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端種一棵石榴樹

窗外早已是一樹芳菲，春滿了枝頭。

門前的石榴樹，剛剛吐出嫩芽，鐵鏽紅色，蜷縮在褐色的枝條上。

石榴樹下的曲曲菜，有一棵舒展得格外惹眼。

與這株石榴樹已經相伴四百多個日出日落。這裡曾經棲息過我孤單的靈魂和落寞的情懷，當然也滿載了我的歡樂和溫暖。這是我在異鄉漂泊停駐過的一個港灣。

我日復一日地從石榴樹下穿行而過。看著鐵鏽紅的嫩芽，慢慢在春風的吹拂下探頭探腦，隨後心安理得地在枝條上雀躍舞蹈。看著燦若雲霞的花朵爬滿枝頭，看著繁花褪盡，如一地凌亂的錦緞。看著與秋風日夜耳鬢廝磨的果實日漸飽滿。看著秋雨中黯然神傷的樹葉悄然飛落。看著一場冬雪，包裹了光禿禿褐色的枝條。

這株石榴樹陪伴了我一個完整的四季零一個春天。

最愛火紅的石榴花開。在枝頭連綴成一串串的火苗，連日頭都似乎被它們點燃，日漸灼熱起來。有時坐在樹下，迎面而來的陽光，撫摸著我的臉頰，懶洋洋的。有時候想，如果我把「拔劍擊柱長嘆息」的鮑照拖來與我並肩坐在花開得正熱鬧的石榴樹下，暖融融的、細碎的陽光穿過濃密的枝條跌落在我們的肩頭上，我不知道，那時的鮑照，會不會還會說「人生苦多歡樂少」？

我知道，深知「富貴不由人」的鮑照，能寫出「百草含青俱做花」的鮑照，在那一刻，應該是會愜意地微合雙眼，淡忘了那世間的紛擾。哪怕只是剎那。

火紅的石榴花也有燃燒殆盡的時候，不知道哪一陣微風，吹熄了在枝頭燎原的石榴花。撲簌簌，一地落英繽紛。

花開花謝，都有喧囂的熱鬧。她們亦圓睜雙目，看你我在紅塵痴狂。

我已遠去，不能再見門前的石榴樹。

我想，就在雲端再種一棵石榴樹吧，讓錯過的這一季繁花滿枝頭開在仰頭就能看到的雲端，開成漫天雲蒸霞蔚的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