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勇:當謀略成了我們的生活常態

文藝報(2011/5/9)上有篇《當謀略成為我們的文化》(阮直)很有意思，該文雖有較大篇幅引經據典分析我們蔚為大觀的謀略文化，結尾卻是無力，它正視我們當下生活「謀略泛濫」的現象，卻是應該受到稱讚的。

針對現實生活，僅止於談「謀略文化」是不夠的，因為顯得「飄」而「泛」，隔靴抓癢;我們須更進一步，注意到謀略成了我們的生活常態。這就是說，生活常態所包括的官場和民間、官員和百姓、廟堂和草根，使大小權謀，做大小生意，玩大小娛樂，人的思維，人考慮和解決問題的起點及終點，都浸透了謀略之黑汁，在經濟發展的今天，各種謀略更是應用到極致，謀略成了我們的生活常態。

　　應該說，全球政治強權，跨國生意大亨，一個人想出頭改變人生抓住機遇，都離不開謀略，但國人習慣地看到其謀略及其運用，而忽視或無視其謀略運用背後的底線(或叫基本原則)，更沒有或不願看到此「底線」依持或靠近於普世意義上的人心和人性價值，國人遵循的仍是千百年一以貫之的「勝王敗寇」「弱肉強食」的野蠻性的叢林謀略，精神氣度和精神視野並未與時俱進，而是思維狹窄化、排它化，表面上又要以仁義的漂亮辭藻做裝璜。仁義在現當代當然有許多變種，如為人民服務，解放全世界受苦受難的人民，三個代表，科學發展，講政治，提倡低碳和環保，不是建立在普世價值上的公平正義(強權受到制約)，而是由我(強權)來解釋的公平正義(強權能夠繼續橫行無無忌)，於是謀略又一次得到爐火純青的應用。這樣的事例實在太多了。

　　謀略文化雖然像空氣一樣滋養著一代代國人，可普通國人直接受謀略所滋補，並不是直接來自《三國演義》《水滸》《紅樓夢》的啟示(現在有多少國人會看書的?)而是來自身邊的現實政治和生意的實際運作的刺激。現實政治如同我們頒布的憲法，很嚴肅，很有全民關懷，讓人受到鼓舞，如同我們曾經高喊，現在習慣說的「百家齊放百家爭鳴」、「解放思想」，那隻會讓天真的人(不懂謀略的人)受騙上當，因為貫徹的過程充滿謀略，真理的解釋權在施政者手中，同時出台的條例、規則才是真正管用的，所謂抽象的肯定具體的否定，冠冕堂皇的言詞只是好看，國人真要認真起來，肯定把自己逼入絕路，所以，中國化的謀略(它不同於潛規則)實在厲害。於是國人不相信嚴肅公布的「大法」，而是注意具體管用的規則和條例。不用說，人的思維也就窄了，想像也不敢越出「雷池」了，「劃地為牢」的作用又一次顯靈了。國人的行為並不停留於此——當今更是這樣，他們不是怕規則和條例，而是又用新的(其實是老伎倆)謀略鑽其空子，為自己及自己一類的人(包括家人、親屬、朋友圈子)謀利益，勢必更加排斥競爭者，這點國人是心狠手辣的。當然現在增加了金錢這一通神也通鬼的手段。

　　現代國人已不是古代國人思想那麼單純可愛，上當的感覺一代代積澱下來，更主要的是生活不可遏制走向開放，人要生存和發展，於是也運用謀略鑽憲法、政策的空子。在公權力隨意性很大的「畫地為牢」中挖空心思即用謀略獲取自己的利益。我在幾年前一篇文章《狡黠·權謀·民族心靈自戕》說過，全國上下在不同層面運籌謀略，也就造成了良民的刁民化，民族心靈大受荼毒，一切機會主義功利主義，毫無持守，但在表面上都說大話漂亮話。我在這篇文章還說，狡黠化生存是我們國民普遍的一種生活現象;狡黠向權謀化發展。果然如此，國民心靈的惡化已成滔滔之勢。

　　應該說，除了官場，那些與官場有千絲萬縷聯繫的人是運用謀略的中堅。比如以考試錄用公務員，公布了許多公平的細則，好像公權力不能直播施加影響了，非也，它總會保留某些如「面試」一類不好把握的規則，你如果以為自己考分高而覺得有把握，就在家中等待佳音，那就錯了，以面試為例，多少分數高或低的人，都在應用謀略接近和疏通執掌面試一關的權力者，走「以大官壓小官」之路有之，更多的是花錢鋪路，個中的人都能體驗謀略的高峰體驗。又比如高考的加分，相關部門出台了加分細則，看起來十分公平，無懈可擊，我就碰到一個弱勢家庭，女主人認為兒子的某幾項技能，比別的幾個人要好，她兒子也是這樣認為，但結果讓她母子傻了眼：技能不如他的人竟被錄取了。原因很簡單，那個人的父親事前花錢疏通了相關評委。前面那青年人抱怨說：「媽媽，你怎麼不去送錢啊?」這個媽媽拍著胸脯說：「我的崽，我也願意送錢，可送給誰呢?」聽起來令人心酸。這個善良母親缺少的就是謀略，她學不來謀略，平時她或許有些小心計，在如此隱藏不露的謀略面前，她不堪一擊。這母子倆對我們社會的看法可想而知了。真是善謀略者生存，這樣的生存(如送錢者)是正面還負面?給人以什麼啟示?如此送錢者日後做了官什麼的，難道不會考慮變本加厲撈回來?我們民族的心靈會健康么?

　　在謀略成風的社會是活得很累的，但也有著足夠的刺激。既然「大路」 走不通，就擠門左道，弱肉強食就常用常新，於是我們的生活豐富多彩，從上到下，整個社會都在忙「謀略」，車水馬龍啊，人心卻是下滑，這樣的國家能紮實地走多遠，令人擔憂。

　　201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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