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的兄弟姐妹們（24）

成家兄妹

後排左起：成家和、朱梅馥、成家榴。前排左起：成家復、傅雷。

成家和是傅雷在劉海粟任校長的上海美術專科學校任教時的學生，當時趙丹也在該校學山水畫（晚年趙丹寄情寫字畫畫，是這時打下的功底）。成家和還是學生會主席。成家和妹妹成家榴是學聲樂的女高音。她們和傅雷夫婦非常熟悉，常常來往。兩姐妹被傅雷嚴酷家教之下的傅敏傅聰兄弟成為「好姆媽」「好爹爹」。成家榴曾和傅雷有過一段婚外戀，傅雷夫人朱梅馥對丈夫的情感採取了包容忍讓的態度，傅敏形容母親的愛「包容浩蕩」。成家榴不在，傅雷找不到靈感與激情。每當這時，朱梅馥便暗地打電話：家榴，你快來吧，老傅需要你。她還對丈夫給對方寫情書克制隱忍，這些信成家榴珍藏至死。成家榴後來嫁給了一個空軍軍官。

成家兄妹和傅雷夫婦兩家同住在上海的安定坊，所以來往很多，也算是通家之好。鄰居中還有錢鍾書夫婦，《傅雷家書》中也有提到楊絳。

成家姐妹的哥哥也叫成家復（複）。《傅雷書簡》中有一封是致成家復、朱嘉棣夫婦的。

網路上搜不到什麼關於成家復（複）的消息。搜到一段蔣緯國回憶錄：

當時與我一起去報到的還有一位上尉成家復，交通大學畢業，非常優秀，當時他也正預備要分發，我就找他一起到戰一團，他也欣然同意，那時候他還很單純。不過，他太太是共產黨員，所以他後來也參加了共產黨，撤離大陸時沒有離開。

成家和與劉海粟

劉海粟父母包辦的妻子是出身錢莊的大小姐林佳。劉海粟婚前戀著的表妹楊守玉（劉海粟母親認為她與海粟八字不符，克夫，不準兩人成親），劉海粟成婚後，為不影響劉海粟的家庭生活，楊守玉與母親離開家鄉，躲開劉海粟，終生未婚，專心研究刺繡，發明了亂針綉。她的刺繡作品還曾被當做國禮送給斯大林。林佳跟劉海粟到了上海，並不適應大上海五光十色的環境和畫家文人們的生活，難產後曾自殺，後被送回娘家。

劉海粟此後有三位妻子：張韻士、成家和、夏伊喬。

1944年劉海粟與夏伊喬成婚，直至1994年劉海粟去世。他們長達半個世紀的婚姻：夏伊喬27歲嫁50歲的劉海粟；夏伊喬不僅接濟過成家和，還把患病的張韻士接到家中照顧長達13個春秋……劉海栗前後三次中風，得到夏伊喬無微不至的照顧。2012年夏伊喬逝世，享年96歲，堪稱「最後的名媛」。

成家和和劉海粟生有一女劉英倫。兩人因長期分居感情均有出軌，這是抗戰期間發生的故事。成家和後來再嫁德國留學生蕭乃震，1947年生一女蕭亮，即後來的著名香港影星蕭芳芳。

蕭芳芳2歲時隨父母移居香港，3歲喪父。在成家和培養下，芳芳六歲就開始涉足影t壇，拍攝了電影二百多部，被譽為中國的秀蘭·鄧波兒，九歲獲得東南亞最佳童星獎。台灣電影《世上只有媽媽好》的主題曲是她唱的。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她不再拍電影，到紐約西東大學讀書。中年以《女人四十》獲柏林電影節影后。母親成家和是芳芳的經紀人，因作風強硬，被稱為蕭太后。

蕭芳芳與謝賢（謝霆鋒之父）。

蕭宅（蕭芳芳影視藝術館），位於江蘇蘇州甪直（音路直）鎮中市上塘街，是古鎮現存最完好的清代民宅……蕭芳芳的父親蕭乃震，抗戰期間和汪偽有點瓜葛。

成家榴與傅雷

張愛玲的小說《殷寶灧送花樓會》是以傅雷的一次婚後感情出軌為題材，情節完全照搬實事，小說中甚至有一個叫愛玲的人。她借小說中人物之口罵小說中的男主人公羅潛之：「他那樣的神經病的人，怎麼能同他結婚呢？」

張愛玲之所以對傅雷的這樁婚後緋聞了如指掌，皆因為她和緋聞的女主人公成家榴（劉海粟的妻妹）是閨蜜。但她卻不是報復傅雷，她是後來去國途中到了香港，才從宋淇口中知道評論家迅雨就是傅雷的。最倒霉的是傅雷，他本來在《論張愛玲的小說》一文中，對張持肯定的態度，有褒有貶，不成想兩頭不落好——不僅張愛玲不領情，以「現實主義」為旗幟的左翼作家也反對他對張愛玲的充滿「垃圾堆的腐臭」的作品的「吹捧」進而對他也不客氣地罵出聲來。那時候的評論家，似乎還是弱勢群體，不像現在。

傅雷是第一個評論張愛玲小說的。當時的傅雷也是初出茅廬的文藝青年。不妨從她剛剛走上文壇說起。

張愛玲之走上文壇，僅僅靠才氣還是不行的，少不了伯樂的扶持，識者的幫忙。初出茅廬，她選擇了銷量巨大的「鴛鴦蝴蝶派」的重要陣地《紫羅蘭》向文壇進軍，打知名度。有了影響和讀者，再向純文學的雜誌滲透。周瘦鵑主編的《紫羅蘭》是她的第一個台階。1943年，她帶著親戚黃岳淵的推薦信和兩篇小說，登門拜訪《紫羅蘭》雜誌主編周瘦鵑，黃、周是至交，故張愛玲的小說很快被發表，周還寫了1300多字的推薦文章。名聲鵲起，平襟亞當老闆的《萬象》雜誌也來約稿，張愛玲從此斷了與《紫羅蘭》的來往。

這也很正常。

張愛玲雖然與平家訂交兩輩人，也不是沒有齟齬。比如她跟平襟亞關於稿酬的爭拗，雙方在報端你來我往不亦樂乎。張愛玲說平襟亞欠了她的稿酬，平襟亞說稿酬早已預付，還拿出了稿酬單子、郵局憑條……這事，似乎還是張愛玲犯了健忘症。

不過，張愛玲與《萬象》斷了編作來往，一個連載直接被腰斬，還是因為一位初出茅廬的青年評論家，這位評論家就是後來的著名翻譯家傅雷（文署迅雨）。《萬象》一邊連載著張愛玲的《連環套》，一邊發表了傅雷的一篇評論，這也是張愛玲走上文壇後的第一篇評論，這篇評論肯定張愛玲的創作技巧，做出了一個著名的論斷，叫做「去掉了情慾，鬥爭便失去了活力」。傅雷也尖刻地指出了張愛玲的第一個長篇「內容空洞，技巧過於複雜繁密」，認為它並不成功。心高氣傲的張愛玲在傅雷的酷評、稿酬爭拗雙重夾擊中，停了長篇連載。

也許是傅雷把話說得太早了吧。據說，晚年張愛玲重讀了《連環套》，她的自我評價遠遠比當年傅雷低，「儘管自以為壞，也沒想到這樣惡劣，通篇胡扯，不禁駭笑。」兩人最終取得晚年張愛玲重讀了《連環套》，此時她的意見比傅雷還激烈：「儘管自以為壞，也沒想到這樣惡劣，通篇胡扯，不禁駭笑。」張愛玲與傅雷有了這樣的「共識」之時，傅雷已棄世多年。還有，晚年張愛玲對那篇取材傅雷故事的小說也沒有太好的評價，認為自己寫的太糟糕，也提醒讀者不要將小說中的男主人公與傅雷掛鉤。

1966年，傅雷與「成就了他一生」的女人朱梅馥自殺身亡。身在海外的張愛玲得知這一悲慘的消息，不知會作何想。

至於傅雷的婚外戀，到底是被張愛玲的小說攪黃了呢，還是女主人公因為傅雷妻子朱梅馥的善良而自行退出，張和成各有說法。當時看來是壞事，現在看來也許不那麼壞吧。有了傅雷評論的風波，張愛玲的名聲反而更大；攪黃了一樁婚外戀，反而成就了傅雷的清譽，保護了朱梅馥，可是結果，又是那樣……總之，生活，就是那樣了，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