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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願尼師的出家因緣

感恩這次朝山禮佛,能有機會親近,一路同行,每晚都住一個房間的,是位比丘尼,信願師父。最早是幾年前參加常輝法師的慈善活動認識的。那時她還是位在家居士,我們都叫她小苗、苗苗的。像個林黛玉,說話聲氣細弱,身形單薄。出家後身體明顯壯了,不是那麼風吹就倒的樣子了。

 

在杭州的一個晚上,聽信願師父講她的出家因緣。

 

(—)

 

你只知道我三年前臘八那天出家,不知道我出家那天,都準備好了,是要結婚的,還差十二天就是我和男朋友結婚的日子。

 

男朋友也是個居士,他姓陳,還是叫他陳師兄吧,我們感情很好。他在國家一個部委上班,普通公務員,我呢在北京做一個小公司。經濟各方面都很穩定。我出家純是為了自己的信仰。

 

我十八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常輝師父,師父常年奔波在太行山,為那裡的人修井鋪路,幫助哪裡的鰥寡孤獨,尤其是那些生活著無著精神上也很痛苦的孤兒。師父的一句話很感動我「我與窮人歷劫緣」。

 

受師父的精神感召,我自己參加也發動後來認識的所有朋友參與師父的慈善活動。

 

善的業力牽引驅使,善的因緣也一個環節扣一個環節。因為做慈善,認識的陳師兄也是學佛的居士。陳師兄也參加過師父組織的救助孤兒的活動,不過我們倆還是我參加的多。他要坐班,但支持我參加,他不算多麼有錢的人,但小錢還是出得起也願意出的。

 

本來我們頭一年就準備結婚了,他的爸。媽對我特別好,婆婆很疼我,說那年沒有春,是「寡婦年」,雖說是迷信,純粹為了我們順當吧,就沒結成。

 

現在看來萬事自有因緣,包括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促成我的出家吧。

 

(二)

 

師父去山裡做慈善的過程中,看到孤兒開始收養,做了一個弘德家園,師父小時候也是孤兒,弘德家園是這些苦孩子的一個溫暖的家。

 

弘德家園先在石家莊做的,後來在廊坊做,我就幫著做廊坊這個,幾十個孩子,吃穿住用上學醫療都要花錢,真是個無底洞!我那一陣子的精力時間都花在找錢上了!我的人脈都在北京,廊坊北京來回跑,拉我的朋友們讓他們出錢出資,幸虧我的公司有兩個可靠的女友幫著,一直正常運轉。

 

這樣和弘德家園的孩子們有感情了,孩子們也和我越來越親了,簡直離不開了,很難想像沒有孩子們的日子。就和陳師兄商量,暫不結婚,就是結婚,也不要自己的孩子,弘德家園的孩子那麼多,都疼不過來,還要自己的孩子幹嘛?我們就把弘德家園的孩子,當自己的孩子好了,陳師兄也同意了。

 

這時候我已有了出家的念頭,但卻說不出口,畢竟陳師兄等了我好幾年,又那麼支持我,沒有理由對不起他。我拜佛的時候問觀音菩薩,請菩薩給我一個開示,如果出家有利於眾生,就讓我出家,如果在家有利於眾生,我就結婚。

 

結果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位出家比丘,看不清臉,只看到寬大的袈裟衣袍,站在我面前,給我剃頭。清清楚楚的,我就醒了。出家的決心就定了。

 

(三)

 

兩家父母卻替我們著急,選了結婚日子,在北京準備。這時候,師父叫我去廊坊,我就去了,收拾,做事,處理家園孩子的很多瑣事,忙著跑騰了好幾天。

 

師父也怪了,認識那麼久從來不提讓我出家的事情,那幾天卻說了好幾次,半開玩笑的,一會兒說,出家吧出家吧,要不就說,剃了吧剃了吧。估計師父做慈善加上這一幫孤兒,心力交瘁太缺人手了,太需要一個任勞任怨的免費全職勞動力了。

 

記得是個周末,陳師兄打電話,我說我和師父在廊坊,太忙太累你也來幫著做兩天義務工吧,還半認真的說要出家了,陳師兄答應第二天早晨開車來,他來之前還去我的公司轉了一圈,告訴公司里的女孩:「苗苗說要出家了。」

 

公司里的女孩聽我經常這樣說習慣了,都笑著安慰他,說,不會的。

 

在出家前,我和他合該著見不著面。因為第二天他開車出北京城,上了去廊坊的公路的時候,師父說保定也要做一個家園,要去保定選址,我和師父就上了去保定的車,路上師父說,你一輩子到了最後,你做過什麼事情,決定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句話讓我起了反思,出家的心更堅定了。

 

在路上我給他打電話,說,和師父在保定的路上,你直接來保定吧,這樣陳師兄的車又拐到去保定的路上。

 

到了保定,選址很順利,石家莊家園那邊突然有事,這樣,我們又坐上回石家莊的大巴車。我只好電話給陳師兄,叫他乾脆去石家莊得了。

 

陳師兄脾氣很好很乖,我們變了好幾次路線,他都隨順著,跟著改變路線,按說這次到石家莊的時間,應該是差不多。他的車應該在高速路口那兒等我們。

 

可是他鬼使神差,開車開過了石家莊那一站的高速口,我們快到石家莊的時候,他打電話說:「壞了,剛開過了石家莊,現在看到柏林禪寺的牌子了。」

 

師父說:「既然到了柏林禪寺,就讓他在那兒住一晚上拜拜佛也好。」

 

我告訴他師父的意思,他很聽話,哪裡想到我要出家,只是覺得等我把石家莊的事處理完,接我一起回北京,也很好。這樣他就在柏林禪寺住下了。

 

(四)

 

這時候明白佛菩薩在幫助我完成心愿,所有的因緣都在朝有利於我出家的這條路上走。

 

師父很慈悲,說,既然決定出家,應該先回家,最後一個晚上去陪陪父母吧。

 

父母的村子離弘一佛堂有十幾里地。下午佛堂的車送我回去了,父母還沒學佛,自然不敢和父母明說要出家,只是打比方,講誰誰誰一個女孩子出家了,很幸福,終於找到了人生的意義和方向多麼好之類的故事,我媽也點頭說好,我爸也笑眯眯的沒意見,他們那裡知道我這是在說我自己呢。他們都是普通老實的農民,平時指著我每個月給他們錢養家,對我的話言聽計從。

 

後半夜激動得睡不著覺,因為第二天要剃度了,這是自己作為在家人的最後一個晚上。

 

早晨六點鐘,佛堂就派車來接我。父母一點也沒意識到什麼。呵呵,佛堂的車平時除了慈善有關的事誰也不能妄動,連師父出門也經常騎自行車代步。不是大事因緣,哪會有專車接我呀。

 

那天正是臘八,釋迦牟尼佛稱道日,又有人出家剃度,佛堂幾百個居士真是比過年還歡天喜地,我呢,又高興又害怕,因為我們村也有居士,萬一走漏消息,我們村離這兒這麼近,半個小時就能到,父母來了一哭一鬧就不好辦了;還有,陳師兄開車從柏林禪寺到石家莊佛堂這兒,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雖然頭天晚上告訴了他,石家莊家園這邊有事需要處理再過兩天才能辦完跟他回北京,叫他在柏林禪寺再住一晚,他也答應了,但萬一他突然回來,也說不定。

 

我就懷著這麼歡喜興奮激動又緊張害怕的心情,往大殿走,師父們居士們,那天好像也都有點緊張,端著水盆連聲嚷著,快剃快剃,我走進大殿,渾身打著哆嗦,心想拜佛就好了,就站在那裡拜佛,拜了五六十拜後,心裡平靜了。

 

終生難忘,剃第一刀的時候,一剎那,很明顯的,覺得從大雄寶殿正門口「呼」的衝進來一團不知名的東西,朝我四面八方撲了過來,然後,又有一股力量,在我身體的一米之外的一圈,「唰」的砸下一堵結結實實的圓圓的厚厚的牆,擋住了那不知名的東西。感恩韋陀尊天護法!後來的過程就很順利了。

 

剃了以後,換上出家人的衣服,從大殿往慈善會辦公室那邊走,幾十米遠,走到中間的時候,被一個老太太攔住問問題,她可不知道我是剛剛剃度的小沙彌,對我恭恭敬敬合掌深深問訊,說請師父開示一下家裡佛像應該擺放的位置,我心裡那個激動啊,也有出家人的自豪。還慶幸佛菩薩沒有讓這位長者用很難的問題來考驗我,要是問我很深奧的經典問題我就出醜了,這個小問題難不住我。我盡量聲音柔和詳細的給予解答,使她高興滿意而去。

 

中午休息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又哭又笑,一會兒摸著光光的頭,想到自己終於出家了,就傻笑一陣;想到父母知道後不能接受,想到他們痛苦的樣子,眼淚就下來了。

 

想到出家出家,從此出離自私自利的小家,專為眾生幸福的大家奉獻自己的生命,心裡就湧起一陣陣的熱浪。

 

下午兩點半,哥哥開車帶著父母來了。我要過的一關終於來了。哥哥是那種平時很好,有事的時候有點犯渾的人,覺得我上大學出來在北京混得不錯,嫁得也好,將來一家子跟著我怎麼也不會吃虧,沒想到一切都落空,氣急敗壞,當眾跳著腳指責我不孝順要把父母氣死了,一切後果要我負責,還對師父大叫大嚷,揚言要把佛堂給拆了。

 

看我媽的樣子本來沒什麼,讓我哥一鬧,傷心得哭了起來。

 

最難過的是,師父這個關鍵時候也不給我做主,對我父母和哥哥說,是她自己要出家,還對我說,既然因緣不具足,就先回去,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好了,再回來。

 

我心裡那個氣和窩囊啊,後來雖然理解師父這樣說為了大局,當時卻生出怨意,你給我剃了又不給做主,當得什麼師父嘛!

 

被逼著穿上在家的俗衣服,被當眾壓著上了車,回了家。我爸罵我:「一個女孩子,光著腦袋,成什麼樣子!」

 

知道出家人素食,還專門搞了葷菜逼著我吃,我不吃,我爸氣得哼哼:「你這樣子多難看,不吃,就讓我死了吧,我去上吊,死給你看。」

 

我哭,我媽也哭。我是可憐他們而哭。後來我給關到屋子裡,上廁所,一切活動有人跟著,晚上的時候,我媽唆使我嫂子第二天去商場給我買一個假髮套。還說,戴兩個月,頭髮就長起來了,那時候什麼也沒事了。我哭笑不得。

 

晚上還是睡不著,又是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笑是為自己出家高興,哭呢是為了父母,他們難過的樣子,讓我的眼淚不停的流。

 

給陳師兄發了一條簡訊息:

 

「本師慈光照,法身父母到,除去煩惱絲,實行菩薩道。」落款是佛子信願。

 

陳師兄回信息:在柏林禪寺流通處請一套僧袍僧鞋,供養信願法師。

 

悲欣交集。

 

(五)

 

第二天上午陳師兄開車來了。家人都有意避開了,留我倆在一個屋子裡,希望我們和好,希望他能勸我回心轉意。

 

等人都出去了,相隔幾米而坐。良久,他輕聲問:「剃了?」

我答:「剃了。」

「頭髮呢?」

我答:「假的。」

「拿下來讓我看看。」

 

我拿下假髮套來,他說:「比原來更漂亮。不,出家人不能說漂亮,應該叫妙相莊嚴。」

 

說完站起來,跪下給我頂禮。他也是個虔誠的佛弟子,懂得佛門禮儀的。

 

這一頂禮,從此今生今世的緣分了了,多生多劫的情債已還。願從此業盡情空,永不輪迴。

 

眼淚又流了下來,又是悲欣交集。感恩他,知道我心意已決,沒有障礙我。

 

我說:「你得幫我,把我從這兒弄出去。」

 

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好不傷心,他說:「我幫你,誰幫我呀?」

 

說歸說,還是答應了幫我,我們商量好怎麼假裝著「和好」了,讓父母放心,先回北京再說。

 

我媽媽待會兒從門縫裡偷看一眼,觀察我們有無異常,她看到我們說了兩三個鐘頭,說得紅光滿面,笑哈哈的,很開心的樣子,也就稍稍放心了。

 

(六)

 

第二天回北京,我和他從前住的家。一人一個房間,他去上班,我在自己的房間禮佛誦經看光碟,我又換上了僧袍。爸媽變得很聰明多疑,一天很多個電話,監督我們是不是在一塊兒。

 

我白天晚上看慧律法師的講經光碟,對當體即空的空性和因果相續有了更深的認識,更堅定了我的出家不回頭。

 

從此身無掛礙,無有顛倒夢想恐怖,在五濁惡世中,努力踐行菩薩道,尋找自己和眾生的解脫之路。

 

陳師兄很有智慧,按計劃分步驟的說服我的父母,先說,她又換上出家人的衣服了,然後說,她一個人住。叫我父母無可奈何。最後說,您二老同意她出家,她在石家莊弘一佛堂,離你們近你們還能看得見,要是你們硬不同意,天下這麼多寺院,她跑得遠遠的,你們想見都見不著,就糟糕了……

 

爸媽一想,也不敢再逼我了,父母為了自己孩子幸福,什麼都能做,只要孩子覺得出家這條路很幸福,他們也不會多麼阻攔。除了在不理解佛法的親朋好友中覺得面子上不好看,別的也沒什麼。

 

一般女眾出家最大的障礙是家庭的另一半,我很慶幸,陳師兄學佛並通情達理。

 

父母還是不放心,說要來北京看我,我想這次來非同往常,可不能讓爸媽住在這樣子局面的家裡,讓他們住居士家,住居士家,父母就不好意思怎麼樣我。

 

就聯繫了一個護法居士,還找了四五個特別能說會道的熱心居士,父母來了,看到居士們對他們的女兒師父那麼恭敬,責罵的話也無從開口,居士們對我父母也很恭敬很體貼。

 

找了很多光碟,都是佛教的,白天晚上放,加上幾位居士的談說,突擊強化學習,洗腦一樣,父母看了這些光碟,聽了居士們的故事,我媽得出的結論是,學佛是好,就是學佛學得為了自己成佛,出家太自私了。我爸得的結論,和我媽差不多。

 

最可笑的是,他們擔心我出家了就不管他們了,讓我給他們打一個欠條,每個月給他們多少錢的條。我就寫了,他們拿著這張欠條,好像從此有了保障似的。

 

出家後很快就過年,我媽是正月初幾的生日,我出家後,給他們過的第一個生日,為了安慰他們,讓他們覺得這個女兒沒有白養,出家人只有更孝順,我從北京弄了一車人回去,既是朋友又是居士,石家莊也去了一大車人,佛堂也去了一幫居士,幾十個人給我媽祝壽,陳師兄也去了,還對我爸媽說:「雖然她出家當師父了,以後我還是您二老的兒子。」他帶頭給我媽一個紅包,還有居士們,也有給我媽錢,好像給我贖身一樣。安慰、鼓勵我爸媽學佛。

 

親朋好友,原先不太理解,被我帶去的一大幫子人,兩個對一個開始宣傳教化,很快明白了學佛是怎麼回事,出家和在家的區別。

 

後來我到國外讀書,父母初一十五到弘一佛堂拜佛,我爸說,一定要看看學佛到底有什麼好處,讓唯一的寶貝女兒這麼迷戀因此出家,我媽也是這個意思。

 

兩年過去了,他們已經知道學佛的好處了,感恩村裡和周圍的居士們,我不在國內的時候,家裡地里有事情,總是他們幫助。沒有出家的時候,只有我一個女兒,出家後,父母多了一群孝順兒女。漸漸的大家都成了同修。

 

感恩弘德家園的那些孩子,是他們成就了我的出家因緣,也感恩常輝師父的慈悲度化。我後來之所以選擇去斯里蘭卡讀佛陀大學,也是深覺自己度人的能力有限,希望豐富自己,獲佛菩薩的加持,菩提路上能夠幫助更多的人!

 

頂禮信願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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