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陳平原:有學問,又好玩

陳平原:有學問,又好玩 時間:2011年6月4日 作者:陳平原(北京大學教授) 來源:中華讀書報 關鍵詞:

去年五月,為紀念百年系慶,北大中文系創立「胡適人文講座」,每年邀請一位國際著名學者前來作系列演講。該講座的宗旨、由來及命名等,我在《「講座」為何是「胡適」》(2010年5月19日《中華讀書報》)中,已做了說明。去年我們邀請的是美國哈佛大學詹姆斯·布萊恩·科南德特級教授、美國人文與科學學院院士宇文所安(StephenOwen)先生。今年請到的則是挪威皇家科學院院士、奧斯陸大學漢學系教授何莫邪(ChristophHarbsmeier)先生。 作為著名漢學家,何莫邪先生1946年出生於德國哥廷根,1981年在哥本哈根獲得中國古典語法方向的博士學位,1985年起任奧斯陸大學漢學系教授。何莫邪教授很早就與北大建立了良好且穩固的合作關係,1997年起任北京大學中文系客座教授,1998年起任北京大學漢語言研究中心終身研究員。除了專業著述《中國古典語法研究》(1981)、《中國傳統語言與邏輯》(1998),我更感興趣的是其《社會主義與佛教徒的相遇:漫畫家豐子愷》(1985)。此外,二十年前的《哈佛亞洲研究》上,曾發表何莫邪先生的《孔子的樂——〈論語〉中的幽默》,也很精彩。單看題目,你就能猜到其別有幽懷。這次系列演講的第五講「笑臉的孔夫子和中國笑林文化」,大概與此相關。 在我看來,世界上的教授大致可分為四類:第一類,有學問,但不太好玩;第二類,好玩,但學問不太好;第三類,學問和性情都不怎麼可愛;第四類最少見,那就是:有學問,同時又很好玩。何莫邪教授大概屬於這非常稀有的第四類教授。為什麼我敢如此斷言?等下他一開講,你們馬上就明白。 一個研究古漢語的專家,喜歡豐子愷,關注中國的笑話、漫畫以及小人書,這樣的教授,不管是「土」還是「洋」,必定是好(hào)玩,而且好(hǎo)玩。當然,只是「好玩」還不夠,還得玩出名堂來,就像前幾年去世的王世襄,在別人不經心的玩意兒里,做出獨一無二的學問來。從漫畫中讀出康德哲學,藉助豐子愷作品理解佛教思想與社會主義的張力,或者將歷代帝王捧為「大成至聖先師」的孔夫子重新拉回人間,談論《論語》所蘊含的幽默感,這裡需要的不僅是學識,更重要的是智慧與心情。 上個月,北大為紀念高名凱教授百年誕辰而舉行學術研討會,我的發言題目是《語言學家的文學事業》(2011年4月27日《中華讀書報》)。毫無疑問,高先生的研究領域及主要貢獻是語言學,可他同時還是現代中國最重要的巴爾扎克小說翻譯家之一。語言學家中同樣「不務正業」的,還可以舉出趙元任之翻譯《阿麗思漫遊奇境記》,以及王力翻譯眾多法國小說、戲劇。但很可惜,這樣的越界操作,自由揮灑,今天的學者做不到,也不敢做。 有專業,但不限於專業,可以且能夠「跨界」思考與表達,這是很讓人羨慕的學術境界。在專業壁壘日益森嚴的中國大學裡,學古漢語的,不太敢談杜甫的詩作,更不要說魯迅的小說或者豐子愷的漫畫了。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撈過界」、「不專業」之類的譏諷。國外漢學家沒有這種禁忌,只要研究對象是中國,管他是歷史、文學、宗教還是藝術,都可以做。至於從哪個角度切入,全憑自己的興趣,沒有什麼不可以,也沒有什麼不可能。 回到今天的講題《再說豐子愷》。我讀過何莫邪著、張斌譯《豐子愷:一個有菩薩心腸的現實主義者》(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5),也看過鳳凰衛視「我的中國心」欄目中的「挪威的夫子:何莫邪」(2009年底),因此深知邀請何教授是個好主意——不僅漢語專業學生受益,文學專業的學生也會很感興趣。至於感興趣的原因,與其說是專業問題,還不如說是做學問的姿態與心態。 為什麼覺得中國文化「好玩」,很大程度是因為研究者的趣味與心智。如此做學問,就好像豐子愷的漫畫一樣,是以童心觀察世界。因此,請允許我引用豐子愷的兩段話,作為今天何莫邪教授演講的「引子」。在《談自己的畫》(1935)中,豐子愷稱:「成人的世界,因為受實際的生活和世間的習慣的限制,所以非常狹小苦悶。孩子們的世界不受這種限制,因此非常廣大自由。」「我企慕他們的生活天真,艷羨他們的世界廣大。覺得孩子們都有大丈夫氣,大人比起他們來,個個都虛偽卑怯;又覺得人世各種偉大的事業,不是那虛偽卑怯的大人們所能致,都是具有孩子們似的大丈夫氣的人所建設的。」 回不到童年狀態的我們,只能藉助閱讀、思考、追懷與闡釋,多少保持一點童心與童趣,並以此視角觀察這既「骯髒」又「好玩」的大千世界——此舉既隱含生活哲理,也是從事學術研究的小竅門。 (2011年4月26日在北京大學第二屆「胡適人文講座」第一講所作「開場白」,28日修訂成文)
推薦閱讀:

漢代第一陰謀家陳平:玩弄韓信於股掌之間
陳平傳略
陳平傳(附王陵傳)
陳平,漢初政壇的不倒翁(三):潛  伏
陳平簡介 漢丞相陳平

TAG:學問 | 陳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