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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的月亮

 

     王小華

    揚州的月亮珍藏在最美的唐詩里。因為這份珍藏,揚州擁有了「月亮城」和「詩詞城」的雙重美名。

    唐代揚州,富甲天下,人文薈萃,是一座浪漫之都。「落月搖情」的曲江、「煙花三月」的美景、「十里長街」的繁華、「二十四橋」的明月……這一切,吸引著無數的唐代詩人。李白的「煙花三月下揚州」,不僅是送孟浩然的,也道出了唐代詩人的共同心聲。在唐朝,「下揚州」是一種潮流,更是一種文化現象。翻開《全唐詩》,歌詠揚州的詩作比比皆是,不少詩人把最美的詩篇獻給了揚州的月亮,比如:初唐的張若虛、盛唐的李白、中唐的徐凝、晚唐的杜牧。

    在張若虛的詩里,揚州的月亮有蒼涼之美。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揚州城外的曲江春暖潮漲的時候,江邊走來了一個孤單的身影,那是張若虛。對著夜空中的皎皎孤月,張若虛常常凝思出神,浮想聯翩。「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類似的思考,蘇軾也曾有過:「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人類最初的宇宙探索,大概就是從詩人與月亮的對話開始的。

    月升月落、陰晴圓缺,都是月亮的語言。蘇軾從「月有陰晴圓缺」中讀懂了「人有悲歡離合」;張若虛從亘古不變的月升月落中讀懂了人生的循環代謝。「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從人生看宇宙,看到的是永恆;從宇宙看人生,看到的只是瞬間。風穿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飛鳥已過,天空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可是,人的一生總要留下點什麼吧。還好,張若虛留下了他的《春江花月夜》。

    望月懷人,是詠月詩一貫的主題。「相思在萬里,明月正孤懸。」盧照鄰的《關山月》已將這種題材寫到極致,張若虛要想超越前輩不太容易。「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面對落月搖情的曲江,張若虛想像著思婦懷人的小傷悲,卻道出了宇宙人生的大感慨。《春江花月夜》之所以享有「孤篇蓋全唐」之譽,與詩中蘊藏著這種穿越時空的蒼涼之美不無關係。

    在李白的詩里,揚州的月亮有鄉愁之美。

    李白來過揚州多次。那時曲江的廣陵潮還沒有完全消失。他在《送當塗趙少府赴長蘆》中寫道:「我來揚都市,送客回輕舠。因誇楚太子,便睹廣陵濤。」這是李白晚年的作品。

    李白的一生其實只做了三件事:喝酒、呤詩、遊山玩水。揚州這樣的繁華浪漫之都少誰也不會少了李白。開元十四年,「仗劍去國,辭親遠遊」的李白第一次來到揚州,待了將近一年。當時揚州聚居著許多落魄詩人,年輕的李白不僅好玩,而且好施,揮金如土。「曩昔東遊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餘萬。有落魄公子,悉皆濟之。」這是李白自己說的。

    銀子花光了,李白就瀟洒不起來了。時值隆冬,月光如霜,李白躑躅在揚州的客棧里,呤出了那首婦孺皆知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能讓李白思故鄉的地方委實不多,揚州算是一個。可故鄉在哪裡呢?是甘肅隴西,還是四川綿州,抑或是吉爾吉斯斯坦?其實,對於真正的詩人來說,地理上的故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安放靈魂的地方。唐代揚州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的浪漫氣質註定了它要成為唐代詩人的精神故鄉。

    在徐凝的詩里,揚州的月亮有繁盛之美。

    徐凝寄居揚州時,李白早因醉酒撈月死在安徽當塗。徐凝是布衣詩人,說白了就是無業游民。「一生所遇唯元白,天下無人重布衣。」道盡了他辛酸的人生際遇。「元白」不是李白,而是元稹和白居易,他們都無力接濟徐凝。徐凝在揚州靠什麼生活,我們無從得知,只知道他在揚州城裡有個同病相憐的女子,她叫蕭娘。「蕭娘臉薄難勝淚,桃葉眉頭易得愁。」其實徐凝是在說他自已的愁。

    徐凝是個超拔的人,他很快就從個人命運的低呤中擺脫了出來。人一旦站得高了,就會有大視角、大氣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這樣的詩句沒有氣度的人無論如何是寫不出來的。文字的力量有兩種。一種是有穿透力,直抵人心;另一種是有統治力,無法抗拒。徐凝的這兩句屬於後者。從此,揚州就擁有了「二分明月」這塊金字招牌,世世代代顯耀著昔日的輝煌。

    徐凝筆下的揚州是在唐憲宗年代。那時「安史之亂」平息後差不多50年,北方地區遭戰亂破壞很嚴重,北人南遷,經濟重心南移,作為東南大都會的揚州迎來了歷史上最繁盛的時期。唐代實行宵禁,日中為市。每當暮鼓響起,人們都要回到坊里,街上禁絕行人。「六街鼓盡行人歇,九衢茫茫空對月。」說的便是長安夜晚的景象。中唐以後,宵禁制度在少數地方有所鬆弛,揚州走在了最前面。王建的詩:「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就是當時揚州夜市的真實寫照。遊歷長安遇挫南歸的徐凝來到揚州,置身於「笙歌徹曉聞」的十里長街,發出了「三分明月,二分揚州」的感嘆,實非誇大之詞。

    在杜牧的詩里,揚州的月亮有風雅之美。

    杜牧是個世家子弟。祖父杜佑曾是唐朝的宰相,如果追溯到西晉的大名人杜預那一代,杜牧與杜甫還是同宗本家。杜牧素有匡時濟世、恢復盛唐的抱負,所謂「平生五色線,願補舜衣裳」,這種理想與杜甫的「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如出一轍。不同的是,杜甫把他對現實的關注變成了詩賦,交給文學;杜牧則把平生經世致用之學變成了策論,交給政治。

    杜牧在揚州牛僧孺幕中為官期間,完成了《罪言》、《原十六衛》、《戰論》、《守論》等重要論文,全面闡述了削藩及用兵方略。宋朝的司馬光編修《資治通鑒》時,也將杜牧的論文摘錄其中。然而,杜牧生活在朝政昏暗的晚唐,「請數擊虜事,誰其為我聽」,他的滿腹才華得不到發揮,只能拋灑到舞榭歌台、詩酒宴遊中去。

    杜牧雖然也寫過「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樣經典的詠史詩,但人們最喜歡的還是他詩歌里的那份輕盈風雅。最風雅的作品永遠與揚州有關,也只有揚州才最符合杜牧風流倜儻的氣質。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簫聲月色,風雅了杜牧,風雅了唐朝,至今仍風雅著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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