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喜歡徐靜蕾,但這次我站蔣方舟
前段時間徐靜蕾和蔣方舟一道上了個訪談節目《圓桌派》,之後,關於她倆的比較就不絕於耳。很多人都說蔣方舟太弱太慫,徐靜蕾活出了新女性的精氣神,40歲的女人,可以比28歲的女孩更美。
我一向對徐靜蕾有好感,徐靜蕾的一些言行,確實有新女性的風采,但是聽完這些議論後,我按圖索驥找來那個節目視頻看過,倒是頻頻對小蔣同學點贊。
在節目里,蔣方舟顯示出超出性別的抽離感,她不只是從女性立場來看世界,也試著通過普通男性的立場去看世界,她會注意到他們的觀點,試圖讓自己角度更加豐富。所以她會開玩笑地說,覺得自己的身體住著一個直男。
這是創作者的本分,畢加索也曾說,我常常覺得自己是一個女人。相形之下,徐靜蕾則表現出一種對抗感,比如她說:「才女是個簡陋的標籤,我才不管他們怎麼想我呢。」她不在乎伴侶會關注更美更年輕的女孩,「除非你覺得美和年輕是唯一優點,還有你那個男朋友或伴侶膚淺到只重視年輕貌美,但我不會。社會和父母都沒有綁架我們,是我們綁架了自己」。
話是沒錯,但語氣裡帶著點較勁的意思。真正強大的人,不是應該心平氣和一點嗎?大音希聲,《乘風破浪》里,鄧超教正太幫的兄弟們,要想對方認真聽你說話,聲音放小一點效果更好。蔣方舟開玩笑說自己有男性遺毒,恰恰是一種小聲小氣,但入乎內出乎外的強大。
如果說蔣方舟有什麼錯誤,只能說,她選擇錯了表達對象。首先,徐靜蕾是無法理解她的。比如蔣方舟有點自黑地說自己是兩性市場上被挑選的那個時,徐靜蕾驚訝地表示了不贊成,說,你這麼漂亮優秀,怎麼會覺得自己是被挑選的?應該是你挑選他們才對!
「你應該挑選他們才對」,表明,徐靜蕾也認可「兩性市場」這一說法,假如有一個市場,誰「挑選」誰真是保不齊,憑什麼漂亮優秀就一定有挑選別人的資本?愛情的超越世俗之處,不正在於那種無跡可循?並不是你漂亮優秀,對方就會毫不猶豫並且忠貞不渝地愛上你。
愛與不愛,都在人的一念之間,但愛得比較多的那一方,很容易矮化自己,乃至於在某一階段困頓其中,產生不必要但可以理解的自卑感。並不是28歲的姑娘才會這樣,男人、女人,年少或是年老,陷入無法掌控的愛情之後,都會變得迷茫,生出自己也知道不對的負面情緒。但這種負面情緒,有助於幫助人了解自身弱小,同時對他人的弱小有所體恤。
更何況,蔣方舟這句話里還帶有一點描摹世情的意思。她不是一個總是在「我我我」的人,作家在半空中還有一雙眼睛,冷靜、客觀、多角度地,打量著那個行走於芸芸眾生中的自己。
這是徐靜蕾無法理解的事。她出身富庶、受到良好教育、天生麗質,本來就比普通女人獲得更多特權,所以她有資本比一般人更加任性。這沒什麼不好,也算是一個模範帶頭作用,但她沒有與俗世血肉模糊地碰撞過,對世界的理解十分單一。
而徐靜蕾對蔣方舟的不理解,又起到了一個示範作用,一時間,蔣方舟成了群嘲對象,徐靜蕾成為正確標杆。可是這種單薄偏偏又有壓迫感的正確,是多麼無趣。在現實生活中,跟太「正確」的人對話,往往也不是愉快的體驗。
吾友汪小姐,無數次地跟我念叨過她表姐,說基本就是一人形政治正確的教科書。許多年前,汪小姐和表姐一道逛街,看到剛出現的等離子電視,頓時對那漂亮的外觀著了迷,脫口而出:我將來搬新家,一定要買個這樣的電視機。她話音剛落,她表姐就傲然道,你太執著了,我從來就不覺得有什麼是我一定想要的。
她表姐不是一個人。某友參加聚會,臨走時被主人安排捎帶上一位新聞系的老師,兩個陌生人在一個封閉空間里,少不了沒話找話,結合此人的職業,想到媒體的日漸式微,身在媒體的某友想知道學生的感受,又不方便問得直接,斟酌了一下措辭說,現在的學生還有過去那種新聞理想嗎?
但聽那個陌生人的聲音突然提高,變得尖利,說:「為什麼要說理想?我從來不說『理想』,『理想』這個詞太虛偽了。」剛剛「虛偽」了一把的吾友無言以對,咱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同行這麼一段,你用的著,這麼的,不俗嗎?
而我每次被人圍追堵截,通常是在育兒這件事上。育兒似乎是一個政治正確濃度最高的領域,即使那些表面上低調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暴露出奇怪的自信和自負來。隨便一個玩笑,都會被他們指控可能帶來某些風險。有時候,他們也並不指控,而是立即轉臉,讓自己家的娃充當配角,以很明顯的台詞,表示,她正在給你做出示範。
所有這些人,他們都沒有了解別人的興趣,只有表達自己的興趣。對你的所言,他們只能理解到字面,更致力於從這些字面上,尋找能夠阻擊你的機會——他們並無惡意,只是攻擊他人,往往是自我標榜的最好方式。
他們的嗅覺是那麼靈敏,攻擊是那麼精準,他們的道理無懈可擊,讓你中彈之後,也只能無奈地嘆口氣。你要是一認真,他們沒準就笑了:你看,你認真了吧,一認真你就輸了。
但我寫這稿子,並不是要替小蔣同學出氣,或是泄憤,所以還得認真地掰扯一下,像這樣始終保持緊繃的高度正確,對自己真的好嗎?
畫鬼容易畫人難,正確的世界,像鬼那麼單調。《紅樓夢》《金瓶梅》《水滸傳》以及《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飄》這些偉大作品,都著重刻畫了人性的局限性,正是那些局限性,讓你想伸出手,擁抱一下主人公。你在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自己的軟弱、貪婪和無助,這些,並不是幾個正能量的金句,就能解決掉的。
一個不能夠理解這種局限性的創作者,註定走不了多遠。徐靜蕾翻拍《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我曾將原著看過很多遍,但電影里的「陌生女人」,還是讓我覺得很陌生。書中的陌生女人打小沒有父親,她的激情,跟她的缺失緊密相連,她的勇往直前,在於她對於人世,沒有那麼多期望。所以她的愛情,像是在深潭裡燃燒的火焰。
徐靜蕾飾演的「陌生女人」,就少了那點絕望,總是高昂著頭,知道自己能征服一切,但是,她偏偏要一個難以征服的東西。電影《無間道》里形容一台好音箱,是「高音準,中音甜,低音沉」,徐靜蕾的電影總有點飄,也許就因為她的人生里沒有低音,也不能理解低音。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劇照
總是很正確的徐靜蕾,應該認真看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作者茨威格的另外一篇小說《一個女人一生中的24小時》。這個小說里出現了兩個失控的女人,一個跟人私奔了,另一個被一個賭徒迷住,在24小時內,變得瘋狂又卑微,完全失去自我。作者理解那種「熱情造成的罪行」,借書中人物之口說:「我個人最感興味的是了解別人,而不是審判別人。」
倡導偉光正,塑造高大全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完全無法接受局限性的世界,其實是非常緊繃的。如今自媒體當道,幾乎所有的雞湯號,都在展示最昂揚最明亮的那些東西,但真正的文學,卻是不憚於裸露自己,並對自己下刀子的。
當然,這樣一件事,有助於幫助小蔣同學更深一步地看到人生百態,也不能說沒好處。普通人不想弄什麼文學,遇到那種孜孜於標榜正確性、提升自己的優越感的人,似乎就只有吃個悶虧的份。但放寬心想,你不花什麼力氣,就能讓人家自嗨了,這,不也算最低成本的日行一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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