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又可:立波近景秀(南方周末 2010-3-4)
作者: 南方周末記者 朱又可 發自浙江橫店 2010-03-03 16:57:24 來源:南方周末
「『壹周立波秀』就我而言最多也就打60分,如果嚴格的話是不及格的。」2月27日,在浙江橫店影視拍攝基地,說起春節期間的「壹周立波秀」,周立波並不滿意。
周立波正在橫店拍戲,演的是《唐伯虎點秋香2》中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與他搭戲的有黃曉明、陳百祥、任賢齊、張靜初等。他在橫店的戲有25天,電影中是大約5分鐘的戲,「但是一定會很好玩兒」,周立波說。
在拍一場「怕老婆」的文徵明被他的老婆在元宵夜燈會上追打的戲時,折騰了好多遍,每次周立波都要分開人群猛跑逃避妻子的追打,他說:「再搞不掂我要卧軌了。」並做出卧倒在攝影機用的軌道上的樣子。
《壹周立波秀·夢話新聞》近日幾百萬觀眾走向街頭向各電視台抗議,強烈抵制在廣告時間插播電視劇,他們聲稱現在大多數電視劇還不如廣告好看,我們要想看到一條精彩的廣告,經常要等上四五十分鐘。電視台對我們觀眾太不負責任了!國家體育局近日召開記者會,正式宣布解散中國國家足球隊,永不重組,中超聯賽停辦十年,中國足協與中國消協合併,以後做球鞋貿易,生意自負盈虧。面對國際燃油價格居高不下的狀況,有專家撰文透露,他已經發現了一種新型汽車燃料,該燃料不僅價格便宜,無污染,還可以飲用。後來證實,該專家指的新型燃料是56°的二鍋頭,該專家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他本人已經喝了六七兩。一位市民介紹了分辨假藥的經驗:治得好一種病的是好葯;包治百病的一定是假藥;號稱藥到病除的就必須肯定一定是毒藥。
周立波在片場堅持著「好玩」:
周立波的胳膊上被蚊子咬了一下,黃曉明的助手殷勤地過來給他噴上花露水消毒。然後又要給黃曉明手上噴。黃說:「你怎麼抹腳用的水給我抹手呢?」
旁邊椅子上坐著的周立波接招:「你怎麼把洗過腳的水給我洗手呢?」
晚上吃飯的時候,自稱「毀容版的黃曉明」的周立波想到一句好玩的台詞說黃曉明和他自己:「他長著一副嫖客的臉,君子的心;我是君子的臉,嫖客的心。」拍戲的時候,周立波追著導演李力持問那句台詞用在什麼地方呢?這兩句話是周立波執意要加在唐伯虎和文徵明身上的。
在導演李力持看來,「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反應,我本身是香港人,很難幫他想這些對白,只能將這個劇本裡面的笑點改動,普通話就靠他了。」他不想讓這個版本的電影的風格與上個版本有什麼不同,裡面充滿了「高密度的動感的笑話」。
儘管周立波對「常態定期的電視節目非常反感」,但他還是觸了電,先是電視,後是電影。
今年春節前,周立波到北京用普通話和指揮家余隆進行音樂對話,普及古典音樂,一場演出「450次笑聲」,超過在上海的滬語版的笑聲頻率。中央電視台《小崔說事》把周立波請到演播室,周立波為上海人「扎台型」(長面子)了一把。「我做這兩件事是去糾偏的,即周立波一說普通話就死,周立波一出上海就死。我走兩步路給你們看。」周立波說。
為中產階級的文化盲區服務
在橫店影視城度假村貴賓樓下榻的房間里,周立波說,只要演出,他就一天一瓶紅酒,都在演出結束後喝。說起他在北京推廣古典音樂,他順便批評了京劇推廣的誤區,他認為誤區是「官僚主義和形式主義造成的」。「那個北京人叫于魁智,明天各大報紙登于魁智稅後年薪800萬,京劇不就弘揚了嗎?我保證第二年會有200萬孩子去學京劇。」
周立波自稱是一個「大上海主義者」,他的立場是「上海立場」。「上海是世界文化堆積起來的,所以這就是上海不可替代的地方,也不可能再複製了。但是上海人要認清,上海人不是神仙,是整個世界文化堆積形成的。」周立波說。
「和同時代相比,我的家庭環境還是比較好的,所以我沒有那種很多明星出名前悲情的過往,我很滿足。」對於他的同行,他說自己和他們的最大區別是他「過手錢六七億,一賺一千多萬」,而其他的同行「可能是專業上的尖子」,但只是「井底之蛙」。
周立波認為自己是為中產階級及以上的「文化盲區」服務的。「經過這十幾年的商場的滾打,我以一種非常平和的心態回到我自己的舞台。」
去年經歷了「博客門」的周立波提倡網路公德,「什麼叫公德?公德是和人性相悖的東西,這才組成了人類社會。而網路現在變成沒有公德的地方,為什麼?它沒有限制。所有人性的陰暗面都可以在那邊曬太陽,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不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人
「壹周立波秀」中和成龍的20分鐘小品沒有聯排過,「這個本子是我編的,他們曾拿來一個本子,我說不行,我設計了幾個點,問大哥這個點知道了沒有,我們不要排好不好,就開場結束排一下,其他都是即興的。人家以為這個小品是千錘百鍊的,但其實不是。」
周立波從今年開始打算把演出從每年125場控制在50場以內,而且不想再出DVD,同時,一年拍一部電影和出一本書。周立波去年出版了第一本書《詼詞典》,今年計划出《詼新聞》、《詼語錄》。他玩起了微博客,一口氣「狂發」了七十多條,如此下去,「一整理就是一本書,」周立波說。
演電影一般是嚴格按照台詞來的,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如何派上用場?周立波說他不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人」,他不按照劇本給他規定好的台詞,「我的台詞都是我現編的」,他甚至告訴導演「機位」。「他們也習慣我這種創作方法,但是我不自私,我是為整場戲考慮,我會給導演很好的意見,導演90%以上採納。」
周立波因為上海清口的訓練,現場反應特別快。「我覺得他特別像吳孟達,現場發揮特別厲害,對我來說是比較驚喜吧,就是想像不到。我們就是在現場磨合,他消化以後再自己加一些創意上去,這樣碰撞下來很過癮。」導演李力持對周立波的自由發揮做了這樣的描述。
http://www.infzm.com/content/42081電子報 >>南方周末>>第1359期兩個上海人的對話:「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完蛋,我會覺得你們完蛋了」作者: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棉棉 2010-03-03 17:00:28 來源:南方周末
棉棉
周立波 庄傑/圖
在藝術家張洹個展開幕式上,作為嘉賓發言人的周立波對著來賓說:「在我認識張洹之前,我看到的大部分的當代藝術都是褲襠的襠。」
在橫店,我抵達他房間時,他已被記者問了2個小時,看上去非常疲倦。可當我說我家沒有電視時他立刻問我:「你家有電錶嗎?」
飯局上的周立波,當代藝術展上的周立波,被採訪的周立波,表演中的周立波,都有著驚人的迅速的反應能力。
他有著上海人的典型特徵:開放、謹慎、享樂。只會讓你看到「敏感」,絕不會讓你看到「掙扎」。
在周立波那裡我們可以找到上海的各個時代,但他最代表的是上海各個時代的市中心文化,而且是純海派的,非殖民化的。周立波應該是被保護的。
同樣作為一名上海人,我跟他最大的不同在於:我從小就不是生活在市區中心的,家裡也沒有上海人的傳統。我是出了名以後開始活躍於上海市區中心並開始試圖理解來自世界各地的資產階級們的娛樂,以及上海和這個世界的關係的。我的上海是1997年以後的上海。而周立波的上海是他母親的上海,是他的師傅們的上海,同時也是我的1997年以後的上海,並且顯然他認識的圈子要比我更豐富,否則我們不會同時出現在一張飯桌上。
要理解周立波,確實得起碼是一個城市人。儘管我早些時候是非常不喜歡周立波的「大蒜」和「咖啡」的比喻。雖然他事後一直在加以說明,但我還是覺得他的這種「出位」有點小氣,並且有點做作,我必須要說這真的很「上海人」。
不過,這還是沒有阻擋住我們對周立波的興趣。周立波「海派清口」的犀利、反諷和「悲情」前所未有。他敏感如報警器,卻同時又嚴謹得就像一名律師。他非常知道怎麼讓舞台下無聊憂鬱憤怒麻木自閉敏感的觀眾興奮起來,而且他的幽默很乾凈。最重要的是他在指出問題的同時總是立刻消滅問題。他說了一個晚上其實他什麼都沒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的進攻性就是他其實毫無進攻的意圖。
周立波不是一個反叛者,他是一個天生的藝人,他的出現不是為了讓舞台更漂亮,而是為了讓被他站過的舞台從此就不一樣。
不一樣的青年們喜歡他也就是喜歡他這點。
雖然他的「壹周秀」沒有任何批判精神,但分析他為什麼可以製造一個又一個「奇蹟」比分析他節目本身有意義。周立波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周圍的社會關係也一定非常不簡單。也有群眾在為他擔心,因為他們不希望這個為我們混亂而憂鬱的生活帶來真實的笑聲的明星離開舞台。我們都不希望。儘管我們知道其實他只是一個藝人,他也沒有表演以外的責任(儘管他自己說他有責任,但我覺得他有的應該是社會任務,而不是責任)。
舞台下周立波比在舞台上的周立波看上去瘦很多,單眼皮挺時髦的,小分頭也沒有塗任何東西,甚至穿著窄身的衣服和褲子,狀態非常放鬆,但同時保持絕對的敏感,他非常nice,雖然口吐珠玉,但一點都不咄咄逼人,比我認識的好萊塢大明星酷多了。當然,我也沒有感覺到他是強大的,或者積極的。他就是一個絕對職業的藝人,他愛他的舞台。我們希望他永遠屬於他的舞台,因為哪怕他不說話,他都處處是戲!
當今文化的熱鬧,起源是無知
棉棉:有人要我問你你快樂嗎?
周立波:我非常快樂,快樂得一塌糊塗。
棉棉:你覺得你已經得到了計劃當中的一切了嗎?
周立波:我把所有的得到都視作為一種意外的結果,我覺得我很快樂。因為當你覺得是應該的時候,再多的得到都不會快樂,因為你覺得是應該的。
棉棉:你一直是這樣的心態?
周立波:是啊。很多朋友之間不開心都是這樣的,「他應該這樣」,這個事是應該嗎?我從小到大都很快樂,我在監獄裡面也很快樂,真的是這樣的。
棉棉:喜歡藝術的年輕人非常容易陷入憂鬱,這些憂鬱的年輕人看你的表演可能會很開心,比如說我看你的表演就會笑。我的問題是,你有沒有有時候突然覺得你自己完蛋了,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周立波: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完蛋,我會覺得你們完蛋了。
棉棉:我以前寫小說的時候,還沒戒煙,每次我一到廚房抽煙就開始跟自己講,你完蛋了,你根本就不應該做作家,你根本寫不好。
周立波:我的所有狀態都處於一種自然階段,我很自然,我老自然了。我不開心就會直接告訴你我不開心了,我今天可以把你說得很好,我忽然覺得你不好會把你說得一無是處。問題的關鍵是在於我的表達能力上,當我說你很好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覺得你很好;當我說你不好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覺得你真的不好。我很自然,但並不代表我是長舌婦。
棉棉:那你根本沒有用任何技術嗎?
周立波:不是。技術也是自然的,不自然的那才屬於很低劣的技術,所有東西的表達都是有技術成分的,什麼叫平淡,平淡就是經過種種包裝以後的平淡對吧?
棉棉:在中國你很難做到在一個很真的、很自我和很自然的狀態,就是說我們設想你肯定有自己工作的一個方法。比如說你肯定不會讓自己被禁掉。
周立波:首先是環境的認同,一個人我在什麼環境,這個環境認同我;然後對國家的認同。
棉棉:你對國家認同的界限、尺度在哪裡?
周立波:我是中國人,我很愛國,我為什麼很愛國,因為我是中國國籍。
棉棉:你的愛國表現在哪裡呢?
周立波:我的愛國表現在我的作品當中,我的作品是不尖刻的,我的作品好玩,但是不尖刻。
棉棉:什麼叫尖刻?
周立波:尖刻就是它本來生活在一個很低層面的,忽然這個人有了話語權,然後他把所有的東西全部噴發出來了,因為我沒有辛酸的過去。
棉棉:很好。(雖然我不相信)
周立波:為什麼呢?很多憤青是因為不知道世界是怎麼樣的,他憤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忽然發現世界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為了掩飾他的無知所以他開始憤青,這個憤變成大糞的糞了,變成滿嘴噴糞了。我前面和記者說了一個觀點,現在中國文化的熱鬧,它的起源是從無知開始的。
棉棉:你覺得中國現在的文化很熱鬧嗎?
周立波:是不是真熱鬧是另外一回事。為什麼呢?它出現了一個非常好笑的場面,絕大部分的爭論建立在一個什麼平台上?我經常看到一個窮人和一個富人在爭論富人的生活方式,這種爭論是沒有意義的。比如說文化,南方文化、北方文化,你要去了解,你要學會欣賞,我情願做一個文化的觀光者,我也不希望成為一個文化的批判者,我可以批判自己的文化氛圍,我不會去涉及別人的文化氛圍。如果我拿來對比,我是善意的,如果你把它理解為我是惡意的,你的內心不夠強大,我沒看不起,是你認為我看不起你,或者我一看我真的還看不起你。
棉棉:因為媒體沒有一個很專業的分析,也沒有一個很專業的分工,所以大眾在這方面就非常盲目。這不是我很關注的要問你的問題,我還是回到我的問題上,周立波為什麼有今天?他的狀態是什麼樣的?你剛才說了你的狀態是很自然的。
周立波:我為什麼會有今天呢?是因為我有我的昨天,因為有我的昨天才會有我的今天。
雖然千軍萬馬,我依然遙遙領先
棉棉:你剛才說了你是在一個很自然的狀態。比如說你在《小崔說事》上面……我是不看電視的,我們家沒有電視的,我在網上看的。
周立波:你們家有電錶嗎?
棉棉: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他們是不看電視的,徹底放棄,徹底徹底放棄的。
周立波:你不看報紙你怎麼知道你現在生活得很幸福呢?
棉棉:我覺得這個跟報紙沒有關係的。
周立波:報紙會通知你我們現在很幸福,我們現在很困難。
棉棉:這個是你關心的,不是我關心的。我們再回到剛才那個《小崔說事》裡面,你的經紀人說,事實上我們想火多久就可以火多久。他是根據什麼來說這句話的,我很想學習學習,他的依據在哪裡?
周立波:我的經紀人其實是我的執行者,他貫徹我所有的思路。這句話是我的話,我想火多久就火多久。
棉棉:為什麼?
周立波:為什麼?
棉棉:你可以不很具體,可以很抽象地告訴我們。
周立波:因為我看到落差,我使勁踮著腳尖,我似乎看到前面有塵埃揚起,但是一看離我有很多距離。雖然有千軍萬馬,但我已經遙遙領先了,僅此而已。
棉棉:那你不覺得在中國做事有很多不可抗拒的因素嗎?
周立波:有,但是你可以通過你的智慧很自然地迴避,而且更何況很多人家感興趣的那種尖銳問題是我不感興趣的。我觸碰時事並不代表我會觸摸政治,人文情懷是無限大的,所以根本不影響到我的創作空間。
棉棉:是不是還有一個依據,你其實一直在關注大眾對你的反應?
周立波:我會去了解,但是大眾對我的反應不會對我起根本性的影響。
棉棉:那你有什麼理由說你可以想火多久就可以火多久?萬一大眾的腳步非常之緩慢,你等了十年,他們卻倒退十年的時候,那你怎麼辦呢?
周立波:我一場只能演給1000個人看。13億人當中只要有100萬人喜歡我,我要演死了,就是這麼一回事。因為我所從事的「海派清口」不是大眾文化,它本身就是小眾藝術。
棉棉:所以你說你想火多久就火多久,其實是因為你對自己有一個很清楚的定位?
周立波:我對受眾定位很清楚。我讓喜歡我的人來找我。
棉棉:那你也得讓他們找得到你。因為找不到你也很麻煩。那你覺得自己是不是一個很純粹的人?
周立波:我非常透明、非常純粹。
棉棉:前一段時間你的博客門事件,首先從我個人的角度,我覺得挺過分的,沒必要這樣;但是別人也會覺得肯定你沒把你的前妻搞定。對於一部分非常喜歡你的,在這件事情上仍然對你有疑惑。
周立波:這次的「博客門事件」也是一個個案,我說了,這不是我前妻的貪婪,是一群人的貪婪,她後面有一個團隊,而且這個團隊到最後給我查出來了,居然當中有我的朋友,這是一種利益和嫉妒的驅使所造成的。最關鍵的一點,我的前妻已經在法院的監督下,出了非常正式的道歉信和悔過書,結束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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