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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那麼慌 剪破四月時光

2003年4月1日前,他是世間「不一樣的煙火」;在那以後,他成為永遠的傳奇。生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死後得萬千文字憑弔以安神。有哪個藝人,如張國榮這般,經歷了這麼長久的告別?張國榮的一生,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他以風華絕代的魅力和驚世一躍,溫柔了歲月,亦驚擾了時光。

  《霸王別姬》由陳凱歌執導,李碧華、蘆葦編劇,張國榮、鞏俐、張豐毅領銜主演,講述了兩位京劇伶人半個世紀的悲歡離合,體現了對傳統文化、人類生存的深刻思考。

  對於看著香港電影長大的幾代人來說,張國榮是香港電影風華的一個縮影;懷念張國榮,其實也是在懷念漸行漸遠的香港電影,還有那已經消失的情懷和未能達成的期待。

  想必,他仍喜歡人親熱地叫他一聲「哥哥」。哥哥,時間過得飛快,如果你還在,今年61歲了;如果你還在,還能演繹好多個春秋冬夏;如果你還在,此時正是人間四月天。

  飛鳥和別姬都碎在鏡子里

  「不行!說好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程蝶衣(張國榮飾)執著於要與師哥段小樓(張豐毅飾)唱一輩子的「霸王別姬」,他帶著走火入魔的天真,活在戲裡,卻忘卻了世上唱到了哪一出。

  張國榮第一次扮上虞姬後,導演陳凱歌說他整個人都驚呆了:「最有意思的是,他扮上以後不怎麼抬眼,眼帘就那麼垂著,本來京劇的化妝和箍頭都使眼角稍稍往上,而他不怎麼抬頭,那真是千嬌百媚。」

  這「絕世名伶」讓台下的四爺(葛優飾)看得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此情非你莫有,此貌非你莫屬。」

  編劇李碧華感慨,程蝶衣就是為張國榮量身定做的,換個人再演不出程蝶衣這種境界。哥哥曼妙的身姿、負氣的背影以及決絕的語氣,絲毫不差地帶出了程蝶衣身上的執著、陰柔、嫵媚。這真是人戲合一,張國榮演程蝶衣,程蝶衣演虞姬,他們一樣 「不瘋魔不成活」。

  陳凱歌在拍《霸王別姬》時,常被哥哥的表演深深震撼:「他的眼裡流露出令人心寒的絕望與悲涼,停機以後,他久坐不動,淚下紛紛,我並不勸說他,只是示意關燈,讓他留在黑暗中……」

虞姬自刎了,張愛玲說:「我比較喜歡那樣的收梢。」以死亡實現自我救贖,那痛真是不可逆,無力回天。

  而《阿飛正傳》里的那隻飛鳥,從一開始就死了。

  阿飛旭仔(張國榮飾)把內心的恐懼深深地隱藏了,外化成玩世不恭和冷酷無情。他拒絕與世界講和,我行我素,對這個世界感到厭倦。當厭倦世界的時候,就開始愛戀自己。

  穿著背心短褲的阿飛對著穿衣鏡跳舞,旋轉,顧盼,那種旁若無人、自憐自戀的感覺在性感又孤獨的舞姿中展現。「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洋洋自得地念出這段獨白。阿飛一直自詡為那隻無腳鳥,他需要愛卻又怕成為負累,所以到處留情,又屢次脫逃,負了好多女人:良家女子蘇麗珍(張曼玉飾)、舞女露露(劉嘉玲飾)、養母,他自己卻被生母所負,臨了死在亂槍下才醒悟:「以前我以為有一種鳥一開始就會飛,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實它什麼地方也沒去過,那鳥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夜闌靜問有誰共鳴

  《倩女幽魂》中的女鬼小倩(王祖賢飾)聲聲「哥哥」,叫得情真意切,書生寧采臣(張國榮飾)便也成了大家的「哥哥」。

  哥哥有很多瞬間,讓攝像師杜可風閉上眼睛就能想起。 「《風月》里第一次出現鞏俐,張國榮見了她便沿著深宅大院的蜿蜒亭台追了一路。我的攝像機也是一直跟著他,這不是普通電影的語言,是兩個人在跳舞。有時張國榮也知道我會更靠近一下,他就有意離開一下,他懂得怎麼故意挑逗我,有的時候給,有的時候不給,其實就是在談情說愛。我就像是一個愛他的人那樣,竭力去更接近他一點。」在杜可風的眼裡,張國榮作為演員最偉大的就是,他可以百分之百就為你而呈現,首先他的身體語言有著極優美的節奏,他也懂得用他的身體去傳達很多東西。猶記得《春光乍泄》中何寶榮(張國榮飾)與黎耀輝(梁朝偉飾)在小屋裡翩翩起舞?那種肢體語言的廝磨纏綿,勝過千言萬語。

  有人說,張國榮很會挑導演和劇本。其實,是導演很會挑演員,他們發現了張國榮身上有種不可抗的誘惑力,不羈反叛和風雅清高不失分寸地共存著。「張國榮能演好一切角色」曾是那個年代香港電影圈的共識。

  王家衛就抓住他這種特色,盡情擠壓,張國榮的演技因此噴薄而出。在《東邪西毒》中,張國榮拋棄了此前作為歌手需要保護的一些約定俗成的光鮮奪目的造型限定。他在影片中打扮草根、落拓,內斂、彷徨、滄桑、麻木,用貌似沒有焦點的、多層次、情緒飽滿的眼神統領全篇。

  出身優渥的張國榮身上彷彿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族式倦怠,《春光乍泄》《阿飛正傳》《風月》《胭脂扣》……影片中,逃避和放逐、掩蓋和遮蔽,飄蓬一般的漫遊、落地不生根的報復,都那麼渾然天成。

  而他也曾飽受羞辱。在拍攝《楊過與小龍女》時,片場有人有意無意地問張國榮:「這是你第一次拍古裝片?」他正猶豫,已有人高聲「搶答」:「不,這傢伙拍過《紅樓春上春》,咸濕片!」在經濟窘迫沒錢「萬歲」(片場全場請客)時,常被人恥笑孤寒,亦無人替他辯解。

  一生都在進取,張國榮通過一部部作品和時間的沉澱,不斷實現自我認知、自我蛻變和自我救贖,並熱切地期盼在愛他的觀眾和他愛的藝術之間實現融合。

  懷念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

  張國榮的演藝生涯和香港電影血脈相連,從1978年的《紅樓春上春》到2002年的《異度空間》,他跨越了粵語電影興起、繁榮到落寞的20年,經歷了香港電影工業從實驗期、成熟期、本土化,過渡至商業化、類型化,最後落入轉型期、衰退潮及北移的全程。而他最輝煌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也是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在金像獎評選的「百年百部最佳華語電影」中,張國榮獨佔八部;《時代》周刊百大不朽電影,他主演的《霸王別姬》也是僅有的四部華語電影之一。

  張國榮去世的2003年,國內巨星的產生環境似乎正好到了一個轉折點。彼時與10年前最大的區別是,明星的價值結構有了很大轉變,在媒體沒有那麼豐富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藝人通過一部部作品積累情感,而現在的藝人把自己的身體和容貌作為一種資產,通過代言、走秀、站台實現商業價值。

  所以,著名影評人和舞台劇導演林奕華感慨,我們今天懷念張國榮,其實是懷念明星有作品的時代,懷念那個有巨星的年代,他那個時代當明星比較純粹。

  就是為了完美的作品,《霸王別姬》拍攝前,張國榮提前數月到北京跟專業老師學習京劇和普通話。陳凱歌說,整個拍攝過程中他與張國榮心有靈犀一點通,該到哪兒了就一定到哪兒,透亮極了。「拍片他很少說話,演完一個鏡頭回來,也不問我好與不好,就坐在我身邊,聽我說。我說完,他站起來重演一遍,演完又坐下來聽我說,一遍遍地來。而在關鍵時刻,張國榮一次都沒失手。」

哥哥生前的經紀人陳淑芬在接受媒體專訪時被問到:「你覺得香港還會再出現一個像張國榮一樣的巨星嗎?」陳淑芬謹慎地表示:「我不會把一個藝人跟另外一個人來比較。但張國榮,我覺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也是任何人無法取代的。即使在任何環境下,都很難再找到張國榮這樣一個傳奇。」

  傳奇是一個集合,藝德之外,張國榮的人品也得到了極大認可,他熱心慈善、謙謙君子、提攜後輩、為人低調等,無一不讓人稱讚。

  只奈何春光正好,哥哥卻不在場。好在哥哥成功地躲開了歲月的耗損,永遠帶著一副燦如少年的精緻面龐,站在重重的迷霧中,用時而天真、時而魅惑,時而皎潔、時而鬼馬的笑容看著我們。

來源:海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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