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印宇航專家談嫦娥三號:重複還是螺旋上升?
中國嫦娥三號2日凌晨成功發射升空引發世界多國關注,而在探月領域佔有絕對優勢地位的美國以及在近年來新一輪探月高潮中頻頻發力的中國近鄰印度和日本眼中,中國這次探月任務的水平如何?他們如何看待中國探月的意義?隨著探月國家的增加,未來各探月國是否可以和平相處,甚至進行合作?帶著這些問題,《環球時報》記者對美國、印度、日本多位航天領域的專家進行了專訪。
外國專家眼中的嫦娥三號
美國太空政策研究院院長、原美國宇航局官員斯科特·佩斯(Scott Pace)博士在接受《環球時報》專訪時稱,嫦娥三號任務與前蘇聯在上世紀70年代的月球著陸近似。中國的著陸器不小,但看上去僅僅是為未來採樣返回任務探路和踩點的。當然,它遠比美國當年登月的著陸器要小得多。未來中國的載人登月將需要更大的著陸器。
美國航天基金會中國項目高級研究員瑞恩·費斯(Ryan Faith)稱,和探月技術的全球水平相比,嫦娥三號是十分先進的。首先,它的著陸器非常大,並會成為未來的採樣返回任務的樣板。他認為,嫦娥三號的先進程度和美國火星探測器「精神號」及2004年在火星著陸的美國「機會號」相當。他稱,嫦娥三號任務代表中國航天技術的巨大飛躍,因為它是中國首次嘗試在另一星體上著陸。從全球水平來看,此任務很顯然是中國從與許多國家航天項目相當的平均水平上升至更為先進的美俄水平所做出努力的一部分。瑞恩·費斯認為,如果中國願在太空領域付出全部努力,並為其太空計劃傾注無限的資源(使其太空預算佔到政府總預算的5%),中國可能會在未來的5-10年間趕上美國「阿波羅」計劃時期的水平。
嫦娥三號模擬圖
美國頂尖智庫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航天項目主任、、原美國務院官員詹姆斯·劉易斯(James Lewis)稱,嫦娥三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科學任務,它更大程度上是一種展示中國實力增長的方式和路徑。美國宇航局顧問委員會委員約翰·勞格斯頓(John Logsdon)博士稱,嫦娥三號不像一些其它登上月球的探測器那樣先進,但它也是相當先進的航天設備部件。日本宇航局高級技術顧問堀川康(Yasushi Horikawa)博士稱,嫦娥三號發射是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日本目前並沒有即時的探月計劃。所以,日中在月球上不會有交集。
美蘇探月幾十年後,中國登月是重複還是螺旋上升?
斯科特·佩斯稱,其他國家登上過月球並不意味著中國不是先驅者。中國正在培訓新一代的工程師和科學家,並且正在通過探月任務給予他們寶貴的太空飛行經驗。太空環境極具挑戰性,科學家和工程技術人員應集中精力取得任務的成功,而別總是想著和他國一比高低, 要比也應更多地和自身相比較。
美國安全世界總裁邁克爾·辛普森(Michael Simpson)說,中國正在為月球科學和探月登月所需的複雜工程做出其自身的獨特貢獻。我想中國探月任務嘗試的方法和使用的工程方案是先前美俄都沒有用過的。從這方面來看,中國應是先驅者。
瑞恩·費斯稱,在探月技術上中國仍然落後於美國,但美國在過去的40年中並沒有多少創新,而中國卻發展得非常快。我認為中國正在非常穩健而快速地迎頭趕上美國。關於這一比較,我們還需記住一些重要的事情。作為第一個吃螃蟹者所嘗試的事情既困難又昂貴。我認為,首次採用前沿技術比首次開發新技術更有意義和實效。我不清楚中國是否在今天或者未來願意奉獻必要的資源成為空間技術的先驅。如果中國不願意花費足夠的精力成為全球領導者,那麼成為第一個成功複製其他國家經驗的國家也不失為一種更安全的長久之計。
印度天體和航天工程集團首席執行官Balbir Singh博士稱,印中兩國在空間技術領域都建立了各自的地位。印度有非常成功的優秀理念,並實現了「月船1號」這樣一項成功的探月任務。中國此前也成功完成了嫦娥一號和嫦娥二號探月任務。印度不僅嘗試探月任務, 甚至開始了對火星這一紅色星球的探索。 計劃於2016年-2017年發射的「月船-2號」將是另一大飛躍。印度正開展一項未來載人登月和登火星計劃。我認為,印度載人登月可能發生在2025年-2030年。
廣闊月球,能否同時容納中美
辛普森稱,探測器在著陸時無疑會引起和擴散月塵。我非常期待中國或任何其他外層空間條約簽約國會在考慮他國已有探月活動的前提下選擇其著陸點。隨著越來越多的國家掌握探月能力,勢必需要各國相互間對任務進行協調以避免衝突。
費斯稱,如果政治因素很難讓科學家在一起直接工作,那麼通過第三方或國際組織的努力對雙方的項目進行協調也不失為良策之一。辛普森稱,未來終究會有幾個國家同時開展探月工程,最為理想的狀態是,其中的一些任務是多國共同開展的。佩斯稱,一些科學家著眼於自身探測的考慮,希望月球不被打擾,而另一些科學家則期待著觀測嫦娥三號的著陸。
未來是否會出現多國合作探月
詹姆斯·劉易斯認為,美中航天不會有什麼合作,除非中國改變其外交政策。儘管有些危言聳聽,但我的確認為:中國並不想與美國進行航天合作。
勞格斯頓稱,從目前看,美國尚沒有進一步的月球計劃,所以,美中之間在月球探索方面合作的假定並不存在,除非美國改變其現有的前往其它太空目的地的政策。佩斯稱,我期待著未來美中科學數據交換以及其它形式的科學合作。儘管美中航天項目的直接關係受限,我們仍然鼓勵中國科學家在國際科學舞台上展示他們的科研成果。
費斯稱,月球是非常大的。其表面面積相當於非洲和澳大利亞的總和。所以兩個單獨的任務可以在同一時間段在月球上著陸並進行操作。儘管兩個單獨任務可進行分別的操作,但聯合的國際行動仍具有不可低估的先進性。目前,尚沒有其他航天國宣布聯合開發月球著陸器、向月球運送人員並返回地球的計劃,而這恰是中國可向未來國際月球基地提供設備等國際服務的關鍵部分。
堀川康稱,我個人希望中印日三國展開合作。我堅信三國間的科學隊伍已經在進行交流了。我渴望日中雙方在分享太空經驗、教訓方面展開對話。(完)
NASA發言人:美國登月當時耗資250億美元
嫦娥三號發射成功,直奔月球而去。此前,全世界僅有美國、前蘇聯成功實施了13次無人月球表面軟著陸,而中國也即將有望成為第3個實現月球軟著陸的國家。
美國作為登月的先行者,在登月過程中的成功和失敗經驗都值得中國借鑒。《廣州日報》記者昨日採訪了NASA(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載人探索及任務運行部新聞發言人Joshua Buck,他告訴記者,在1969年美國正式實現「阿波羅號」載人登月前,曾先後進行四項鮮為人知的準備計劃,它們分別是:「探索者」、「徘徊者」、「勘測者」、「月球軌道」計劃。美國的登月成功,當時耗資250億美元,消耗近40萬勞力。
美國宇航局的月球勘測軌道器準備瞧一瞧「阿波羅11號」飛船的著陸點
Buck介紹說,美國的「勘測者」計劃與中國目前的登月計劃最為相似。「勘測者」計劃則是NASA在20世紀60年代前後運行了4項月球探測計劃之一。
1958年至1959年,「探索者」計劃發射了最早一批月球探測器,計劃實現月球飛越,遺憾的是,僅有一次成功。
「徘徊者」的任務則是期望實現探測器在月球表面著陸,拍回月面特寫照片。美國相繼發射了7顆月球探測器,4顆取得了圓滿成功。
此後,「勘測者」號肩負著「軟著陸」的重任,旨在獲取月面近照,並使用工具挖溝採樣、測試土壤成分。美國先後發射7架「勘測者」號,其中有5次獲得成功。
最後一項是「月球軌道」計劃,美國於1966年~1967年發射了5顆「月球軌道環形器」,全部大獲成功,它為「阿波羅」號繪出了精確度為60米的月面地圖。同時它還對40多個預選著陸地點進行詳細觀測,從而為「阿波羅」號選出10個登月點。
失敗背後:故障原因至今成謎
記者:NASA於1966年~1968年實施了「勘測者」計劃,向月球發射了7顆無人探測器。其中,勘測者2號和4號失敗了,原因是什麼?
Joshua Buck:勘測者2號失敗的原因是航行途中校正航向時,一個引擎未能點燃,導致航天器失去控制而傾倒,最終在月球上撞毀。勘測者4號沒有任何故障,直到登月前下降階段的最後2分鐘,卻失去了無線電信號聯繫。據推測,航天器應該也撞毀在了月球上,無線電信號故障的確切原因至今成謎。
記者:「勘測者」號成功實現月面軟著陸的原因是什麼?專家們克服了哪些障礙?
Joshua Buck:「勘測者」是一項大膽創新的計劃,有賴於許多新技術的發展。尤其是把體形巨大(相對當時的條件來說)的探測器發射到月球上,對於運載火箭有相當高的要求。[註:負責勘測者計劃的JPL(加利福尼亞州帕薩迪納的噴氣推進實驗室)發現,軍用任務與飛船使用的運載火箭不同。於是,NASA開始打造最先進的、尚未開發的運載火箭。實驗室評估後發現,運載火箭運載力忽高忽低,大部分偏低。勘測者飛船及它的有效載荷需要不斷地調整。事實證明,此前火箭的載重能力過於保守,大部分時間和花費都花在飛船重量減輕方面。]
記者:如何地面遙控「勘測者」號開展月球上的工作?
Joshua Buck:「勘測者」號航天器由NASA下屬單位JPL的任務小組遠程控制。他們通過深空網路(Deep Space Network,簡稱DSN)與航天器保持通信,深空網路是一個在全球範圍內分布天線,提供24小時覆蓋月球的無線電信號的測控系統。
記者:「勘測者」號的7次任務5次都獲得了成功,這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帶來了哪些影響?
Joshua Buck:「勘測者」號系列為我們貢獻了許多有關月球表面的一手資料,不僅使得「阿波羅」號的規劃、前景更加明晰,但也為「阿波羅」號提出新課題。「勘測者計劃」以及20世紀60年代的其他無人探月計劃,都讓我們更好地了解月球,這對於「阿波羅計劃」的成功實施至關重要。
從發射航天器探測月球的實踐中,NASA鍛煉了探索其他星球必備的技能。比如,1970年代,NASA的海盜號探測器在火星成功著陸。
成功原因:政府肯燒錢專家很給力
記者:「勘測者」計劃為「阿波羅」計劃的實施提供了哪些準備?
Joshua Buck:「勘測者」計劃幫助我們更好地知曉月球表面的狀況,在很多方面對「阿波羅」計劃發揮了重要作用。
記者:「勘測者計劃」實施後,NASA為實現1969年的人類首次登月還做了哪些努力?
Joshua Buck:「勘測者計劃」是美國在為「阿波羅」登月做準備的過程中所實施的4項無人探月計劃之一,其他3項是「探索者」計劃、「徘徊者」計劃和「月球軌道」計劃。這些都對「阿波羅」的成功作出了貢獻。載人登月計劃(「阿波羅」計劃)同樣實施了一系列的測試任務(「阿波羅」7、8、9、10號),以證明具備了載人登月的技術和能力。
記者:載人登月與月面軟著陸有何不同?
Joshua Buck:從本質上來說,這二者是一樣的。它們都需要由火箭發動機和各種類型的導航系統操控,以降落到月球表面的安全著陸點。二者最主要的區別在於著陸器的大小。相較於「勘測者」號,「阿波羅」號的登月艙要大一些,因為要容納宇航員和他們的生存補給,以及高科技設備,而且必須為宇航員和採集的樣本返回地球提供空間。而「勘測者」號都不返回地球的。
記者:美國載人登月獲得成功的原因有哪些?遇到了哪些重大難題?
Joshua Buck:簡而言之,NASA能夠在1969年~1972年間實現6組宇航員成功登月,得益於美國政府為此提供了必要的財力物力和人才資源。近40萬人參與了太空計劃,花銷達250億美元(據1972年統計)。
登月影響:成美國文化發展試金石
記者:載人登月成功帶來了怎樣的影響?
Joshua Buck:這個問題直到今天還在被探討。從地緣政治的角度來說,載人登月對於美蘇爭霸的態勢非常關鍵,這也是當時美國在該計划上耗費大量資源的主要原因。
從科學發展的角度來說,我們獲得的月球數據和探月能力對於進一步研究宇宙空間非常重要。從文化和社會的角度來說,載人登月在很多方面可以被視為美國文化發展的試金石。然而,人類首次登月不僅是美國科技和管理的成功,而且是人類邁出地球的第一步,具有非同一般的重要意義。
我們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因而邀請了國際力量參與此項計劃。比如,第一組登月的宇航員在月球部署的第一項實驗,就是瑞士的太陽風實驗。而且,這也是為什麼「阿波羅」11號宇航員們留下的紀念碑上寫著:「我們為全人類的和平而來」。
記者:NASA如何看待中國此次登月計劃?
Joshua Buck:我們無法評估中國的月球軟著陸計劃。
記者:中國此次登月如獲得成功,將對國際太空探測活動和NASA的研究產生什麼影響?
Joshua Buck:我們無法預知嫦娥三號對全球太空探測與研究產生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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