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記鐵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鐵凝生肖屬雞,2017年恰是她的本命年。雞,從奚從隹,鳥綱雉科。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雞是祥瑞之鳥——鳳凰的原型,如《山海經》中有記:「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將身兼中國作協與文聯主席的鐵凝譽為美麗的鳳凰,或許並不為過。

  今年春節前夕,在作協慰問老幹部的聯歡會上,鐵凝出現時引起的注目,不亞於現今當紅的明星。人們紛紛趨前同她握手合影,這除了她領導的身份外,亦因她那謙和沖淡的笑容、端莊得體的舉止、優雅又不失溫暖的形象等人格方面的魅力。

  大家都叫她鐵主席,曾作為她作品的責任編輯,我則一直稱呼她鐵凝老師。回想起來,認識她已近20年了。當我還是個文學青年時,就被她的小說《哦,香雪》中優美而豐富的情感氛圍所感染,延續了若干年後,仍在發酵,以至於當過播音員的我曾情不自禁地將整篇誦讀過一遍。老實說,在誦讀的過程中,讀至「前邊又是什麼?是隧道,它愣在那裡,就像大山的一隻黑眼睛。香雪又站住了,但她沒有返回去,她想到懷裡的鉛筆盒,想到同學們驚羨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閃爍。她彎腰拔下一根枯草,將草莖插在小辮里。娘告訴她,這樣可以『避邪』」的段落時,不知為何,我的眼睛竟然濕潤了。這只是小說臨近結尾的過渡段,但所帶來的文學感召力卻是潛移默化的。

  《哦,香雪》是鐵凝早期的代表作。這部於1982年獲得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的榮譽及首屆「青年文學」創作獎、不足萬字的小說被導演王好為搬上了銀幕,鐵凝擔任編劇。影片公映後,獲得第41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青春片最高獎。

  鐵凝的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的還有中篇小說《永遠有多遠》,這篇小說曾獲得「第二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及「首屆老舍文學獎」。我對小說中描繪的白大省及西單小六等人物和他們在北京衚衕中的言行舉止頗感親切,好奇鐵凝一個河北姑娘卻能將京味描述得那般遊刃有餘。後方得知,鐵凝出生在北京,其身上本就附著北京的影子,難怪在她的作品中,總能感受到那股意境雋永的文化底蘊。

  20世紀80年代,許多作家以改革與反思的時代主題為切入點,百舸爭流。鐵凝則不讓鬚眉,以女性的敏感與細膩於其中開拓出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鐵凝曾在她的創作談中說,白大省是一個「死角」。在物慾橫流、「陽光」肆虐的空間,這一冰凍的精神「死角」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她有學歷,有房住,也沒有下崗,但她追求的「永遠」卻總是在施恩招怨的境遇里,處在生存的尷尬中。也許從白大省善良的天性里和她一次次為愛情付出代價的過程中,我們能夠找到像祥林嫂、石桂花等一些變異的「幽靈」。白大省被她自己的精神追求束縛著,與西單小六相比,她是在壓抑狀態中尋找著自己陰錯陽差的目標,從心理學「自卑」的角度來分析,一個失去美麗與性感的女人,或許更想用「好人好事」來贏得這個世界,同時也幻想這個世界以同等的眼光來看待她。但她的希望總是在背情、背義間被虛假的「真誠」所摧毀。

  2001年,我應邀為《小說界》作了一年的人物專訪,鐵凝是其中一位。我是在「青創會」上採訪的她。那時的鐵凝還是河北作家協會主席,你很難把她與那些風華正茂的青年女作家區分開來。她是那樣的年輕美麗,如果不是她的早期作品產生於20世紀80年代,你會認為她和現在的青年作家群是同代人。誠然,鐵凝的創作也和她的美麗一樣,保持著旺盛的青春活力,她的作品一篇比一篇出彩,不斷引起人們的關注,如《玫瑰門》《永遠有多遠》《大浴女》《笨花》等,並頻頻出現於一些文學獎項和排行榜中——這就像已故的義大利著名作家莫拉維亞說過的那句話:「只要精神年輕就會永遠年輕。」

  其中,有評論家對鐵凝的《大浴女》曾評論道,她是在呈示、在展現、在裸露,是力圖通過這樣的作品向世人輻射出自己的心靈陽光。而對鐵凝近期的文學創作,有人說,這是一種近乎商業化的流行小說;也有人說,這是一種痛苦而又辛酸的感情沉澱。鐵凝似乎是想在她的作品裡尋找到某種合理性的選擇。

  無疑,鐵凝對文學的選擇是正確的,也是成功的。她在描繪著自己的內心世界,她那雋永、天真的笑容往往會使人受到感染。她說,她的文學創作希望給人們帶來一些溫暖。繼中篇小說《永遠有多遠》之後,鐵凝又創作出巨著《笨花》,併當選為中國作家協會主席,而且也尋覓到了愛情的港灣,這讓人感到欣慰。

  鐵凝就任作協主席後寫的第一個短篇《咳嗽天鵝》便是由我來責編的,隨後她將《春風夜》也交給了我,我常常會嘆服於她的小說中那綿密細緻的構織。有一些異議者把她的作品與她的官職聯繫起來,好像她的一切文學成就都是趨炎附勢的產物,這是不公平的。鐵凝的文學成就早在「解凍」之初就讓人側目而視了。她的作品需要有細細品味的過程,而後方覺如飲甘露,漸漸融化於心。

  某次採訪時我曾問鐵凝:「回想起來,新時期您創作的小說,讓我記憶猶新的仍舊是《哦,香雪》和《沒有紐扣的紅襯衫》,從一個讀者的角度來看,這類小說反映的是現代文明與傳統觀念的衝突,您自己也這麼認為嗎?」鐵凝本人認可這種看法。我繼續追問其創作的緣起。鐵凝則回答:「你問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看上去很簡單,但實際上也很難用一句話就能概括。我創作的起因,許多年來,被人也問過無數遍了。我沒什麼特別的追求,首先就是自己感覺到有話要說,具體說話的方式就是小說,要表達對這個世界的基本看法。經過一段時間的創作,似乎仍能證明自己的創作意識與實力,也就這麼寫下來了。」

  鐵凝的短篇小說常常把對人物的人性剖析放在一件小事或一個小人物身上。記得一個美國雜誌的主編談起她早期創作的小說《哦,香雪》時曾說,她的小說之所以打動了人們,是因為表現了人類心靈共通的層面。她在《咳嗽天鵝》中便講了人和一隻白天鵝的故事,將著眼點落在人與野生動物、與自然生命的關係上。天鵝可以說是人物命運的添加劑。同邋遢媳婦香改打了三年離婚仗的劉富因為從鎮長那裡接手了一隻白天鵝後,生活產生了微妙的變化。白天鵝得到女兒的喜愛,女兒還告訴他,這白天鵝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學名叫黃嘴天鵝,也叫咳聲天鵝。雖說劉富把咳聲天鵝置換成了「咳嗽天鵝」,但他精心為這隻有些病態的天鵝恢復生命力,除了每天給它吃一個雞蛋外,還和女兒研究起給它治病的良方,經年累月,他儼然成了養育天鵝的專家了。這天鵝給他的生活帶來了樂趣,帶來了辛勞與付出,同時也產生了對這天鵝的崇敬之感。當有人勸他把這病鵝美餐了事,他想起了那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諺語,想到自己若吃了天鵝,豈不成了「癩蛤蟆」。早年他在部隊里被副政委的女兒看上,他卻匪夷所思地沒有答應,可以說正是出於這種自卑的心理。他覺得他就是應該本分地生活,精心地養好鎮長轉送給他的珍禽。他是白天鵝的僕人,他要把它侍奉好,然後送它到它應去的殿堂。這就如同格林童話中所描繪的那種灰姑娘重生為白天鵝的願景一樣。

  然而小說最讓人震撼並感到揪心的部分是,劉富幾經周折通過動物保護協會找到省動物園,好不容易把白天鵝送進它該去的殿堂,這殿堂卻把這隻在他看來十分珍稀的鳥禽給輕易吞噬掉了,而且吞噬的理由是那麼的輕描淡寫——這隻病鵝活得太久了。可以說這一刻,將天鵝肉狗食而烹不僅吞噬的是天鵝本身,同時也吞噬了劉富內心的美好嚮往。小說前面對生活細節的鋪墊到這裡得到了充分的詮釋,也為小說畫上了一個讓人心酸的句號。

  鐵凝在另一篇散文《擀麵杖的故事》里記述了一個鎮長為拓路而要去砍樹的細節,而樹與木製的擀麵杖又有一種內在的聯繫。鐵凝在這一系列的生活感受里找到了一個人性異化的共通點,便是加繆所說的「存在的荒謬性」。

  今天,鐵凝爐火純青的短篇創作相比她年輕時純凈的《哦,香雪》等作品在創作風格上雖有一定的變化,但其中內在的脈絡聯繫卻是一以貫之的。誠然,這種聯繫又不僅限於傳統觀念範疇之內。《咳嗽天鵝》中,天鵝在呻吟地咳嗽,媳婦香改也患著多年的咳嗽病,但心掛天鵝的劉富似乎已經把她忘掉了,只是在天鵝無奈地成為盤中餐之後,他才在車上又聽到了香改的咳嗽聲,這兩者互為依存又互相排斥,卻彷彿都喚醒了劉富的隱隱良知。同其以往小說的意境相比,今天的鐵凝在剖析人物的靈魂方面可謂更深刻、更入木三分。當然,這裡仍存有人類心靈所能共同感受到的詩化的東西,不過已經沉澱為其生命中豐富多彩的情感世界。

  對此,鐵凝是這樣看待的,她拿《哦,香雪》和《沒有紐扣的紅襯衫》來比較:「我前後的作品,許多人都說過有很大變化。前面那些作品的那種清新、天真、單純的東西發展到今天就慢慢地複雜了起來,我自己覺得從表面上看可能是這樣的。如你到了四五十歲再故作一種天真狀,別人和你自己都會感到不舒服。一個作家要不斷地打倒自己,要有勇氣面對自己。你說的創作風格的變化,我想應該是一種超越吧,雖說這也非常不容易。」

  不過,我個人認為,鐵凝在創作意識上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雖說表面上有一些形式的變化,題材更豐富多彩,創作技巧也更老道成熟了。我曾在一本時裝雜誌上看過一篇她的專訪,裡面配發了一張很美的照片。給我的印象是富有青春氣息的。如果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一個美麗的女性如果仍是單身,不管年齡有多大,她的女孩心理便沒有「斷奶」。當時要給她的小說寫一篇評論,我曾細細品味過她小說中的氣韻,雖然也有許多變化和層次,但說到底還是沒有改變那種對純真嚮往的初衷。

  鐵凝說:「這是要一直堅持的,我希望我能一直這樣做下去——也許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靈魂的東西。至於說到變化與不變化,你經常可以聽到兩種聲音——一種就是覺得變化很好,另一種就是希望重新回到原有的創作軌跡上去。我覺得一個作家要是總不變,那也是可怕的,包括你的解釋,你所描寫的對象、敘述本身,你對世界、對人的靈魂開掘的程度、對生命走向的把握,倘若要是總處在一成不變的狀態中,那也是很恐怖的。所以說變化還是好的,至少可以說明創作活力。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一個作家要善變,是需要很大本領的。反過來說,一個作家要是在世態的千變萬化中守住自己的一方凈土,也是需要智慧的。變與不變都是辯證的,我現在的創作意圖就是希望讀者能夠注意到我表面上的變來變去——但敘述的故事、敘述的人群其實萬變不離其宗。」

  我問:「您的創作視點都是放在小人物身上,再一個就是女性敘事的方式也一直滲透其內。您有沒有想過要換一種敘事方式?比如說瘋狂一點、張揚一點。」

  鐵凝不置可否地答道:「如果你的小說需要你瘋狂,你可以瘋狂,不過到現在我還沒有碰到那種需要我作出那類狀態的小說。所以我認為,寫作還是需要一種老實的情感。那天我和一個作家聊天就談到了,我常常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我希望在有些讀者看來,在我前後反差很大的作品中,能看到骨子裡最本質的東西。這種情感也是我現在一直追求的。我認為文學還是要給世界帶來一些溫暖——要有體貼人生的成分在裡面。」

  確實如此,當看完《永遠有多遠》,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鐵凝所說的那種情感。雖說裡面也有挫折、失望、辛酸的淚水,但那種濃厚的生活氛圍、濃郁的人情世故,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在一些研討會上也有學者提出,說她的這些小說,包括《大浴女》在內,實際上是一種流行通俗小說。對此,鐵凝笑言:「我不準備對任何評論發表看法,我認為作家和讀者交流的最好方式就是作品本身。」

  的確,《大浴女》出來之後,人們眾說紛紜,對書名也百般推測,有人說是呈現、展示,也有人說是裸體。鐵凝自己當時是怎麼考慮的,抑或是看了塞尚的那幅名畫後產生的聯想?我將這樣的疑問拋給了她。

  鐵凝淡然地說:「這部小說寫完後原本沒有名字,因我經常喜歡翻一些畫冊,我本人也非常喜歡塞尚的畫,過去我看到他的一些靜物比較多,他的人體畫我看得並不多。後來在那一階段,我集中看了他一系列這樣的組畫,《大浴女》只是其中的一幅,當時給我的直觀感覺很好。他畫的人體都是在自然當中,男人女人都是很健康、很茁壯的——我覺得特別感染我,就這麼簡單,就把這個名字定下來了。」其實,若讀者多少了解一下鐵凝的身世便知,她對畫作的熟悉是有家教淵源的。鐵凝的父親是位畫家,她早就耳濡目染於其間了。這個書名不是出於商業上的考慮,也不是要起一個讓人想入非非的艷名,而是想要喚起人們的審美感受,達到美的藝術共鳴。

  有過知青經歷的作家鐵凝寫了許多鄉村題材的小說,人物也經常處在城鄉交界的點上,但《永遠有多遠》則是一篇帶有北京衚衕氣息的小說。當時人們便推測,她是否想在京味小說創作上嘗試一下。鐵凝說她沒想那麼多,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也不是特別為北京讀者寫的,只是尊重自己內心的情感,這個故事在心裡存在很多年了,不過在某一時期把自己內心貯藏的東西寫出來罷了。小說出版後獲了獎,故事也牽動了許多在北京衚衕里長大的女性的情感。那時,劉恆的《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電視劇正在熱播,與鐵凝的《永遠有多遠》相互映照。我非常感興趣地想知道,這兩位我喜歡的作家為何都選擇了類似的人物載體呢?

  鐵凝的思緒似乎被我拉回到了過去,她不由披露了自己當時的創作心態:「許多人看過這個小說,總有一種懷舊的感覺,說這個女孩子多麼善良、多麼讓人同情,同時又有一些惆悵、辛酸的情緒。由於這類環境使然出現的情感,將隨著衚衕的消亡而消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當然,通過這個人物也表達了一些這種情感的轉換。這個小說我更想表達的是人改變自己的一種可能性。白大省這個人,實際上她很不滿意自己這麼善良——這麼不女性、這麼不妖嬈,和西單小六的反差是如此的大。這個善良的女孩子,應該說是有點缺心眼兒,她的心情是沒有人能理解的,大家都希望她一直就這樣下去,無需改變。只有你自己不改變,一切才是美好的。沒有人顧及她的追求、她的理想,而她要改變自己的那個願望實際上是合理的,我們現在就是不承認這種合理性。這樣,這個悲劇就產生了——每個人似乎改變自己的可能性都是很小的。至少在這個人身上是這樣,在許多人身上也是這樣。我自己也一樣,你不是一個孤立的人,你是一個社會的人,是和他人相處的人。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應該都有一個似我非我、或是將自己的命運重新開始的念頭。比如白大省就是這樣的一個女性。」

  記得那時我還向她提了一個傻乎乎的敏感話題:「從另一個層面上來看,我在《永遠有多遠》這篇小說里還讀出了對男人失望的感傷,換句話來說,您自己是不是也對男人感到很失望? 我這麼說是完全基於您自身而言的。因您這樣的才貌雙全、這樣的美麗,又有這樣的社會地位,為什麼婚姻問題遲遲未決呢?可見您對男人失望的程度。」鐵凝則坦然一笑:「我倒不這麼認為,我不失望。我認為一個女性不應不加掩飾地就宣稱對男人失望,或是對女人失望,或是對整個人類失望。我覺得在男人身上存在許多問題的同時,女性自身也存在。所以說文學的魅力就在於此,它可以探討、演繹、分析一些故事,觸摸人們的心靈。男性在我的小說里可以退居二線,但這並不等於說我對男性失望。至於婚姻問題,我要聽從上帝的安排吧!有些事不可強求的。冰心老人跟我說過一句非常有智慧的話,她說,你不要找,你要等。這個等也不是消極的,裡面包含著的意義,一個是自然的,還有一個是命運的,特別是情感的問題你也用不著去強求,那太費氣力了。」

  多年後,鐵凝有了美滿的歸宿。我又責編了她的一篇僅有5000多字的精短小說《火鍋子》,內容是講一對相濡以沫的老年夫妻,執手相伴吃火鍋的過程中所發生的尷尬。這篇小說在《北京晚報》全文轉載後,我曾向馮小剛建議,將它搬上那年由他執導的春晚舞台,這比那一些讓觀眾直倒胃口的小品要強。當我將這建議告知鐵凝,她笑道,這怎麼可能,人家是要那些有噱頭的東西。其實,春晚的編導一直沒有真正去了解觀眾究竟想看些什麼——好的文學作品才是節目的源泉。在這篇小說中是否滲透了鐵凝的一些婚姻觀念,我們不得而知。

  當談及鐵凝的一些文學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後並未引起很大反響時,她認為,這個問題不能這麼簡單地認識,不能說一部影片沒有被類似張藝謀這樣的導演選中而搬上熒幕、轟動一時,它就沒有價值或是存在問題。文學的影響是需要慢慢消化沉澱的。我問起河北作家群是否受到了她創作的影響時,她予以否認:「首先要把這話分開來說,他們從來沒受過我的影響。雖說是河北作家群體,但每個人還是有每個人的特色,相互所敘述的故事、所掌握的素材也不盡相同。比方說,被稱為『三駕馬車』的談歌、關仁山、何申,他們是同時出來的,他們的創作特點都是快速敏銳地反映我們現實生活中一些迫在眉睫的問題,他們很勤奮,作品也寫得很多,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但他們三個之間所選取的故事題材、所描寫的角度還是不一樣的。而且在『三駕馬車』之外,另外的一些河北作家,其創作更是各有千秋。所以說,你要將對河北作家籠統的認識再細化一下。」接著,鐵凝又說:「我們現在還有一些更年輕的作家,比如說阿寧,還有剛才你提到的劉燕燕,還有另外幾位,一個是李浩,一個是劉向東,還有王秀雲等,他們的作品都在《花城》《收穫》《人民文學》上發表過,備受關注。他們也不是以局外人看河北的那種立場與視野去創作。現在的小說,各種技巧、各種流派、各類花樣翻新的創作手法,我都已借鑒、瀏覽了不少,現在冒出的青年作家比我們當時的起點要高。我覺得每一個作家在每一個階段都有所不同,到了我這個階段是需要大老實的,這個大老實並不是指獃滯的、停滯不前的寫作方式。我認為我們現在的創作形式比較多,內容比較少;技術比較多,情感比較少。」

  其實,從鐵凝創作的長篇《笨花》中不難窺到她的這一創作意識。她稱自己是一個工匠:「寫小說的人如當不了一個『家』,就起碼當一個匠,匠是什麼呢?就是手藝。鞋匠、鐵匠、木匠,都很了不起的。小說創作看開了也是許多手藝中的一種。要成為『家』,就要先當好這個匠,我說的大老實是這個方面的意思。」

  鐵凝就任中國作家協會主席這些年,我時不時在各種場合見到她,依舊會向她約稿,她仍會忙裡抽閑如約提供一些佳作,讀者也依然能感受到她小說中的優美韻律,仍能體會到那種淡雅的憂傷。

  中國作家協會的工作事務較為繁忙,如何一碗水端平,如何團結筆飽墨酣之眾是一個難題。鐵凝則巧妙地以女性的溫厚謙和折衝樽俎、求同存異,在當領導的同時,也保持著她對文學世界的初心。有一次,在中外作家論壇上,她亦像文學青年那樣真誠地向參會的莫言索要簽名本,這一刻她彷彿也有追星情結了。遺憾的是鐵凝自己因領導的身份,為避嫌不能參加茅盾文學獎和魯迅文學獎的評選,儘管她的作品已臻爐火純青之境。

  中國作家協會在鐵凝執牛耳的這些年中,成就引人矚目,如產生了獲諾貝爾獎的莫言,獲世界科幻雨果獎的劉慈欣、郝景芳,獲世界安徒生童話獎的曹文軒等。應該說這是中國文壇過去前所未有的可喜局面。本命年,身兼雙料主席的鐵凝任重而道遠。她將怎樣引領中國文學藝術界的走向,人們拭目以待。但不管怎麼說,她是繼巴金、茅盾、郭沫若之後,一顆文壇與政壇上燦爛的雅典娜星,也是令女性群體驕傲的榜樣。相信她也仍在繼續著她的文學創作,我同眾多讀者一樣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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