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的佛學思想(下)

(三)反對佛教為現世所用

梁漱溟一度曾熱衷於佛法,他卻激烈地反對佛教為現世所用。

近代以來,學術界和佛教界的一些知名人士如梁啟超、太虛、劉仁航等,都曾主張佛教要為現世所用,提倡人間佛教,用佛法救濟人心,等等。梁漱溟對此堅決反對說:「上海劉仁航先生同好多的佛學家,都說佛化大興可以救濟現在的人心,可以使中國太平不亂。我敢告訴大家,假使佛化大興,中國之亂便無已。」

根據佛教教義,世界上的一切紛爭,其根本原因是由於世界上人類的爭權奪利。因此,佛教要求人們去掉貪慾,不求名利。近代一些佛教界人士就是運用佛教以救濟人心,使天下太平。梁漱溟對此大加反對,認為佛教不僅不能救濟人心,而且還會引起天下大亂。他說:「一般人——如劉仁航先生等——就以為大家不要爭權奪利就平息了紛亂。而從佛教給人一服清涼散,就不復爭權奪利,可以太平。這實在是最錯誤的見解,與事理真象適得其反。」為什麼這樣說?他認為「我們現在的政治制度是采自西洋。而西洋則自其人之向前爭求態度而得生產的,但我們大多數國民還依然是數千年來舊態度,對於政治不聞不問,對於個人權利絕不要求,與這種制度根本不適合,所以才為少數人互競的掠取把持,政局就反覆不已,變亂遂以相尋」。他的結論是:「今日之所患不是爭權奪利,而是大家太不爭權奪利。只有大多數國民群起而與少數人相爭,而後可以奠定這種政治制度,可以寧息累年紛亂,可以護持個人生命財產一切權利。」(同上書,第208頁)佛教是一味叫人止息向前爭奪態度的,所以他警告大家:「假如佛化大興,中國之亂便無巳。」他呼籲「倡導佛教的人」要「可憐可憐」那些「遭兵亂的人民」,莫要延長了他們「這種水深火熱的況味」(同上書,第209頁)。

梁漱溟反對佛教為現世所用的態度是十分堅決的。在他看來,佛教「專談現世生活以外的事,不談現世生活。這樣,就導致佛教在現代沒有多大活動的可能。在想把佛教抬出來活動的人,便不得不謀變更其原來面目」。他說:「似乎記得太虛和尚在《海潮音》一文中,要借著『人天乘』的一句話為題目,替佛教擴張他的範圍到現世生活里來。又彷彿劉仁航和其他幾位也都有類乎此的話頭。而梁任公先生則因未曾認清佛教原來怎麼一回事的緣故,就說出『禪宗可以稱得起為世間的佛教、應用的佛教』的話(見《歐遊心影錄》)。他並因此而總想著拿佛教到世間來應用,以如何可以把貴族氣味的佛教改造成平民化,讓大家人人都可以受用的問題,訪問於我。其實這個改造是做不到的事,如果做到也必非復佛教。」(同上書,第210頁)他的最後結論是:「總而言之,佛教是根本不能拉到現世來用的;若因為要拉他來用而改換他的本來面目,則又何苦如此糟蹋佛教 ? 我反對佛教的倡導,並反對佛教的改造。」(同上書,第211頁)其反對佛教應用於現世的堅決態度,於此可見。

梁漱溟在這裡反對用佛教來救濟人心、改良社會的說法,有其合理的一面。因為近代社會的累年紛亂和人心動蕩,有其深刻的階級原因和社會原因,決不是提倡佛教、弘揚佛法所能根本解決的。在那個社會提倡佛法,只能起到一種麻痹人民,叫人民忍受統治者的壓迫與剝削,不要起來反抗的作用。因此,梁漱溟反對在那個社會提倡佛法,是一種遠見卓識,值得肯定。但是,他認為佛教只談現世生活以外的事,不談現世生活,卻是有它的片面性。因為從佛教教義來看,並不是專談現世生活以外的事的。《增一阿含經》說:「諸佛世尊,皆出人間」;《六祖壇經》也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這都說明佛法與世間的關係密切,佛法是可以應用於現世的。現在,中國佛教協會把提倡人間佛教思想,提高到當前中國佛教向何處去的高度上來看待。「莊嚴國土,利樂有情」這句佛教名言,成為廣大佛教徒積极參加社會主義四化建設的動力。這些都是佛法可以應用於現世的最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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