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 虛雲老和尚1955年在雲居山方便開示之二【好文章】 2012-1-31 07:46閱讀(1956)

虛雲老和尚1955年在雲居山方便開示之二 

 

 

四月十六日開示

  

 

今天雨水紛紛,寒風徹骨,大家不避艱辛的插秧,為了何事呢?昔日百丈惟政禪師向大眾說:「你為我開田,我為你說大義。」後來田已開了,師晚間上堂,僧問「田已開竟,請師說大義。」師下禪床行三步,展手兩畔,以目示天地云:「大義田即今存矣。」大家想想,百丈老人說了什麼呢?要用心體會聖人的指點。我這業障鬼騙佛飯吃了數十年,還是摩頭不得尾,現在又不能陪大家勞動,話也沒有可說的,勉強應酬講幾句古人的話,擺擺閒談,志公和尚《十二時頌》中辰時頌曰:「食時辰,無明本是釋迦身,坐卧不知元是道,只麼忙忙受苦辛。識聲色,覓疏親,只是他家染污人,若擬將心求佛道,問取虛空始出塵。」既然坐卧都是道,開田自然也是道,世法外無佛法,佛法與世法無二無差別;佛法是體,世法是用。莊子也說:「道在屎尿」,所以屙屎放尿都是道。高峰老人插秧偈曰:「手執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佛法非同異,千燈共一光,你們今日插秧,道就在你手上,坐卧是道,插秧也是道。低頭就是迴光返照,水清見天,心清就見性天,六根是眼耳鼻舌身意,和色聲香味觸法打交道,便不清凈,就沒有道了。佛性如燈光,房子一燈光滿。房內雖有千燈亦皆遍滿光,光光不相礙。宇宙山河,森羅萬象,亦復如是,無所障礙;能迴光返照見此性天,則六根清凈,處處是道。要使六根清凈;必須退步。退步是和《楞嚴經》所說一樣,「塵既不緣,根無所偶,反流全一,六用不行,十方國土,皎然清凈」,這就是退步原來是向前。若退得急,就進得快,不動是不成的。根不緣塵,即眼不被色轉,耳不被聲轉等,作得主才不被轉。但如何才做得主呢?溈山老人說:「但情不附物,物豈礙人。如今插秧,能不起分別心,無心任運,就不生煩惱。心若分別,即成見塵,就有煩惱,就是被苦樂境界轉了。孔子曰:「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心不在,即無分別;無分別,就無障礙,食也不知其味了。鼓山為霖道霈禪師,精究《華嚴》以《清涼疏抄》和《李長者論》,文字浩繁,不便初學,乃從《疏》、《論)中纂其要者,另輯成書。由於專心致志,不起分別念故,有一次侍者送點心來,置硯側,師把墨作點心吃了也不知。侍者再至,見師唇黑,而點心猶在案上。這就是心無分別,食而不知其味。我們今天插秧,能不起分別心,不生煩惱心嗎?若能則與道相應,否則坐卧不知元是道,只麼忙忙受苦辛,長期在煩惱中過日子就苦了。煩惱即菩提,要自己領會。

 

四月十七日開示

 

世界上人由少至老,都離不了衣食住三個字,這三個字就把人忙死了。衣服遮身避寒暑,飲食少了就饑渴,若無房子住,風雨一來無處躲避,所以這三個字一樣也少它不得。人道如此,其餘五道亦是一樣,飛禽走獸虎狼蛇鼠,都要安身住處,要羽毛為衣,也要飲食。衣食住三事本來是苦事情,為佛弟子不要被它轉。佛初創教,要比丘三衣一缽,日中一食,樹下一宿,雖減輕了衣食住之累,但還是離不了它。現在時移世易,佛弟子也和世人一樣為衣食住而繁忙,耕田插秧一天到晚泡在水裡,不泡就沒有得食。春時不下種,秋到無苗豈有收?可見一粥一飯,來處不易,要花時間,費工夫,勞心力,才有收成。為佛弟子,豈可端然拱手,坐享其成。古人說:「五觀若明金易化,三心未了水難消。」出家人不能和俗人一樣,光為這三個字忙,還要為道求出生死。因為要借假修真,所以免不了衣食住。但修道這件事,暫時不在,如同死人。古云:「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所以道人行履,一切處、一切事,勿被境轉。修道如栽田,穀子變秧,插秧成稻,割稻得米,煮米成飯。佛性如種子,眾生本性與佛無異,自心是佛,故曰佛性,這種子和秧稻米飯相隔很遠。不要以為很遠,就不相信這種子會成飯。成佛所以要先有信心,即把種子放在田裡,等它發芽變秧,這時間又怕焦芽敗種,錯過時光,就是說修行要學大乘,勿誤入小乘耽誤前途。插了秧以後要鋤草,等於修道要除習氣毛病,把七情六慾,十纏十使,三毒十惡,一切無明煩惱都除凈,智種靈苗,就順利長成,以至結果。修行要在動用中修,不一定要坐下來閉起眼才算修行,要在四威儀中,以戒定慧三學,除貪嗔痴三毒,收攝六根如牧牛一樣,不許它犯人苗稼。美女在前,俗人的看法是,前面一枝花,禪和子的看法是,迷魂鬼子就是她,眼能如是不被色塵所轉,其餘五根都能不被塵轉,香不垂涎,臭不噁心,什麼眉毛長,牙齒短,張三李四,人我是非都不管。拾得大士傳的彌勒菩薩偈曰:「老拙穿袖襖,淡飯腹中飽,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有人罵老拙,老拙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隨他自幹了,我也省氣力,他也無煩惱。者樣波羅蜜,便是妙中寶,若知者消息,何愁道不了。」也不論是非,也不把家辦,也不爭人我,也不是做好漢。跳出紅火坑,做個清涼漢。悟得長生理,日月為鄰伴。這是一切處都修道。並不限於蒲團上才有道。若只有蒲團上的道,那就要應了四料簡的「陰境若現前,瞥爾隨他去」。人生在世,人與人之間,總免不了說好說歹的,打破此關,就無煩惱。說我好的生歡喜心,就被歡喜魔所惑,三個好,送到老;說我不好的,是我的善知識,他使我知過必改,斷惡行善。衣食住不離道,行住坐卧不離道,八萬細行,不出四威儀中。古人為道不虛棄光陰,睡覺以圓木作枕,怕睡久不醒,誤了辦道。不獨白日遇境隨緣要作得主,而且夜間睡覺也要作得主,睡如弓,要把身彎成弓一樣,右手作枕,左手作被,這就是吉祥卧。一睡醒就起來用功,不要滾過去滾過來,亂打妄想以至走精。妄想人人有,連念佛也是妄想,除妄想則要做到魔來魔斬,佛來佛斬,這才腳踏實地,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如此用功,久久自然純熟。忙碌中,是非中,動靜中,十字街頭,都好參禪,不要只知忙於插秧,就把修行扔到一邊為要。

 

四月二十一日開示

 

佛說三藏教,謂諸修行人修因證果,要經歷三大阿僧祇劫的時期,才能成功,獨禪門修證很快,可以「不歷僧祇獲法身」。兩相比較,前者要經千辛萬苦才能成功,真是為難,後者只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當下頓斷無明,就可立地成佛,快得很。其實條條蛇都會咬人,不論小乘大乘,漸教頓教,想真正到家都不容易。諸位千山萬水,來到雲居,都是為辦道講修行而來,總以為打了叫香,在蒲團上坐下來,止了靜就叫修行;開靜的鼓聲響了去睡覺,打三板起來上早殿,又是修行;開梆吃粥後,坐早板香又是修行;打坡板出坡,掘地種田,搬磚挑土,廚屎放尿,認為打閑岔,就忘記了修行了。《壇經》說:「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單以坐香上殿為修行,出坡勞動時功夫往哪裡去了呢?坐香上殿時功夫又從何處跑回來呢?以出坡勞動為打閑岔,有一處不能用功,則處處都不是話頭,都不能用功了。古人說:「道向己求,莫從他覓。」我年輕時,在外面梯山航海,踏破鐵鞋,也是為了修行辦道看話頭,心中只求貪多,如猿猴摘果一般,摘了這個,丟了那個,摘來摘去,一個都不到手。現在眼光要落地了,才知道以前所為都是不對。楚石老人《凈土詩》云:「人生百歲七旬稀,往事回觀盡覺非。每哭同流何處去,閑拋凈土不思歸。香雲瑪瑙階前結,靈鳥珊瑚樹里飛。從證法身無病惱,況餐禪悅永忘飢。」人生七十,古來已稀,更難望人人百歲,幾十年中所作所為,人我是非,今日回想過去的事,盡覺全非。何以覺得非呢?拿我來說,自初發心為明自己的事,到諸方參學,善知識教我發大乘心,不要作自了漢。於是發心中興祖師道場,大小寺院修復了十幾處,受盡苦楚煩惱磨折,天堂未就,地獄先成。為人為法,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不是結冤讎,就是鬧是非,脫不了煩惱。在眾人會下,又不能不要臉孔,鸚鵡學語,說幾句古人典章,免被人見笑,而自己一句也做不到。現在老了,假把戲不玩了,不再騙人了,不造地獄業了,去住茅蓬吧。就來到雲居。結果又是業障纏繞逃不脫,仍然開單接眾造業,說了住茅蓬,又攪這一套,就是說得到,做不到,放不下,話頭又不知哪裡去了,脫出那個牢籠又進這個羅網。寒山大士詩曰:「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釋,日出霧朦朧。似我何由屆,與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還得到其中。」夏天冰未釋,就是說我們的煩惱放不下,即如前幾天總組長為了些小事鬧口角,與僧值不和,再三勸他,他才放下。現在又翻腔,又和生產組長鬧起來,我也勸不了。昨天說要醫病,向我告假,我說:「你的病不用醫,放下就好了。」我這些話只會說他人,不會說自己,豈不顛倒,修行雖說修了幾十年,還是一肚子煩惱,食不下,睡不著,不知見什麼鬼,誤了自己還是誤誰,臨插秧他就去了,我自己也不是的。說易行難,莫造來生業,回頭種福田。前生沒有腳踏實地做功夫,沒種好善因,所以今生冤家遇對頭,都來相聚了。年輕人要留心,不要學我放不下。我痴長几歲,有點虛名,無補真參實學,各位要種好因,須努力自福田。

 

 四月二十二日開示

 

出家人天天講修道,如何謂之修道呢?修是修造,道是道理,理是人人的本心。這心是怎樣的呢?聖言所表,心如虛空,說一個空字有點籠統,空有頑真之分。我們眼所見的虛空,就是頑空;那不變隨緣,隨緣不變,靈明妙用,隨處自在,能含一切萬物的才是真空,修行人要明白這樣的真空。識自本心,見自本性,清清白白,明見無疑,就是見道。拿北京來作比喻,若從地圖看北京,有方的圓的,橫的豎的,宮殿街道,南海西山等等名目,看到能背得出,終不如親到北京一次,隨你提起那裡,他不用看圖就能說得清清楚楚,只看圖而未曾到北京的人,別人問起來雖然答得出,但不實在,而且有很多地方答不出的。修行人見道之後,如親到北京,親見「本自清凈,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能生萬法」的本性,不同依文解義的人,只見北京圖而未親到北京。空就能擺得開,無罣無礙,不空就擺不開,就有罣礙,所說和所做就不一樣。所以說:「空可空非真空,色可色非真色,無名名之父,無色色之母。」色空原來無礙,若實在明見此理,則任他天堂地獄,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無罣無礙。不明此理的人,雖能說得天花亂墜,也無真實受用。古來有一位老修行,在大眾會下住了多時,度量很寬,待人厚道,常能勸人放下放下,有人問他:「你這樣勸人教人,你自己做到沒有?」他說:「我在三十年前就斷無明瞭,還有什麼放不下呢?」後來覺得在大眾會下,還是有些不自由自在,所以就跑到深山住茅庵去。這回獨宿孤峰,無人來往,自由自在,以為就真無煩惱了。誰知有一天在庵中打坐,聽到門外有一群牧童,吵吵鬧鬧的說到庵里去看看,有說不要動修行人的念頭,又有說既是修行人,念頭是不會動的。後來牧童都進去了,老修行坐在蒲團沒有理他,他們找吃的找喝的鬧個不休,老修行不動不聲,牧童以為他死了,搖他也不動,但摸他身上還有暖氣。有人說:「他入定了!」有人說:「我不相信。」於是有人拿根草挑他的腿,老修行還是不動,挑他的手也不動,挑他的肚臍也不動,挑他的耳朵亦不動,挑他的鼻孔,老修行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於是大罵道:「打死你這班小雜種!」那時觀世音菩薩在空中出現說:「你三十年前斷了無明的,今天還放不下嗎!」可見說得一丈不如行一尺,說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不被境轉真不容易!憨山大師《費閑歌》說:「講道容易修道難,雜念不除總是閑,世間塵勞常罣礙,深山靜坐也徒然。」我們既為佛子,若不下一番苦心,徒然口說,也是無補於實際的。

 

四月二十三日開示

 

佛教的月刊上常說,佛門遭難,濫傳戒法,規矩失傳,真理埋沒,這些話我也常講。前幾十年我就說,佛法之敗,敗於傳戒不如法。若傳戒如法,僧尼又嚴守戒律,則佛教不致如今日之衰敗。我自己慚愧,初出家時不知什麼是戒,只知苦行,以為吃草不吃飯等等就是修行,什麼大乘、小乘、三藏十二部,都不知道。鼓山是福建省的名勝地方,有幾百僧人,有叢林,有茅蓬,遠近聞名,我就到鼓山出家。鼓山戒期只有八日,實際傳戒工作只有四五天,從四月初一日新戒掛號進戒堂後,馬上就教規矩,省略了很多手續,又沒有比丘壇,新戒受戒什麼名目都不知,初八日在頭上燃了香,戒就算受完了。後來我到各處一跑,傳戒的情形各有不同:天臺山國清寺戒期五十三天,儘是小和尚受戒;普陀山戒期十八天,名叫羅漢戒;天童寺戒期十六天,寶華寺戒期五十三天,安徽寧國府戒期三天,徽州某寺戒期更快,一晝夜就完事,名叫一夜清。後來看經律,才知這樣苟且傳戒是不如法的。《楞嚴經》說:「若此比丘,本受戒師,及同會中,十比丘等,其中有一不清凈者,如是壇場,多不成就。」可見三師七證這十師中,有一不清凈者,戒就白傳。《楞嚴》又說:「從三七後,端坐安居,經一百日,有利根者,不起於座,得須陀洹,縱其身心,聖果未成,決定自知,成佛不謬。」近代傳戒,不問清凈不清凈,如法不如法了。中國佛教,自漢明感夢,騰蘭二尊者初來此土,不足十師,不得授具,但與道俗剃髮,披服縵條,唯是五戒十戒而已。曹魏嘉平二年曇摩迦羅譯出《僧祇戒心》,初行受戒法,沙門朱士行為此土受具足戒之始。梁武帝約法師受具足戒,太子公卿道俗從師受戒者四萬八千人。此應是受菩薩戒。唐道宣律師於凈業寺建石戒壇,為岳讀沙門再受具戒,撰《戒壇圖經》。宋真宗昇州崇勝寺,賜名甘露戒壇,詔京師立奉先甘露戒壇,天下諸路皆立戒壇,凡七十二所。皇帝立的戒壇,受戒的人要經過考察的。初受沙彌戒,梵語沙彌,華言息慈,謂息惡行慈也。七歲至十三歲名驅烏沙彌。佛世小兒出家,阿難不敢度。佛言:「若能驅食上烏者聽度。」十四歲至十九歲,名應法沙彌,謂正合沙彌之位,以其五歲依師調練純熟,堪以進具也。二十歲至七十歲,叫名字沙彌,本是僧之位,以緣未及,故稱沙彌之名。比丘戒要滿二十歲才能受,很嚴格的,有未滿者,佛聽從出世日算起,以閏年抽一月,以大月抽一日,補足助成二十歲。古有許多大祖師,未拘定年齡者也不少。清代以來,皇帝多是菩薩應世,如順治出家,康熙、雍正都受菩薩戒,由國主開方便,凡是僧人不經考察,都能受戒。不知慈悲反成不好,以前傳戒還可以,如寶光寺、昭覺寺、寶華山、福州鼓山、怡山等處,猶尚慎重,其他叢林小廟都在傳戒,乃至城隍土地,會館社壇,都傳起戒來。我因此在《三壇正范·後跋》略云:「更有招帖四布,煽誘蠱惑,買賣戒師,不尊壇處,淫祠社宇,血食宰割之區,亂為壇地,彼此迷惑,竊名網利,襲為貿易市場,本是清凈佛土,翻為地獄深坑。」近來《弘化月刊》指責濫傳戒法的話,說得更不好聽。我過去每年也在傳戒,地獄業造了不少,其中有點緣故,欲想挽回後進,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初到雲南雞足山,看不到一個憎人,因為他們都穿俗服,所以認不出誰是僧人。他們全不講修持,不講殿堂,連香都不燒,以享受寺產,用錢買黨派龍頭大哥以為受用。我看到此情形,就發心整理雞足山,開禪堂坐香、打七,無人進門;講經,無人來聽;後來改作傳戒,從前僧家未有傳戒受戒者,這回才初創,想用戒法引化,重新整理,因此傳戒期限五十三天,第一次就來八百多人,從此他們才知有戒律這一回事。慢慢的勸,他們也就漸漸和我來往,漸知要結緣,要開單接眾,要穿大領衣服,要搭袈裟,要上殿念經,不要吃煙酒葷腥,學正見,行為逐漸改變。我借傳戒,把雲南佛法衰敗現象扭轉過來。鼓山以前傳戒只八天,只有比丘、優婆塞進堂,沒有女眾,各處遠近寄一圓與傳戒師,給牒,在家人搭七衣,稱比丘、比丘尼,名為寄戒。我到鼓山改為五十三天,把這寄戒不剃髮搭衣等非法風氣都改了,很多不願反對的,弄到有殺人放火的事件發生,豈非善因反招惡果。請慈舟法師來鼓山辦戒律學院,他自己行持真是嚴守戒律,我很敬重他的。辦道這事,總在自己,不在表面。古來三壇戒法,每一壇都要先學足三年才傳授的。佛滅後,上座部分至五百部,事情複雜多了。佛在世時亦方便,有十七群比丘,年未滿二十而受比丘戒的祖師也多,如不講懺悔,縱至百歲亦是枉然,每見幾十歲的老法師不守戒的也不少。這些情況,老禪和子都知道,初發心的要謹慎護戒。學習大小乘經律論,以求明白事理,清凈覺地本來不染一塵,但佛事門中就不捨一法,出家受戒,先受沙彌十戒,此十戒中,前四是性戒,後六是遮戒。次受比丘戒,有二百五十戒,尼眾有三百四十八戒,不離行住坐卧四威儀和身口七支。菩薩三聚凈戒,一攝律儀戒,無惡不斷,起正道行,是斷德因,修成法身;二攝善法戒,無善不積,起助道行,是智德因,修成報身;三攝眾生戒,無生不度,起不住道,是恩德因,修成化身。持戒有小乘大乘之別,小乘制身不行,大乘制心不起;小乘在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中制身不犯,大乘連妄想都打不得,一打妄想就犯戒,大乘講雖容易,行起來就難了。舍利弗過去在因地中想行菩薩道,離開茅庵,不做自了漢,發大願心,入世度眾生,到十字街頭打坐去。有一天,見一女人大哭而行,舍利弗問她何故如此傷心?女曰:「我母親有重病,醫生說要世人活眼睛才醫得好,這事難辦,我感到失望,所以傷心痛哭。」舍利弗曰:「我的眼睛給你好不好?」女曰:「謝謝你!真是菩薩,救苦救難。」舍利弗遂把右眼給她。女曰:「錯了,醫生雲鬚用左眼才對!」舍利弗勉強又把左眼挖出給她,這女人拿起左眼聞一聞,說:「這眼是臭的,不能用。」棄之而去。舍利弗覺得眾生難度,便退了菩薩心。你看修行菩薩道難不難!受比丘戒時,戒和尚問:「汝是丈夫否?」答曰:「是丈夫。」受菩薩戒時,戒和尚問:「汝是菩薩否?」答曰:「是菩薩。」問:「既是菩薩,已發菩提心未?」答曰:「已發菩提心!」既如此說,就要做得到,否則腳未踏實地,被人罵一句就放不下,動起念頭,就招墮了。既受了三壇大戒,你我想想,像不像沙彌、比丘、菩薩呢?自檢討去。

 

 四月二十五日開示

 

我今天在過堂的時候,看見各人吃飯,漸漸有些散亂。吃飯時候容易散亂,亦正好對治散亂。世人不知人身之寶貴。《大涅槃經》偈曰:「生世為人難,值佛世亦難,猶如大海中,盲龜遇浮孔。」《雜阿含經》曰:「大海中有一盲龜,壽無量劫,百年一遇出頭。復有浮木,只有一孔,漂流海浪,隨風東西。」盲龜百年一出,得遇此孔。凡夫漂流五趣海,還復人身,甚難於此。《顯揚論》曰:「一日月之照臨,名一世界;此一世界,九山八海和四洲。」九山是須彌山、持雙山、持軸山、擔木山、善見山、馬耳山、障礙山、持地山、小鐵圍山,八海是七個香水海和一個大鹹水海。須彌山與持雙山之間乃至障礙山與持地山之間,當中都有一重香水海,八山之間,共七香水海。最後持地山與小鐵圍山之間,有一重大鹹水海。此海中有東西南北四洲,盲龜在鹹水海,百年一出頭,要碰入這飄流不停的浮木之孔。《四教儀》說:「在因之時,行五常五戒,中品十善,感人道身。」四洲中北洲無貴賤,餘三洲有輪王、粟散王、百僚、台奴、豎子、仆隸、姬妾之分。皆由五戒十善之因,有上中下不同,故感果為人有貴賤不等。我們現在已得人身,又聞佛法,就要依教奉行,依戒定慧種種法門降伏其心。如照律下修行,則一天到晚,持《毗尼日用》五十三咒,「佛制比丘,食存五觀,散心雜話,信施難消。」大眾聞磬聲各正念。維那在齋堂念了供養咒之後,呼此偈。比丘吃飯時要存五觀:一、計功多少,量彼來處(一缽之飯,作夫汗流);二、忖已德行,全缺應供(缺則不易,全乃可受);三、防心離過,貪等為宗(離此三過,貪嗔痴也);四、正事良藥,為療形枯(饑渴病故,須食為葯);五、為成道業,應受此食(不食成病,道業何從)。五觀若明金易化,三心未了水難清。要常存慚愧心,莫失正念,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不要心外見鬼。各存正念者,一聲磬念一聲佛也,不說人我是非,散心雜話。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若不自了道,披毛戴角還。修因感果如種田,水養禾苗,如智水潤心田。能念念在道,則處處都是道場。善用心者,心田不長無明草,處處常開智慧花。既然人身已得,佛法已聞,就要努力修行,勿空過日。

 

 

 

四月二十六日開示

 

凡在三界之內,都要六道輪迴,六道之中,分三善道,三惡道。天、人、阿修羅,是三善道;畜生、餓鬼、地獄,是三惡道。六道之中,每一道都有千品萬類,貴賤尊卑各各不同。故經云:「譬如諸天,共器飲食,隨其福德,飯色有異,上者見白,中者見黃,下者見赤。」欲界諸天有淫慾,四天王天與人間同,忉利天淫事與人間略異,只過風不流穢,夜摩天則執手成淫,兜率天但對笑為淫,化樂天以相視為淫,他化天以暫視為淫。《楞嚴經》說:「如是六天,形雖出動,心跡尚交,自此已還,名為欲界。」色界已無淫慾,還有色身。《楞嚴經》說:「是十八天,獨行無交,未盡形累,自此已還,名為色界,但無粗色,非無細色。」《凈名疏》云:「若不了義教,明無色界無色;若了義教,明無色界有色。」《涅槃》云:「無色界色,非聲聞緣覺所知。」《楞嚴經》云:「是四空天,身心滅盡,定性現前,無業果色。從此逮終,名無色界。」三界輪迴淫為本,六道往返愛為基。可見有淫就有生死,斷淫就斷生死了。三界六道,身量壽命,長短不同。非非想處天,壽長八萬大劫,還是免不了生死輪迴。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我們打算出火宅,就要好好地修行。

 

 四月二十七日開示

 

有一件事要囑咐各位的,近日各處來信問本寺是否傳戒。大家知道的,我在這裡是住茅蓬,各位有緣,所以共住在一塊。現在要回應政府號召,自給自食,若人多了,一時生產不及,糧食就買不到。各位向外通信,切不要說這裡傳戒,因為這裡不能多住人。本寺的新戒曾要求我說戒,我看時節因緣,或在這裡說方便戒是可以的,但不能招集諸方新戒,若人過多,食住都成問題。現在農事忙到了不得,幸而秧已插了,但還有很多事要忙的。天天要吃,若不預為計劃,就沒有得吃,老鼠都有隔年糧,我們也要有打算。時光迅速,又快到夏至了,夏至後日漸短,夜漸長,陽氣收了。人身造化和天地一般,身心動靜,行住坐卧,要順時調護,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勿被動轉,靜勿被靜轉。定是體,慧是用,真是靜,俗是動,二諦圓融,與天地之氣一般。修行辦道,無非調停動靜而已,動靜如法,隨心所安,動靜不如法,被境所遷。歡樂苦日短,憂愁嘆日長,時光長短,唯心所造,一切苦樂,隨境所遷。昔日有一禪和子在鼓山掛單,有一生癩病僧,別人看見都討厭他,這禪和子年紀才二十多歲,很慈悲細心招呼病僧。病僧好了,與禪和子一同起單,病僧曰:「我多謝你的照顧,病才醫好,否則我早就死了,你和我一齊到我小廟去住住吧。」禪和子說:「我先朝五台,將來再到你小廟去。」禪和子朝完五台,回到鼓山,訪那病僧,那病僧就在一金絲明亮的寺門邊迎接他說:「等你很久了,這麼遲到。」便倒一杯開水他喝。禪和子說:「路上未吃飯呢。」病僧說:「請稍等一下,飯就送來。」病僧便去牽牛、犁田、播種、拔秧,插秧、薄草、割稻子、碾米、作飯,不知怎樣搞的,頃刻間飯就弄好了。飯吃完之後,禪和子想告假去,病僧請留一宿。迨天明下山,則江山依舊,人事全非,已改朝換代過了很多年了。我們苦惱交煎,日子非常難過,他上山住一日夜,吃一頓飯下山,就改了朝代,過了很多年月。羅浮山沙門慧常,因採茶入山洞,見金字榜羅漢聖寺,居中三日而出,乃在茅山,人間五年矣。你看時間長短是不是唯心所造呢!只要你能定慧圓融,二諦融通,深入三味,一念無生,則見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行住坐卧,不要心外見法,每天不被境轉,任你暑去寒來,與我不相干。如如不動,念念無生,這就不被境轉,修行就不錯過時光了。

 

四月二十八日開示

 

同參道友們來問話,不要客氣,直道些好。本來諸方叢林問話的規矩,要恭恭敬敬,搭衣持具頂禮後,問訊長跪,才請開示的。這裡是茅蓬境界,不講究這些。什麼道理呢?我現在一天到晚在煩惱中過日,你們多禮,我就更麻煩了,隨便隨時,哪裡都可以問。可以說禪和子在巷裡牽牛,直來直去。譬如說點燈,用的是香油,就說是香油,是洋油就是洋油:你用功是念佛就談念佛,是參禪就談參禪;有哪樣便說哪樣,洒洒脫脫的好。若說我樣樣都不曉得,請你慈悲開示,這就是虛偽了。如德山隔江招手,他也知你的長短。本來法法都是了生死的,參禪、念佛、看經、禮拜,種種法門,對機而說,你是什麼機,對你說什麼法。「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如中藥分君臣佐使,配合妥當,吃了出一身大汗,病就好了,病好了,葯就不要了。古人說:「但盡凡心,別無聖解。」凡夫心盡,當下是佛,不用向外馳求,向外馳求,即是外道,心外一無所得,自心是佛。凡夫心,就是執著心,生氣,生歡喜,毀譽動心,貪色、貪財、穿好、吃好,偷懶、打無明、不上殿等等習氣毛病,甚至想成佛,都是凡夫心。若能凡聖雙忘,一切處如如不動,不向外求,則見自心是佛。辭親割愛,以參禪念佛等法門除此等凡心,以毒攻毒,病去葯除。同參們請開示,常說妄想多,這不要緊,不參禪、不念佛,你還不知有妄想,因為用功迴光返照,就知道有妄想。識得妄,你不要理會他,如如不動。若生心動念,就見鬼了。日久功深,水滴石穿,口誦心惟,自然歸一。參禪可以悟道,念佛忘了我也能悟道。一念不生,直下承當,這裡正好用功,希望各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四月二十九日開示

 

講起辦道,諸佛菩薩只叫除習氣,有習氣就是眾生,無習氣就是聖賢。聖賢的妙用,識得則煩惱是菩提,識不得則菩提成煩惱。煩惱與菩提,如反掌覆掌。這些話說是容易,行就為難。所以鳥窠禪師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八個字,「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虛雲慚愧萬分,習氣深了,不能回頭,不能放下,到這裡住茅蓬,本想楖粟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的。常住的事不要我理,理了就是多管閒事。從前當過兩天家,習氣難除,至今放不下,事情看不過去的偏愛講。當家說過,今早不出坡,我還叫出坡,有人說我這就是封建,是多管。這件事公說公有理,婆說理更多。當家說大眾太辛苦了,休息一下是對的,但國家號召我們努力生產,我們借了政府幾萬斤米,怎能不回應號召努力生產呢?雖然要大家吃苦,這是有理由的。我要開腔多嘴,是怕下半年買不到米。因為我們每人每日買米一斤半,現在木匠買米已節約減了三兩,我看我們也快要減的。米少了又不增產就不夠食。若今天休息,明天是初一又休息,後天若下雨,那就一連休息三天不出坡,豈不誤了生產?有此原因,你們說我封建就封建,但我封建中有不封建,專制中有不專制,和有強權無公理的不同。現在春雨土鬆,若不趁此時候多辛苦一點,請問下半年吃什麼呢?雖說辛苦,但我們比山下的老百姓已經好得多了,他們這幾天幫我們插秧才有大米吃,每天光頭淋雨,還不敢躲懶,一懶又怕我們不用他。所以這麼苦,他們還要干,我們沒他們這麼苦,何以還說苦呢!

 

 端午節開示

 

今天端午節,本是世俗的節日,佛門不在這裡執著。虛雲以前也隨順世情,住近城市也有人送粽子。常住也隨俗過節,現在雲居山沒人送粽子來。粽子本來是給鬼吃的,我們何必要包粽子,包粽子費工夫,所以只煮糯米飯應節算了。人生世上,總宜流芳千古,切勿遺臭萬年。國家所重的是忠義節烈,佛門弟子,一念無生,認識本來面目,誰管他吉凶禍福。但未見無生的,就逃不出吉凶禍福,這幾天鬧水災,去年鬧水災也在這幾天,今年水災怕比去年更壞。我放不下,跑出山口看看,只見山下一片汪洋大海,田裡青苗比去年損失更多,人民糧食不知如何,我們買糧也成問題,而且買糧的錢也沒有,所以要大家刻苦度過難關。這次沒有米賣,幸蒙政府照顧,買到穀子,以前買米每人一斤半,現已減了四兩,只能二十兩米。以谷折米,要打七折八折,一百斤穀子,作七十斤米,要多買也不行。買谷比買米吃虧,買麥面一擔二十幾元,一擔麵粉等於兩擔米錢,更花得多了,但不買又不行。所以要和大家商量節約省吃,從此不吃乾飯,只吃稀飯,買穀怕買不到,自己種的又未長成,先收些洋芋摻在粥內吃,洋芋每斤一角二分,價比米貴。好在洋芋是自己種的,不花本錢,拿它頂米度過難關,我們要得過且過。

 

五月十五日開示

 

叢林布薩,一個月內黑月白月兩回,《梵網經》、《四分戒本》,每月本來都要誦兩次,今只半月誦《梵網經》,半月誦《四分戒本》,已省略了。梵語布薩,華言凈住、善宿,又曰長養。謂每月集眾說戒經,使比丘住於凈戒中,能長養善法也。佛觀一切眾生苦惱輪迴,背覺和塵,習氣除不了,故方便制戒,使眾生斷除習氣,背塵合覺。律所說的戒律,梵語稱毗奈那,華言曰滅,或曰律,新譯曰調伏。戒律滅諸過非,故曰滅;如世間之律法斷決輕重之罪者,故云律;調和身語意之作業,制伏諸惡行,故云調伏,戒律條文多少,怕你忘記,所以每月都要誦二次。菩薩戒是體,比丘戒是用,內外一如,則身心自在。誦戒不是過口文章,要說到行到。講到持戒也實在為難,稍一彷彿就犯了戒。持戒這事,如頭上頂一碗油似的,稍一不慎,油便漏落,戒就犯了。半月誦戒,誦完要記得,口誦心惟,遇境逢緣,就不犯戒,不起十惡,佛制半月誦戒之意在此。初發心的格外要慎重,很多人年老還靠不住,果能一生直到進化身窯,那時都不犯律儀,才算是個清靜比丘。戒律雖有大小性遮之分,皆要絲毫不犯,持戒清凈如滿月,實不容易,不可不小心。未曾受戒的,別人誦戒不能往聽,只能誦戒前在齋堂聽和尚囑咐,不要忘記出家根本。論到出家,表相不難,不比過去要剃髮,現在很多俗人都是光頭的,出家只穿上大領衣就名僧人,但誰是真的僧人呢?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務望各自精進。

 

五月十六日開示

 

昨夜說的黑月白月誦兩重戒法,這是世尊金口所宣。佛將涅槃時,阿難尊者問佛,未來比丘以何為師?佛曰:「汝等比丘,於我滅後,當尊重珍敬波羅提木叉,如暗遇明,貧人得寶,當知此則是汝等大師,若我住世,無異此也。」波羅提木叉,華言別解脫,謂身口七非、五篇等戒,不犯則能解脫。以波羅提木叉為師,即以戒為師也。戒條既多,怕會忘記,故黑月白月都要誦戒,以便記持不犯。曾受某戒,許誦某戒,聽某戒;未曾受過的戒,不許誦,不許聽。未受而誦而聽就不合法,故誦戒法師在誦菩薩戒前問曰:「未受菩薩戒者出否?」維那答曰:「此中無有未受菩薩戒者。」誦比丘戒也要這樣問。佛門弟子共有七眾:一、比丘;二、比丘尼,這是男女之受具足戒者;三、式義摩那,此雲學戒女,習學六法故;四、沙彌,五、沙彌尼,這是男女之受十戒者;六、優婆塞;七、優婆夷,此是男女之受五戒者。沙彌不許聽誦比丘戒,怕沙彌見比丘犯戒而生我慢貢高,輕視比丘,故誦戒之前,沙彌進齋堂,頂禮長跪,上座撫尺云:「諸沙彌諦聽,人身難得,戒法難聞,時光易度,道業難成,汝等各凈身口意,勤學經律論,謹慎莫放逸。」沙彌答曰:「依教奉行。」上座又說:「既能依教奉行,作禮而退。」沙彌一拜起,問訊出堂。沙彌出堂之後,才開始誦戒。受了佛戒,當下即得清凈戒體,即得解脫,即入佛位,位同大覺,是真佛子。受佛戒,是難得希有之事,所以受戒後,要謹慎護戒,寧可有戒而死,不可無戒而生。《僧祇律》云:「波羅脂國有二比丘共伴來詣舍衛,問訊世尊,中路口渴無水,前到一井,一比丘汲水便飲,一比丘看水見蟲不飲。飲水比丘問言,汝何不飲?答言:世尊制戒,不得飲蟲水故。彼復勸言:長老但飲,勿自渴死,不得見佛。答曰:我寧傷身,不毀佛戒。遂便渴死,即生忉利天上,天身具足,是夜先到佛所,禮足聞法,得法眼凈。飲水比丘,後日乃到佛所,佛知而故問:汝從何來,為有伴否?彼即以上事答。佛言:痴人!汝不見我,謂得見我;彼死比丘已先見我。若比丘,放逸懈怠,不攝諸根,雖共我一處,彼離我遠;彼雖見我,我不見彼。若有比丘,於海彼岸,能不放逸,精進不懈,斂攝諸根,雖去我遠,我常見彼,彼常近我。」和這位持戒比丘比較一下,我們是一天到晚烏煙瘴氣,和豬八戒一般,哪裡像佛的弟子呢?佛制比丘喝水,要用濾水囊,把水濾過才喝。中國現在誰用濾水囊呢?佛又方便,喝水時只許用肉眼觀水,不許用天眼觀水,因為用天眼觀,則水中蟲多,皆喝不得,勉強喝了又犯戒故也。所以不管你看見水有蟲無蟲,照《毗尼日用》規定,凡飲水都要持偈念咒。偈曰:「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若不持此咒,如食眾生肉。」咒曰:「唵縛悉波羅摩尼莎訶。」時光易度者,一日十二時辰,晝六時,夜六時,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四刻,一刻十五分鐘,一分六十秒,時間是剎那剎那的過,剎那剎那的催人老,你們沙彌,自出娘胎至今,轉眼就二三十歲,你看時光是不是易過。道業難成,初出家的道心都好,日子久了,就懈怠起來。所以說:「出家一年,佛在眼前;出家二年,佛在西天;出家三年,問佛要錢!」既道心不長,道業就難成了,露水般的道心,怎能了生死呢!所以最後就囑咐你們說:「汝等各凈身口意,勤學經律論,謹慎莫放逸。」勤者精進不後退,如孔子所說,學而時習之,不分晝夜,行住坐卧,朝於斯,夕於斯,磨練身心,清凈三業。經者,徑也,即了生脫死之路徑;律者,戒律,即五戒、十戒、比丘、菩薩等戒也;論者,佛大弟子發揚經律之妙義的著作。汝等沙彌,既發心為道,就要勤學經律論,勿空過日。

 

 五月十七日開示

 

昔日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泉曰:「平常心是道。」州曰:「還可趣向也無?」泉曰:「擬向即乖!」州曰:「不擬爭知是道?」泉曰:「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盪豁,豈可強是非也那!」州於言下悟理。我們說古人的空話,說平常心,人人都有,但怎能見得他是道呢?只要識得平常心,則一切處都是道;不識這平常心,就顛顛倒倒了。何故呢?我們不能迴光返照,向外馳求,背覺合塵,朝朝暮暮,隨境遷流,背道而馳,摸不著自己的臉孔。怎樣叫平常心呢?平常就是長遠,一年到頭,一生到死,常常如此,就是平常。譬如世人招待熟客,只用平常茶飯,沒有擺佈安排,這樣的招待,可以長遠,就是平常;如有貴客到了,弄幾碗好菜,這就是不平常的,只能招待十天八天,家無常禮,故不平常的招待,是不能長久的。修心人能心無造作,無安排,無改變,無花言巧語等,這就是平常心,就是道,也就是直心是道場的意思。六祖謂智隍禪師曰:「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這些話,也是說的平常心,與這些話不相應的,是在鬼窟里作活計,就不平常了。昨夜說戒律,初發心的初生信心,歸依三寶,求受五戒;再進步的,知人生是苦,而捨俗出家,入山修道,知比丘尊貴,而受具足戒;又發大心,而受菩薩戒。在戒堂聽引禮師苦口叮嚀,說到「寒心而生慚愧」,那時怕六道受苦而發道心,聞法淚下。問某戒能持否?都答曰能持,但受戒完了,過些時候,老毛病復發,就退道心,就不平常,反以貪嗔痴為平常了。明道的人,動靜無心,善惡無念。性空即無心,無心即道。初出家人,不知佛法如何,規矩如何,修行如何。須知欲了生死,先要循規蹈矩。如孔子之制禮作樂,亦無非教人規矩,與佛戒律無異。執身即除習氣,身得自由,則心有依處。古人有行住坐卧四威儀偈曰:「舉佛音聲慢水流,誦經行道雁行游,合掌當胸如捧水,立身項上似安油,瞻前顧後輕移步,左右回視半展眸,威儀動靜常如此,不在空門做比丘。」以冰清玉潔的聲音,稱念諸佛聖號,這是念佛法門。進一步問念佛是誰,就是參禪了。若不迴光返照,只口念佛而心打妄想,隨想遷流,這樣念佛就無用。念佛要口念心惟,以智觀照,聲音不緩不急,如水慢流,口念耳聽,不打妄想,念念流入薩婆若海。一聲佛號有無量功德,只此一聲佛號就能度無量眾生。誦經或照經文直誦,或背誦,或跪誦,或端坐而誦,或默念皆可。隨文觀想,看經中說得什麼道理。行道即經行,一步一步不亂,不東歪西倒,如空中雁行有秩序。一個跟一個,不緊不疏的行。一切處都是用功。合掌兩手不空心,十指緊密,不偏不倒,如捧水一般,若一偏側,水就傾瀉了。站如松,兩腳八字,前寬八寸,後寬二寸。身直,頭不偏不倚,後頸靠衣領,如頂一碗油在頭上一般,不正則油瀉了。行如風,要照顧前後,輕輕移步,鞋不拖地;行樓上,樓板不要響;生草不踏,愛護生物。開眼看東西,只展半眼,所看不過三五七尺遠。行住坐卧,能具威儀,使人一望生敬。若不先自檢責,何以化導群機?既自治之行可觀,則攝化之門不墜。有道無道,舉止如何,別人一看便知。心能平常則始終不變,經歷風波險阻,此心如如不動。如憨山老人者,就是我們的模範。他老人家生於明朝嘉靖二十五年丙午十月十二日,十二歲請於母出家,禮南京報恩西林和尚為師,受具戒於無極和尚。二十歲西林和尚寂後,房門大小事,眾皆聽憨山決之。後從雲谷大師在天界坐禪,二十八歲游五台,見憨山甚佳,因以為號。二十九歲閱《肇論》,悟不遷義。妙峰謂之曰:「且喜有住山本錢矣!」三十歲發悟,說偈曰:「瞥然一念狂心歇,內外根塵俱洞徹,翻身觸破太虛空,萬象森羅從起滅。」自披剃至七十一歲冬,游雙徑,上堂說法,啟口數千言,不吃一字。侍前傳錄,疲於奔命,日不暇給。其詳細史實,具載《年譜》中。他老人家一生歷史,數十年中,環境千變萬化,千辛萬苦而道心始終不變,這就是平常心,長遠心,就是我們的模範。他遣戌雷陽時,作《軍中吟》云:「緇衣脫卻換戎裝,始信隨緣是道場,縱使炎天如烈火,難消冰雪冷心腸。」把自己堅固不變的心都吐露出來。佛法到今日更衰微,起過不少風波。解放前,全國僧尼還有八十萬,去年只餘七萬多,還俗的十占其九,這就是無長遠心,無堅固心,烈火一燒,就站不住腳。若是真佛弟子,就要立志,具鐵石心腸,先學威儀,循規蹈矩。不怕人說你腦筋不醒,要死心崇奉佛的教誡。由於多劫種下善根,此生才得入佛門,就要努力求道去習氣,不入名利場,不當國王差,把心中的習氣,一點一點的除去,即是大修行人,得入理體,堅固心歷久不變,平常心動靜一如。

 

五月十八日開示

 

《禪門日誦》上載有憨山大師《費閑歌》十首,講十件難事。這十件事辦不到,就是空費力,就是閑無用,故曰《費閑歌》。若把這十事做到,就了生死。十件難事是:體道難,守規難,遇師難,出塵難,實心難,悟道難,守關難,信心難,敬心難,解經難。我與古人一比,自知慚愧,不敢多舂殼子。別人把我當古董看待,以為我有道德,我不敢多說話,別人認為我裝憨,此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並非我客氣。古人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內心的慚愧誰能知道呢?我騙佛飯吃,比你們多幾年,你們不相信苦惱業障,我的苦惱又說不出,現在只吃空飯,講話也講不好,講的又不是自己的,只是前人的典章,或諸方的口水,都是眼見耳聞的,自己肚裡一點也沒有。古聖前賢,千佛萬佛,傳一心印,不說一語,佛祖相傳,無非如此。古人說得到行得到,別人不知我的苦惱,還以為了不得,明眼人會說我,你何不自己講講自己。前天杭州某人來一封隱名信指責我說:「抑其有以宗匠自命者,咸多墨守偏空,縱有滿腹知解,對本分上一點不能相應。阿附權貴,廣收門徒,雖名喧一時,亦不足重。……故有秘戒不許濫傳於不道不明不聖不賢之人,若遇其人而不傳,則必受其殃;若傳非其人,亦受其殃。未審大師遇有應傳而不傳,不應傳而傳者之事否?(按傳者傳法也)……一、和尚蓄鬚,沙門敗類,開千古破戒之風,留後人譏諷之玷;二、雲門事變,不明事機,徒以宿業果報而自慰,造成三僧失蹤,一僧身亡。有此二事,足以證明大師功過深淺矣。孔子說,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這封信指責我,就是我的善知識。我很感謝他,可惜他的信不署名,又沒有回信地址。他說:「蓋以大師之神明,當可知也,倘有緣分,請一回示為禱。」因此,我寫信到杭州托心文法師打聽這封信是誰寫的,想和他通個信。他說我以宗匠自命,又說就學人所知者,其能行解相應作法門之龍象,不愧為人天眼目者,捨大師其誰能當之等語。他最初責我以宗匠自命,我何嘗敢以宗匠自命;繼又讚嘆我捨大師其誰能當之,這些話我實不敢當。問我傳法之事,我自己應不應得法也不知,哪裡敢說傳不傳呢?談到和尚蓄鬚這件事,旁人對我是不清楚的,我初出家時,誤學頭陀留鬚髮帶金箍。那時不明教理,早就錯了,後來被善知識一罵就剃了,以後每年剃一次頭,每逢除夕洗一次腳,平生不洗澡,既然一年才剃一次頭,平常不剃頭,就不剃鬍子,我不是有意養鬍子的。照佛制度,應該剃除鬚髮,中土風俗,以鬚眉男子為大丈夫相,認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所以中土祖師亦有順俗留鬍子的。說到雲門事變,責我不明事機,這事亦與我無干,誰失蹤,誰身亡,我也不知,古來酬還夙業果報而罹難的祖師很多。以上的話,由於我放不下而說的,平常會說古人的話來勸人,遇到境界,自己就打不開,真所謂能信不行空費力,空空論說也徒然。我長年害病,無力行持,不能如古人那樣要死就死,要活就活,來去自由。初發心同參們,不要提我的虛名,不要聽我的空話,要各人自己努力。自不努力,向外求人,都靠不住的。行持不限出家在家,都是一樣。講個典章你們聽,雲南有一位秤錘祖師,明朝人,姓蔡,住昆明小東門外。父母去世,遺下財產田園,生活過得很好,勤儉勞動,自種菜蔬出賣作零用。妻年輕貌美,好吃懶做,和野漢子私通,蔡雖明知此事也不說她,日子久了,她更膽大,天天和野漢子私通,毫無顧忌了。有一天,蔡很早就出門賣菜,預計野漢尚未離家,就買好酒肉帶回家,這時野漢尚未離去,只好躲在床下。蔡入廚弄飯菜,妻覺得不好意思,就去洗臉並幫丈夫弄菜。飯菜弄好了,蔡叫她擺碗筷,她擺了兩套碗筷,蔡叫她擺三套:「我今天請客。」她擺好了,蔡叫她請客出來喝酒。她說:「客在哪裡?」蔡曰:「在房裡。」她說:「你不要說鬼話,房裡哪裡有客?」蔡說:「不要緊,不要害怕,你請他出來好了,若不出來,我就給他一刀。」妻不得已,就叫野漢子出來。蔡請野漢子上座,向他敬酒,野漢子以為有毒不敢喝,蔡先喝了再請他喝,野漢子才放心。酒菜吃飽了,蔡向野漢子叩頭三拜,說,今天好姻緣,我妻年輕,無人招呼,得你照顧很好,我的家財和我的妻都交給你,請收下吧。妻和野漢子都不肯,蔡持刀說,你們不答應,我就要你們的命,二人沒法,只好答應下來。蔡於是隻身空手出門,往長松山西林庵出家,一面修行,一面種菜,後來用功有了見地。再說野漢子財色雙收以後,好吃懶做,老婆天天挨打挨罵,吃不消,她悔恨了,跑到西林庵請蔡回家,想重尋舊好,蔡不理她。後來野漢子把家財吃光了,弄到她討飯無路,她想起蔡的恩情,想報答他。蔡平常好吃昆陽的金絲鯉魚,她弄好一盤金絲鯉魚,送到西林庵給蔡吃。蔡收下說:「我領了你的情了,這些魚我拿去放生!」妻曰:「魚已煮熟了,不能放生。」蔡即將魚放在水裡,魚都活了,直到現在,昆明黑龍潭古蹟,還有這種魚。蔡是俗人,對妻財子祿能放得下,所以修道能成功。奉勸各位,都把萬緣放下,努力修行,期成聖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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