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如來大寶法王的中文翻譯:妙融法師(下)
我們尊貴的家師潘麟先生之成就與造詣遠在十七世大寶法王之上,比如說親近家師即可開頂(成千上萬的人甚至只見到潘麟導師之照片、視頻或閱讀其著作,一天或數天內便獲得徹底的「開頂」——即頭頂百會穴處之頭骨化開硬幣大小或更大,創造了人類五千年從未有過之生命奇蹟),大寶法王達不到;親近家師後很多重大疾病得到好轉或痊癒,大寶法王亦達不到;比這些更為重要的是,家師在思想和文化方面的強勁之創造力,在當今世界各地及各大流派的成就者中,無有出其右者。
但家師乃平民出身,長期生活於社會底層,隱居于山林之間,故家師示現出來的是隨和平易之相。因家師不擺架子,不喜鋪張,因而一些淺薄之人,勢利之徒,不知尊師重道,時常在家師面前言行放肆,舉止輕薄,不如理(禮),不如法的現象比比皆是,讓我等為之惋惜。儘管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尊者是佛教中的出家比丘,是當今最年輕的世界級宗教領袖,與家師立志開創生命科學與傳統文化新未來,存在著根本差異,在很多方面本無可對比性。但仍然決定向大家推薦《專訪如來大寶法王的中文翻譯:妙融法師》一文,希望大家從中獲得一些啟迪。
走近聖賢有兩類人:一類人是走近後,越熟悉越放肆,越熟悉越輕視聖賢,覺得聖賢也是人嘛,還不是與我們一樣整天吃喝拉撒睡,沒什麼特別之處呀,此謂之「凡夫見」——因為自己是凡夫,故見誰都是凡夫;另一類人是越走近越發現聖賢的不共之處,越發現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之理,而益發認識到自己能幸運地親炙聖賢而倍感珍惜與幸福!從歷史上看,無論古今,無論中外,無論儒佛道哪一家、哪一派,那些最終能在聖賢身邊留下的人,那些親近聖賢后時時成長,時時發生脫胎換骨的人,一定是後者。
東方生命研究院 啟
專訪如來大寶法王的中文翻譯:妙融法師(下)
妙融法師
本文是妙融法師於今年(2005年)四月初,首次到紐約參訪時,接受《福德海》雙月刊編輯的訪問。本刊希望通過此次的訪問,令讀者們對尊勝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鄔金欽列多傑有更多的認識,在修行的道上有所幫助。
妙融法師簡介:
1975生於台灣台北。
1989入佛光山佛學院就讀。
1993依止佛光山星雲大師出家,同年受具足比丘尼戒。
1994前往西藏拉薩,跟隨西藏大學次仁央宗教授、社科院普穹老師學習西藏語文,並親近哲蚌寺朗仁活佛學習內明典籍。
1995前往尼泊爾加德滿都的噶舉傳承「列些林高級佛學院」就讀,並依止多位仁波切學法,如:桑傑年巴仁波切、創古仁波切、堪布竹清嘉措仁波切、明就多傑仁波切等。
1998承擔尼泊爾「龍樹中文學校」執行長一職,負責化育基金會在尼泊爾、印度、西藏各地護持小喇嘛、寺院、佛學院與閉關中心等項目。
2001開始擔任口譯工作,曾經為尊勝第十七世大寶法王、桑傑年巴仁波切、創古仁波切、堪布竹清嘉措仁波切、明就多傑仁波切等口譯。
福德海:法王制定的這些規矩是從何處得來?
妙融法師:法王找了很多資料,也曾找過歷代法王的資料,尤其是第七世法王,他在那一世也辦過祈願法會。法王看了很多過去以及現代的資料,並將這些傳統與現代的資料融合在一起,再加上他自己的觀察而制定。當然他也看過顯教法會的錄影片等等。法王把這些資料整合起來之後,就設計了這樣一個很全面的法會。像早上我們受戒的時候完全是按照南傳原始佛教的方式,包括吃缽飯、過午不食等等。中間念誦的發菩提心文是大乘佛法的內容。最後我們還有金剛乘的灌頂、修持等。這是很難得的一次三乘圓融的大法會。我還記得我們在托缽的時候,本來到菩提迦耶的朝聖者就包含修學上述三乘佛法的行者,有些沒有參加祈禱法會的喇嘛、阿尼他們也參與供養僧眾,還有很多漢傳的顯教師父、信徒,以及南傳佛教的信徒都在供養托缽的隊伍,所以我覺得這是非常圓滿、圓融的一次。
大寶法王做了很多事情,包括所有的作為、言語唯一能用「圓滿」「圓融」來形容。想想二十歲時我們在做什麼呢?同樣是在二十歲的年齡,法王已經透過他自己來圓滿自己的傳承。
法王不管在做任何的事情或決定,他都在做一個先例,並且都在做一個圓滿的模範;他也特別提倡不要分別,並一再強調三乘合一的修持,法王的做法不管是直接或間接地都在告訴我們,任何事情都不是對立的,都有融合的機會,而且都能把所有的修持都包含在其中。這次祈願法會還特別給南傳的法師們一個區域,他們雖然不會念藏文,但是他們可以念他們自己的經文。每個學院有自己的一區,每個寺院也有自己的一區。許多大乘的法師也來參加,這是非常美好圓融、圓滿的法會,大家都充滿法喜,互助、融合,這是非常好的事情。
福德海:可否談談有關「關公儀軌」的由來呢?
妙融法師:有關這個儀軌的由來、製作的原因、緣起,這些在儀軌裡面都寫得很清楚。我們只是幫忙工作而已,法王並不會跟我們講太多。
福德海:《福德海》雙月刊正在收集法王的開示,想把它編成一本書,您有什麼建議?
妙融法師:雖然我還沒看到這本書,但是基本上這是個很好的想法,因為目前也沒有人真正地將法王在各個不同場合的開示結集起來。我想任何這方面的發心及做法都會對整個傳承、教法的弘揚,以及對眾生都是有幫助的。我唯一的建議就是封面要設計好看一點,這很重要。
福德海:您專程來為詠給明就仁波切翻譯,在加州、紐約也接觸了部分的佛教徒,對大家有什麼建議嗎?
妙融法師:建議我不敢說,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覺得在美國大家能這樣地學習佛法並且很發心,感覺大家蠻互助的,我很隨喜讚歎。但是學習佛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要跟大家分享的是做任何一件事,尤其是在學佛上,我們永遠要保持精進、用功的心,但是不要急著要得到所謂的結果,或者急著要有什麼成果,這些都是不好的。我們要永不放棄地在佛法的道路上,但也不要太逼迫自己,不要緊張、著急,就像密勒日巴祖師所言「慢慢修,快快到」。
福德海:初學藏傳佛教者您有什麼建議?
妙融法師:所謂初學佛者應該有兩種,一種是完全沒有佛教基礎者,連顯教都沒有接觸過;另一種已經是顯教的弟子,也懂很多顯教的道理,但卻是第一次接觸藏傳佛教,就這二者而言是有所不同的。
首先談談無任何佛法概念及基礎者,這樣的佛弟子對於學習藏傳佛教並不是急著要找上師,或者太快就投進任何一個教派或只接近一位上師。當然,如果你是碰到非常有因緣、一見到就生起大歡喜心、大信心,立志跟隨的上師,這種情況除外。對一般人,我的建議要多聽聞佛法,因為佛法不論是漢傳或藏傳,都說到聞、思、修三學。這三學裡最重要的就是聽聞,也就是尚未有佛法基礎,連基本知識與見地尚未具足的時候,我們就應該多聽聞佛法。到什麼地方聽聞呢?到正信的道場,或者是在實修上有公認性的上師們處。如果有這樣的課程或是聽法的機會,就應該要盡量地把握。在這個時代學習佛法是很方便的,因為我們有網路,有書籍,各種學習工具都是我們可以接觸佛法的渠道。
如果知道有哪位具德的上師,我們可以收集他們的著作,聽他們的開示,就算沒有直接的課程接觸也沒關係,網路上、書本里有很多這樣的資料。聽聞、思惟,慢慢地你就會有方向,有見地,這是個必要的過程。我也建議初學藏傳佛教的朋友,如果你沒有顯教的基礎,身旁也沒有具正信的朋友或教友的帶領,你可以多閱讀顯教的經典、讀正信的佛書及大師們的開示,這都是有幫助的。以上是對沒有佛教基礎者而言。
對於已在顯教里修學一段時間者而言,這樣的顯教弟子要進入藏傳佛教還是從聞、思下手。如果已經決心要進入藏傳佛法,你就可以開始去聽聞教法,也可以開始修持上師所傳的法,例如四加行、觀音法門、文殊法門等。
對於完全沒有藏傳基礎者而言也可以修持儀軌,但是因為沒有基礎,也不知道哪位上師是你比較有緣的,或是想追隨的,或者說沒有明確方向的;這樣的你,可以先做聞思的學習,不一定要急著學習修持儀軌。除非你碰到非常歡喜的上師,你會跟他學習之外。如果還在尋找就應多聞思。但是對於已經有顯教基礎的人,遇到具德的上師時,就應該跟著他開始做修持的功課了,課誦、觀修、禪坐等。不管任何弟子,是由顯到密或直接進入密乘,要有一個很重要的觀念,三乘教法都是很好的。佛說八萬四千法門皆因眾生有不同的根性,在不同的時期,都有其作用,不要有金剛乘最好或是顯教才好的分別心。
我們學習的是藏傳佛法,因為藏傳佛法裡面包括了小乘、大乘跟金剛乘的修持,是三乘合一的修持,這是個很好的體系。不能說我們是修密乘的,因為只有修持密乘是不夠的,尤其在沒有任何小乘及大乘基礎之下修密乘,這種情況是不太好的。不管在任何一乘中修持,我們要知道這都是修行的次第,都是我們修行必須具備的步驟。我們歡喜那個法門,那是因為它對你現在的情況、心性各方面是有因緣的,是有幫助的。在這之外三乘並無高下優劣之別,我們最好不要先有任何的分別心,應該抱著比較寬廣的心多聽聞,並且思惟佛法,接觸好的上師。
福德海:有些人隨喜密乘,可是修行想要用顯教的方式,您覺得呢?
妙融法師:事實上並沒有差別,因為你喜歡那種修持,而且你覺得你修那樣的法門,就會生起法喜並且能夠對治自己的煩惱,讓自己覺得更清涼。只要有這樣的效果,就表示這是個好的法門。不一定要修密乘,也不一定非修顯教不可,沒有任何事情是絕對的。如果喜歡顯乘,你就去修,如果硬要修密乘而起了煩惱心那更不好;如果喜歡修密乘,卻硬要修顯乘那也不好。任何一個法門的存在,都是依著眾生不同的習性、不同的根性而存在。因此一個法門再好,如果對自己並沒有幫助,也不會讓自己生起歡喜心,這個法對自己就沒有用處了。
福德海:您也負責尼泊爾地區的龍樹藥房以及中文學校,為什麼選擇在當地進行這個工作呢?
妙融法師:這個緣起是一位前輩居士及我的母親,他們曾經去過尼泊爾。當我還小的時候就被送去學藏文,後來他們發現一兩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們覺得自己年紀大了要學習藏文可能已經太遲了。看到那麼多的小喇嘛為什麼不讓他們學習中文呢?幾個、十幾個一起教,總有一兩個是能學好的,這也能培養中文人才,或以中文作翻譯,甚至直接就以中文弘法。這些小喇嘛們學習中文總是有好處不會有壞處,而且也可減少漢藏之間互不了解的地方,因為語言不通總是覺得陌生。如果語言通了,不管他們以後是到漢族的地方、國家或社會就更能溝通,其他事情也更能上手。當然最好的情況是他們能夠翻譯、弘法,基於這些原因我們就成立了中文學校,後來我就一直在中文學校服務。
我們那邊也有很多藏族老師,他們會藏語也會漢語,所以在教這些喇嘛們就方便多了。由於那些喇嘛都不曾上過正規的學校,大的小的都沒有讀過書,因此我們的老師不只要教中文,還要教生活規矩、衛生知識、保健常識,還有基本的禮儀須知等。後來我們發現中文學校在那邊有很好的影響,很多喇嘛學生都很喜歡中文學校的老師。有時候我也會在中文課程中加一些中國文化的介紹,譬如故事、典故、地方人文的介紹,也希望他們能多了解漢族文化,將來他們面對華人的時候能夠更容易理解他們。中文學校是這樣開始的。
中文學校裡面有些老師是通曉中文、藏文和英文的,所以就像個翻譯中心,很多的喇嘛、阿尼,常常跑來找我們提供醫藥上的援助,還有一些是不知道要去哪兒看病,或是去看病有些表格不會填,要我們幫忙填寫。因為這樣的狀況不少,所以後來我們也就加以規劃而成立了一個醫療室。那時候中文學校的一個執行長張琦小姐,她的先生是尼泊爾當地的醫生,而且她的先生曾在中國求學九年,是個很好的人。由於認識這位醫生我就有機會多問有關醫療方面的事情,最後我們發現成立一個藥房是可能的。
於是我就回台灣,正好跟一位黎醫師談起此事,他曾經幫忙南印度的色拉寺成立過類似的醫療室,當時他給了我們一筆啟動經費,我們馬上就開始了。我們的醫療室位於尼泊爾加德滿都地區,該地寺院很集中,所以從其他的寺院走到我們的醫療室並沒有問題,不需要坐車。我們同時也發現,這樣的小醫療室可以服務的對象多達兩三千人。
我們曾經到各個寺院宣導我們有一個龍樹醫療室是免費提供醫藥的,而且幫每位僧人都做了一個資料卡,當他們來醫療室拿葯的時候就有他們的資料。這個資料卡的好處是什麼?因為尼泊爾的醫院很少記錄病歷,所以等於我們有一些僧人的病例,將來如果真的需要到大醫院的時候,至少有一個基本病歷資料在手。
因為福德海雙月刊以及其他朋友的協助,我們開始有了義診,就是我剛提過的,我們的執行長張琦的先生,發心每個禮拜來義診一天。他是精神科醫生,可以治療一些疼痛的問題,還回答一些諮詢的問題。很多出家人有病也不知道要去那裡看,也不知道要看什麼科,也不知道要去哪個醫院去找哪個醫生,大家對這些都是茫然的,針對這些問題,他都可以提供建議。
今年初又因為您的一位朋友的贊助,我們又成立了婦科義診的項目。沒有想到這樣的小診所,也貢獻了一些可用資源,算是發揮了很大的功能。
福德海:請講些法王在祈願法會上深刻的開示。
妙融法師:「法王」這個名字就是代表整個噶瑪噶舉派的領導,這是他能夠承擔的。這次法王講的很多話都是很有攝受力及承擔的。
他在講課的時候也講到供養上師,平常我們在講供養上師的時候,一般情況下,很多上師都不太敢教你怎麼樣供養上師,因為就好像在教你如何供養自己一樣,所以很多上師就會避開不談,或只講我們要如何虔誠就好了。法王在四千人參與的法會上就作了這個開示,乍聽之下我們都嚇了一跳。我相信法王的內心是清凈的,所以他真的敢講。他說任何讓上師歡喜的事情都是弟子應該要去做的,如果你供養上師,讓上師歡喜,你就有功德,而且這個功德可能比你修幾座法還更大。如果上師需要錢,而你又能在這個時候供養他錢,你也是具有大功德的。很多人可能會執著於要去修什麼法或是去進行閉關,而放棄了去服侍承事上師的機會,他說這是不對的。如果你侍奉上師一天讓他高興一天,那比你閉關三年的功德還大。但是這些話是很少有上師敢說的,因為大家都怕被誤會。法王在這方面很自在。
法王甚至在對外國弟子的開示裡面也講到他的心情。法王說其實他從西藏出來的時候,受了一些苦,尤其是身體的苦。到了印度之後他也並不快樂,他說:「你們很多來看我的人可能以為我待得蠻舒服的,其實我心裡一點都不高興。」為什麼呢?因為法王覺得他什麼事情都不能做,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很多為了他出來學法而受到影響的人。他說:「如果我今生沒有任何作為的話,我就對不起這些人。」所以他當時覺得他什麼都不能做,還不如死了吧。離開西藏並沒有達到他原來的預期,他以為出來就能夠一展抱負,但是沒想到受到很多的限制,法王也說他想是不是做錯了決定,這些話他都毫無掩飾地向大眾訴說過。
他也接著說,但是因為有佛法的熏習和佛法的思惟,因此他沒有做出愚笨的決定,沒有從樓上跳下去,所以今天大家還可以在這個地方看到他。法王說雖然就差那幾步了,但是結果就很不一樣。他要告訴大家的是,在面對痛苦的時候要如何去轉自己的念頭。他常用自己的經驗去教導別人,他不遮掩自己,也不讓你覺得他是很神聖的,他用的都是自己的例子來啟發信眾,這是很了不起的。他總是談起他自己的經驗,他是如此走過來的,而當我們面臨痛苦的時候,也要懂得如何去解脫。當法王遇到痛苦的時候,總是想把眾生的痛苦都由他自己來承擔,想著由他受這些苦,其他的眾生就不會再受這種苦了。所以念頭一轉,那個苦就成為修持的對境。
法王又開示了「業力」。我學佛這麼長的時間也沒聽過這樣的說法。法王說業力是什麼呢?他說很多人以為我過去造的業,所以今天我受這些果,要面對這些情況,這些都是我的業。而法王的開示,他認為不是這樣的,他認為業就是現在的這一刻,你當下的這一分鐘就是業。這是什麼意思呢?你當下就在造業,當下也在受報。所以一分鐘就是你的一生。一般人可能認為一生就是從出生到死才算是一生,法王說他並不如此認為,他認為一生就是這一分鐘,當下的每一分鐘都是你的一生。因為每一分鐘我們都在造業,每一分鐘我們都在受報。所以每一分鐘都是一生,而一分鐘的念頭也可能會改變你的一生。有些人可能一念嗔心做了什麼事情,改變了一生;有些人一念善心,在當下那一刻他想到要做好事情,那一生也就起變化,所以他認為一分鐘就是一生。因此你要把握你的每一分鐘,就是說你要把握你的每一生。法王每樣事都有他自己的見解,都有他自己的看法。雖然我們年歲並不比法王小,現世學佛的時間也不算短,但卻無法有這樣的體悟。你不會相信這是從一個三十歲的年輕人口中講出來的道理。
法王看事情很敏銳又細心。有一次他談到「自殺」,當時,要我翻譯這句話,我有點擔心,因為我怕法王說了些他並不是那麼了解的題目,開示的內容可能就會很奇怪,翻譯的人就會很難翻譯。那時我想他可能不太了解世人為什麼要自殺,因為他與外界的接觸並不那麼多。法王談到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自殺,當然各自有很多不同的原因,可能精神不正常、感情破裂、走投無路,但現在很多人自殺也不見得有很明顯的原因。為什麼呢?因為現在的社會,人與人之間不互助了,人與人之間更多的是傷害。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很多感到無助與寂寞,已經無法適應生活的壓力,生活在這樣的社會裡面,所以才會自殺。也就是說,很多自殺的人沒有辦法生活在這個環境里,因為這已經不是個好的環境了,這個環境存在的是互相陷害、傷害,大家不互助,對別人不好,所以很多人在這個時代就比較難以生存。因為無法生存,所以才想到乾脆死了算了。有些歐洲國家的人,實際上生活條件是很好的,就算沒有工作也還是有很好的社會福利,有錢讓他們活著,很多人會認為那像是天堂一樣的地方,然而為什麼還要自殺呢?法王認為那是因為他們已無法在這樣的社會下生活了。就以香港的某位明星跳樓為例,並不能很具體地找到原因。但他們可能覺得自己已經無法與這個社會融合在一起了。他們一定也曾經努力地去適應,也因為過去的因緣,成名了,但是還是無法適應這樣的生活,這樣的日子。
福德海:請問法王平常對身邊的僧眾們嚴格嗎?
妙融法師:事實上是很嚴格的。如果你們去拜見法王,你們可以與法王說話,但是工作的人是不敢多饒舌(嘮叨、多嘴之意)的。很多人以為在法王身邊,隨時都可以和法王談話,事實上並非如此。尤其在身邊做事的人,或者是工作團隊的一份子,是沒有機會與法王閑談的,除非法王問你話,你才能回答,而且要簡短。一般人的思惟都比較複雜,所謂複雜就是要解釋很多,甚至說了一大段話也說不到一句重點,而對於成就者而言,他們只要聽一句話,就能抓到要點,他不會要你講太多。有時候對於問題我多解釋兩句,法王就會說:「不用說了。」開始時,我覺得是否自己講得太多他不耐煩,有時候心裏面也會覺得受委屈,更多時候是怕他誤會。但事實上法王已經明白了,所以他不需要你再講。我常常一句話說不到十個字,他就會說「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所以,在法王身邊會戰戰兢兢,雖然法王不會罵人,但是你會知道不要再講了。
法王做事又多又快。如果他早上交代的事,他下午就要做好;他下午給你的工作,晚上就要完成。其實,有些時候似乎是不可能的,譬如他可能近中午的時候把事情交代給我,我去吃個飯,休息一下,他就會請人來問你翻譯好了沒有?我想我才吃完飯下來正要喝杯水,慢慢培養點情緒。結果法王就派人坐在我旁邊看著我翻譯,因此派來的人也不敢回去,如果空手回去就無法交差了。於是我就要馬上打開電腦趕快工作,完成後列印出來再請他拿上去。有時候法王在下午交代我工作,我想,已經下午六點了,經過兩個小時的談話我也已經頭昏了,想想回去還要把修改過的法本重新完稿。因為在法王旁邊做事很緊張,他邊講我要邊想,往往就汗流不止。所以離開後我就會想要放鬆一下,什麼事都不想做。結果法王就問我什麼時候交差,因為都已經晚上了,我就跟法王報告說:「明天給您吧。」法王又說:「晚上。」我又問:「什麼時間?」法王說:「會請人去拿。」我說:「晚一點。」他說:「好。」永遠就是很簡單地表明他的想法。講完了他就叫你下去。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法王要寫一些東西,我已經工作了四個小時,眼睛都花了,我心裡就祈求:「請你讓我走吧。」但是法王做事是一定要一氣呵成,中間是不中斷的。當時我真的是又渴又急,通常翻譯是持續一個半小時後,休息一下會比較好。那次已經連續耗了四個小時的腦力,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所以後來法王講的我都聽不懂了,頭昏腦脹了。我心裡就一直祈請法王:「讓我走吧,我已經不行了。」而且那時候我想到住的地方要跟五十幾個喇嘛共用廁所,我就有些煩惱,一大堆的念頭跟著生起。法王忽然就看著我跟我說:「好吧!你走吧!」我嚇了一跳,事實上法王說的正是我心裡想的,但是當他真的說出來了,我又很害怕。想想人的心情還真複雜,你想是想,當他真的這麼說,你還是覺得很害怕,怎麼他把你給看透了。當天,我馬上收拾好東西趕快往下跑。第一個動作當然就是去廁所排隊,時間已經七點多快要八點了,盥洗完我就待在寮房看書,心想這麼晚了明天再整理法王的譯文工作。
當晚法王去看創古仁波切,有侍者來叫我,我覺得很奇怪,難道還有什麼事要做的嗎?我去的時候法王跟創古仁波切都在座上,法王就問:「那個寫好了沒?」我不好意思的回答說:「還沒耶。」他就看著我說:「來人啊!給我拿下去。」當法王講完時,他自己就笑了,我愣了一會也跟著笑起來,他當然是開玩笑的。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做什麼事是馬上就要完成的,他絕對不等也不拖延,就算只是為了一本書,他的侍者也要開兩個小時的車到「智慧林」(大司徒仁波切的道場)去拿,馬上就要拿到。所以在旁邊的侍者工作量很大,有時候他要我找什麼,我就會馬上跟他的侍者講這是不可能的。他的侍者就會跟我說,你永遠不要跟法王說不可能,你也不要對法王講你找不到,你的工作就是去找!因此我就開始打電話到台灣等等。說也奇怪就是都會找到。甚至有一次他要顯教的經文,我想在那個地方怎麼可能找到那一段。我當然也沒找到,我的方法就是打長途電話回台灣,電話中台灣的一位師父一邊念,我再一邊寫,所以還是找到了。因此不要遇到困難就退縮,只要一直往前走總有辦法的,後來也發現人的潛能是無限的,是可以做到的。但在當時你想到的都是不可能。所以當我看到他身邊的人,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在那裡完全是沒有自己的時間,而且永遠是待命的狀況,那段時間就不能做任何自己的事,往往中途要離開去做這、做那,手上的事就很難做好。每天下午約四、五點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刻,大家都去繞佛塔,法王的侍者都不敢跑,都只能在窗戶里看著別人出去。
有一次我等了三天,都沒事,我想今天我應該可以去繞繞佛塔了吧,我估計兩個小時能夠回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結果一回來所有的人都問我去了那裡,法王在找你,這讓我覺得非常地抱歉。
在法王身邊,我慢慢就發現我們在任何一個上師身旁,你的心胸一定是要很大的,一定是要無私無我,你只要有一點點「我」就會痛苦。為什麼?因為你會想到我私人的時間、我私人的事情,我也想要休息……當你有很多「我的」想法的時候,你就會覺得日子很辛苦。所以你在那邊什麼事都是以法王為主,我看到法王身邊的僧眾都能做到這一點。這就是修無我,要有無我的心才能夠堅持的。
法王旁邊有個顛浪堪布,他是從隆德寺來的。我認識他是因為他是我們列些林佛學院早期的一位仁波切前一世的孫子,他以前也在我們佛學院讀書。他的身份是堪布,如果他到寺院教書,那個寺院都會把他捧得高高的。可是待在法王旁邊就很平凡了。他每天做的都是小喇嘛的工作,跑腿、辦事、找資料、幫忙打字。他所負責的就是一個侍者的工作,但他甘之如飴。有時我也會問他感不感到辛苦委屈?他說如果你就是只為法王寫一個字,你都應該為此感到高興,他們都有這種心量。旁邊或許有些複雜的人來來往往,有時也有些麻煩事,他們都能歡喜接受。藏族人在虔敬上師這點上是很值得學習的,他們沒有太多的懷疑,也沒有太多的分別心,尤其是對上師。
在金剛乘裡面我們說「見即解脫」「念即解脫」「觸即解脫」。所以任何人就算他是有染污心,但他只要憶念法王的時候,他就種下了解脫的種子。法王的存在就是要讓一切眾生看到他,不管眾生用噁心見他,或善心見他,即使你只要想到法王,這都是解脫的種子。
以前大寶法王(不知哪一世)在旅途中經過一個村子,那個村子很窮,大家都商量要拿什麼來供養,可是想來想去都拿不出東西來,要如何與法王結緣呢?於是大家就排成一排,每個人都拿石頭丟他。一開始旁邊的侍者非常生氣,這無疑是流氓、土匪的行徑,怎麼可以對尊貴的法王做出這樣不恭敬的行為。但是大寶法王卻很高興能與他們結緣,這就是說,你任何的行為都是在跟他結緣。
有一次法王就給我們很大的震撼。有一位一直住在印度的外國女孩,她穿印度服裝也講印度話,不過就是長個外國臉。每次法王一來,她就是直盯著法王,所以我們都以為她有問題。現在想想我們實在是很不應該,這件事我實在該去懺悔,當時不只我們覺得她有問題,連保安都懷疑她是不是有問題。只要法王接見信眾的時候,她一定會去見。因為她也從不與人交談,許多的行為都讓人覺得她是不是神經有問題,很多人對她的態度都不好。然而法王在最後一天開示時,讓我們每個人都覺得很慚愧。
法王說如果你的上師來的時候,你不要怕眼睛直直地盯著你的上師,因為你看你的上師的時間是不多的。你可能每天都在看,但你不一定可以每天都親眼見到上師,所以當你可以親眼見到上師的時候,你就要把握每一分一秒的機會去看著他。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在乎別人怎麼看待你。
當法王這樣講的時候,我們全都想到那個女孩。後來創古仁波切的秘書也說,以前也以為那個女孩是個瘋子,或許那個女孩是對的,錯的是我們。我們都在乎別人怎麼看待我們,以為要表現出現代人應有的禮貌,其實真誠才更重要。她永遠都是直盯盯地看著法王,無視旁人存在。當然我現在還是不敢一直盯著法王看。當法王不看我們的時候,我們敢看他,如果他一看過來,我們馬上就低下頭,會覺得很慚愧,尤其覺得自己不精進的時候。
在法王的身邊會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什麼事情都可能會發生,所以要訓練自己的心量,而且不能起任何的分別心。
妙融法師談今年的法王
今年法王的整個示現完全不一樣了,就是獅子吼,長大了樣子就出來了。貓跟豹在小的時候你可能無法分辨清楚,一但長大了,你想要分辨不出來都不可能。這次法王在南印度的時候也是很殊勝,他先去了巴於仁波切的寺院,之後又到丹那仁波切的住處,這兩位仁波切住得很近,約五分鐘路程,但卻分屬於兩個藏民村莊。法王住在巴於仁波切那裡的時候,最後一天巴於仁波切就請求法王寫了一篇煙供祈請文儀軌(名為「煙供天戲」),因為沒有人帶電腦,所以我就幫他們打字,也因此我就有了煙供的文稿。那個地區很久沒有下雨,因此很乾旱,巴於仁波切就請求大寶法王,因為他們都是靠天吃飯的種田人,沒雨就無法灌溉了,那邊的藏族就很凄慘,所以一定要靠雨水過活。法王就寫了短短的煙供文,寫完之後還親自修持,修法後就下了點毛毛雨,法王還不滿意。
第二天法王到丹那仁波切那裡,他把煙供又作了些修改,又列印出來分發給大家,隔天他就講法,講法的時候忽然颳起大風飄起細雨。第三天灌頂時,也就是在那個寺院的最後一天,法王給予的是藥師佛灌頂,到最後階段的時候,大雨傾盆,法王非常高興。那天的雨大到連他自己都淋濕了,因為那個帳篷是遮太陽不遮雨的,所有在帳篷裡面的人想跑都來不及,大家都淋得濕透。當他走的時候,法座上也凹了下去像個小池一樣。當時約有幾千個村民聚集在那裡,大家都非常的佩服又高興,大家都知道那是法王祈雨的關係,看到傾盆大雨大家都很興奮,也對法王生起很大的信心。
他開示了「大手印」祈請文,他不僅是隨文解釋,當起風的時候,他說這個風可以讓南印度籌備委員會省了他的機票錢,這個風可以把他送回去達蘭沙拉,他不用坐飛機回去了。他一下開玩笑,一下講法,最後圓滿日又下起傾盆大雨。那天並沒有打雷,但那雨點大到打在身上也會痛,雨下得很大也很多,足足下了半個小時。雨前太陽還是大到無法忍受,頃刻大雨從天而下,過後大太陽再現。
這次連格魯派(俗稱黃教)三大寺院、貝諾法王(紅教之白玉傳承領袖)都邀請他到寺院加持。這些藏族人都對他佩服得不得了,很多老媽媽老先生都是讓兒子女兒背著他們過來,連行走不便的信眾都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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