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底片》31期：那些唯美的武俠片

導語】 有人曾言，「每一個導演都有一個武俠夢」；「作為一個中國導演，最終要以一部武俠片來檢驗」。美國有西部片，日本有武士片，而武俠電影，則為中國所獨有。「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間之大不平，非劍不能消之。」有多少英雄無路的悲愴感悟，就有多少意氣激昂的豪俠問世。其中，抒情寫意的浪漫片，與拳拳到肉的寫實派之外，更有別樣美景在人心。說到底，能有幾人不艷慕「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怡然風采？

　　「功夫，兩個字，一橫一豎。」《一代宗師》里，梁朝偉氣定神閑論著功夫，看似不著一力，而力已透十分。其畫面，亦有舉重若輕之感。　　電影網站Twitchfilm有評論家寫道：「在這裡我們看到了更多的優雅，每一場打鬥都像是一場儀式，我們感受到雙方之間的彼此敬重，為打鬥蒙上了一層神聖感。」王氏優雅製造出來的，是一幕幕懷舊色彩濃郁的華麗視覺盛宴。凜厲拳風中紛飛的雪花、火車的霧氣……宛如詩意夢境。

　　熱愛電玩和漫畫的馮德倫，將現代主義風格加入《太極》，打造了一部別出新意的武俠電影。　　網遊式的人物地圖標籤，出招時的身步法圖解，「生化武器」的製作說明……馮德倫把經典對打遊戲和RPG遊戲的方式套入電影，主視角奔跑的鏡頭頗具味道。再加上一點蒸汽朋克元素和自創的新穎段子，老武俠片硬是被帶來熱辣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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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首部3D武俠巨制，《龍門飛甲》不得不表揚。推崇技術的徐克，從片頭船廠段落開始，巨柱轟然砸來，3D效果就震撼人心。比《新龍門客棧》里的漫天黃沙，有了更多風姿。且不說龍捲風裡雙雄對決的壯闊，地下古城裡幽如迷宮的曲折，蘆葦流水的幽情，就說本為致敬的胡金銓《迎春閣之風波》的客棧對決一幕，人物高低錯落有致，武打招式花樣出新，十分精彩。

　　2011年一部《武俠》，讓西南邊陲小城騰衝，成為許多人夢想旅遊的勝地。　　《武俠》里，劉金喜為躲避世人目光，最終來到的「世界邊緣」，靜寂而愜意。為強調世外桃源之感，陳可辛令攝影加強綠色調，於是，一切風景都透著鮮亮而舒心的活力。燦若流金的麥田、古樸古韻的茅廬、小橋流水的閑淡……也只有這樣的淡如菊的景與人，方能凸顯搏殺的殘忍與無情。

　　《劍雨》之美，美在其古韻。 《劍雨》中主要人物舉手投足頗有講究，凡劍招使出必定捏著劍訣，這也是獨特設計使然。董瑋設計的動作有古意、不誇張，像古代連環畫。所有打鬥都是以氣氛、感情和出其不意的招數來決一勝負，動作和意境完美結合，力求營造一種自然、真實、甚至偵探性的懸疑武打設計。破廟古剎中的生死較量、江南小鎮的市井生活……一景一物，一招一式，形神俱備。

　　張徹對徐克曾言：「你，跟我，跟仁港，是武俠片的老中青三代。」李仁港拍武俠片，情懷充盈乃至縱橫失控，確有浪漫派張徹、徐克的淵源可探，堪稱浪漫武俠派的第三代掌門。　　好比《錦衣衛》，李仁港立意拍攝武俠公路片，求的是「蒼茫天地我獨行」的氣魄。從前半段藍色調為主的沉鬱，至後半段自然光增多的光采，暗示的是錦衣衛指揮史青龍由黑轉白的心理歷程。國畫功底紮實的他，對攝影掌控力自是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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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評《十面埋伏》將漂亮主義推向了世界。《十面埋伏》里，張藝謀著力於五大場景：牡丹坊、樺林、花海、竹林、雪山。徐浩峰評論說：「張藝謀已經領悟了動作美感，將飛刀、盾牌、竹子、長矛玩得津津有味，不需要色彩來救場……於是《十》的色彩有了高級的餘地。」諸如劉德華撒豆讓章子怡聽聲擊鼓的「仙人指路」，節奏緊湊，煞是美麗。然而，《十面埋伏》形式上太著勁，相比何平的《雙旗鎮刀客》，少了點留白的武打片神韻。

　　即便劇情為人詬病，但《英雄》一舉包攬金像獎七個技術獎的驚人成績，也證明了其技術上的出色。　　張藝謀在《英雄》中，把色彩這一運用嫻熟的電影語言推上極端。片中幾位主角所穿的服裝只有藍、綠、紅、黑、白五色。每一顏色代表一個故事，借著不同的色調配襯，用視覺去令觀眾投入故事。輔以和田惠美設計的純色服裝，綺麗山水間人物飄然而起，每幀圖景皆可入畫。

　　《卧虎藏龍》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功勞當屬於攝影鮑德熹與藝術指導葉錦添，二人也因此片拿下奧斯卡小金人。　　《卧虎藏龍》中，鮑德熹師法中國山水畫，以中、遠景製造氣韻，透過遠觀和俯看展現律動之美。他還採取了四套用色設計，一一緊扣人物脈動，讓這個片子雅俗共榮成為可能，既讓人看到美麗的畫面，又不失動感與野性。葉錦添則以「新東方美學」，匯聚東方的靈氣和西方的機巧，用寫意呈現華美的視覺奇觀。

　　以攝影起家的劉偉強，對影像一貫敏感。《風雲雄霸天下》是香港第一個採用全計算機數碼特技拍攝而成。劉偉強嘗試了漫畫式風格的構圖，畫面絢麗、濃烈、色彩鮮明。且用四格漫畫的分鏡頭方式，用特技打造出神入化的打鬥，完全改變以前武俠片硬橋硬馬的寫實和真功夫風格，可視為香港電影追求高科技含量、展現新時代特色的表現。

　　金庸人物，古龍風骨，這就是王家衛拍攝的《東邪西毒》。　　漫天黃沙間，脈脈不能語。王家衛把武俠作為一個道具，想敘說的是人心的孤獨與絕望，講的是每一個傷心人的斷腸故事。張曼玉說，「王家衛埋首沉溺在自己的宇宙」，喃喃低語的人物，扭曲變形的鏡頭，暗黃頹敗的畫面……紅唇、流光、水影，便是最動人風景。攝影杜可風憑此片獲威尼斯電影節肯定，王家衛說《東邪西毒》讓他知道自己能走多遠。它也讓我們知道，武俠能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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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唯美武俠，徐克的電影工作室，無論如何是繞不過的名字。《白髮魔女傳》更一舉奪得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導、最佳服裝造型設計、最佳攝影三項大獎。　　本片採用不惜工本的大投資，力圖營造一個目眩神馳的武俠世界，呈現一則悱惻纏綿的江湖傳奇，實景搭建的視效有了幾分電腦漫畫特效的模樣。做到極致的效果是，整部電影幾乎全是夜景，由頭到尾藍黑色調，反襯得服裝分外絢爛陰鬱，隱喻著無可化解的矛盾糾葛。

　　若說林青霞扮演的東方不敗冷艷若牡丹，那《新仙鶴神針》里梅艷芳所飾的白雲飛則洒然如出塵。　　坦白而論，梅艷芳不算是個標準美人。但白衣翻飛的她以中性扮相，騎鶴而來的畫面，卻只有「神仙」二字可以形容。可嘆「仙鶴已隨雲影杳，神針猶帶月光寒」，那種清新飄逸，梅姑此後未能再有。關之琳則奉獻了最銷魂的汗流裸背媚眼如絲一幕。

　　徐克的鬼才加上程小東的寫意，便孕育出《笑傲江湖Ⅱ東方不敗》這樣的佳作。　　一部《笑傲江湖Ⅱ東方不敗》，最難忘又不可忘的，是林青霞扮演的東方不敗。靜夜美人吹簫，幽藍背景光下青絲飄飄、劍眉星目，神秘得令人屏息；湖光山色間，紅衣佳人分波而出，舉觴痛飲，正是「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翻飛入崖那一幕，鏡頭無限拉長，兒女情長於眉梢眼角傾泄流出。

　　《笑傲江湖》導演前後有六位之多，雖掛著胡金銓頭銜，但經過胡金銓半路引退的風波，影片充溢了濃烈的「徐克製造」氣息：凌厲的剪輯、變形的攝影角度、誇張的視效設計……　　電影最動人的閃光點，莫過於曲洋和劉正風在船艙彈琴高唱一段。一正一邪，一琴一笛，致死相護。伴著將「宮商角徵羽」反其道而行之的《滄海一聲笑》，二人烈火中舟沉木散同葬魚腹，是「豪情還剩一襟晚照」的悲壯與寂寥。

　　「特效不是中國人搞的東西。」一句話催生出徐老怪的壯志豪情，遂有了香港第一部禮聘美國《星際大戰》特技小組支援特技鏡頭的科幻武俠片：《新蜀山劍俠》。　　秉承借西方高科技包裝中國傳統類型片的原則，徐克大展其在美術方面的才華，開篇用特技營造的雲霞明滅、雄峻偏險的蜀山奇景，就此拉開神仙境界。其中尤以氤氤氳氳的瑤池仙堡最具神采，「飛天仙子」林青霞等人如蝴蝶翻飛天際，飄逸古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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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皆道小馬哥好，我卻唯有《豪俠》忘不了。在我看來，吳宇森之後的槍戰電影，不過都是《豪俠》的一個變奏，用槍林彈雨代替了「曾經相逢是緣份，同心揮刀劍破敵陣，漫天血箭都當尋常，踏遍千山把風雨吞」的義氣相投，而那種仗劍對酒、長身而立的古代浪漫，卻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豪俠》盡得吳宇森恩師張徹真傳：萬香樓牆頭一個倒吊枝頭一個獨倚青瓦；並肩闖龍潭虎穴至慢鏡頭抒寫的「死亡之舞」，如何不消魂？

　　獲戛納電影節最佳綜合技術獎的《俠女》，被外國影評人稱為醉人的東方神秘色彩。竹林殲敵一段，許多影評人更視為解讀電影剪輯技巧的典範。　　竹林大戰的精彩絕倫，在於其「全境美學」的場景調度和鏡頭運用，時剛時柔，緩急有致。好比俠女借力飛上竹梢再俯身衝下的鏡頭，搖鏡和人物面部特寫交換穿插，影評人黃愛玲贊為「胡金銓以人物的血肉之軀在空間疾筆狂書，想像力之豐富與技巧之高超，令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