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起義,屠戮的從來都是農民
非常喜歡的一首歌,推薦聽聽。
頭圖 By王可偉《國殤》。
(一)
3000年來,再沒有那一個群體比中國農民更慘了。幾百年前張養浩就看透了這一點,所以他感嘆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考慮到皇帝本身就是一個大地主,我們有理由相信這裡的「百姓」泛指農民。長久以來,我們的史學家和歷史課本中,對「農民起義」充滿了讚美,認為其是「推動封建社會發展的重要動力」(源自《中國通史》)。
但我總對這個說法心存懷疑,畢竟我們的封建社會整整維繫了2000多年,而這其中,每一次的朝代更迭,幾乎都源於「農民起義」,但顯而易見的是:這些數不盡的「農民起義」並沒有在實質意義上推動歷史的進步,農民們磨刀霍霍,砍掉一代暴君的腦袋,但同時又種下了一顆「暴君」的種子。
這就像古希臘神話中的西西佛斯(Sisyphus)一樣,一次次將巨石推上山頂,又一次次眼睜睜地看著巨石轟然滾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起義——爭王——登基——暴政——起義……如此循環反覆了整整兩千年。
「至今為止的統治階級的革命,不過是爭奪一把舊椅子。去推的時候,好像這椅子很可恨,一奪到手,就又覺得是寶貝了,而同時也自覺了自己正和這『舊的』一氣。」
這個「爭椅子」的理論,出自魯迅,他老人家目光如炬,寥寥數筆,就洞穿了中國循環了兩千多年的封建歷史。
這就是我懷疑的根源:無論觸動「農民起義」的原因是帝王的橫徵暴斂還是大自然的天災地孽;甭管是陳勝吳廣喊出來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還是太平天國嚷嚷出來的「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錢同使」;無論是局部地方的揭竿而起,還是席捲全國的翻江倒海,「農民起義」到頭來不過是爭的是一把「龍椅」而已,一旦這把椅子穩固之後,整個社會的階層和制度,和起義之前,並沒有什麼兩樣。
我想不明白,一個重蹈覆轍的運動,怎麼能叫推動社會和歷史進步了呢?
(二)
瓦茨拉夫·哈維爾(Václav Havel)領導下的捷克斯洛伐克的民主化革命,被世界讚譽為一場「天鵝絨革命」,這是因為這場革命和人們印象中的流血衝突不同,它全程如天鵝絨般平和柔滑,故得此名。
從專制到民主,這場革命從頭至尾甚至沒有打碎一塊玻璃窗,沒有點燃一部汽車,沒有任何打砸搶燒和流血衝突等惡性事件,一場涉及到政權更迭的「革命」,竟然比我們這邊的反日遊行還安靜平和。
而,反觀中國歷史上的農民革命,可以用六個字來形容:
鮮血豈止淋漓。
在官方口徑中,「農民革命」一向是強有力且沉重地打擊了統治階級和地主階級,也許是吧。但翻一翻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你的指尖所及之處,滴滴答答的都是農民們滾熱的鮮血。
在中國歷史上,生靈塗炭簡直就是農民起義的同義詞。以黃巢起義為例,從屠廣州開始,黃巢軍一路燒殺淫掠,根據《中國印度見聞錄》記載:「不計罹難的中國人在內,僅寄居城中經商的伊斯蘭教徒、猶太教徒、基督教徒、拜火教徒,就總共有十二萬人被黃巢軍殺害了。」
屠城,是「黃軍」一貫的路數,攻入長安之後,黃巢軍「怒民迎王師,縱擊殺八萬人,血流於路可涉也,謂之『洗城』」。經此一役,長安再難安,千年古都被付之一炬,從此在中國歷史上再也與「京都」無緣。
連年的戰事導致農田荒蕪,黃巢軍因為缺乏糧草,竟開創了中國歷史上前無古人後鮮來者的「人吃人」記錄。黃巢軍吃人肉的行徑,在著名的《秦婦吟》中就有所記述:「尚讓廚中食木皮,黃巢機上刲人肉。」《舊唐書》更是記載了黃巢軍將人肉大規模充當軍糧的可怖做法:「賊有舂磨砦,為巨碓數百,生納人於臼碎之,合骨而食」,說的是黃巢軍因為糧食短缺,製作了數百個巨型石臼,將大批鄉民、俘虜,不分男女老幼,活生生扔進臼中,搗成人肉糜,為軍隊充饑。
「黃巢殺人八百萬,張獻忠屠盡四川人。」張獻忠率領的「農民起義」,幾乎將四川全境殺的是「人類幾滅」。起義軍刀光所及,曾經的「錦繡天府國」淪為「人間血池獄」,其對四川人民的殺戮程度之慘烈,令清朝不得不實施了延續近百年的大規模移民,也就是史書中的「湖廣填四川」。
張獻忠是如此的熱愛殺人,我常常想這廝一定是個心理變態的殺人狂,魯迅評價張獻忠時這樣說:「不服役納糧的要殺,服役納糧的也要殺,敵他的要殺,降他的也要殺……張獻忠為殺人而殺人。」如果這也能算是推動歷史進步的話,那希特勒應該被授予一枚「諾貝爾和平獎章」
中國歷史上最近的一次大規模「農民起義」是太平天國運動,這場被許多史學家所謳歌的「反封建、求平等」的農民起義運動,實際上亦是一場不折不扣的「人類悲劇」。
關於太平天國運動期間中國到底死了多少人,如今已經不可能有一個確切的統計,有說兩千萬的,有說五千萬的,而復旦大學葛劍雄教授則通過系統分析後,做出了這樣的結論:天平天國運動期間,從1851年到1856年,死亡的人口數量高達110000000以上,組成這一億一千多萬的每一個數字,都由一具具真實存在的農民屍骨堆積而成。
以至於當代史學家簡又文先生這樣評價太平天國運動:以破壞性及毀滅力論,太平天國革命運動,僅亞於現今日本侵略之一役耳!
在太平天國「盛世滋丁,永不加賦」的大檮所及之處,原本富庶的江浙一帶「滿眼瓦礫,遍地白骨,繁花似錦的江南,往往二三十里地,不見人煙。」救世主洪秀全一面宣傳著「普天之下皆兄弟「,一面手起刀落,殺人如草芥。
這種喪心病狂的殺戮就是,你連做戰俘的機會都沒有(事實上,戰俘在中國的農民起義歷史中,就從來不是個問題),城池拿下來之後,領袖往往就是一句話:女人留下,殺光男人。我得說,這還是心存浪漫主義的領袖,更常見的景象是,無論是老弱婦孺,一律斬殺殆盡,女人的死法還要更慘烈一些,畢竟她們一般在死前還要遭受起義軍的姦淫。
魯迅說在中國的歷史中就兩個字:吃人。那麼,回顧中國歷史上所有的農民起義的歷史,恐怕只有一個字:殺!
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屠戮的從來都是農民群體自身。
(三)
相比「天鵝絨革命」,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只有一地雞毛。
這更多地體現在農民起義和農民造反運動中的盲目和「被裹挾」。眾多農民在「起義」之中,被裹挾著揭竿而起,經過多年的流竄征伐,最好的情況不過是重新迎來一位新主子來「奴役」他,更多的農民是在瘋狂的殺人後被人殺掉。待天下大定,遠遠望去,坐在龍椅上面的人,在周邊美人令人酥麻的呻吟聲中,早已經將自己曾經高呼過的「無處不均勻,無處不保暖」的起義口號忘記殆盡了。
也就是說,抱著「平均天下」的目的參與農民起義的農民們,其利益訴求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兌現和滿足。以太平天國為例,洪秀全等一眾天王在攻城略地之時,起義宣傳的「有錢同使」變成了幾大天王的中飽私囊的「聖庫制度」,上至高級官員,下至貧民百姓的私人財產全部被「充公」。
嘴上喊的是「均貧富」,實際上農民們的生活比「革命」前還要慘,不僅私人財富被迫上繳,連性生活都要經過領導允許才能實行——太平天國對普通百姓實行嚴格的禁慾政策,即便是夫妻,男女也要嚴格分居,只有初一、十五兩天,夫妻才能「合法」地同房,否則將迎來非常嚴厲的懲罰。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極大天王和領導人的驕奢淫逸,可以說,太平天國的江山還沒穩固,「天王們」倒是先將後宮的三千佳麗臨幸了個遍,以至於竟直接將「所有少婦美女俱備天王選用」這一句做成了明文規定,光是洪秀全的「天王府」,就有多達2300多名美女專門服侍他一個人,整個「天王府」連太監都沒有一個,只有一個男人:洪秀全。
無論是黃巢、李自成還是洪秀全,起義軍所過之處,農民們從來沒有獲得什麼好處。最好的下場就是在起義軍的裹挾之下,義無反顧地加入到這場屠殺之中:命好一點的,可以多吃上幾頓人肉,多姦淫幾名「本是同根生」的鄰家少女;命不好的,參軍之後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就直接「為革命光榮犧牲」了。
這樣的「農民革命」,遑論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別說促進了,生產力的根本——「人」,幾乎都被大屠殺血洗乾淨,何談促進呢?
「除了改朝換代以外,他們沒有給自己提出任何任務。他們沒有任何口號……他們的全部使命,好像僅僅是用醜惡萬狀的破壞來與停滯腐朽對立,這種破壞沒有一點建設工作的苗頭。」這是馬克思對太平天國運動的評價。
而這就是中國兩千年來「農民起義」的真相,只破壞,不建設。在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新世界」,其中的每一磚,每一瓦,都來自於其親手推翻的前朝舊制的破碎沉渣,這不過是一個「打江山、坐江山」的輪迴和重複。
更多的農民們則是從來不會去想何謂「革命」,為什麼要去「革命」,「革命」的目的是什麼?他們的理想從來只是要求「有一口飯吃」,奢侈點不過也就是「一方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在1860年,有一名英國的傳教士麥高溫(著有《多面中國人》一書)這樣評價中國農民:中國農民依然如500年前一樣貧窮且一成不變,農民們的理想就是吃飽睡覺,為了吃飽睡覺,他們可以在主流社會裡逆來順受。
而剝開「農民革命」這樣一個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辭彙,你會發現,大多數農民參與革命,真的不過就是為了一口飯吃。他們殺人時不會想到為何去殺,城池拿下來之後更不去想如何建立並設計制度,好保護這來之不易的田地,而是依然雙膝一跪,希望新的主子能夠信守諾言,真的分給自己一方田地,可以讓自己本本分分地做一名「順民」。
在所謂的「農民革命」中,農民們的命運在戰時無非兩條:殺人和被殺;等到新主子登基,農民們就只剩下「被奴役」的一條路,然後盼望著下一個「大俠」的橫空出世、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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