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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牧分享:他使我的腳立在磐石上,使我腳步穩當

2015-03-23 教會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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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帶職事奉者在福音中被建立和更新的歷程

文/摩利亞山

他從禍坑裡、從淤泥中把我拉上來,使我的腳立在磐石上,使我腳步穩當。(詩40:2)

然而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林前15:10)

我接受基督信仰和參與服事已有將近十年時間,回想其間許多經歷,感慨良多,十年之前的我無論如何想像不到十年後自己的人生道路竟是這樣。是那位創造與救贖的主闖進了我原本虛妄的生命之中,施行拯救與更新,我被他帶入到超越這世界的真相——惟一的真相——之中,並且他又塑造我成為他手握的工具,去完成他在這世界要成就的宏偉計劃中的一個微小部分。

我知道此時此刻,在這片土地上正有成千上萬的年輕靈魂衝破虛妄黑暗,認識救主基督的福音,被神帶入到他的光明國度之中;正有成千上萬的年輕靈魂在認識這奇異恩典之後,理所當然地走上奉獻自己服事他的道路,成為專屬於他被他使用的器皿去傳播福音,擴展他的國度。神正在這裡做著奇妙的事,他在塵土中興起軍隊,其場面如同先知以西結在曠野看到的枯骨復活的異象,而我只是這群正在復生的「耶和華的軍隊」中渺小卑微的一員,這一切都是他的恩典成就的,我只是這偉大奇妙恩典的又一個見證者。因此,惟願借這篇文章回顧、梳理自己在這十年中信仰與服事的種種經歷與體會,以期見證恩主在我這一卑微罪人身上顯出的恩慈,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被風吹起,躍出水面,就反射出太陽璀璨的光芒。

一、對福音無知,服事帶來情慾和野心的膨脹(2004-2007)

2004年,我來到M城的一所大學讀研究生,在此之前受家庭環境與學校教育的影響,有較濃厚的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情懷,在讀本科期間又成了正式「皈依」的佛教徒,一度十分虔誠,對所謂「帝國主義侵華工具」的基督教很反感,但在大四時偶然讀到一本劉小楓寫的書——《拯救與逍遙》,內心受到很大震動,從此對基督信仰的看法有所改變,但本科期間從未有一次參加過教會聚會,也沒有和一位基督徒有過交往。

就在我來到M城的大學入學的同時,在這個校園的一個角落裡有三四個基督徒學生在一位年長姊妹的帶領下自發聚集,唱詩禱告,我現在所服事教會的前身「S團契」就此開始。現在回頭來看,沒有任何教會有計劃的差傳植堂,三四個青年學生基督徒自發性的聚會竟然能保存下來,而且發展成今天的S教會,真是個奇蹟,這隻能說是神自己做成的事。

2005年春天,我偶然認識了一位弟兄,他將我帶進S團契。一開始我在聚會中大放厥詞,與眾人爭辯,數月之後發覺內心悄然轉變,降服下來接受信仰。但現在看來,我當時其實是接受了基督信仰的某些理念,並且自我認同歸屬了基督徒群體,但對福音的內涵完全無知,若表述我當時的信仰就是:「我信宇宙之上有一位創造者與至高主宰,並且他成了肉身,就是耶穌,讓我認識他,我要信這位神。」一個人的思想從無神論、中國傳統精神與佛教的虛無主義轉變為獨一神論,對內心造成的碰撞是巨大的,但正是因為碰撞太大,我反而以為這就是基督信仰的全部,接下來要做的似乎就是以自身的善行回應這位神,以「止於至善」。

S團契不是任何成熟教會差傳植堂建立的,我們沒有任何牧者的牧養與引導,只是一群剛信主的年輕學生的自發集合,因此,當時的團契就像大海中的一艘小船,隨風飄蕩,毫無方向。既然沒有牧者,只要是對信仰稍微熱心一點的人都會被大家視為同工,同工中年長一些的又逐漸被視為帶領者。當時被視為帶領者的三位弟兄姊妹共同的信仰背景是敬虔主義,十分看重心中的神秘感覺,並以此為神的旨意;因此他們被大家看為特別的「屬靈」,成為我們與神聯繫的渠道,許多問題常常尋求他們靈光一閃的「感動」,大家也都著意模仿學習。我最初的信仰自然受了他們很大的影響。從事工層面來說,那時團契的一個重要特徵是以彼此相愛為維繫的紐帶,維護這一二十人的共同體內部的關係被看成最重要與實在的事,也是同工服事的重心。

信主之後不久,我很快就開始參與服事成為同工之一,負責的事情包括聯絡、禱告、分享讀經感受等,後來則開始帶查經與講道。知識的豐富與服事的熱心使我很快就成為比較突出的同工,後來又因為三位帶領者陸續離開團契,我成為「帶領者」。但當時的我並不真認識耶穌基督釘十字架赦罪的恩典,也不認識自己的罪,因此在信仰共同體中的服事非但沒有約束住自己內心的私慾,反而帶來情慾與野心的膨脹。進入團契不久我就開始與一位姊妹戀愛,信仰的理念無法約束少年人私慾的泛濫,和她交往的幾個月中雖說沒有直接的性關係,但多有惹神忿怒之事,最終的結果只能是痛苦地分手,並且給那位姊妹帶來極大的傷害,現在回想起來依然羞愧萬分。而在服事上,在眾人的誇讚之中只有我知道自己心中瀰漫著極強的做領袖的野心,在社會之中我不屑或無能去得到的,如今要在信仰共同體中獲取了,這種野心滲透在我心思行為的方方面面,是我無力清除甚至是樂意被其支配的。與心中野心貪慾的爭戰一直持續到今天。

二、將福音視為合理的命題系統,服事被割裂,陷入困境(2007-2009)

2007年夏,我研究生畢業,成為H城的一所高校中的一名教師,並與這所學校簽訂了八年服務期的協議。H城距離M城一百公里,人口是M城的數倍,遠比M城繁華,但從此就產生了工作與服事的衝突。我需要每周往返於兩個城市,多有不便,於是我打算用一兩年的時間逐漸從團契抽身而出,將團契交給其他同工管理,我自己開始新的人生階段。但之前因為一個特殊的經歷,我第一次認識到神的聖潔、自己的污穢不堪;對罪有所體驗的我開始有對神真正的敬畏,而服事中的野心也被神公義的韁繩勒住,服事的熱心倒更加強烈了。2008年之後,我發覺自己原定離開團契的計劃非但沒有實現,反而在服事中對團契的責任感愈加強烈。從那之後,我每周一半時間在M城服事,一半時間在H城工作,直到2014年夏。我常和大家開玩笑說,整七年中,我見證了中國鐵路與兩城市交通的巨大發展。

常有人驚嘆於我竟然如此有奉獻的心志,其實並非如此,兩地奔波確實辛苦,但習慣以後也就沒什麼感覺了,在其中更像是被一種盲目的慣性驅使。服事使命的呼召與救恩的呼召同為一體,都是神在福音里對人發出的,一個人接受了福音對他救恩意義上的呼召,通過信靠基督的福音得救,也就同時承擔了福音所託付給他的使命,成為帶著使命、投身服事、傳講福音、得人靈魂的人。而我當時對福音實質上是無知的,我現在反思當時服事的動力並不是由明白福音真諦而產生的確切使命,而更像是一種在無知中的模糊的責任感。當時我只是一直在簡單地思索:「這幫人如此聚在一起是要幹什麼的?團契要走向何方?」身處其中我甚至有一種很強烈的焦慮感,感到自己要為這三四十個人負責,團契就像一群沒娘的孩子,我只有六七歲,卻是其中的大哥,就有責任撫養這群比我更小的嬰兒,圍聚這個家,別讓他們離散。如此說來令人動情,但沒有以基督福音為關注點,其中所宣洩的無非是人性中被罪污染的悲壯與溫情,也只烘托出領袖以自我為中心的道德主義的驕傲,這一切都和神的工作沒有多大關係,它只是人間上演的無數悲歡離合戲劇中的又一幕而已,既上演,終必落幕,落幕後一切又都歸於虛空。當然,當時的我身處其中無法看清這一切,即便看清,也沒有出路。

與此同時,我開始在網路上接觸唐崇榮牧師的講道,大為喜歡,因為他的講道風格很適合知識分子的口味。通過他我開始了解改革宗信仰,又在H城中進入一家改革宗教會聚會,直觀感受改革宗神學與其教會形態,至此對自己原本信仰中傾向的敬虔主義、神秘主義越來越反感,發覺其中諸多信仰表現其實是自己的「裝神弄鬼」。我太隨意使用「神旨意、聖靈感動」等名義做事,其實我的「神」很多時候只是戴在自己臉上的面具,掀開面具,裡面的本相是我自己的想法,尤其是說不清道不明、瞬息萬變的直覺。原本我也隱約覺察到其中問題,只是沒有出路,現在終於發現另外一套與此完全相反的、認知而非感覺的信仰形態,就覺得依據於神啟示建立的信仰比自己內心感覺更可靠,於是我開始把改革宗信仰帶回團契,並清除敬虔主義、神秘主義對團契的影響。

2009年,隨著積累的有關基督教的尤其是改革宗的知識更加豐富,信仰在我頭腦中成了一套合理的命題系統。我以為這套系統既然是真理,接受了這套命題就意味著成為基督徒,這套命題中當然有對基督十字架救恩的描述,但也只是我接受的概念而已。由於對救恩的「熟知卻非真知」,我的服事不可避免地分化為兩個互不相關,甚至相互割裂的部分:一個部分是傳講這套命題,要人一條條地接受;另一個部分則是儘力滿足每一位參與團契者的種種需要,如被愛、求知、交際、戀愛、溫馨氛圍,或純粹只是找個聚會場所等等。當時覺得大家需要的就是我有責任給予的,給予不了就有挫敗感,覺得自己的價值沒有實現。這樣的割裂導致的結果是雖然在聚會中大家學習接受了這套命題,但各人的生活狀況卻沒有任何改變,其中問題也層出不窮。團契成員覺得這套命題和自己的實際生活毫無關係,它只是信仰多餘出來的東西,而他們認為信仰與生活最有關係的「愛」(其實是被愛),團契沒有能力充分提供給每個人。我逐漸意識到自己完全不知道怎樣帶領這群人往前走,走向何方,許多問題得不到解決,越積越多,又被激化,自己的服事也越發陷入困境。

三、困境中與主相遇,開始真認識福音(2010)

我永遠忘不了在2010年中所經歷的一切,這一年是我十年路程中的最低谷,如同詩篇中所說的「流淚谷」,幾個方面的困境都彙集在這一年表現出來,現在想來是神為試煉我而特意為之。

首先是工作的忙碌,超負荷的講課使我疲憊不堪,加上兩地奔波的勞苦,導致身體原有的疾病惡化,常常感覺思維停滯,天旋地轉,不能站立。還有就是我的第二段感情在兩個人彼此折磨兩年之後崩潰,留給雙方許多傷痛,這些傷痛以及其後的孤獨在我裡面發酵,如同毒蛇一般長時間噬咬我心。

更大的困境出現在服事上。M城太小留不住人,因此每年都有一批人因畢業離開,團契如同一隻底部有洞的木桶,要拚命往裡注水才能不致漏空,因此每年的傳福音或尋找新生中的基督徒都成了為生存急迫要做的事。同工方面也是如此,一位同工經歷了兩年左右的成長剛剛可以負責某個方面的事工,卻很快畢業離開,一切又要從頭開始。我自己的服事也遭遇極大挫敗,一是不知道怎樣傳福音,有時一兩年帶一個福音小組,其成員畢業離開後仔細反省甚至沒有一個人真正信主;再者,牧養經驗的匱乏使得信徒的生命遲遲未見起色,對信仰的遲鈍麻木與漠不關心瀰漫在團契之中;尤其是不知道該怎樣培養與造就同工。在團契發展過程中自發形成的同工團隊至此日益分化,同工內部出現明顯的裂痕:一部分人要求愛與被愛,對理念不感興趣,另一部分人專註於理念,事事都要符合他們以為正確的規範。在兩者張力之下最終有一些需要得不到滿足的人帶著埋怨離開,去了更能滿足他們需要的教會,雙方言語相互論斷之間,我很被傷害。另外,團契成員中生活上——尤其是在戀愛的事情上——表現出的罪更加嚴重,而我自己在感情中的失敗導致根本無法勸勉這樣的人,同工們也都束手無策,這成為團契巨大的破口,魔鬼在其中攪起烏煙瘴氣,甚至一位同工悲哀地說:「我們必定是被神咒詛了!」

在這段時間中,我感覺自己好像被幾隻手死死擰住,服事只能是在乾枯中苦撐,也一直在向神、向人抱怨。我在H城租住的房子位於該城最大一片拆遷安置房的小區之中,記得當時寒冬之際,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孤獨一人在房間中預備講道,兩腿冰涼,就想到古詩中的話:「僵卧孤村」。心想服事多年的團契竟然沒有一個人來H城看看我生活在怎樣的環境里,心中也頓生悲涼。處在靈性一片黑暗中,我就想拋下這一切趕快逃離,逃離M城、團契,還有那群要榨乾我最後一滴血才肯罷休的「弟兄姊妹」。

在這種狀態中,原本我積累的一切價值從身邊被風吹走,本來就不實在的信仰理念也喪失了意義,我突然變得一無所有,手中再無一物可抓。就在這種環境中一束微光照到我心上,我開始真正面對之前早已讀過、看過卻不真明白的耶穌基督並他釘十字架的道理。在自己的一無所有與靈性黑暗中,我突然開始認識耶穌這個人,這個在十字架上受苦、毫不起眼、早應該被掩蓋在人類歷史塵沙中的人,竟然是神自己。他在人的知識、道德、能力、榮耀之外顯現,顯現為軟弱、卑微、受苦、擔負罪惡,正是因為人的本性傾向於高抬自我擁有的一切——人通過自己擁有的一切都不可能認識那位神,人以自己能力找到的只能是自我的榮耀與魔鬼,於是神才以釘十字架的形象向人顯現自己。十字架宣告著人用自己能力為自己樹立的價值的無效,也宣告著人依賴自身能力建立的試圖達到神的通天之塔的倒塌,正如哥林多前書1:18-21所說:「因為十字架的道理,在那滅亡的人為愚拙,在我們得救的人卻為神的大能……世人憑自己的智慧,既不認識神,神就樂意用人所當作愚拙的道理拯救那些信的人,這就是神的智慧了。」

而對於人這一方來說,人只有在自己的破產、受苦、謙卑中才能與這位真正的神相遇,這位神也在自己的破產、受苦、謙卑中走向破產、受苦、謙卑的人,向他們顯現,與他們同在同行,我在自己的靈性黑暗中正經歷到了這些。一段對馬丁·路德十字架神學的論述,正可描述我當時的感受:「十字架破壞了自然神學與人的自我意識,路德關於『人只能在苦難中認識神』的論斷是模稜兩可的,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指受難的基督與受難的人之間的深層次關係,神通過基督顯示自身,而只有遭受苦難的人才能與神藉著他成為一體」[1]。當然,我經歷的痛苦與許多基督徒遭受的苦難相比甚至不值一提,但神就通過這些經歷使我對十字架上的基督開始有真切的體驗,從此信仰對於我不再是理念與認知體系,而是那位活的救主,通過認識他我才開始明白整個神學教義體系的真實含義。

與耶穌在幽谷中相遇的體驗(誰能想到真神竟在那裡等候我)使我大致明白了自己在服事上的問題。我不是在被眾人榨乾,這個感受中隱藏著驕傲自義,以為自己可以賜人生命,這是對救主的僭越;我應該是管道,流通活水,滋潤他人,這水不是從我而來,這水從十字架上的救主而來,只是經過我。而我之前被榨出的,不過是自己身上的一盆酸臭污水,神在使用前,要疏通清洗這管道。這種體會也使我在當時環境中有了安慰與力量,感覺與主在同背一個十字架,雖然痛苦依舊,但不致絕望跌倒。在這一過程中,我也第一次對主所應許給他百姓的永恆天國有了真切的盼望,當我仰望天上的那個國時,眼下的許多重擔就變得輕微了。這一切最終使我放棄了從團契中逃離的念頭,咬牙堅持下去。

現在回頭看2010年大概是我進入真信仰的開始,因此,我想對於服事者來說,在服事中經歷許多挫敗是好事,這是他與基督聯合有效的渠道,這些經歷會消除服事者自義驕傲導致的愚蠢,使他內心謙卑清潔,並促使他的信仰從理念深化為生命體驗。

四、回應福音的呼召:成為一粒麥子(2011)

2011年春天,神通過一位姊妹將我從流淚谷中帶出。我們很快地進入戀愛與婚姻,從此,妻子成為我最有力的幫助者與同工,使我的靈性與服事狀態都更換一新。她一直堅定地支持我,與我一起搭配服事,與我一起每周往返於雙城之間,甚至女兒出生後不久就帶著女兒一起與我同行,並且因著她來到團契,團契的姊妹才真正有人牧養,姊妹的人數也開始多於弟兄,這正是我們原本很薄弱的方面。每每想到此我都感謝神,因為他在婚姻上何等憐憫我,也特別體會到好的婚姻是神對服事者極大的祝福。(一位好的妻子可以扶助一個軟弱的弟兄,使他在婚姻中得力,而一位軟弱的妻子卻會拖累一個本來很有潛質被神使用的弟兄,使他的心力在家庭生活的摩擦中嚴重損耗。因此,真希望未婚的服事者在婚姻上多謹慎。不過,即或不然,神仍然可以通過有問題的婚姻試煉他的僕人,「增益其所不能」,到時候反過來又促進妻子生命的突破,在這樣的婚姻中一樣能看見神恩典的浩大。)

在這一年中,我對自己去向的掙扎變得愈加強烈。H城還是M城?工作還是團契?這成為纏繞在我心中的一個結。而工作與服事從兩個方向爭奪著我有限的時間和精力,在其中我逐漸發現服事在我生活中所佔的比重是信仰在我心中所佔比重的外在表現。在艱難取捨之中所做的選擇,實際上反映出我將哪個當成更實在的,若我將基督的福音當真,自然會將時間精力投入更多。世人為他們看為實在、重要的那些東西付上一切,甚至生命的代價,更何況基督徒呢?但是,即便我已經儘可能多地投入時間精力在服事之中,心中仍然感覺不夠,因為我沒有完全與團契成員同在,總是有飄搖在他們之外的感覺。

就在此時,交往密切的H城那家改革宗教會的長老找我談,希望我能完全委身於他們教會,並希望我在他們剛開闢的一個聚會點中參與服事。這使我的心更像一團亂麻,陷入兩方的拉扯之中。一方是H城高校教師的身份、優厚的待遇、舒適的生活,並且可以在成熟的、規模更大、更有服事成就感的教會中成為領袖,又不必承擔沖在最前面需承擔的壓力;另一方是小城市,嚴重的污染,將來可能沒有工作,會貧窮,團契微小而且問題多多。

在掙扎之中,當時有兩個念頭一直迴旋在心頭,並促使我做出了判斷:首先是一種之前就有的責任感:H城的教會少了我一個不缺什麼,團契少了我則實在讓人憂慮,如果我在這時離開了,神有一天會責備我;另外是聖經上主耶穌的一句話:一粒麥子若是落在地里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這首先是主說他自己,他以自己的降卑、舍己、受苦完成了救恩,使無數罪人獲得新生命;其次,有之前對主釘十字架的體驗,我知道這話也是主對所有要跟隨他、服事他的人的要求,生命必在為基督捨棄之後才能在基督里真正得到。

M城原是中國南方的宣教基地,許多來華傳教士死後就葬於此,當我立在這些傳教士的墓碑前面看著上面斑駁的字跡時,想到的就是這節經文。這些先輩,是一粒粒落在這片土地上死去的麥子,而我就是他們結出的新子粒中的一粒,他們如此,我當如何呢?他們走的是主耶穌走過的那條路,我要走在哪裡呢?掙扎中答案逐漸明朗,心中的天平偏向了團契一邊,心中想還是回去吧,成為落在那裡的又一粒麥子。

此時我的責任感已變得單純,不再被私慾摻雜。在此之前,因為過分關注自我,我常在得失中有被傷害感,有對眾人的抱怨,而當我想到主為我這個敗壞的罪人何等舍己、受苦,想到傳教士在這片堅硬土地上傳福音時,曾經受到中國人多少的羞辱、攻擊,我的心變得坦然。我真正知道了為神託付的這群人付代價、舍己、降卑,不是因為他們十分可愛,恰恰是他們不可愛,與我一樣是罪人,然而他們是神所愛、立意拯救的罪人,主耶穌為了他們釘十字架,我若真因著主耶穌的救恩得了神的赦免,我若真立志做他的僕人,怎能飄搖在十字架的受苦之外呢?怎能不在舍己降卑中服事神的百姓,像他一樣,以此成就他的國度計劃呢?這樣做了決定之後,在世界中,甚至在教會中成功成名的誘惑對我漸漸喪失了魔力,我開始全心投入團契的服事之中,教師的工作慢慢成了心中的副業,雖然仍然兩地奔走,但我知道返回M城只是時間問題了。

三年後,我與H城大學的合同將要期滿時,M城我原本讀書的那所大學中的一個學院招聘老師,我偶然得知,在招聘日期截止的那一天發去簡歷,後經面試通過。與H城原本的工作相比,新工作的收入減少了一半多,但我心中很高興,也很坦然,因為七年之後我又回到了那所大學,並且是以一位教師的身份在其中面對所有人,這正是原先求之不得的。從此我可以全心投入到此地的福音事工之中,將福音帶給更多年輕卻在黑暗、虛妄與私慾里的靈魂。

五、走上歸正與建制之路,卻遭遇危機(2012-2013)

進入2012年,我不斷反思服事的根本目的:我要帶給這群人什麼?原本「傳講命題系統+滿足人肉體需要」的方式顯然已不可行,因為在服事中我發現人接受這套系統並不直接導致他會認識主耶穌的救恩,而滿足眾人需要又容易變成了對他們私慾的縱容,因此,我隱約感到一定有某個關鍵點我尚未明白。當時我也在不斷面對兩個問題:1)什麼是基督信仰?2)怎樣建造與這信仰相配的真實生活?前者是傳福音的內容,後者是牧養的內容,但這兩方面自己都極度缺乏經驗,面對實際環境中層出不窮的問題仍然一片茫然。

一番尋求之後,我似乎找到了這兩方面問題的解決方案,即歸正與建制,歸正是將信仰觀念歸回到改革宗的神學體系之中,建制是建立長老會的教會體制。當時以為進入這套信仰與制度的規範就能實現有效的傳福音與牧養,因此在H城那家改革宗教會的影響與幫助下團契走上歸正與建制之路,我自己也在團契中積極傳遞相關信息,在同工與團契主體成員中也逐漸形成了共識。

2013年初,依據歷史傳承下來的經典信仰告白與教會體制文獻,同時也學習其他教會的現有模式,團契成員簽署了會員之約,選舉長老,設立教會體制,正式轉型為以改革宗神學體系和長老會治理體製為特徵的「S教會」,我成為長老之一。

轉型在平穩中實現,短暫歡喜之後,我冷靜下來,打量著這個初生的教會,卻開始發現一些令我不安的現象(其實之前在推進歸正與建制的過程中就發現了這些跡象,使我疑慮過是否要繼續下去,不過那些疑慮被期待掩蓋了):先輩們依據於聖經制訂的用於表述福音的信仰告白與保護福音傳講的教會體制,如今被當成一整套規範體系,我們熱切地接受了這套規範,成為教會合法性、正當性的依據,而教會成員在其中藉此獲取了自己「義」的地位,既是在人面前,也是在神面前,因此他們就將自己的教會當成是天下最「純正」的教會,自己也是在神面前最有「義」的基督徒;不知不覺中,本該處於中心的對福音的關注卻被置於一邊,透過基督的十字架被賜予的「義」再一次被人漠視,基督與福音在實際操作中被那套規範體系代替了,架空了。我們中的一些人開始以傳講這套規範為己任,而不是更關注基督赦罪的福音。

我在教會中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識的東西,在聖經對猶太人的描述上,在自己的經歷中我都曾見過它:人通過遵守律法以及自己制定的一系列合理正確的規範,使自己獲得價值,建立自己的義,由此導致自身的傲慢、冷酷與對靈魂的麻木,沒有知罪後的謙卑,沒有在蒙恩體驗中的喜樂,也因此沒有對福音的熱忱。短短時間內我在教會同工身上看到了這些危險的苗頭:在大家的熱心努力下我們可能建立起一個高揚人自己的義,而與基督的義沒多大關係的宗教組織。這使我感到恐懼。

在建制過程中有件事情一直讓我耿耿於懷,也成為我後來反思的重要起點,當時通過各種渠道得到的有關教會觀的講道錄音與文字資料給我們傳遞了一些相同的信息,其中一個細節一再出現,就是約翰福音4:23:「那真正拜父的,要用心靈和誠實拜他」,這節經文經常被引用作為建立神學體系、教會體制與敬拜規範的聖經依據。這些資料在解釋這節經文時說「心靈」實際上是「聖靈」,「誠實」實際上是「真理」,「聖靈」的意思即是在聖靈引導之下,而「真理」自然就是一套聖經啟示的,關於信仰、敬拜、治理教會、生活的規範;因此這節經文的意思是在聖靈引導之下,遵循這套規範就是對神的有效敬拜。這解釋聽起來合理嚴密,但仔細看前後文不難發現,在這段經文中主耶穌根本不是在講用什麼規範敬拜神,而是說在他之前神設立的整個敬拜規範(聖殿、祭司、獻祭、律法體系)都是模型,而如今實體到來,就是他自己(「真理」一詞實際上是在說「實體」,與模型相對),因此模型就結束廢棄了,如今人惟獨在聖靈的施行救恩之中,在基督里才能真正有效地敬拜神,關注於基督並他釘十字架的信仰才是惟一有效的信仰,人在此之外都必墜入律法的定罪中而沉淪。由此可見,這段經文不是在說在規範中的敬拜,而是在說在基督里的敬拜,它如此清晰不難看明白,通曉聖經的服事者一定知道其中意思。但我驚訝於為配合教會建制的需要,大家故意忽視聖經經文的本意,輕易用又一套規範替代了經文真正指向的救主及其福音。這也使我內心突然產生了一種警覺:即便是基督徒與服事者也何等容易傾向於背離福音,去隨從別的更符合人本性的道理。我也觀察到一種現象:教會使用的一切規範本來都是為了澄清、保護與傳講福音而制定的,教會若妥善使用這些規範保護與傳講福音,這些規範就會使教會極大地獲益,但在實際中,若是它們不用于澄清、保護與傳講福音,就很容易被罪人當成自我稱義的資本,反過來成為對福音的危害、對基督徒生命的摧殘。兩千年教會歷史中一再出現這種反客為主、反仆為主的怪事,實在是今天我們這個幼小教會的鑒戒。

面對教會建制之後的危險傾向,在反思之中,我逐漸意識到一些重要的道理:福音的蒙蔽不清導致了我之前服事與牧養的一切努力都喪失靈魂,當福音被蒙蔽時我的眼睛是瞎的,我只能在外圍的教義字句、體制、規範、律法上打轉,卻不明白這一切其實是來指向、表述與保護福音的,沒有對福音的真切體會與投身,我投身的只能是前面的那一切,得到的也只能是自己高傲的義,而非基督的義。我察覺到教會正有可能走入一條彎曲道路之中,離福音越來越遠,因此我心中的疑慮也越來越大。

六、覺醒:以福音為中心關注服事中的一切(2013-2014)

我開始迫切地尋找出路,以避開前方隱約可見的重大危險。首先是在聖經與書籍中尋找,通過仔細研讀保羅書信,加上馬丁·路德等先輩的著作,我對福音開始有更加確切的認識。更直接的啟發是我在2013-2014兩年中走訪了一些專註基督福音的教會,結識了幾位深具牧養智慧與服事經驗的牧者,他們從不同的側重點給我指導。在與他們的交談中,許多原來不知如何解決的難題變得豁然開朗,思路逐漸清晰,而他們的指導又都不約而同地指向福音這一核心,這使我更明確地意識到基督信仰與服事中的一切力量都源於基督的福音,除此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源頭。

因為在這個世界中,在福音中宣講的這位救主耶穌基督釘十字架拯救罪人之外,神再也沒有清晰顯明給人其他的作為,除此之外也再沒有其他一件事情擁有永恆意義,可被神悅納,而教會的一切事本質上都是基督十字架事件的延伸繼續而已。人所關心的此世的一切終究都會煙消雲散,人只有在基督的福音中才能找到可在神面前站立得住,並能立足到永恆的價值。兩千年來基督的教會一直試圖傳講的正是這個看似簡單卻至關重要的道理。至此我才發現在自己所在的小小教會中,附著在這單純福音信息上的寄生物太多了,我們將這個虛妄世界以為好的對的有益的理念、情感、價值、生活方式都綴在了福音上,使得神託付給教會原本單純的使命變得臃腫且累贅。而當福音之光照徹我心之時,這些附著物如同鱗片一般脫落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信仰的單純質樸,隨之而來的是自己的服事也變得單純清晰:福音既是如此,除了傳揚與栽植福音在人心中之外,我還有什麼其他服事的目的嗎?

服事者的服事本質上就是在人心中栽植福音,因此只有他自己首先真認識福音,才可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今天教會中許多服事者所做的並非如此,而教會的一切問題都源於福音的蒙蔽不清,之前數年的服事經歷使我對此深有體會。福音帶來使命,真認識福音的人才會有真正的使命,才能自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一切事的目的都是為把人帶到基督裡面,得赦罪,得生命;不真認識福音的人即便把教會打造得溫馨祥和、充滿關愛,也實際上與基督信仰沒有關係。而且,福音也同樣是服事者永不枯竭的根本動力;服事者的動力、安慰與滿足不來源於世界的任何方面,甚至常常不來源於教會,而惟獨來自於福音。

伴隨著我對福音的覺醒,原本在服事中遇到的許多問題漸漸變得簡單明了,再處於服事現場時我心中開始產生一種敏感性,如同醫生面對病人一樣,知道了信徒的種種言語行為其實是其更深處問題的曲折反應。當福音之道把遮掩與偽裝揭開之後,人心中真正的問題顯明出來,福音的大能也同時顯明出來。一個突出的例子是之前大家常常向團契期待更多的愛,滿足不了便會生出抱怨,這常使我心力交瘁,滿有挫敗,但當明白羅馬書5:5-8「所賜給我們的聖靈將神的愛澆灌在我們心裡。因我們還軟弱的時候,基督就按所定的日期為罪人死。為義人死,是少有的;為仁人死,或者有敢作的。惟有基督在我們還作罪人的時候為我們死,神的愛就在此向我們顯明了」,才發現我和大家犯了同樣的錯誤——當人不真知道並體會到神在基督的十字架上澆灌給我們的浩瀚大愛時,才會在教會中向他人索求對自己的點滴之愛,服事者卻常將這種自私的要求視為自己的責任,儘力提供,但這種愛越大越可能攔阻人去認識十字架上的愛。真正的服事不是以自我的微光帶給在黑暗中的靈魂些許光照與溫暖,而是把他帶到基督的大光照耀之下,讓他知道:「太陽出來了,蠟燭就可以熄滅了。」信主多年之後,我第一次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怎麼做,靠什麼做。

服事的更新首先從我自己的個人福音事工開始。一位牧者曾提醒我個人福音事工的重要性:對一個服事者來說這是最重要的基本功,服事者一切的服事應當先從個人大量的傳福音操練開始,如果服事者沒有一直身處搶救靈魂戰場的第一線,千百次地向人傳講福音,他不可能深刻認識人的本性,不可能真實經歷福音活潑的大能,福音對於他只能是死的理念,因此他也不可能建立起傳福音的熱忱;這樣的人可能會因為學歷、資歷、勞苦成為牧師長老,熱心於教會事務,但其實本質上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種服事也最容易傾向於將教會帶入律法規範之中,以此為義,因為他的內心體驗中實際上覺得這些比福音更實在。

於是在這位牧者的啟發之下,我熱情地投入個人福音事工。面對慕道友的個人福音事工我一般會帶他們經歷如下的過程:先有3次有一段時間間隔的個人溝通,講解信仰要點;再進行個人佈道,此時大致邀請他開始參與教會聚會;之後再有後續2-3次的跟進溝通,解決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對於經過這一過程願意相信的人此時大致已經委身於教會,參與聚會。另外,我在教會中每半年都會開設一個福音小組,用14次聚會系統講解信仰要道,成為我個人福音事工的輔助,而我個人佈道的對象大多參與到福音小組的聚會之中。

通過這個過程我力求使每個參加教會聚會的新人、掃樓收穫的新生、有興趣了解信仰的慕道友都能進行這一輪一對一的交通。在一年之中自己馬不停蹄,用上了除工作與聚會之外幾乎所有的時間,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共帶25人完成了這一過程。大致有上百次的個人交通,結果大概只有6個人信了(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生),看起來成效不大,但與我之前蜻蜓點水般隨便地傳福音相比,這段經歷是我真正用福音收穫靈魂的開始,這正如那位牧者告訴過我的話:「我寧願用十次聚會的時間每一次都只對一個人傳講福音,也不願這十次每一次都對十個人講,前者得到的功效遠比後者大。」在這一過程中最大的受益者實際上是我自己,上百次面對不同的人從各個角度傳講福音,他們聽的同時,我自己也一次次面對福音,對福音的認信、當真與體會也越加深刻,每每在講說時自己心中常冒出這樣的念頭:「原來福音果真像聖經所說的那樣!」也才明白簡單的福音信息中包含了基督信仰的一切豐盛,是基督徒一切力量、安慰、滿足的惟一源泉,這是我原來看見卻未看清,聽見卻未聽懂的。

透過個人福音事工的操練與收穫,神使我對服事有了全新的視野,原本總是以滿足信徒的諸多需要作為參照物來給自己的服事定位,而如今對福音的關注成為我看待一切事工的視角,並且開始在其中更自覺地探索以福音為中心建立教會初步的牧養體系,將主日敬拜、周間小組、個人交通、福音事工、專項事工、同工培養等方面都納入這一體系中,使每個方面都能有效促使教會成員儘快明白、專註並委身於福音,在福音中使他們看見自己種種屬世期待的虛妄,放下這些虛浮之事,並在主耶穌的救恩與應許那裡得到滿足、平安與面對今世生活的力量。以此不但建立整個教會被福音更新的靈性秩序,也在每個信徒的生活中建立這種秩序。

這一前景在我眼中逐漸明晰,而當我將這一異象分享給同工團隊時,起初大家有過疑慮與不解,但感謝神,他在其中感動引導,經過一段時間在同工團隊中推動福音事工,學習福音之道,同工確認福音,以及對教會建制進行一系列反思之後,同工們的疑慮與反對意見化解了。各位長老、執事、同工也開始在講道、帶小組、傳福音、個人陪談中更主動地關注人是否真正接受、信靠福音。當基督的福音在諸多信仰要素中被澄清與關注之後,在對主的恩典有更真切的體驗之後,同工團隊的靈性素質與服事質量也有了明顯的提升。一個明顯變化是單純而火熱的服事心態被塑造出來:「如果福音所說的是真的,那除了為這福音而活,傳揚這福音之外,我這一生實在不值得再為另外一個目的而活了。」當同工們服事的熱情如火被挑旺起來,同工團隊整體也變得更有凝聚力,更加成熟。

與此同時,教會成員的生命質量也在這一覺醒中經歷了明顯的成長:

首先,當一些慕道友真的明白福音後,帶著由福音喚起的單純火熱的心投入服事,他們的火熱反過來激勵了原來的同工;而一些之前聚會數年,卻實際上沒有真信的弟兄姊妹在這段時間中開始為自己的靈魂憂慮,認真面對起自己得救的問題,又在熱切的閱讀聖經中尋找救恩的確據。

再者,由於對在福音中蒙恩被愛的體驗越加真實,信徒不再像原本那樣只顧自己,在教會中妄求他人對自己的關愛,而開始看到肢體的軟弱,更多地施予他人,真正的彼此相愛在弟兄姊妹之間慢慢生長出來。

第三,教會共同體內靈性素質的提升也使得大家對教會的感情增強,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的畢業生為了教會選擇留在M城,現在這些人已佔教會成員比例的1/3。隨著他們進入工作與婚姻,逐漸穩定下來,教會也有了穩定的平台。我們原先像是長江邊的流沙灘,水緩灘露,水急灘消,現在這些人如同打在流沙中的一個個柳樹樁,向下紮根,向上伸展枝條,流沙灘也漸漸積澱成堅實的地面。

看到這一切,我心中深感欣慰。在一次同工會議中我感慨道:「建制後一年多以來,教會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不是在外面,而是在裡面,我們這群人正逐漸看清基督的福音,並認準這福音,直奔而去,我們終於與歷世歷代同走天路的聖徒們匯合在一起,許多年後,我們這個群體到今天才算稍稍擁有了生命力。」以福音為中心的異象正在成為S教會長執同工的共識,但真的將這種共識熔鑄為成熟的牧養體系,還要走很長的路,但方向已然明確,求神引領我們這些卑微的人。

作為小結,我將自己在服事中逐漸體會到的栽植福音的要點分享如下:

1)服事者自己認識福音是一切服事的前提,否則他只會做一些表面上像、本質上卻根本不是栽植福音的事情。

2)需要有對靈魂的負擔。從自己在福音里蒙恩被愛的體驗之中,服事者會生出對他人靈魂的憐憫關懷,渴望把福音帶給他們。這如同汽車發動機燃燒的火一樣,為服事提供持續不斷的能量。

3)在傳福音與牧養現場大量的操練和實踐極其重要。

4)服事者在服事中經歷的舍己、受苦、付代價,在其中他能與福音之主真實地聯合,真切體會福音的大能。

5)建立專註於福音的同工團隊也非常重要,一個人孤身處於作戰前線,很容易被仇敵攻擊毀壞,同心合意的服事者集體才是一個教會建立以福音為中心的牧養體系的關鍵。

6)能有成熟牧者的引導與提醒更好,年輕的服事者能從他們那裡得到已經在事工現場實踐並被驗證了的諸多智慧,這樣會避免年輕的服事者走很多彎路;但若沒有,這些彎路也可能會成為對服事者的祝福,因為本質上來說每個服事者都是在自己的摸爬滾打中經歷神的訓練,直到成熟。

七、結語

剛剛進入2015年,有三位弟兄表達了希望將來能全職服事的想法,當聽著他們分享自己心中的感動、焦慮與掙扎時,我有驚訝,有欣喜,也有反思,因為全職服事也是對我自己的挑戰:「主啊!你給了我你的一切,我還要為你獻上什麼?」

S教會與我自己在前面道路中將會經歷什麼,我不知道,但有對福音的真正覺醒與自覺委身,有透過福音而有的對自己與他人靈魂的關切,這一群人的將來是很值得期待的。我感謝神帶著我在這十年之中與他同行,與他教會的成長同步,成為其中的蒙恩者與見證者。

回顧我十年信仰與服事的歷程,回想其中經歷的種種事情,感覺自己特別像起初跟隨主耶穌的那些門徒:當被主呼召時起身跟隨,卻懵懂無知,不認識所跟隨的人,還在過程中往他身上投射自己許多私慾的期待,試圖通過他來實現自己的夢。然而,在同行之路上他不斷醫治我靈性的盲目昏昧,讓我看清他自己,直到有一天意識到:「你是基督,是永生神的兒子。」但同時,我卻對這位基督真正要做的事仍然無知,直到最近才真的認清他和他成就的救贖福音。因此,原本在信仰與服事上許多的附著物就逐漸瓦解脫落了,只剩下耶穌基督並他釘十字架,只剩下單純的澄澈的福音信息,而我也開始學著只專註於這一個信息,也只將傳揚這一個信息當成自己的使命,只用這一個信息服事那些在黑暗死蔭中的人。感謝神,這是他成就的奇妙之事!


[1]保羅·阿爾托依茲:《馬丁·路德的神學》,段琦、孫善玲合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8,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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