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花落的聲音

雪之閣里養有一盆薰衣草，前些天開滿了淡黃色的小花。我喜歡在無人的夜晚，獨自靜靜地敲打著鍵盤時，晚風拂過窗帘，那盆薰衣草上的花兒隨風搖曳，淡淡的花香便撲鼻而來，沁人心肺。　　　　俗話說：花開有時，花落無聲。可是，當我昨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花落的聲音。初聽到第一聲時，就像是一個偷吃的孩兒，試探性的「啪」的一聲，像一滴雨輕輕地敲打在窗台上。緊接著，紛踏而至，接連不斷的「啪啪」聲，就像是一隻只中彈的黃蝴蝶紛紛從空中重重的跌落下來。　　　　此時此刻，夜是寂靜的，四周沒有一點聲音，連野外的蛙聲都停歇了。真的很靜啊，靜得只聽到自己的呼吸時起時伏，宛如黎明前的潮起潮落。整顆心都被花落的聲音牽繫著，似乎吊在半空，等待降落。只能豎起耳朵傾聽，只聽得一驚一咋，彷彿就是個竊聽者，偷偷地躲在門後聽一個正在醞釀許久，卻還在等待時機的陰謀詭計。　　　　朦朧中，我睡著了，夢中就見到花落一地。我靜卧在落花飛絮中，傾聽花落的聲音是一首天籟之歌，蘊含自然之美。　　　　清晨，窗檯滿滿的鋪著靜卧的落花，那樣安然，那樣恬靜，讓人無法相信，昨晚一片片都經歷了驚心動魄，扣人心弦的故事。經過了昨夜，我冥冥中才相信，每個生物都是一個小精靈，它們也有生命凋零的一天。正所謂：生如夏花之燦美，死如秋葉的靜美。　　　　那些薰衣草的花兒即使是落了，依舊是活鮮鮮的，是一種脂的質感，像綢緞一樣的光澤和溫暖。輕輕地撫摸著這些落花，那一絲柔和從心底盪過，給人一種暖意和溫情，柔柔的，絨絨的。我根本無法相信，這窗台上滿滿的都是花的屍體。好幾次都想將這裡收拾收拾，打掃打掃，可是，不知怎的心總有點疼，有所惋惜。　　　　看著花兒脫離了昔日相依的枝頭，那親密無間的感情忽然間失落，而如今卻自由舒展地躺在那裡，悄眼再看，似乎比簇擁在枝頭更有一種遺世獨立的靜美，那種美讓人怦然心動，令人起敬。　　　　凝視著這些已經凋零的花兒，我與它們相互微笑，不約而同而心有靈犀。在這種美的的熏陶下，我的目光和靈魂變得寬廣而純凈。花兒謝了，靈魂卻能享受那份安詳，心靈也獲得幾許的慰籍。花兒的精神已深鑄在我的靈魂里。它們只不過是重換了個地方，移植到我的夢裡，我的生命里，我的靈魂罷了。　　　　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天似乎都能聽到花落的聲音，像那些梨花，櫻花，桃花，它們是輕柔飄逸的灑落，我從沒把它們的謝落當作一種死亡。在我的心中它們就是擁有翅膀的美麗天使，在風的輕呼誘惑下，它們便試著掙脫枝頭，試著讓自己輕飄飄地飛起來，然後疲憊了就降落，最後輕輕地與大地母親相依。　　　　只有一種花的凋落，讓我害怕，讓我觸目驚心。前年，我曾種過一盆茶花，花色潔白，花兒是一簇簇一大朵一大朵的開。花開時，讓我欣喜萬分。那茶樹的蒼勁骨幹，托舉著人世間的美麗，枝頭上涌流著日月精華，花蕊淡然地開出一朵朵塵世絕唱，聖潔的花瓣間蜜意層疊，柔情流轉，凝視著這一樹的繁花，心裡不由得綻放出潔白、溫馨和純凈的花兒，連那些站在枝頭的一朵朵小繆斯也讓人春心蕩漾。　　　　然而，就是這茶花的死法，讓我大駭。它在沒有任何兆頭，也不分青紅皂白，在你毫無防範的情況下，忽然間整朵整朵粗魯地不負責任地翻滾下來，就像是個任性的孩子，骨碌碌地從樹上在你不留神時，轟隆隆地滾下，真是讓人心驚肉跳，很難以想像那麼淡定溫和的茶樹，竟然死得如此慘烈，如此悲壯。　　　　受了那次的驚嚇之後，從此再也不敢得種茶花，只得將那盆茶花悄悄地送了人。　　　　去年，朋友送給我一盆小雛菊。這盆小雛菊生性極似我的品性，尤讓我喜愛。小雛菊開時不事張揚，謝的時候也是無聲無息。它的凋零絕不像茶花那樣鑼鼓喧天，或是說風就是雨，它只是依舊安然地偎依在花托上，一點點地消瘦，一點點地憔悴，一點點地凋零，然後不露痕迹地乾枯，與蕭瑟的寒冬一起靜默地老去。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春秋。生命本該如此，無論是花的凋零，還是人的離世，都不是一個悲喜劇的落幕，它只是生命中一個無聲的句點，那應該是生命最自然的聲音。　　　　傾聽花落的聲音，那些紛紛凋零的花兒在我的記憶里被滋潤得鮮美芳醇，而我也體驗到了生命的真正內涵，享受到與花兒相偎依的甜蜜。　　　　行走在世間上，讓我們常懷著一顆對生命的感恩，靜靜地，靜靜地傾聽花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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