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幸福

我一直被一個問題糾纏：什麼是真正的幸福？　　一直以來，沒有答案。　　曾經攜著青蔥歲月的手，柔情萬種地說：「若能覓得一個真心愛我護我的男子，當幸福此生。」時光荏苒，星月變遷，此情此心卻堅守不變。後來，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免我哭，免我憂，免我無枝可依，免我無助彷徨。然，我卻觸摸不到想像中的幸福。總是覺得不夠，覺得應該更好。於是，便學會了計較，習慣了比較，深知累，卻依舊不肯退後一步。　　不知何時，戀上了回憶。幾多無眠的夜，隔著淺薄的暗黑，盯著天花板，思緒飄蕩。過去的片段如電影般在腦海中閃現，清晰如昨天，或喜或悲，都美到讓人心疼，流淚。感嘆就像吐出的煙圈，一縷縷，一絲絲，繚繞不去。心開始變得憂傷，是那種清透的憂傷，點綴著淡淡青澀的氣息，笑靨卻在臉上蕩漾。那一刻，竟然感覺到幸福。為曾經的擁有，為錯過卻刻骨銘心的遺憾，為有那麼一段值得流淚的歲月。　　有時候，忍不住會想，為什麼偏偏要和他遇見，然後又生生錯過？多少次夢回昨日，溫暖如初，醒來，心早已痛成一片一片，淚水濕了床單。人生就像一條有向線段，箭頭指向的，是我們必須朝向的前面。回頭，也只是短暫的瞬間停留，望望身後沒有端點的茫茫，或嘆息，或哀婉，終究還是要腳步遷移，縱然不願。恨只恨明白的太晚，身在廬山不知廬山好，事後才開始懷念山上的神仙。想回頭，早已是不能如願。　　一路走來，多少輾轉，多少嗟嘆。卻依舊逃不過，錯過和遺憾。小時候的夢想早已被埋葬在時光的漩渦里，而夢想的雙生花——希望，也變得沉默、憂傷。是心累了么？還是幸福太遙遠？多少次站在陽光下，我仰頭望天，眼神里滿載著深深的不滿。所有美好的都成了過去，過去成了心中最美的牽念。一瞬間，竟覺得只有活在過去方能覓到幸福。那麼，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有今天和明天？難道生活有收集酸楚與淚水的嗜好？或者，生活根本就是一個孩子，喜歡和多情的人兒玩笑。　　心中一直有一份嚮往，嚮往和心愛的人守著一方喜歡的山水，執手終老。簡陋的屋舍，彌散著幽幽茶香，房前栽上最愛的白梅，屋後種上詩韻斑斑的湘竹。養一條黃狗在院中，選一處空地做花圃，春蘭秋菊種上，讓生活溢滿香甜。門口應該有一條小河，或者有一片清可見底的小湖，裡面應該參差著長出幾株碧荷，夏日晚上，清風徐來，促膝而坐，荷香滿懷。清晨，我手掬一捧陽光啜飲，心愛的人為我打理雲鬢，為我畫眉。我素衣淡妝，拈一朵茉莉插在發間，哼著小曲，親手為家人準備早餐。晚上，攜一張涼簟麻席，數著滿天閃閃的繁星，將記憶放飛在夏日涼風裡。哄著小女入睡，為她講我喜歡的童話，誦讀我喜歡的詩詞。生活安靜而恬淡，遠離世俗，洗盡鉛華，歲月靜好。　　然而，一切只是嚮往，也不過是嚮往。握著過去難忘，心系昨天，終究與感傷纏綿。都說理應珍惜當下，可我的當下到底有什麼值得收藏？不曾問過，也不曾想過。索性，趁著如今的空當，我細細地默想。　　有一個男子，守在我的身旁，將我捧在手心，將我像寶貝一樣珍藏。任性如我，幾度令他黯然神傷，然，他卻寬宏能容，願許我一世無憂，一生深情。歲月穿指過，鏡中紅顏淡了當年色，然，他心依舊如初，猶如磐石，不曾移動絲毫。輕輕一抹嬌羞，他便受寵若驚。淡淡一個擁抱，他卻視如天賜瓊寶。一分不見，便會想念，每日面對，思念不減。縱然紅顏衰去，愛惜卻分毫未曾更變。想來，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嗎？　　雖然累，生活卻也愜意。有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衣食無憂。有一個懂事可愛的小女，靈性可人。空閑的時候玩味著喜歡的文字，偶得欣賞，喜不勝言。他的水墨畫里總是出現一處奔流瀉下的玉瀑，或急或緩，或瘦削，或幽婉，只因，我說過一句喜歡。想著想著，忽然幸福滿滿，充斥著我薄薄的心房。原來一直都在忽視，原來幸福就在身邊。只是，有些時候，我們不懂得收藏，總是將眼光投得太遠。　　幸福其實沒有那麼難，沒有那麼遙遠。只要我們用心體會，一路收藏，便會將心兒充滿。早上，迎著陽光起床，是幸福；熟睡間，愛人輕吻你的額頭，是幸福；有人愛護有人疼，有人終生相守，是幸福；還能心痛，擁有感動，是幸福；留一段美好的遺憾在心間，偶然取出沉醉，是幸福；投了一份稿子，在失望的時候卻收到採用的通知，是幸福；有一個機靈可愛的小女，看著自己的影子在她身上逐漸顯現，是幸福。　　幸福無須強求，無須仰望，轉身，細思量，會發現它就在身邊，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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