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什麼才能救中國人？

「學醫救不了中國人」這個句子，雖不是魯迅的原話，卻是魯迅的意思。魯迅面對那一群中國看客，認為他們不是身體有病，而是精神有病。這種精神病的治療，得依靠教育和文藝。

於是，魯迅棄醫從文。從日本回國後，他開始了教育和文藝工作。那是1909年，清末民初，還沒有九一八事變。有什麼悲慘的事件，天災怨不得別人，人禍大多是自相殘殺，也怨不得別人。

一百多年過去了，如今已是2017年。今天的人們，生活質量是一百年前的人所無法想像的。這一切，都是因為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所致。如果魯迅晚些年出生，或許就不會因肺結核而在55歲時就去世吧。要知道，如今的中國人均預期壽命，已經是76歲了。

在今天，要學什麼，才能救得了中國人呢？

一些人說，中國這個民族，與生俱來就帶著許多劣根性。中國人貪婪、愚蠢、自私、懦弱，奴性很重、不守規則、不講道理……

所以，在今天，必須要學統計學和邏輯學，才能救得了這些愚蠢的中國人。

這些人自以為是漢語母語者，就能說出合乎語法的句子。然而這些句子，完全經不起詰問。

「中國這個民族」是什麼意思？僅僅指漢族還是也包括少數民族？那生活在朝鮮的朝鮮族人，生活在俄羅斯的俄羅斯族人，是否也具備中國民族的劣根性？

「與生俱來」是什麼意思？是指由基因決定的表現型特徵嗎？做過雙生子實驗嗎？樣本量有多大？數據是怎麼分析的？

「劣根性」是什麼意思？是在什麼規範倫理學體系之下得出的評價？是功利主義？是道義論？還是美德倫理學？

的確有貪婪、愚蠢、自私、懦弱，奴性很重、不守規則、不講道理的中國人。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這是地球人的普遍特徵。中國人是地球人的子集，自然分享了地球人的普遍特徵。

無論在什麼地方，在澳洲、北美、西歐、中非、東亞等全球各地，人類都是貪婪的，愚蠢的，自私的，懦弱的，奴性很重的，不守規則的，不講道理的。中國人的這些特徵，和地球上其他地區的人類相比，不會有顯著的差異。

人類總是容易受刻板印象的影響，無法理解當某組數據的標準差特別大時，這組數據的平均值無法代表這組數據。刻板印象作為一個標籤，也許可以替人節省一些認知成本，但它帶來的壞處絕不亞於好處。和我們打交道的，不是一個又一個標籤集合，而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這些人都是立體的，都是無法用幾個甚至幾十個標籤所概括的。

如果幾個詞就能代表一個人的全部，那人們為什麼會願意買幾十萬字的人物傳記？

真正要救的，不是中國人，而是那些誤以為「中國人」是一個可以被幾個辭彙所簡單概括的人。中國有著約13.8億人口，如此巨大的總體數量，我們在其中發現什麼樣的離群值（outlier）都不奇怪。

其實，我並不確定學習統計學和邏輯學之後，人們就能學會更理智地思考問題，做出更明智的決策。很多理科生都是學過最基本的統計學和邏輯學的，考試的時候也能拿到合格的分數。但他們依然不懂得如何使用有操作性定義的概念，如何說出有真值條件的句子。他們依然會草率地給某個群體打上標籤，然後默認這個群體下的所有個體都符合這個標籤。

傳說，柏拉圖的學園大門上曾刻著「不懂幾何學者勿入此門」，想必是柏拉圖難以忍受和邏輯思維能力極低的人相處，於是用幾何學當門檻，想要擋住一些蠢人。幾何學的門檻如今已經太低，統計學和邏輯學這兩道門檻更高，但假陽性率和假陰性率怕是依然太高，達不到理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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