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遠：與藏品朝夕相處

06-02

1980年，安思遠在放置了明代傢具的第五大道公寓中。

　　本報記者李亦奕

　　在藝術品交易史上，每個發展階段都由一兩個古董商界定。對於西方中國藝術品市場來說，安思遠無疑是他那個時代數一數二的古董收藏及鑒賞大家。2014年8月3日，85歲的安思遠辭世，很多收藏界人士認為，這意味著西方收藏中國藝術品時代的終結。

　　為展示安思遠的非凡收藏，佳士得將於2015年3月紐約亞洲藝術周期間設置逾2000件珍品的「錦瑟華年——安思遠私人珍藏」專場，這也是亞洲藝術拍場上最大規模的私人收藏。部分精選藏品的全球巡展及媒體沙龍日前在佳士得北京藝術空間舉行。佳士得亞洲區負責人、專家及媒體界人士共同分享了安思遠傳奇的收藏經歷及與中國的深厚淵源。

　　自小結緣收藏鍾情中國藝術品

　　10年前就結識安思遠的佳士得中國瓷器及藝術品部主管羅拉說，安思遠從小便有「淘寶」愛好，4歲時他就收集了第一枚中國郵票，這張郵票具有的異域風情讓他覺得非常好奇。他像獵人一樣去找東西，並且知道什麼才是高質量的東西。青年時代他便著手收藏跟中國或亞洲有關的藏品，19歲那年已經把自己系統收集的鼻煙壺成功地賣給了博物館。由於父親是一位牙醫，安思遠還從清潔牙具中探索出一套日後派上大用場的古董清理方法。

　　上世紀60年代，安思遠不斷擴充自己的私人收藏，成為西方世界收藏中國古代藝術品的泰斗，人稱「中國古董教父」。並和古董商詹姆斯高德聯手開辦了安思遠高德畫廊，經營英國傢具、工藝品以及亞洲藝術。1981年，安思遠大膽購藏了1500件印度藝術品，其中半數很快售出，他也因此成為紐約最具權威的國際亞洲藝術古董商。

　　很多例子都能表現出安思遠在收藏方面的睿智和前瞻性。1960年代，西方人對中國藝術品認知甚少，安思遠卻前瞻性地進入了該領域。「他幫西方人欣賞中國古代藝術，將中國明清傢具帶到西方，並將中國近現代繪畫，比如傅抱石、齊白石和石魯等藝術家作品，帶到此前未曾聽聞的西方人跟前。」羅拉說，1985年，安思遠將超過400件中國書畫作品捐贈美國大都會博物館，促成其首度永久館藏。

　　有意思的是，安思遠雖然對中國書法情有獨鍾，卻並不認識中文，但這並不影響他欣賞這些漢字的美，且品鑒出書法作品的優劣。

　　除了書畫，他同樣非常大膽地嘗試新的藏品類型，比如說中國明代傢具，在那個時代，古玩界普遍認為，傢具只是生活用具，是工藝品不是藝術品，但是安思遠意識到，這是文化差異所造成的一個空白點，於是他開始精心研究明清硬木傢具，並擇機購入。1971年，他出版了專著《中國傢具：明清硬木傢具實例》，比著名藏家王世襄的《明式傢具珍賞》早了14年，大大推動了西方人對於中國古代傢具的認知，甚至引發了西方明清傢具的收藏熱潮。安思遠因而也被業界稱為「明朝之王」。

　　以藏養藏構建自己的收藏體系

　　在1994年至1995年，安思遠先後在紐約佳士得購得《淳化閣帖》第四卷及六、七、八卷最善本。1996年，安思遠攜北宋拓《淳化閣帖》到北京故宮博物院展出，啟功和國內專家對這四卷法帖進行了鑒定，一致認為是宋刻宋拓無疑。後經多方努力，在2003年，上海博物館以450萬美元購得《淳化閣帖》四、六、七、八卷。也正是這四卷「法書叢帖之鼻祖」使得安思遠聞名於中國的文博收藏界。當時入行做拍賣不久、現任佳士得中國書畫部專家的謝飛回憶說，安思遠當年買下《淳化閣帖》是接受了中國畫鑒賞家、藝術品經紀人吳爾鹿的建議。「日本的藏家出價最高，但他開出1000萬美元的天價，讓對方知難而退。」安思遠在提及當年為何將其轉讓給上博時說，「它屬於中國，就應該回到中國。」

　　據謝飛介紹，安思遠對於中國近代書畫的關注，始於上世紀70年代末，是他老師龐耐帶他入行的。龐耐40年代就開始喜歡齊白石，而安思遠卻沒有走老師的路，以安思遠的商業思維，當時的齊白石價格已經非常貴了，而與其幾乎在一個水準的石魯，作品價格非常低，於是，他在80年代來到中國大量購進石魯作品，其獨特眼光成就了安思遠自己的書畫收藏體系。而碑帖的收藏也是安思遠通過不同時期價格的比較而發現價值的。

　　作為一位大古董商，安思遠深諳以藏養藏的秘訣，並樂意與其他藏家分享自己的獨特經驗：如果你要購買一個人的藏品，就要把他的藏品全部買來，挑其中最好的1/3留下，剩下2/3賣掉；第二，自己手上要留有現金，這樣才能吸引其他古董交易商把最好的東西先拿來。前者是提示把精品留下來，後者是告誡不要讓好東西擦肩而過。

　　珍藏「散落四方」拍賣不設估價

　　安思遠的藏品涉及青銅器、陶瓷、石雕造像、碑拓、玉器、書畫等多個領域，這些珍藏分布在其位於曼哈頓私人寓所的22個房間中，其公寓的裝飾和陳設風格非常具有創意性。這裡不僅是私人住所，又是畫廊，而且看上去更像博物館。他在這樣的環境里招待朋友、展示藏品。他一生經手無數古董珍玩，最後留駐於這22個房間的，都是他精挑細選淘洗下的珍品。在生命的最後幾年，他更享受與它們的朝夕相處。「如果你無意與這件作品朝夕相對，那就千萬不要收藏這件作品。」這是安思遠的收藏名句，也道出了自己對待藝術品的態度。

　　如今，這些被安思遠當成寵物對待的藏品，其中絕大部分在其離世不久後被佳士得拿下，佳士得美洲區主席馬克·波特說，安思遠在遺囑中提出，如果自己所收藏的作品上拍的話，希望不要設置估價，「希望那些對自己所藏藝術品感興趣的人們，都有機會得到其中藏品」。所以，屆時佳士得將採取現場拍賣與網上競買的方式進行。由於沒有妻兒，除上拍藏品外，安思遠將其餘藏品捐贈大英博物館、納爾遜藝術博物館及大都會博物館等藝術機構館藏。「選擇『散落四方』作為自己珍藏的歸宿。正好應了他的一個專號『暫得樓』，一個藏家擁有古董的時間只有短短几十年，他認為自己只是暫時得到它的有緣人。」上海第一財經頻道「藝術投資」欄目製片人項立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