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朋友

    琅琊逗比榜

    ●高小小

    家裡的狗狗像跟屁蟲似的，非常粘人，還能夠感知人的情緒變化，算得上善解人意。我有時候想，狗要是會說話，一定是個話癆，成天在你身邊嘮嘮叨叨。偏偏造化弄人，也弄狗，當你養狗養出感情後，會不知不覺地跟狗說很多話，要是有人在旁邊聽到，一定覺得非常可笑。然而狗除了叫喚的時候，只會靜靜地聽，不會說。我忍不住想，咱們相處不錯，是一家人了，但你真的就永遠不說一句話嗎？這種體驗也很奇特。

    憑直覺我相信狗狗明白這種情形，它很努力地想要進化自己，我也看出了積極的跡象。比如，有時候晚餐加了料，它吃得特別有滋有味，吃完後就會叼起一塊小的軟布，在客廳里歡快地溜達，同時喉嚨里發出一種「咕咕」的聲音。那情形彷彿是說，「朕吃得很好，主人你明天繼續哈」。這種情況是逐漸發展出來的，不是一開頭就有。所以我認為這是它的主觀努力，想學習怎麼表達。

    同樣的情況還有每天出去遛狗，是它最開心的時刻。漸漸形成規律以後，差不多到那個點，它就會過來用爪子扒拉你，同時發出一種特殊的聲音。那是在喉嚨深處滾動的、低沉的「吼吼」聲；持續、堅決，甚至還帶點韻律。以前總是我先說，想不想出去？它就會蹦起來，向門口沖。現在變成是它主動張羅：嗷嗚，出去，呼呼……

    必須說明，狗狗會汪汪汪地叫，但我從來沒有聽過它對家裡人這麼叫。陽台下面有別家的狗走過，它會叫，那是呼朋引類。快遞小哥到門口，或者別人走過弄出點什麼動靜，它也會隔著門叫。對於別人這可能不太愉快了，但是從自家角度想，也是一種安全提醒。還有就是路上見到人，它不會叫。但遇到它感興趣的狗，就會叫，有一點我們人類說的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那個意思。

    所以我認為，狗狗其實有自己的語言表達系統。它會區分對象，區分時間、地點和事件，有對應的、相當固定的表達，還有情感或情緒。記得以前有一部電影叫《馬語者》，裡頭的主人公能聽得懂馬說話。但是好像沒有人是什麼「狗語者」，大概在人類意識中，狗還是不夠高貴，值得去對話？倒是有很多漫畫，給狗狗安上各種「設計對白」，生動有趣，也很貼切。我也期待，有一天我的狗會對我說，去湖邊逛逛，說好了哈。

    不過我更喜歡的是和狗狗安安靜靜地呆著。寒風冷雨的夜晚，在家裡，在溫暖的燈光下看書寫字，狗狗又在身邊默默陪伴時，那感覺真好。我會想起波蘭詩人辛波斯卡的名句，心中默念給我的沉默的朋友，相信它一定會懂：萬物靜默成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