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大師:學佛到底可以不可以寫小說?

 

 學佛到底可以不可以寫小說?看印光大師與民國才女張汝釗的信


發布:佛陀在心中 []  日期:2013/11/16

 

  本人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從事寫作,又在網上搜一些學佛人到底可不可以寫小說的答案,直到看到印光大師寫給民國才女張汝釗的信函,我依然決定放棄寫作。在這引印光大師復張曙蕉居士書二中最後一句話「汝之詩意義甚佳,然欲避綺語之譏,須當行其事。否則何止綺語,乃妄語戲語欺三寶語也。光四十餘年不作詩,故不為和」。那些尚在疑惑學佛到底可以可以寫小說或者作詩的師兄弟們可以仔細研讀一下下面轉載的這篇文章,仔細品味印光大師的用心良苦。阿彌陀佛。

  中國佛教史上,曾出現過許多詩僧,如唐代的寒山、拾得、無可、皎然,宋代的遵式、志南,明代的傳燈、懷讓等。但女詩僧卻極為少見。二十世紀,在中國佛教天台宗的叢林中,出現了一位著名的女詩僧——本空法師(一九OO—一九六九)。她是一位傑出女詩人、社會活動家,最後卻毅然皈依佛門,直到披剃出家,講經說法,成為近代天台宗一大名僧。追本溯源,她最早的學佛因緣,是從普陀山謁見印光大師開始的。她自稱:「導我皈依者,師(指印光大師)居第一;而導我最後生西者,師又居第一。」(《追慕原始要終之第一位大導師》)她說的印光大師對她的兩次引導,頗有傳奇色彩,這裡簡單介紹如下。

  本空法師俗姓張,名汝釗,號曙蕉。出生在浙江省慈溪縣庄橋的一個書香之家。她自幼酷愛讀書,聰穎過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被鄉裏譽為「女才子」。中學畢業後,她考取了上海滬江大學,後又轉南方大學讀書。當時發生了震驚世界的「五卅慘案」,日本兵慘殺顧正紅烈士。全校同學義憤填膺,上街遊行示威。她勇敢地率領大家高喊口號,並散發傳單,不幸被捕。後來被學校當局以「鬧風潮」的罪名開除學籍。在章太炎先生的幫助下,她轉入國民大學就讀。二十六歲,在該校英文文學系畢業。這時,她把十多年來所寫的詩詞作品作了一番刪削整理,編為《綠天簃詩詞集》,公開出版。這些詩詞感情真摯,音韻鏗鏘,清麗婉約,膾炙人口,在當時文學界引起很大轟動。

  一九二八年,張汝釗以她卓越的才能被聘任寧波圖書館館長。嗜書如命的她,從此「坐擁書城不羨仙」,一心讀書和寫作。當年夏天,天氣炎熱,好友梅夫人等邀她去普陀山避暑。她早知道普陀山佛靈山秀,石奇景美,金沙碧浪,海闊天空,是著名的觀音菩薩道場。因此,很高興地答應了。第二天,便與梅夫人等六七位女友從寧波輪船碼頭上船。

  中午時分,船到普陀山短姑道頭。女伴們登岸後,先到觀音洞庵吃過午飯。然後遊歷附近一帶的勝。觀音洞在梅岑山西麓,傳說為觀音大士示現之處,洞廣如室,中間有一天然石柱支撐,上廣下銳,倒注入地,有垂雲倒浪之奇,洞內環行可通,石柱、石壁鐫觀音大士像;洞頂白石累疊,古樹嵌生,風景十分奇特。附近有二龜聽法石:兩石龜一蹲岩頂,昂首延頸,一緣岩壁,筋膜盡露,睨之欲動,相傳經觀世音點化而成;又有磐陀石,兩巨石相累如盤,下石高聳銳頂,可容二三十人,上石高二.七米,體積四十餘立方米,面廣底銳,呈菱形,兩石相累處僅一點,觀之欲墜,勢若累卵。上有「磐陀石」、「天下第一石」等題刻,「磐陀夕照」為普陀十二景之一。

  女伴們望看這一處處佳景,真是目不暇接,贊聲嘖嘖。梅夫人要汝釗即景作詩,以助遊興。汝釗想了想,遂當場吟了一首《上觀音洞》詩:

         觀音聖跡訪遺綜,更上南山第一峰。

         萬里煙霞空色相,一天雲氣盪心胸。

         驚濤拍岸聲疑虎,怪石蟠空勢似龍。

         到此頓消塵俗慮,隔林飛度一聲鍾。  

  梅夫人忙取出手提包中的鋼筆和筆記本,把詩記下來。女伴都稱此詩有氣派,特別是五、六兩句,是全詩的警句,描摩這海邊的驚濤和怪石形態,真是曲盡其妙!

  她們游畢西天景區,又遊了普濟寺、南天門一帶,到離法雨寺不遠的極樂庵住宿,打算吃過晚飯,去海邊游泳,以消除一天疲勞,並領略海闊天空的普陀夜景。

  正當她們吃過晚飯,各人提著一袋內衣褲準備出發時。祇見門口急急進來一個年青僧人,手中提著一張紙條,對大家說:「諸位女居士,印光老法師叫大家千萬別去海邊游泳!」說著遞過紙條。大家圍過來看,祇見上面寫著:

  諸居士!南海多旋渦,所謂「驚濤如虎」,防不勝防。每年有人,慘遭滅頂,切勿兒戲,後悔莫及!

  女伴們看了都發愣:印光老法師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游泳,而且紙條上寫的所謂「驚濤如虎」,不就是汝釗下午寫的「驚濤拍岸聲疑虎」之意麼?這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印老未卜先知?

  張汝釗更是驚訝不已,她在圖書館裏早就讀過《印光法師文鈔》,對印老景仰備至,祇不過緣慳一面。於是她便把手中的衣物放下,提起個手提包,約女伴們到離極樂庵不遠的法雨寺拜訪印光老法師。

  印光老法師正在燈下給來函求教的外地居士寫復函。侍者告訴他有一群女居士來訪,他便放下手中的筆。汝釗她們在向老法師頂禮之後,蒙老法師賜座就坐。她見老法師紅光滿面,神態莊嚴,一派慈悲之相。便上前合掌,先是感謝老法師的規勸,接著又探問老法師怎麼會事先知道?老法師笑著說:「這幾天天氣很熱,剛來山的遊客,每天傍晚都會到法雨寺前的千步沙海灘上洗澡。千步沙別看它平時很靜很美,但海潮來時奔騰呼嘯,來如飛瀑,退若曳練。遇大風,則沙間怒濤壁立,吼聲震天,飛沫濺空,真是驚險極了!我剛才在寺前閑步念佛,看到七八位剛到山的遊客—大概就是你們吧—經過法雨寺前,向極樂庵方向走去,邊談游泳的事。我怕你們不知道海邊的險情,晚間來此洗海水浴。故特遣一僧告知!如此而已!阿彌陀佛」!老法師雖作了這樣的解釋,但她心中總覺得他有未卜先知之明。

  老法師說罷,從架上取下幾本新出版的《印光法師文鈔》,送給大家每人一本《文鈔》,勸大家「老實念佛」!女伴們都站起身來恭敬地接過。汝釗還從手提包取出一本二年前出版的《綠天簃詩詞集》,在上面簽了名作為回謝,敬奉老法師教正。老法師也欣然接受。

  大家小坐了一會,怕影響老法師的工作,便起身拜別。回到極樂庵,洗了個冷水澡。經遏一天的旅途奔波,感到疲勞,一躺下床,便都呼呼地睡著了。

  次日清晨,她們剛起床。法雨寺的一位山僮,又送來一張紙條,說是專交曙蕉居士的。汝釗忙打開來看,上面寫道:

曙蕉居士鑒:

  觀所作詩,其聲調意志,實不讓古人。但只是詩人之詩,其衷曲愁怨,似絕未聞道者之氣象。即與君題序者,皆與君同是一流人物。君既有此慧根,忍令以悲怨而消磨之乎?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我既有佛性,可任其煩惱蓋覆,歷劫不得發現乎?當移此愁怨以念佛,則生入聖賢之域,沒與蓮池海會。倘真有宿根,當不負老僧此一呵斥也!(後收入《印光法師文鈔三編》卷二)

  「呵斥」兩字,從她的眼前跳過時,使她猛地一震!因為生性孤傲的她,當時在詩壇備受尊崇,聽慣了諛詞。這次卸破天荒地受到斥責!彷彿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從頭頂涼到脾心,她的自尊心平生第一次受到了重大的刺激。但仔細平靜下來一想:《綠天簃》中的詩詞也的確是些愁風怨月之作,或嘆命運的多蹇,或怨造化的不公……長此愁嘆下去,確只能折磨自已,怎能超然物外,如釋迦那樣的解脫自在、發現自身的佛性呢!印老的話雖然尖銳,但畢竟是他站得高,看得遠呀!

  經過一夜的思量。第二天上午,她決定不去游山,獨自一人去拜訪印老。到了門口,她又停步躊躇了,怕老法師會瞧不起自已這位凡夫俗子。誰知坐在桌前的印老早已看見,笑著喊道:「張居士你早呀!我知道你一定會再來的呢!進來坐吧!」

  於是,她倒身便拜。印老請她起來。就坐之後,她誠懇地請印老開示佛法義理。印老說:「我知你才高八斗,但不要專學西歐虛派。應每日於公私之暇,實行愚夫愚婦之老實念佛。因為一息不來,即屬後世。那時縱使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也無用處。若不及早修持凈業,待到那時,才知道虛度此生,枉將宿世善根,都消耗在「之乎者也」之中,真是可惜!愛作無聊詩文,是文人習氣,若不痛除,想在佛法中得真實受用,萬難萬難!」

  印老語重心長的教導,誡篤的語調,使她深受感動。她暗下決心,從此一定要專心研究佛學,了生脫死。她和女友在普陀山共住了一個星期,游遍了海天佛國的山山水水。離別普陀山那天,她獨自前往法雨寺,向印老告辭。印老又誠誠懇懇勸她皈佛。坐談了二小時之久。直到輿夫催她,說要是再坐,就趕不上去寧波的航船。她才恭敬禮拜告別。印老送她到門口,笑著說:「後會有期!」

  從普陀回到寧波後,張汝釗認真鑽研佛典,並學習坐禪。偶有心得,便用偈頌的形式,寫成短詩,以發揮其義理。一次,讀永明延壽(九O四—九七五)的《宗鏡錄》,十分投入,僅二三天時間,便把一百卷的《宗鏡錄》讀完,同時寫了《贊永明大師》的七言律詩十首。她把詩寄給印光大師,藉以報答最初給予她的法乳深恩。她想,這些詩,印光大師見了一定高興,很可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印證。

  數日後,印老的復函來了。她興匆匆地拆開一看,卻大出意料之外,印老在信中說:「汝釗居士慧鑒:接手書,似知其病,然以文字習氣太深,雖自知而實不能痛改,則畢生終是一詩文匠,其佛法真實利益,皆由此習氣隔之遠之!……今引一故事,以作殷鑒,則詩文匠即可為荷擔如來慧命之龍象,而永為閨閫母儀,女流師範於無既也。其事在《普陀山志.妙峰大師傳》中,《清涼》、《峨眉》二志亦載之。以此大師於此三山均有因緣,故不厭其詳。此師乃叔季不多見之人,其得益在山陰王寄鞋底於關中,遂得大徹大悟,不復以詩文為事矣!」

  汝釗看了信,忙檢閱《普陀山志》的《妙峰法師傳》。傳中記載山陰王曾在中條山造棲岩蘭若,讓妙峰閉關專修禪觀。但妙峰「入山未久,即有悟處,作偈呈王」。王認為:「此子見處已如此,若不挫之,後必發狂。」遂取敝履割底,並書一偈云:「者片臭鞋底,封將寄與汝。不是為別事,專作打詩嘴」。以此來警示他不可專作自以為感悟的詩偈,而影響真正的學佛修持。汝釗從印老話中深深受到教育,決心痛改虛玄的文字習氣。從此,每當詩魔來時,她便假設自己頸上有被印老所系的鞋底突然躍起,猛捆作詩嘴的觀想。久而久之,文字習氣逐漸化作平流澄水,不敢變精作怪了。她深深佩服印老,寫了一封虔誠的信,決心皈依印老,為其弟子。印老十分慈悲,慨然答允,賜她法名為「慧超」。

  以後,她在生活、工作和修持中,每遇到疑難,便寫信向印老請教。印老總是慈悲地複信,開示念佛法門,並指教立身處世之重大關節,字字切要,語語警策。汝釗自稱:「每一拜讀,如對聖顏,汗流浹背,慚愧無地!」深感「誼重恩深,無可答報」!卻不料一九四O年的一天,她得到印老西去的訊息,如同晴天霹靂,她悲痛異常,作詩道:「噩耗傳來一月遲,經窗雪夜哭吾師。人天眼目歸何處?腸斷神農晝寢時!」「一片鞋皮徹底酬,百千偈語止中流。摩挲頸上痕依舊,千古令人痛不休!」

  自從印老生西以後,她返思教誨,深感佛法必須親證,遂發重大誓願:若不親證真如,快不甘休!於是,辭去工作,專心致志從天台宗大德根慧老法師在寧波觀宗寺學修法華三昧,後又回慈溪閉關,修法華懺二十一天,持楞嚴咒七天後,蒙佛力冥應、,指令出家。一九五O年二月初八日,從根慧法師披剃,賜名「本空」。從此焚棄筆硯,專心讀律,並在上海、寧波等地講演《法華》、《地藏》、《金剛》、《遺教》諸經,每天晨修懺法,晚念佛,放蒙山,夜習禪觀,成了一苦行高僧。

  一九五零年九月二十三日,本空法師在慈溪妙音精舍閱律修持時,接到觀宗寺根慧法師來函,囑她撰寫緬懷印光大師文章一篇,以紀念大師圓寂十周年。她便在大師像前焚香禱拜後動筆。第二天晚上,得了個奇怪的夢。她醒後追述說:

  ……見我先師印公老人,在一廣博嚴麗的大殿中,展開黃色坐具禮佛,身軀高大,光明赫燁,命我在其後拜佛訖。我即稽首問曰:「十載翹誠,今得一見,願興慈悲,開示愚蒙!」師曰:「汝好自弘法,毋得厭倦。臨命終時,我當來接。」我曰:「見師相好光明,得非大勢至菩薩耶?」師曰:「是!不錯!」我不覺長跪合掌,說我上月所作之《贊大勢至菩薩偈》以贊之曰:「金瓶竇冠擁青螺,百億牟尼漾碧波。絕妙香塵嚴極樂,無邊光色凈娑婆。攝生方便歸安養,念佛圓通渡愛河。足步蓮花大勢至,現前接引見彌陀!」(《煙水集》第十二頁)

本空法師一生向印光大師通信求教十多次,而面謁大師,除了一九二八年普陀山那一次以外,就是一九五○年夢中的這一次了。她說:第一次是引導她走進佛門,第二次是答允引她生西。所以稱印光大師是她最敬慕的「原始要終之第一位大導師」。

【編者按】張曙蕉,女,名汝釗,字曙蕉(1900—1970)。浙江慈溪人。皈依太虛法師後,賜法名聖慧。祝髮為比丘尼後依根慧法師,賜法名曰本空,字又如,號弘量。出家前著有《綠天簃詩詞集》、《海漚集》等。《綠天簃詩詞集》線裝1冊,民國14年(1925)排印本,民國16年鉛印本;《海漚集》二卷,民國23年四明印書局排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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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慕原始要終之第一位大導師

  選自《印光大師紀念文集》,作者:弘量(張汝釗)

  以昏迷愚痴的我,來此新舊遞嬗、政潮澎湃、社會家庭組織,急轉直下的中國,若不被境風所動,光影所惑,誠非易事!幸束髮受書,初明大義後,即思立志求學,為國效勞,負笈東南,勤研文史、科學,旁涉政治、經濟。但願與時違,孤苦無援,未能略展搏風之翼,不得不改弦易轍,從事教育事業先後十餘年。授課餘暇,遍探東西洋哲學及其宗教,影響所及,曾一度受過耶穌教的洗禮,以為真是平等博愛,至高無上。若不值遇我先師印光老人,恐廬山真面目早已遺失,所以撫今思昔,渴仰靡已!適逢先師生西十周紀念機會,敬將昔年親近老人的一段大事因緣,撮述一二,以志不忘!

  民國十七年(1928年)夏,我曾與中西至友六、七人避暑於普陀山麓的極樂庵,每晚必至海上游泳,藉以領略海闊天空的大自在環境。不料其事為老人所知,突遣一僧青年相告曰:「印光法師說南海多漩渦,防不勝防,每年有人慘遭其滅頂,切勿兒戲,後悔莫及。」此時,我適主寧波市立圖書館事,印公著作早已寓目,雖心香一瓣,久祝南豐,惜欠一面緣耳。今於無意中忽聞其傳語規勸,十分欣幸,急促數友至法雨寺相訪,老人一見歡然,賜與《文鈔》一部,我即以拙著《緣天籎詩詞集》還敬。次晨由山僮送一紙條入,展視之下:

   曙蕉居士(俗姓張,名汝釗,字曙蕉,太虛法師賜名為聖慧,祝髮後,根慧老人名我曰本空,字又如,號弘量)鑒:觀所作詩,其聲調意致實不讓古人,但只是詩人之詩,其衷曲愁怨似絕未聞道者之氣象。即與君題序者,皆與君同是一流人物,君既有此慧根,忍令以悲怨而消磨之乎?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我既有佛性,可任其煩惱蓋覆,歷劫不得發現乎!當移此愁怨以念佛,則生入聖賢之域,沒與蓮池海會,倘真有宿根,當不負老僧此一呵斥也。

  頓受重大刺激,心弦波動,忐忑不停者終日,夜不能寐,似有所失!詰朝黎明,乃復至法雨寺晉謁,蒙老人諄諄勸誡曰:「汝不要專學西歐虛派,當於公私之暇實行愚夫愚婦之老實念佛,因一息不來即屬後世,此時縱才高北斗,學富五車亦無用處。若不及早修持凈業,待到此時方知虛受此生,枉將宿生善根盡消耗於之乎者也中矣,可不哀哉!喜作詩文是文人習氣,若不痛除,欲於佛法中得真實受用,萬難萬難。」同時我見到先師的莊重道貌,誠篤語調,即油然而動研究佛學的趣向。一星期後,我將離開普陀,乃隻身往辭,老人又勤勤懇懇勸我皈佛,坐談歷二小時之久,因輿夫催歸,只得恭敬禮拜而出。孰知在老人生前只有普陀三見之緣,此後,烽煙四起,山川阻梗,不復能更瞻慈顏矣,思之凄然。

  從此,我便涉獵內典,漸入佳境,偶有會意,多以偈頌發揮其奧義。曾憶有一次因閱《宗鏡錄》竟,以贊水明大師的七言律詩十首,呈似於師,自謂能括述百卷《宗鏡錄》的要領,必可蒙師印證。數日後果得先師從蘇州報國寺發來一函內云:

  汝釗居土慧鑒:接手書,似知其病,然以文字習氣太深,雖自知而實不能痛改,則畢生終是一詩文匠。其佛法真實利益,皆由此習氣隔之遠之,是故佛以「世智辯聰」列於八難,其警之也深矣。贊永明《宗鏡》詩,聲韻鏗鏘,非夙有慧根者不能,然亦是修道之障,以此種言句皆系卜度而成,非真得道人隨口吐出者可比。居士欲死作詩文之偷心,現在人無能為此種決烈開示,今引一故事以作殷鑒,則詩文匠即可為荷擔如來慧命之龍象,而永為閨閫母儀、女流師範於無既也。其事在《普陀山志·妙峰大師傳》中,清涼、峨眉二《志》亦載之,以此大師於此三山均有因緣,故不厭其詳。此師乃叔季不多見之人,其得益在山陰王寄鞋底於關中,遂得大徹大悟,不復以詩文為事矣。

  從檢閱《普陀山志,妙峰大師列傳》後,遂深自克責,痛改前非,每當習氣暴發時,急急假設我自己頸上被印公所系的鞋底突然躍起,猛摑我作詩之嘴的觀想。因山陰王寄妙師的偈子謂:「者片臭鞋底,封將寄於汝,不是為別事,專打作詩嘴。」則我虛玄的文字習氣,宛似滔天狂瀾化作平流澄水,不敢變精作怪了。在拳拳服膺的我,不得不通訊皈依老人為弟子了,蒙師賜我嘉名曰慧超,所以印公老法師是我投誠佛教的原始時代的第一位大導師!

  自遭先師之惡辣鉗錐後,雖棄置文字,不再作擬議卜度的偈頌和長行了,但心中不知不覺的發動一段必要明心見性的志氣。日夜憧憬,萬難排棄,乃從凈寬、覺明二禪師參究向上一著,在深山窮谷中蟄居五、六年。為了要淘汰悟跡,融通宗教起見,便從太虛大師、法航法師、寶靜法師等研究性相二宗。同時復在錢太希先生處探討《周易》、《庄》、《老》及宋明理學等,以開拓見地。

  此時有一西友梅夫人,是我患難生死之交,以重幣聘我編譯耶教(天主、基督教)典籍,再三推諉不得,乃郵書商諸先師,又得其決烈開示如左:

  慧超鑒:「汝之慧根培自多生,何於梅夫人之小恩,猶不能忘情乎?彼敦促汝應聘作此文字,乃令汝長劫墮阿鼻地獄永無出期……所謂大丈夫者,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也。汝於彼小恩之人加汝後來永墮阿鼻地獄之苦,猶猶豫不決,不能明與彼說,則汝之智慧變成愚痴矣,可不哀哉!當以我所說之恩怨比較與彼說之,彼若知理,當不見怪,不知理而怪,只可任彼怪,何可令天下後世明理之人唾罵乎?唾罵尚屬小焉者,墮苦之事,雖親生父母以嚴威逼之,也只好避走不會,亦斷不肯作此種文字以圖陷害天下後世人正眼……我唯願汝超凡入聖為大菩薩,知汝必不至被彼所惑,然情既難忘(因我有「報梅夫人詩」中有云:「聘卻千金易,情忘一點難」句),若再有二、三宿世怨家勸駕,則難免入其圈套矣。故作此狠語以成就汝白璧無瑕之本質,非我之好譏刺人也,亦系宿生願力所使也。(原編者按:文中大師第三函,痛述佛教徒編譯耶教典籍之因果,因為歸依三寶者再歸依外道典籍,就是破三皈戒,其果報之嚴重,不可不知!)

  受此嚴重訓誨後,我即以婉言謝絕梅氏,而梅夫人究竟不能忘情於我,時復以凄惋之心情相告,彼既為我傷心,我亦未免為彼感懷。然繼思各人應尊重各人的信仰,如何可以相強?乃於一日五鼓,燃臂香三炷,在佛前虔誠祝告:「願佛為我解散宿世外道師友眷屬,令我不再退墮。」然後方再郵書梅氏詳論信仰不同各點,彼固博通世學之達人,知我志意已決,萬難改易,亦從此不復再來相勸了。

  總計先師所賜法諭,先後不下十餘件,多開示應如何行念佛法門,並指點立身處世之重大關節,字字切要,語語警策,每一拜讀,如對聖顏,汗流浹背,慚愧無地!但此上列三函,尤為緊要,第一函是破我文字重障,第二函是救我禪教痼疾,第三函是轉我外道知見。誼重恩深,無可答報,特揭諸貴刊,以警世之與我同病者,俾略知趣向.毋勞我先師在安樂國中再來指示雲。老人慈悲心切,常來諭囑我宣揚佛法,頒給經書不下數千冊,而尤以《八德須知》及《憨山大師年譜疏》占最多數,蓋欲我分送與僧俗諸學生也。

  民國二十九年臘月,自洪塘開宗庵講《法華》、《起信》、《觀經》畢,回楊村掩關習靜,偶閱佛教雜誌,方知先師已圓寂於蘇州靈岩山關房。而此時中日戰事正酣,道路間隔,不能直至江蘇弔奠,回憶法乳深恩,痛不欲生,以為生我色身者父母也,生我慧命者先師也。且世必先有伯樂,然後千里馬方得出現,今導師逝焉,世雖不乏騏驥驊騮,而無人為之作育培養,任其食不飽力不足,而不駢死於槽櫪間者希矣,可不痛哉!

  自老人生西,太虛大師人蜀後,我便感覺到佛法必須親證,說食終不能飽,解行相應方名為祖,文字法師未免淪墜。遂發重大誓願,此生若不親證真如,決不甘休,乃捐舍業務,專心致志,從根慧老和尚於觀宗寺修學法華三昧。因去秋寧波遭大轟炸,便回慈溪閉關修「法華懺」二十一天,持楞嚴咒七天,蒙佛力冥應,指令出家,乃於民三十九年二月八日在慈溪妙音精舍根公座下剃披。從此即焚棄筆硯,禁足讀律,兼講演《法華》、《地藏》、《金剛》、《遺教》諸經,晨修法華懺法,晚念佛放蒙山,夜習禪觀,駑馬負重,刻無餘閑,雖各方時惠信函,亦無暇一覆,抱歉之至。

  農曆九月廿三日觀宗寺根師來函,囑撰紀念印光大師文一篇,因閱律藏三大部尚剩十冊未竟,寄言敬辭。何期於廿四日中夜忽得一夢,見我先師印公老人在一廣博嚴麗之一大殿中,展開黃色坐具禮佛,身軀高大,光明赫燁。命我在其後拜佛訖,我即稽首問曰:「十載翹誠,今得一見,願興慈悲,開示愚蒙。」師曰: 「汝好自弘法,毋得厭倦,臨命終時,我當來接。」我曰:「見師相好光明得非大勢至菩薩耶?」師曰:「是,不錯!」我不覺長跪合掌,說我上月所作之贊大勢至菩薩偈以贊之曰:「金瓶寶冠擁青螺,百億牟尼漾碧波。絕妙香塵嚴極樂,無邊光色凈娑婆;攝生方便歸安養,念佛圓通渡愛河。足步蓮花大勢至,現前接引見彌陀。」

  覺後追憶夢境,以及先師在世成就下劣的一段公案,若不貢獻同仁,則亦何以繼往開來,啟人信心?且老人大慈,待我臨終時允來接引,則導我最初皈佛者,師居第一,而導我最後生西者,師又居第一。恩大難酬,敬書數則,聊表寸心,無可命名,故權標此文曰:「追慕原始要終之第一位大導師!」

(本文根據《印光大師紀念文集》第427頁—第432頁錄入)

【編者按】張曙蕉,女,名汝釗,字曙蕉(1900—1970)。浙江慈溪人。皈依太虛法師後,賜法名聖慧。祝髮為比丘尼後依根慧法師,賜法名曰本空,字又如,號弘量。出家前著有《綠天簃詩詞集》、《海漚集》等。《綠天簃詩詞集》線裝1冊,民國14年(1925)排印本,民國16年鉛印本;《海漚集》二卷,民國23年四明印書局排印本。

《印光法師文鈔三編》收入大師復張曙蕉書共八通,張女士紀念文《追慕原始要終之第一位大導師》中引錄二通。大師與張曙蕉只此一遭會晤,前後見面三次。據張氏此文所言,時間在『民國十七年夏』,而大師《復張曙蕉居士書四》中,開首即言:『君於民十六年見光時,光頗嘉其聰慧,而又能受人指斥,故光常冀君為浙地女界之善導。』大師人事紛繁,接引初機如曙蕉輩不勝之多,日久回憶,於時間上似有約略之處,而張女士則畢生拜謁大師僅此一遭,故於日期上記之似較確切。且據本年大師『復朱仲華書』中所云『六月仍歸山,七月下山則不歸矣,』可知是夏大師仍在普陀山。與張曙蕉會晤或其時歟?因從張文所記,載入本年條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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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印光大師給張汝釗的八封回信

 摘自《印光法師文鈔三編》卷二

復張曙蕉居士書一

  觀所作詩,其聲調意致,實不讓古人。但只是詩人之詩,其衷曲愁怨,似絕未聞道者之氣象。即與君題序者,皆與君同是一流人物。君既有此慧根,忍令以悲怨而消磨之乎。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我既有佛性,可任其被煩惱蓋覆,歷劫不得發現乎。當移此愁怨以念佛,則生入聖賢之域,歿預蓮池海會。倘真有宿根,當不負老僧此一呵斥也。

復張曙蕉居士書二

  接手書,不勝欣慰。但以香期人事冗繁,未能即復為歉耳。大凡聰明人,多皆傲物而自是,不肯受人呵斥。光愧無學問道德,不能稍益於世,因茲抱一他山石之素願。欲令純金良璞,皆由我粗礪之質,以成世寶。是以三次相見,不以贊而以勉,不以人情而以佛法為指示。其書與三次之語,呵斥頗切,意必此後絕不過問。而書中所敘,頗生感激。足見宿根深而見理明,不自是而肯聽善言。倘能將才人習氣,西歐虛派,盡情放下。以敦本重倫,躬行家庭教育,俾一切女流,同仰懿範。再加以生信發願,自修凈業,自行化他,同期解脫,以為閨範母儀,女流師範。則吾國之興,斷可必矣。然文人所說,多屬虛浮,果真實如書詩中所說而實行之,則光前所期望者,皆必定可成事實也。好高務勝,見異思遷,乃文人及虛浮學道者之通病。須知堯舜之道,孝弟而已。如來之道,戒定慧而已。縱使萬聖萬佛相繼出世,亦不能稍變章程也。了此則自知見異思遷者,皆由心中無主,非受道法器之所致也。佛法法門無量。若欲仗自力,於若禪若教若律若密中得其指歸,尚不容易。況由此證無生而了生死乎。凈土法門,乃普令一切聖凡,同於現生往生西方,了生脫死之最捷,最圓,最頓,最簡易,最玄妙之法門也。若不以文鈔文字刺眼,祈詳閱而實行之。此後再閱古德凈土各著述,則勢如破竹,循流得源矣。汝之詩意義甚佳,然欲避綺語之譏,須當行其事。否則何止綺語,乃妄語戲語欺三寶語也。光四十餘年不作詩,故不為和。

復張曙蕉居士書三

  接手書,知前次之書,尚不討厭。此次除過譽不慧外,皆屬實情。一息不來,即屬後世。此時縱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亦無用處。若不及早修持凈業,待到此時,方知虛受此生。枉將宿生所種善根,盡消耗於之乎者也中矣。可不哀哉。凈土法門,貴乎實行。今既知之,當隨分隨力行之,方有實益。若但研究而不肯持佛聖號,以期近則消業障而增福慧,遠則出三界以登九蓮,則仍是文人習氣。有此習氣,欲真實了生死證無生之利益,實萬難萬難。果能發大菩提心,於公私之暇,實行愚夫愚婦老實念佛之行。則將來之母儀閨範,師範女流,與預會蓮池,親承佛記,皆可必得矣。願將身體力行之不遑,不敢故作戲論,以開罪三寶,常念勿忘,則幸甚。此後不須來信,光約於月半後往滬。

復張曙蕉居士書四

  君於民十六年見光時,光頗嘉其聰慧,而又能受人指斥,故光常冀君為浙地女界之善導。其後絕無音問,意其在普陀時所發起之善根,以無人提持,遂復消滅矣。然光亦不肯再多事,以強人所不欲也。及見所匯之詩,其意致完全不與此道相應,因略一啟迪。後見所復,遂大暢慰。是知入道,各有因緣時節也。所寄弘法社刊,以冗繁無暇,只看曾女士孔節婦及某女士傳,並八識四賓主頌。文意俱好,然宗門中語句,意在言外。四賓主似有文義,聰明文人,可以模仿。若酬機之無義味語,決不可以文義會。如其真有所悟,不妨為之提倡發揮。若只以聰明模仿,且勿妄動筆。此與教大相懸殊,極宜慎重。果真念到一心不亂,亦可頓識彼之意旨。未能真知,切勿含糊,冒充通家。因近世人好剽竊,光頗不願人因此獲罪,故為君言之。

復張曙蕉居士書五

  午後接海漚集一包,隨便閱其題目,亦有已在寶靜法師弘法社刊登者。其秦始皇論,頗涉激烈,殊失中道。稱始皇之才處,可謂具眼。至完全推尊始皇,而以焚書坑儒為大作略,則其過可勝言哉。彼欲愚民而焚書,非恐其邪說誣民而焚書也。若凡邪說者焚之,固為有功。彼系悉焚言政治道德之書。以易為卜筮之書,故不在焚燒之列。聖人在位,善人執政,惡人自可向化。而彼所坑者,是不附己者,此種處何可推詡,而猶恨其未能坑盡乎。居士才力有餘,涵養不足,只圖一時快口,並不計誤無知之狂人。光旦暮將死之人,於世無所益,唯以居士宿根深厚,特加磋磨,不知居士以為然否。

復張曙蕉居士書六

  世間聰明人,每以聰明自負,不肯虛心受人指斥。汝宿根深厚,實為進德之基,觀手書不勝欽佩。宗門語句,勿道不悟,即悟而不善識機,以致誤人,則自實得禍。前在迦葉佛法中,百丈山主人以一語不契機,致墮五百劫野狐身。至唐百丈懷海禪師座前表明其事,始得脫去。是知以宗語作兒戲逞口辯者,可畏之至。居士但實行禮誦,待至凡情聖見悉不得時,所有酬機之語,直下俱皆明了。然雖明了,猶不可不慎重其事。如前百丈所說,實在不錯。但以誤機而自遭五百劫野狐之報。況所答完全是錯乎。至於所匯十元,仍為居士寄各要書,以期寧地閨閣英賢,同沐佛化。然人多書少,何能遍及,故寄一函遍復,一包五百張,令學堂學生人各一張。得居士為之演說,彼等必欣欣向榮。若最初志在顧本及求利,則小乎小矣。非光所望於居士者。寧波信佛者固不乏人。然以粲華之舌,錦繡之筆,於日用倫常中,孝弟忠信禮義廉恥各法中,提倡佛法之凈土法門,則實不多見。居士固有此資格,惜數年來尚未真實發心。今既發心矣,忍令一切坤倫,同終其身不沐佛化,不知了生脫死之出路乎。此光所以代兩土教主而勸駕也。

復張曙蕉居士書七

  接手書,似深知其病。然以文字習氣太深,雖自知而實不能痛改,則畢生終是一詩文匠。其佛法真實利益,皆由此習氣隔之遠之。故佛以世智辯聰,列於八難,其警之也深矣。讀永明宗鏡錄詩,聲韻鏗鏘,非夙有慧根者不能,然亦是修道者之障。以此種言句,皆系卜度而成,非真得道人隨口吐出者可比。居士欲死作詩文之偷心,現在人無能為此種決裂開示,今引一古事以作殷鑒,則詩文匠即可為擔荷如來慧命之龍象,而永為閨閫母儀,女流師範於無既也。其事在《普陀山志·妙峰大師傳》中,清涼、峨嵋二志亦載之。以此大師於三山均有因緣,故不厭其詳。此師乃叔季不多見之人,其得益在山陰王寄鞋底於關中,遂得大徹大悟,不復以詩偈為事矣。

  附錄《妙峰大師傳》以資參考

  明妙峰,名福登,山西平陽人。姓續氏,春秋續鞠居之裔。生秉奇姿,唇掀齒露,鼻昂喉結。七歲失恃怙,為里人牧羊。十二歲投近寺僧出家,僧待之虐,逃至蒲坂,行乞於市,夜宿文昌閣。閣系山陰王建,請萬固寺朗公居之。一日,山陰王見之,謂朗公曰:「此子五官皆露,而神凝骨堅,他日必成大器,當收為徒,善視之。」未幾,地大震,民居盡塌,登壓其下,無所傷。王益奇之。乃修中條山棲岩蘭若,令登閉關,專修禪觀,日夜鵠立者三年。入關未久,即有悟處,作偈呈王,王曰:「此子見處已如此,若不挫之,後必發狂。」遂取敝履割底,書一偈云:「這片臭鞋底,封將寄與汝;並不為別事,專打作詩嘴。」封而寄之。登接得,禮佛,以線系項,自此絕無一言矣。三年關滿,往見王,則本分事明,具大人相。(節錄《清涼山志·妙峰大師傳》)

復張曙蕉居士書八

  世間多少聰明人,皆被之乎者也所誤,畢世不得實益。居士慧根夙植,固為難得。然以多知多見,反為障礙。既信凈土法門,何不於此法中死心做去,而修返聞、數息、唯識等觀。此各種法,均是大乘法門,然皆屬自力,未可與仗佛力之法門論其利益也。今既發心念佛,當以心佛相應,生前得一心不亂,報盡登極樂上品為志事。不必求其大徹大悟,明心見性也。宗門以開悟為事,凈宗以往生為事。開悟而不往生者,百有九十;往生而不開悟者,萬無有一。此義認不準,或致因求悟而反不以往生為事,則其誤大矣。

 今修念佛法門,當依大勢至菩薩所示,如子憶母之誠心,修都攝六根、凈念相繼之實行。果能死盡偷心,則一心不亂、念佛三昧,或可即得。然念佛三昧乃三昧中王,且勿視為易易。縱不即得,當亦相去不遠矣。都攝六根,為念佛最妙之一法。念佛時無論聲默,常須攝耳諦聽,此乃合「返念念自性」,與「返聞聞自性」之二義而兼修者。返聞單屬自力,返念兼有佛力,則為益大矣。心念屬意,口念屬舌,耳聽屬耳,眼皮下垂,即見鼻端,則眼鼻二根亦攝。五根既同歸一句佛號,身根焉有不恭敬嚴肅之理乎。故知都攝六根,下手在聽。能都攝六根,則心識凝靜而不浮散,便名凈念。以六根既攝,雜妄等念潛消故也。凈念又能常常相繼,無或間斷。則念佛三昧,可即得矣。故下曰「得三摩地,斯為第一」。此大勢至菩薩,以教化九法界一切眾生者。實三根普被,有利無弊也。果肯依之而修,當必有觀行相似等利益可得也。

 (持名融聞性之攝心念佛法。印光大師云:「攝心念佛,為決定不易之道。攝心之法,唯反聞最為第一。念佛之時,必須攝耳諦聽,聽之一法,實念佛要法也。」此即以持名之反念自性融耳根之反聞自性,雙融無上工夫於一心,攝心念佛也。亦即印光大師所云:「以觀音反聞聞自性工夫,修勢至都攝六根凈念相繼之凈業。」)

《印光法師文鈔三編》收入大師復張曙蕉書共八通,張女士紀念文《追慕原始要終之第一位大導師》中引錄二通。大師與張曙蕉只此一遭會晤,前後見面三次。據張氏此文所言,時間在『民國十七年夏』,而大師《復張曙蕉居士書四》中,開首即言:『君於民十六年見光時,光頗嘉其聰慧,而又能受人指斥,故光常冀君為浙地女界之善導。』大師人事紛繁,接引初機如曙蕉輩不勝之多,日久回憶,於時間上似有約略之處,而張女士則畢生拜謁大師僅此一遭,故於日期上記之似較確切。且據本年大師『復朱仲華書』中所云『六月仍歸山,七月下山則不歸矣,』可知是夏大師仍在普陀山。與張曙蕉會晤或其時歟?因從張文所記,載入本年條內。

印光大師:「眾生之心,與佛無二,其不能作佛、常作眾生者,以其自無慧力,不能覺悟,又無善知識為之開導,由是以本具佛性之妙心,作起惑造業之根本。」

印光大師對於自身個人力量,對於所處當時社會環境、局勢,皆有充分客觀現實之估量,故別具洞察事物事件本質之卓識遠見。此乃大師終其世弘法利生之特點,亦是其弘揚凈土念佛法門取得輝煌成果原因之一。因時制宜,契理契機,此之謂也。大師且舉南京法雲寺例,謂:『南京法雲寺,已募四萬八九千圓,擬先蓋大殿,光極力阻止,幸未蓋。若蓋成,則必被兵住。』凡不顧當時當地實際情形,一味謬以大興土木,募緣建築,自命為弘揚佛法者,皆應以大師此函為警策,逐字逐句領會其中意義,三複其旨,真佛子者,必幡然而悟矣。

《三編》卷四印光大師《由上海回至靈岩開示法語》:『民國十七年,上海有一皈依弟子,請我到他家吃齋,便說他有個親眷,是學佛多年的女居士,學問亦很好,已有五十多歲了,可否叫她來談談。我說可以的。於是就叫她來。等到見面的時候,我就對她說:「年紀大了,趕快要念佛求生西方。」她答道:「我不求生西方,我要生娑婆世界。」我便回答她道:「汝的志向太下劣了。」她又云:「我要即身成佛。」我又回答她道:「汝的志向太高尚了!何以那個清凈世界不肯往生,偏要生在此濁惡的世界?要知道,即身成佛的道理是有的,可是現在沒有這樣的人,亦非汝我可以做得到的事。」像這樣不明道理的女居士竟毫不自量的口出大言,實在是自誤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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