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吳宇森電影中的暴力美學風格(二)

淺析吳宇森電影中的暴力美學風格(二)(2008-06-06 16:37:45)

標籤:文化

三、影響吳宇森的重要因素

說起吳宇森的暴力美學電影就無法迴避在其發展道路上對其產生很大影響的兩個人:張徹和讓·皮埃爾梅爾維爾。

(一)張徹 張徹是香港新派動作電影的旗手,也是吳宇森的恩師。在其電影中有足夠的暴力美學因素。張徹的電影《獨臂刀》和《新獨臂刀》中,在導演本身的修為和視野下,他選擇了「英雄氣短」、「推心置腹」、「同生同死」的男人間的友情為主題,從那些古代大俠的風骨中成就了他的個人風格。張徹的電影中的重點並不是唯美化的動作表演而是對男人之間的情誼的描寫。像電影《馬永貞》的結束部分,馬永貞和四爺的一幫兄弟為了給四爺報仇都是渾身綁滿了炸藥,儼然一副同生同死的大義凜然。可以說這一時期的張徹作品和新派動作電影是香港暴力美學得以發展的一個序曲和開端。師承張徹的吳宇森在他的電影中塑造了一個又一個類似於獨臂大俠的悲劇英雄。與恩師不同的是拋棄了冷兵器轉而用熱兵器,從而發掘出了槍戰中的浪漫與唯美的舞蹈化的表演。《喋血雙雄》與《喋血街頭》中就帶有張徹作品《刺馬》的情懷。其實吳宇森一直在延續張徹的「利用西方的技法去表達中國的特色文化」。吳宇森電影中的暴力情節並不僅僅是源於電影與生俱來的文化基因,也是出於香港商業化電影的生存境遇,更重要的是吳宇森師承了張徹動作電影中的陽剛之氣。這也就不難推斷出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與香港新派動作電影之間的內在關聯。

(二)讓·皮埃爾梅爾維爾 法國著名的黑色電影導演讓·皮埃爾梅爾維爾的作品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暴力中透著人情味。早年吳宇森就十分喜歡梅爾維爾的電影,梅爾維爾的電影對吳宇森暴力美學風格的獨具特色有著很大的影響。就連《喋血雙雄》,吳宇森也有些刻意模仿《獨行殺手》的意思。即便是吳宇森沒有與梅爾維爾合作過,梅爾維爾對吳宇森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就如同《喋血雙雄》與《獨行殺手》,小庄的一席風衣等裝飾似乎讓我們看到了當年的阿蘭·德隆所扮演的傑夫。

四、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對香港電影和世界電影的影響

(一)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對香港電影的影響

由吳宇森開創並被香港電影同仁努力發揚光大的浪漫英雄主義黑幫片(暴力美學電影)傳統從八十年代下半期一直延續到九十年代末。吳宇森是絕對成功的,他把個人的審美品位完美的展現並變成了香港的品位、華人的品位甚至是世界的品位。

當吳宇森遠赴好萊塢後,可以說是杜琪峰撐起了香港電影的大旗。如果問,現在誰是香港黑幫電影的當家人?那毫無疑問是杜琪峰和他的銀河映像!

吳宇森與杜琪峰這兩位不同時期的香港黑幫電影(暴力美學電影)的領軍人物各具特色,而杜琪峰的暴力美學卻是受到了吳宇森獨創性暴力美學的影響。

1、動作的編排 吳宇森的槍戰充滿了動感,動作的設計也都是充滿詩意的舞蹈化動作。他的動作簡直就是一場表演。在杜琪峰的電影中表演不再是動作本身或者是打鬥的場面,他是將表現這種唯美化放在了緊張狀態下人物關係所形成的內在張力。像影片《槍火》中商場一戰,在五個人各守一個方向這種緊張狀態下的人物表現使得整個的畫面都很唯美,甚至可以說每個畫面都可以直接作為海報。子彈在慢鏡頭下的飛奔削弱了暴力和血腥而是將其唯美化,作為一場表演呈現在觀眾的眼前。

正是正義與邪惡的對立,提供了類型電影情節衝突發展與人物行動的戲劇舞台,並且作為執行秩序的動機。《槍火》也是一部沒有絕對的正義,只有情誼的影片。情誼成為影片中動作、轉機的要素。劇中實則並沒有明確的黑白分明的人物。黑道雖然黑,卻是黑的有情,就連警察也不是絕對的白。道德觀念模糊而朦朧,只是因為對道義或者是規矩的尊重。五個人放棄手中的工作冒著生命的危險來做保鏢,然而這群人無論擔任何項工作都十分執著。就像香港影人批評《槍火》「大部分時間是在賣弄兄弟情誼」,[⑥]這句話雖然說的有些過,卻也是事實:阿鬼幫阿來拔掉眼中釘以便有利於阿來能夠專心的保護洪先生。五人在辦公室像小孩般的玩踢紙團的遊戲。最後五人的兄弟情誼與矛盾也造成影片的第二個衝突點,也促使阿鬼違反規矩放走與洪夫人偷情的阿信,這也不正是保鏢與殺手、英雄與英雄間的尊重與惺惺相惜嗎……

2、演員的選擇 吳宇森擅長挖掘演員的潛力,杜琪峰亦是。吳宇森把長期混跡於粗俗喜劇中的周潤發提升為江湖上說一不二的英雄,而杜琪峰對劉德華的改造也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吳宇森和周潤發的合作本身就是一出英雄惜英雄的現代傳奇。為使小馬哥更加突出,吳宇森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最經典的就是那種酷辣的造型:身穿黑色長風衣、眼戴墨鏡、口叼火柴棍、雙手持槍、飛身掃射,都成為其後英雄電影中的招牌形象和動作。[⑦]杜琪峰選擇演員的獨特眼光也出於對時代和觀眾口味變化的敏感。他的電影中很少用俊男美女,多是富有滄桑感和個性突出的演員。如劉青雲、黃秋生、吳鎮宇。最突出的例子莫過於《槍火》中選擇林雪做主角的大膽嘗試。

3、借氣氛、細節傳達主題 就像吳宇森電影中揮之不去的宗教意向(槍林彈雨中耶穌祥和漫天飛舞的白鴿)一樣,在杜琪峰的電影里也同樣有著對位的反映,那就是雨的運用。《兩個只能活一個》中金城武和李若彤經過電車站前的一場雨水,終於明白原本互為殺手的兩人此刻已深愛對方,並且願意犧牲自己成全對方。《反非常突然》中的陰雨綿綿,更顯示出重重壓力和愛恨交織下重案組眾警員複雜壓抑的心境,並暗示了他們最終的悲劇命運。[⑧]而吳宇森對杜琪峰最大的影響就在於吳宇森在對鏡頭把握的獨創性上。

可以說吳宇森的這種對鏡頭的把握師承愛森斯坦的雜耍蒙太奇,吳宇森在這方面的獨創性表現在:他總是喜歡用多種視角的精心組合來表現動作本身的美感,更多的時候動作本身的美感超越了角色本身的地位,從而處於中心的地位。同時,吳宇森正是通過這種對動作本身美感的挖掘達到了淡化暴力這一行為給觀眾帶來的厭惡和恐懼的情緒的目的。

吳宇森及其暴力美學電影的影響是很明顯的,在吳宇森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香港電影中始終可以看到暴力美學的影子,像近幾年的《無間道》、《卧虎》、《黑社會》、《江湖》、《門徒》等一系列的香港影片都能看到暴力美學的存在。

(二)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對世界電影的影響

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對世界電影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美國鬼才導演昆廷·塔蘭蒂諾就是暴力美學的另一個體現者,他是最先學到了吳宇森對靜態畫面和對人物造型的把握。這方面主要體現在他的《落水狗》和《低俗小說》中。在討論昆廷·塔蘭蒂諾的作品的時候,被使用最多的一個關鍵詞就是「暴力美學」。昆廷·塔蘭蒂諾又對香港和日本的暴力美學電影非常之傾心。因此,他的作品就有集東方暴力與西方暴力於一體的味道。而香港導演吳宇森和林嶺東邊是昆廷十分熟悉並且經常掛在嘴邊的導演,窺一斑而見全豹,可以看出吳宇森的暴力美學電影在世界上的影響之巨,範圍之廣。

吳宇森與昆廷·塔蘭蒂諾之比較:

1、總體風格的不同 吳宇森的「暴力美學」總體上表現出一種浪漫主義的絢爛。吳宇森尤喜歡充滿浪漫氣息、唯美詩意的高速攝影,讓觀眾觀後產生一種浪漫、神聖、悲壯、崇高的感覺。把武打動作場面拍得像舞蹈場面一樣的優雅,從而提高了打鬥的美學價值。從這個角度來說吳宇森的「暴力」可以說是「為藝術」的「暴力」。[⑨]昆廷則是一種後現代的喧囂、玩鬧。在昆廷的電影中,暴力也不再是黑幫小嘍羅之間混亂的火併,而是精心架構的情境,充滿譏諷的對白,還有看起來很時髦的衣服和煞有介事的暴力儀式,也可以說他的暴力就是純粹為了娛樂而進行的暴力。

2、對死亡的不同處理 吳宇森的思想和內在潛質中繼承了中國傳統的儒家思想和俠義精神。表現在其影片中就是中國俠義精神的核心「重然諾,輕生死」。「小馬哥」在豪哥與死亡之間,他只是為了實現對豪哥的「我不是要證明自己有多麼的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訴別人,我失去了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的承諾。昆廷在對待生與死的問題時,他卻是在用遊戲來消解暴力。正如《低俗小說》一樣,可以說是一場完全意義上的殺人遊戲。

3、對暴力的不同態度和表現暴力的不同方式 顯而易見,在吳宇森的電影里充滿了暴力,但這並不妨礙他的電影里仍舊存在對人性善這一層面的推崇。吳宇森可以說是極其的推崇仁、義、情,所以在他的影片中也充滿了朋友情、兄弟情。他所關注的重點並不是在仇恨上,甚至也不是在暴力上,而是在男人之間的情誼上。而在昆廷的電影中暴力則是自由的無處不在的。他的影片再也不是東方式的英雄末路的感慨,更多的是關注社會大背景下小人物悲慘命運的悲哀。

正是吳宇森「英雄系列」電影的出現,才使得以暴力為題材的影片不再是被當作「暴力影片」來看。因為它給全世界的觀眾提供了一種審視暴力的全新視角——東方美學視角。第一次使暴力成為了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在其後的北野武、奧利弗·斯通,大衛·林奇,昆廷·塔倫蒂諾等人對暴力進行的風格化探索,在世界影壇上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掀起了一個「暴力美學」的熱潮。看到《黑客帝國》系列中高速鏡頭下的子彈穿梭和舞蹈般的武打動作,以及《殺死比爾》中長達25分鐘的連續殺戮場面和《最後的武士》中視死如歸的武士等畫面時,我們總會想起吳宇森。[⑩]而《罪惡之城》在美國的火暴再次印證了經由吳宇森導演發展並成熟起來的「暴力美學」在當今電影界甚囂塵上的論斷。[11]

結語

我不認為本文給觀眾提供了審視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的一個範本,而應作為學者共同遵守的學術規範。我們應當有這樣一種東西,或者至少也應該對吳宇森及其暴力美學電影進行系統的分析和重新整理。沒有這種重新的分析和整理,甚至對此聞所未聞那又將如何更好的解讀吳宇森?又將如何更好的欣賞暴力美學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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