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佛法──阿含經的特色 (下)

──訪 楊郁文老師(下)

/張慈田訪問 編輯:今寧

〔楊老師,台灣人,1961年畢業於高雄醫學院,70年從印順導師受三皈依及菩薩戒;現開業如意婦產科,並執教於中華佛學研究所﹑圓光佛學研究所,經常在大專佛學社團演講。〕

△《阿含經》好像很少談到懺悔。

□慚愧心就是懺悔,這是修行中從頭到尾都要有的。慚愧在阿含裡頭有特別的含義,「知慚──恥於己闕;知愧──羞為惡行。」(《長阿含》卷二,大正1.11下)自己該有的善念﹑正念沒有,慚愧;不該有的惡念﹑邪念有,慚愧。該做的事不做,失去機會,懺悔;不該做的事做了,懺悔。七覺支裡面,念覺支是正見,擇法覺支是分別善惡,再來慚愧心或見賢思齊心實際上應該要啣接到裡面,才有精進覺支,要把該有的正念﹑善念提起,把不該有的邪念﹑惡念排除乾淨,又非常精進在進行這種工作,那就有喜覺支,內心喜悅帶來身心輕安,才有樂受,沒有樂受作基礎就不能入定。初禪就是舍五蓋﹑惡不善法;第二禪舍尋伺;第三禪舍喜(piti);第四禪心的喜樂(somanassa)都舍,所謂遍凈舍,沒有任何干擾,內心又沒有任何主觀的成見,非常中立的遍凈舍,以這樣的心境看事情,可以得如實知見,從第四禪出定後,依平等慧(sammappabbaya)來作「現觀(abhisamaya)」,如釋尊在菩提樹下現觀十二緣起。

△「無我」的思想是不是會產生很多歧義的解釋,像部派佛教對無我的了解各個不一樣。

□各個部派實際上不是對「無我」了解不一樣,而是對「我」的說明不一樣。他們為了說明生死之間怎樣完成,怎樣能有記憶,怎樣延續生死的系列,而有一味蘊﹑勝義蘊﹑有分識﹑補特伽羅的理論,這些是要說明由「有」而「生」,由「行」而有「識」,為了說明這些轉折,看的或聽的人會錯意,就會產生弊病,而認為他說的是有「我」。佛陀也在說「我」,如佛陀先說古時候某某人做了些什麼事情,那就是「我」,或「我」今天要跟你們說什麼法。不過這個「我」是隨順世間所說的「我」,因為人際溝通要有一個分別,誰在對誰說﹑誰在做什麼。不過佛陀認為atman或attan──永恆﹑獨一,而且絕對自由自在的「我」是沒有,但有相對的「我」,如「我」由父精母卵結合的受精卵在母體子宮裡面吸取營養,逐漸成長。順著緣起的「我」,不是獨一﹑不變的,不過有相對的自由自在,如有危險時會逃開,肚子餓會接近食物。二十歲到四十歲的人,外形﹑身材好像是「常」,身壯力強,身心統一,自在應付生活,但這不是絕對的常,是相對的常,相對的自在,這樣的「我」有,說「有」指緣起俗數法的「有」,相對的「有」。佛陀說「我」,但他內心沒有「我」﹑「我所」見,沒有獨一﹑恆常﹑絕對自在的「我」,他所說的「我」是隨順緣起空相應的「我」,這「我」發心學道,終於成佛。attan有兩個意義,一個與梵文atman一樣,即梵我或者是外道所說的絕對﹑恆常﹑唯一﹑自在的「我」;另外這個attan作為反身代名詞(reflexivepronoun),這佛陀是常說的,如說我們要愛己﹑護己﹑知己,「己」實際上是attan,這是隨順世間緣起而有每一個人自己,假使沒有的話,因果系列就分不清楚,而會交錯混雜,沒有因果可言。另外aham就是第一人稱代名詞,也就是常識的「我」,是人際溝通必須要的「我」。而ahamasmi是一種「俱生我見」,是佛教所要去除的我執。所以,我們不能說attan就是佛教反對的「我」﹑「我所」見,如「無我」是anattan,沒有梵我的「我」而已。「分別我見」的attan很容易排除掉,依修行的層次來說,我們說三結斷,實際所斷的身見結,是二十種身見,有理智者很容易排除,「俱生我見」有理智還排除不了,這是情意方面的,要到阿羅漢斷五上分結,才把我慢(asmimana)﹑我慢使(mananusaya)排除。asmi是第一人稱單數的動詞做「我」,這是「我」在行動當中,下意識在操作。所以說「無我」,我們要看經文的前後文,才來分析他所說的正不正確,單靠字面很難分清楚。我有一篇論文談這些問題,刊在中華佛學研究所的學報,有四十六頁,再一個多月就登出來。

△題目是什麼﹖

□以四部阿含經為主綜論原始佛教之「我」與「無我」。

△阿羅漢說「我生已盡」,用那一個「我」﹖

□原文只說「生已盡(khinajati)」而已。翻譯者加上「我」,是隨順世間假

名說若原文用,一定會用aham。

△證初果是三結斷,斷那一個比較困難﹖

□同時斷身見﹑疑﹑戒禁取見。斷身見,是斷二十種身見,「色非我」,即我們的肉體不是attan,「色異我」,色不是我所,「我在色中」或者「色在我中」……經文中都用attan的主格﹑所有格﹑處格等,這是「分別我見」,我都把它說成是哲學上或者是宗教上的「分別我見」,這種「我」是經由哲學上的要求,追尋過來的,這種「我」是永遠不變的﹑恆常的﹑獨一的﹑絕對自由自在的,世間沒有這種東西,這只是哲學家理想中的「我」而已,還有宗教家為了建立上帝或大梵創生萬物,不得不給予他獨一﹑永恆﹑絕對自在(絕對自在為我之根本義,由此推論出絕對自在者必定是常﹑是獨一),及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性質,萬物﹑眾生都是他所派生出來的,假如沒有這種理想的「我」,我好像沒有依靠。一個人假如不能去除二十種身見,他在理智上就不夠,對佛法沒有深入,沒有辦法信忍;若能信忍,由認識而能忍之,別人怎麼說都不能使他這種見解喪失。斷身見是要通過緣起才能把握,又通過緣起可以建立起三世的觀念,二世一重或三世二重都可以,不管怎樣,是要建立正確的因果觀念。有許多行為可以去除煩惱,你按照這些方法充實它,結果就會獲得聖人修道的方法及得到果位,假使不相信的話,就是無明,相信就是明,也就是無「疑」。我們一般所說的「疑蓋」是針對修禪定的,這裡是針對整個解脫道來說,對於緣起﹑三世因果沒有懷疑,就是疑結斷。若有正確的修道方法,就沒有任何戒禁取見──不是修道的方法,卻認為是最好的修道方法;這一種見解消除掉,與身見斷﹑疑結斷,合稱三結斷。須陀洹果是三結斷,斷除三惡趣,但還在人天,不過以阿含來說,頂多再轉生七次,就可以證阿羅漢果。所以這樣說來,假使從佛陀在世到現在,以六十年為一生,我們不曉得重生了幾次,我們這一生是第七生的話,證明佛陀在世的時候,我們都不是須陀洹果以上的人,若是的話,我們都成就了。

△七次會不會只是象徵的意義而已﹖

□你說象徵不是不可能,不過以經典來說,是很肯定的。你有須陀洹果的成就,必定在這七生中,成就斷五下分結(身見﹑疑﹑戒禁取見﹑貪﹑瞋)及五上分結(色界貪﹑無色界貪﹑掉舉﹑慢﹑無明)。世間有很多阿羅漢果位的人,他是不主動表示出來而已。

△證初果難不難,如果依阿含的方法﹖

□我只能這樣說,若對緣起法門能把握得非常透澈,對於三世因果的觀念,現在以前﹑現在一念﹑現在以後(不是三生的三世因果),屬於緣起的系列範圍,還有對緣起的把握,對八不緣起非常透澈的認識,通過緣起了解無常﹑苦﹑無我,而對「分別我見」非常肯定地排除掉,也不會心動於任何其他的宗教或哲學思想,那你就是初果,預入法流,可以自稱入流者,應當不是一種我慢,是一種肯定。佛教的果位──四沙門果,都是自證的,不是靠別人來證實。我們心裡有壞的﹑好的心態,或者了解法到什麼程度,自己心裡很清楚,所以四沙門果都是自證,自己證實自己,問題是對於蘊﹑處﹑界﹑根﹑諦的透澈認識之後,才把握到緣起。四諦也是緣起,只是「染﹑凈事的緣起」,分為流轉生死雜染的方面及解脫清凈還滅的方面,只是為了說法的方便,對緣起作比較簡單的說明。

△早期的大乘經典如《法華經》﹑《小品般若經》,貶低四諦﹑緣起甚至阿羅漢的地位。

□我不太喜歡說這樣的事情,因為現在台灣佛教界,所謂「大乘佛教」非常盛行,若說得不清楚﹑不完整而被人誤會或打擊到大乘者對「大乘佛教」經典的信心,使他們失去一種依靠的東西是不妥當的。我們按照現代佛學研究,可以看出佛法在不同時代演變的法流,「大乘」經典是佛滅四﹑五百年以後才出現,這是非常肯定的。從語言學﹑考古學﹑社會學,還有種種佛法精神演變方面去考察,都可以得到這種消息。佛法是佛陀自知自覺而成等正覺,實際上是悟緣起法,通過緣起法,把握生死流轉面,還有涅槃還滅面,佛陀才成為無上正等正覺。佛法由四眾弟子聽的﹑看的而流傳出來,由受持傳誦而結集,開始是結集「相應修多羅」,修多羅部份是比較早期的,是佛法的根本部份,以後才有「祇夜」﹑「記說」等,對於修多羅再加以解說,跟著中﹑長﹑增一阿含結集流傳下來。「阿毗達磨」是著作,對阿含經過消化以後,用新的方法來歸納或表達出來,而都有作者的名字,「大乘經典」是參考阿含經藏及阿毗達磨(論藏)而編集出來,雖然是新編的,還是沿用「如是我聞」的方式結集下來。對大乘經典,印順法師說「大乘佛法」,不說「佛法」,因為「佛法」是從阿含這一系統下來,而所謂「大乘佛法」是大乘者的佛法而已,密教是「秘密大乘佛法」,那又是更後出的。所謂「小乘佛法」是「大乘者」貶斥後期阿毗達磨論者的稱呼。「大乘佛法」是相當於阿毗達磨論典,是因應當時的社會﹑人民﹑時代潮流而整理出來的佛法,使那個時代的人容易接受﹑安心,得到修行的方針,這樣加加減減,有好的成份呈現出來,也有不好的成份加進去,所以後來的人要非常客觀,不要說「大乘」就是大,說「小乘」就是小,使外加的名詞來蒙蔽我們的視力。《阿含》說:阿羅漢﹑辟支佛﹑佛陀,都是由四聖諦法門,由四念處為首的三十七道品而得「明﹑解脫」,所有的聖人同走這一條道路,一入道﹑一行道(ekayana)。

△印順法師比較同情初期大乘及中觀思想,從中觀走到解脫道,跟從阿含走到解脫道是不是一樣﹖

□你是從他的著作發現有這種傾向;實際上,除了經典的解釋以外,他的根據都是以阿含為主,阿含找不到才退而求其次,從阿毗達磨或大乘初期的經典作為他的經證。他研究中觀是要透過中觀來看阿含,他有一個認識,中觀的著作是印度的,印度人在研究印度的東西,總是比其他國家的研究方便﹑有力,在時空上比我們現代人更接近佛陀的時期,透過中觀推回阿含,他的目的還是要研究阿含──根本的「佛法」,曉得法流演變次第的人,都曉得阿含的重要。我們現在離開原始佛教太遠,所以不得不藉助像龍樹菩薩這樣的人。其實,《中論》是阿含的宗經論,以阿含為宗而來解釋八不緣起﹑四諦等。又如彌勒菩薩的《瑜伽師地論》八五–八九卷「攝事分」,也在擇攝《雜阿含經》的修多羅部份(包括蘊誦﹑處誦﹑因緣誦﹑道誦等)。

△像四諦,有苦﹑集﹑滅﹑道一定流程可觀察﹑修持,而中觀或般若的思想卻馬上從無苦﹑集﹑滅﹑道下手。

□佛陀教導弟子的方式,不是每一個人來都先用幼兒園的課本,他看你的程度,針對你的問題來回答。佛陀教導學生的過程,可以用一條線連結起來,可以分幾個段落,第一個段落是建立因果的觀念,假使你沒有因果觀念就教導你因果觀念,包括布施﹑持戒﹑生天,等你切實認識因果,能容納更進一步的法,佛陀就說正法要,所謂「正法要」是苦﹑集﹑滅﹑道。假使你本來就非常確信因果,沒有邪因邪果﹑無因無果的邪見,就直接告訴你苦集滅道,像五比丘,有正確的因果觀念,所以佛陀到鹿野苑,一開始就說要離苦﹑樂兩邊,行中道,所謂八正道,然後就談苦集滅道。有了「正法要」還不夠,我們用最好的例子(《雜阿含》200經),佛陀的兒子羅羅,有一次問佛陀消除我﹑我所見﹑我慢的方法,佛陀問他有沒有向人談過五蘊,他說沒有。佛陀要他去跟人說五蘊法。他自己曉得五蘊法門,那是曉得而已,要能說五蘊法門,而別人聽得懂,才能說對五蘊法門有透澈的了解。之後又問有沒有說六入法﹑因緣法。他說沒有,又叫他去向人說。經過這樣,能夠說法嫻熟,「心解脫智熟,堪任受增上法」,佛陀才說一切法無常,通過蘊處界根,確實把握緣起,再來看諸行無常,一切法無常;這「一切」有特別的含義,是「六六法」,六根對六境生六識﹑六觸﹑六受﹑六愛等法,都是無常。通過緣起才能把握無常性﹑非一性﹑無我性﹑無生性。通過無常把握苦,再來把握無我是常態,但要把握無我還是有幾種不一樣的途徑,如有些人本來對苦已經非常了解,就可以從無常跳過去看無我,說無常就是無我,或者說苦就是無我,因苦就是身心不自在,不自在就是無我。對另外一些人,佛陀直接教他觀察一切法無我,因為前面的階段已經踏過了,所以不同根性的人該用不同的教法。

△禪宗也稱「開悟」,但從禪宗公案或師生對話語錄,看不到他們在講四聖諦。

□禪宗也在追求苦的根源,苦的解脫,及苦滅之道,只是沒有明白地宣說出來。禪宗的開悟,有一種說法,我認為比較切實的,即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並不是一悟百悟。禪宗所謂開悟﹑見性,我認為他們所見到的,還是無常性﹑無我性或無生性,這些在阿含里只是屬於「道非道知見清凈」的這一部份,用這些為基礎分析自己的任何行為合不合適﹑有沒有錯,走對了,然後才真正走上解脫道。禪宗的開悟,認識到無我,斷「分別我見」,只是須陀洹,見道﹑入流而已;「見性成佛」是一種安慰的話,若是見性的須陀洹,是正趣三菩提(正覺),不是已經證三菩提了。

△禪宗是屬於「真常唯心」的系統,若照他們的經論根據,以這樣的系統可以入道嗎﹖

□以學術上的研究來說是沒有錯的。禪宗的內容以及禪師的表現,是偏向於「真常唯心」。以整個印度佛教來說,禪宗是回歸到固有的印度思想,雖然如此,還是不能一概而論。假如用阿含的名詞,入道就是入流,有入流的人是沒有「分別我見」,不過我慢﹑我愛﹑我使,還是有,尚需一番修道的工夫去排除。一位開悟見道的人,在待人接物處事的表現,應當不同於未悟或未見道前;雖然如此,我們現在不能妄加評斷某一個人,即使我們親眼看到他的表現,也不能評斷,因他內心所想的跟表現於外可能不一樣,除非你有他心通。

△從《六祖壇經》的內容來看慧能,他是怎樣的人﹖

□我認為他是有成就的,因為一個有成就的人,他可以用最恰當的方式來表現佛法的內容,而對有疑問的人,可以隨心所欲使他馬上解除疑問,不像以後的禪宗大德,用棒喝的,說錯的打,說對的也打,不說也打。我認為假使要成就他大疑,用些手段是可以,但他若有正確的反應出來,應該要給他肯定,否則也要誘導他,使他開悟,像六祖對於有疑問的人,很親切地說給他聽,使他「啊﹗我曉得了﹗」問題就解決了。至於後代的禪宗大德,我現在不能評說,我們需要分別依個案來說。有實際修行成就的禪師指導學生,都用最恰當的方式,有時也用技倆﹑手段,但有些人學模學樣,變成搗亂了。

△按照阿含的修學方式是否比較落實﹑有步驟﹖

□對。應當就是這樣,實際上就是這樣。

△您對「不可說」的看法如何﹖

□「不可說」就是無記。無記有好幾種層次,如石女(沒有女性性器官的女人)與黃門(沒有男性性器官的男人)所生的孩子,有多高多漂亮,沒有這回事情,是無記。還有有些外道以為離五蘊有我,可以依靠它,其實身心之外不能接受東西,阿含所說的「非對境」,不是六根所對的﹑看不到的東西,說「有」﹑說「沒有」是沒有用的,我們六根接觸不到的當然不可說。再來,一種可說而不回答──置答(放置不回答),假如你所問的問題有兩種的答──「有」及「沒有」,但回答「有」,對你產生困擾,回答「沒有」,亦使你產生困擾或更大的邪見,問題是你現在不能接受「有」跟「沒有」的任一答案,這也是一種無記。還有問答雙方都沒有辦法去尋索答案,也是無記;像空間有邊﹑無邊的問題,不管怎樣追尋都追不到邊。時間的「無始」也是同樣,無始原文是anamatagga,不可思量其頂點(始點)。還有,佛般涅槃後是「有」或「沒有」,是三界有情所不能知的,屬於凡夫「非所對境」,我們意識不能把握那樣的境界,因我們在三界內身心活動都離不開欲愛﹑色愛﹑無色愛,不能得知已經排除三毒的聖者有沒有再生,這是不說的問題。古印度宗教哲學有十四種熱門的話題佛教判它為十四無記,「記」是決定的回答,十四種不能決定地給予回答﹑不可回答或不能回答事實不存在的東西,都屬於無記,不可說。

△您對神通的看法如何﹖像阿含也說「上身出火,下身出水」之類的神通。

□佛陀的教導不離開身﹑口﹑意,上根利智的人尊重言談合乎真理者,他是用「教誡示導」而不是用神通的顯現,但對中根以下的人,因口說的他不會尊重,而必須顯示他心通來教化,若還行不通的話,就只好用身體變化的神通了,「他心示導」及「神足示導」若非萬不得已不用的。在阿含里是有問才有答,很少無問自說的,不像以後的大乘經典,一開頭就放光﹑動地,然後才說法。以這樣來評判,接受「大乘佛法」的人都是中下根的人。佛陀允許目揵連尊者顯神通,主要是讓大家明白:神通是不可靠,神通是敵不過業力。其實神通亦離不開緣起,它是修定的一種自然現象,至於刻意修神通者就是貪,會產生名聞利養﹑我慢,有極強烈的貪心與痴情,如對不供養的人,就用神通來懲罰對方,是相當大的痴情,起一念瞋心,造無量的業。身上出火﹑出水的神通是一種精神的感應,有神通的人使對方有這樣的感覺,不是事實的,可是會使對方有明明白白的感覺,宛若真的一樣,這與魔術師用道具﹑催眠的方法不一樣。

神通還是需要的,因為在做十二緣起觀察的時候,你若沒有宿命通,你自己以前的生死轉接摸不透,若有宿命通的話,一生的經歷,乃至前生的經歷,好像用相片一張一張連接起來,現觀回去,這一幕一幕是現量的,不是比量的;再來,沒有天眼通(生死智證通),你對外界眾生的生死,看不到,看不透,不曉得這裡死那裡生,那裡生這裡死,若有天眼通,能觀眾生的生死,也能弄得清楚善因善果﹑惡因惡果,這是宿命明﹑天眼明,沒有這兩樣神通現量做基礎,你沒有辦法現觀十二緣起,而確定得到漏盡通,把貪瞋痴排除乾淨,這樣說來,這三明或三通是好的,不會引起我慢及深刻的貪瞋。

△《雜阿含》347經(須深盜法經)談到有阿羅漢沒有四禪的體驗及沒有神通。

□有些阿羅漢不得深定而排除貪瞋痴煩惱,稱為慧解脫者,慧解脫者不一定要身證心解脫(有心解脫的人不一定已排除貪瞋痴),慧解脫者前世也有某種程度的修行,這一生並不是完全沒有神通。

△您對目前台灣佛學院的教育,有何看法﹖

□目前台灣到處都有佛學院,形成經費分散,師資分散,這樣,第一是太不經濟,第二是學生的程度參差不齊,老師不好教課。假使中國佛教會把佛學院作個統一,分析學生的程度,相同程度者集合在一起,如此可節省許多經費﹑人力,且老師也較方便教導,設計出學生能接受的課程。目前學生選擇佛學院亦感困難,而教授講得太深有的聽不懂,太淺則覺得沒興趣,加上一些佛學院是在家眾作財力支持,就攙雜了許多意見,院方無法照理想作業。

△佛學院中「中國佛教」與「大乘佛教」勢力很強,您在這樣的環境下教授阿含學,學生學了阿含學之後,會不會被吸過去﹖

□我認為不會。真正認識阿含的,對佛法是有正確的認識。就如印順法師說,「佛法」是佛法,「大乘佛法」是以大乘者的立場來解釋佛法。如日本接觸南傳佛教一百多年,他們都盡量用原始佛教做其理論基礎,除非原始佛教不能涵蓋的,就以什麼時期談什麼佛法,假使談論純粹佛法而不引用阿含作理論根據,是會讓人難以理解的。

(按:本文系1988年5月15日訪問,長達三個半鐘頭。同行有張鳳群﹑劉興棊、洪節惠。承張鳳群整理部份錄音帶,張秀綢潤稿,並請楊老師修潤。)

附:研習《阿含經》的參考資料:

1.印順:《佛法概論》(正聞出版社)

2.木村泰賢:《原始佛教思想論》譯本(商務印書館)

3.水野弘元:《原始佛教》譯本(菩提樹雜誌社)

4.Rahula:《佛陀的啟示》譯本(慧炬出版社)

5.楊郁文:《阿含簡介》講義(未出舨)

6.張大卿:《佛法基礎十講》(文殊出版社)

7.印順:《印度佛教思想史》(正聞出版社)

8.印順:《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正聞出版社)

9.呂澂:《印度佛學思想概論》(天華出版公司)

 10.《原始佛教研究》現代學術叢刊94(大乘文化出版社)

11.Buddhaghosa:《清凈道論》譯本(華宇出版社)

《阿含經》中文本:

  1.大正新修大藏經第一﹑二冊「阿含部」(新文豐出版公司)

2.佛光大藏經「阿含部」(佛光出版社)

3.印順:《雜阿含經論會編》上中下(正聞出版社)

(1988.8.《新雨月刊》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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