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多不屑一顧,我偏覺得味道足」
編者按 關於日漸復甦,受到越來越多人喜愛、學習、收藏的生物藝術畫,曾孝濂老師在9月9日單向空間的講座里講得很清楚,我們特將文稿整理在此。9月底,曾老師又在言幾又書店現場示範繪製生物藝術畫的視頻,大家也可以直接戳此回看當時的直播。
這是曾孝濂老師為今年在深圳舉行的第十九屆國際植物學大會特別創作、並為大會收藏的十幅植物畫。曾老師已授權讀庫製作了一批收藏級的原寸活頁畫,感興趣的同學可至文末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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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繪畫這個畫種很大眾很通俗,大家一看就懂,大多數人喜聞樂見。多年來,這個畫種有點被邊緣化,但是這種繪畫有非常悠久的歷史,特別是在歐洲,包括我們中國的古代,是一個受歡迎的畫種。現在它應該是生物類的插畫,屬於插畫專業,這個專業在國內的各大美術院校最近幾年才有設置,為什麼?因為人們對它有需求,它很大眾,很接地氣,很自然。現在這種繪畫形式在中國掀起了一個小小的熱潮,我覺得我們生物繪畫的春天已經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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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說一下如何理解生物繪畫,它有什麼特點,怎麼界定,這個是書本上沒有的,是我自己的體會。
它跟別的畫有點不一樣。首先它有明確的主題,這種繪畫不管怎麼稱呼,國外叫植物藝術畫、動物藝術畫、生態藝術畫,國內叫標本畫,也有叫植物科學畫、動物科學畫等等。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這些畫都有一個非常明確的主題,它的主題必須是以生物物種本身,或生物物種之間的關係,或生物物種與周圍環境的關係為主題的一種繪畫。
第二,這種繪畫必須是用寫實主義的手法,準確地描繪物種的分類特徵、形態特徵,這類繪畫既有鑒別這種物種的功能,也有單獨的審美價值。
第三,這類繪畫要有一定的專業知識支撐,比方說畫植物,在動手之前,你必須去了解這種植物的形態特徵以及它和周圍環境的關係,如果這種關係或者說這個特徵沒有把握住,畫錯或者是畫得不清楚,那麼哪怕你的素描關係再好,色彩關係再好,也是一個失敗的作品。
第四,生物繪畫它不是冷漠的再現,而是熱情的謳歌,一花一鳥皆生命,一枝一葉總關情。一幅繪畫作品畫得像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最重要的是要反映這個物種的勃勃生機,這是衡量這類畫成功與否、好壞與否的重要標準。
最後,生物繪畫沒有門派之分,凡是古今中外寫實主義的手法,包括我們老祖宗的工筆花鳥,所有的寫實主義的技法都可以借鑒。它是博採眾長、必須多元共存的一個畫種。但是很重要的一條,繪畫實踐過程當中,應該不斷地總結自己的經驗,提煉出自己的繪畫語言,形成自己的風格,這樣就會有很大的發展。這是我自己對這類繪畫的理解,也是我實踐過程當中遵循的標準。
可能畫畫的人對此會有更深入的體會,感興趣的人可以慢慢理解。下面我就根據自己的經歷,通過一些圖片和大家介紹一下我從事這項工作的經歷和一些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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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958年中學畢業,沒有上過美術院校,被中科院植物研究所招錄以後,那時候國家準備上馬《中國植物志》,這是一個很大的系統工程,全中國三百六十多位植物分類學家,一百六十四位插圖師,全力以赴投入這項工作。這項工作所依據的就是臘葉標本。我們每個植物研究所都有標本館,有的博物館也有標本館,就是植物採摘以後,噴過葯,不會有蟲,變成一個不會變形的、固定的植物形象,滿足植物分類學家深入研究的需要。
這就是一株防己科植物風龍藤的標本。這個標本上面的叫作標籤,標明這是一種雲南的植物,是在雲南採摘的。採摘的人叫作毛品一,也是一位研究植物學的老前輩,採摘日期是1952年。右下方是一個定義簽,很重要,這是植物學家根據此標本,界定它是屬於哪個門,哪個綱,哪個目,哪個科,哪個屬,哪個種。他以他的見解,負責任地打一個定名簽,這個定名簽寫的是,防己科,風龍屬,風龍藤,拉丁名為(Sinomenium acutum),但是這個定名很關鍵,C.Y.Wu,就是我們植物學家的權威吳征鎰,這位老專家已經過世了,這是他的定名簽。左邊是一些標誌,由哪個標本館收藏,是什麼標本,如果是模式標本,就要蓋一個模式標本章,放到專門的柜子里保存。
我們作為插圖師就要根據乾的標本,把它的形狀復原,要儘可能地恢復它的原來的生態。這個標本到了我們手上後,我們怎麼辦?開始我們也不懂,那麼你要畫, 必須要到植物園研究寫真。
比方說我們到植物園,見了一株玉蘭花,想畫,必須要先畫速寫。大概也就用十來分鐘吧,要把玉蘭花的姿態很快地在速寫本上勾下來。
這是已經畫好的玉蘭花,收錄在《雲南花鳥》的《雲南花》那冊的192頁。得根據干標本,根據你儘可能找到的鮮活的資料,用墨線條用版畫的形式,或者用毛筆或者鋼筆把它畫下來。這個過程是為植物豎碑立傳。
這是我在廈門出差畫的。正好碰到木棉花盛開,當時也沒帶速寫本,就帶了一個日記本,就用普通的簽字筆畫了一個速寫。速寫很重要,因為如果是壓幹了的木棉花,花瓣會粘在一塊兒,花枝花葉都分不清,但是你有了速寫,下一步就好辦了。
這是根據以前的速寫畫的,是正式的圖。
這是我們吃的松籽,收錄在《雲南花》的191頁。
這項工作很辛苦,但是我就是喜歡這種孤獨的思考,覺得很有味道。當時我有一個座右銘,實際上是我們史學家范文瀾先生說的一句話:「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半句空。」我們就要有這個精神,一定要坐冷板凳,不坐冷板凳堅持不下去。
為什麼美術界的人不屑一顧,真的是很難。但是當你投入進去,你會發現趣味無窮。這個工作我們不是做了十年,而是做了三十多年。范老先生,他們寫《中國通史》,那是「無一句無出處,無一字無根據」,我們是「無一花無出處,無一葉無根據」。一定要很忠實地為植物豎碑立傳。這個是我的主要工作,佔了我整個生命的大概80%的有效時間。
這是鳥。鳥更重要的是畫它的姿態,它的動作。我非常有幸,有一段時間在北京動物園住了八個月,我每一天一睜眼就起來,吃完早點,就畫寫生,當然也拍照片。憑這些還不夠,為了畫百鳥圖,我到了昆明動物所,在裡面詳細地記錄了所有我要畫的鳥類的詳細資料。因為任何鳥不會站在那不動,讓你去搜集資料,它總是動的,只能把它的動作記錄下來,它的細節,它的羽毛,比方說翅膀初級飛羽、次級飛羽、三級飛羽,要仔細地觀察。
這是畫的一個鷦鷯,非常可愛的一種小鳥,如果你沒有跟它心靈的交流,你畫不了生動的鳥類的繪畫。這就是從觀察記錄搜集資料,到動物所標本館,一直到最後的整個過程。
這個非常有意思,這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的熱帶雨林,那時候還在「文化大革命」,我們為了完成一項任務,住在部隊的營房裡。偶然發現營房外面有一棵樹,樹上大概有百十隻鳥,每天上下上下飛,往上飛的鳥全部帶著一根很長的線,我就很奇怪。那時候早上有一個雷打不動的「天天讀」,讀毛主席的語錄,我就說我到外面去讀,實際上我每天都在那觀察這種鳥。它叫作黃胸織雀,樹上有很多刺,一般的動物不敢爬,人也不敢爬,它們選擇了這樣一個地方做窩。
我目睹了一隻鳥做窩的整個過程。這些鳥忙忙碌碌,飛下的鳥都沒帶東西,上來的鳥都帶著一根很長的線,實際上那是一種白茅草。它非常聰明,會把這個白茅草啄斷,然後拿著一根纖維的細長的線,上去就開始編這個巢。
這個鳥工作非常專註,我在坡上,它在坡下,我已經夠得很近,完全看得見它的喙和它的爪子怎麼配合。就跟老太太縫針線一樣,這邊嘴穿過去,那邊嘴拿出來,它會先把一束草綁在那個帶刺的樹榦上,做一個圈,然後圈往兩邊擴,變成一個圓球,這個圓球裡面還有一定的高度,然後再往上面編,編一個桶。為什麼呢?後來我了解了,雌鳥在這裡面產卵,從下面進去,在裡面產卵,蛋出不來,巢有一個檻保護著。
然後下面的桶很長,是為了避免蛇去偷它的卵,蛇如果從樹榦上下來想進去,那蛇的身體要很長,大蛇一般也上不去,小蛇到一半也進不去了。我曾經站在很遠的地方看到,這種黃胸織雀整齊地在往下俯衝,後來才發現是有一條蛇想去偷它們的卵。這是在白天,這些鳥能集中起來攻擊這條蛇。所以,這條蛇本身進去就很困難,當它進去的時候,這些鳥又去啄它的身體,那條蛇最終被它們啄得掉下來。
這個鳥很了不得,我認為它就是鳥類中的建築家,這是雌鳥的窩。雄鳥的窩不是這樣,很簡單,只有一個橫干。雌鳥就保護得很好。而且每一棵樹上掛了幾百個這樣的鳥巢,風一吹,隨風搖擺,錯落有致,很像人間的村落。這是我畫鳥最完整的過程,畫得最享受的一幅畫。
這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西雙版納比較典型的熱帶雨林。其中的植物非常茂密,人一般進不去,我們要上山,必須沿著照片上的水溝。這是熱帶雨林的特點,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因為熱帶雨林的根須本身就能涵養水源。水不斷往下流,你要上山,從別處上去是不可能的,那是荊棘叢生,各種螞蟻螞蟥,走一步都是滿身大汗,所以都是把褲腿捲起來,順著水溝往上面走。
雖然水裡有水螞蟥,但是水螞蟥比較大,不容易咬到你,上來的時候能夠發現,它吃飽了差不多有十公分長。但是旱螞蟥,太多了,防不勝防,所以我們都是沿著水溝走。它們是一個非常完整的熱帶雨林的群落。
工作期間,我接受了一些別的野外考察工作,到那裡,每天都在興奮當中度過,就感到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大自然的奧妙與神奇。實際上,這種熱帶雨林跟我國北方的針葉林完全不一樣,它是很多層次,有很多種類,有木本,有草本,有藤本,有大喬木,小灌木,照片中只能看到植物,實際上它有很多動物,有大量的昆蟲,還有更多的鳥類,還有很多哺乳類,爬行類,包括蛇,包括蜥蜴。還有更多看不見的微生物。
那麼多生物,那麼多複雜的種類,它們組成一個很完整的群落。這些所有的種類,它們是互相競爭,互相依存的,當置身它們之間,你會感覺到自己成了它們中的一個成員。它們之間經過歲月的磨合,會變成一個完整的生態網。在這個生態網裡面,每一個物種,都有它的生態位,好像是一個很大的交響樂隊,每一個物種會發出一種特殊的音響,所有的音響組合成一場氣勢恢宏的天籟之聲。當置身在這個環境的時候,真的會把所有的糾結和煩惱都置之度外,包括「文化大革命」那種人人自危,都會煙消雲散。
所以那一段對我的整個工作經歷,對我整個知識的積累,甚至對我的價值取向都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這是另外一種環境,在海拔4000米左右,麗江一個杜鵑花樹林和針葉林的混交林,我們在那兒考察,比較累了,坐著休息。每一個生態環境,每一種植被類型,都會身臨其境才有感受。而這種感受對於一個從事生物繪畫的人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如果缺了,你在繪畫的創作過程當中,會找不到感覺,沒有根據。
這是後來我退休以後,畫百花圖,要找野生花卉。我說過找一種植物比畫一種還困難,可遇而不可求。這是找到一種姜科的植物,非常高興,書包裡面速寫本、照相機都已經做完了,到林子外面稍微休息一下。
這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在西雙版納森林裡面寫生。這種照片太少了,就留下一張。這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但你們看到的那麼簡單,只要坐下十分鐘,蚊子不用說,螞蟻就來了,螞蟥會感知人的溫度,它也會慢慢地靠近你。
如果在這裡要畫三四個鐘頭,那對不起,就看你認為什麼更重要了。如果說你害怕了,這張畫就半途而廢;如果你覺得堅持是值得的,晚上趕緊回家數一數,起碼二三十個包,而且螞蟥叮了人,血是不會止的,它不會讓你的血小板凝固。這種經歷開始是一種恐怖,後來習以為常,後來是一種留戀,是對大自然的敬畏。沒有恐怖,沒有恐懼,就不會有敬畏。可能我說得極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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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繪畫應該有幾種形態,剛剛說的畫標本,那是植物志,是一種最嚴格的插畫,為科學著作畫插畫。另外一種就是像《雲南花鳥》更偏重於審美需求,有點類似於歐洲的博物畫。第三種形式是,你要畫一個物種,同時表現物種和它周圍的環境,或者物種與物種之間的關係,這是我畫的第三種類型。
這是林子裡面一棵年輕的榕樹,很健壯,但是還沒有長成,它的氣生根還沒有強大。這是一個擴張型很強的樹種,可以把別的樹絞殺死。我畫的是一棵小榕樹,可能有二三十年的歷史吧,下面那大葉子叫作野芋,是天南星科的一種植物。畫中對它所在的生態環境和別的植物的關係,儘可能真實地反映。這是我們的工作內容之一。
這是一種吉貝,是一種木棉科的植物。它有很大的板根,而周圍會有很多藤本的植物。這種感覺,如果你不進深山老林,在家裡畫是不可能的。
這是在柬埔寨畫的,過去有人認為這是榕樹,不是。它是非常頑強、非常有擴張性的一個樹種,樹根可以穿透到神廟岩石的縫隙中,迅速地滲透到裡層,不斷地膨大,可以佔據整個廟宇,堅守它的領地,非常壯觀。
這是根據我在西雙版納野象谷得到的一個感覺所畫的。當時不可能那麼近看到野象,沒有那個膽量。那個地方有很多小房子建在樹榦上,晚上住在樹屋裡,但是見到野象也是可遇不可求,有時候住一個月也看不到野象,偶爾見到也比較遠。就根據那個情景,創作的一幅野象和熱帶雨林的關係的這麼一張生物繪畫。
這也是我畫的一頭野象,這野象畫得很近,它是一頭亞洲象,一頭公象。大家知道亞洲象的母象是沒有象牙的,只有非洲象的母象有象牙。畫中的每一種植物的名字都得叫出來。野象喜歡在雨林中這些物種之間,記錄的是它們的這一瞬間,得把它記錄下來。比如圖上有姜科的植物,天南星科的植物,大葉榕,蕨類,各種植物。
又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了,這是內蒙古的額濟納。這是我退休以後完成的一直以來的夙願,畫額濟納的胡楊林。正好突然之間,風沙暴馬上就要來臨了,那種沙和透過來的陽光在這個蒼老的胡楊林之間造成一種神秘的感覺,有一點恐怖,我把這個感覺畫出來。這是我非常想做的事,但是時間不夠,還沒畫夠。
這是比較健壯的胡楊林,葉子是我加上的,因為我們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十月份,葉子已經落了一大半,但是這幾棵胡楊依然健壯,是典型的胡楊林的景觀之一。
這是兩棵已經枯死的胡楊,但是兩棵樹依偎在一起,亭亭玉立,它不倒下。後面的小胡楊林已經長出來了,開始長葉子了。前面有很多灌木,這些灌木都是有名字的,這個叫鹽爪爪,非常耐鹽鹼。胡楊是一種了不起的植物,它耐風沙,耐鹽鹼,耐乾旱,所以當地人非常喜歡它,有「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一說,是一種非常頑強的自然界的精靈。
這是北京附近的一個榆樹林,裡面有一個水塘,這種感覺一直讓我身臨其境,就盡量把它畫下來。
這是在麗江,一片針葉林。針葉林在夕陽的映照下一片金黃,中間有很多霧氣,深塘,不遠的地方有一座輪廊分明的高山,山上有白雪,依稀可見。這也是在我印象當中的另外一種景觀,熱帶雨林以外,高山針葉林的景觀。
這是到了美國,我和老伴跟家人一起。我沒有機會逛商場,但是這個紅杉林保護區,我穿越了三次。真的很壯觀,我叫它「異國雄風」。那個時候天很冷,地下還有薄薄的積雪,我畫了幾張紅杉樹。
紅杉樹,它的樹榦最高可以達到120米,是世界上最高的樹。我畫了一個旅遊者做對比,他還沒有看到樹冠。是一個值得懷念的地方。
這是美國懷特山上,一株已經枯了的古樹。據說這棵樹的樹齡有五千多年,是世界上最長壽的樹種,叫狐尾松。它雖然已經枯了,但仍然巍然屹立,非常壯觀,威風凜凜。
這是在美國西海岸,沿著一號公路的一個海灣,畫了一個驚濤拍岸的鏡頭,有海鷗飛翔,浪花濺起,這也是一種生態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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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類畫是一個小眾的畫種,一般的群眾不了解我們。這不是對不對的問題,有時候怨我們自己,忙於工作,沒有向公眾展示。1999年,在中國科協、雲南省科協的主辦下,我在中國美術館辦了一場個展,叫「百鳥圖」畫展。我也沒想到自己畫的就是原原本本的生物繪畫、生物插圖,會受到很多觀眾的喜歡,對我們這個畫種也是一個鼓舞。
這是在香港辦展覽的時候,我在示範寫意畫。繪畫需要很全面的修養,剛才說了我們這種畫必須是寫實的,但是作了一些環境的處理。這就要求必須具備一些帶有寫意性的修養,這對年輕的畫家來說可能是後一步的事。
這是在我的一幅作品前面拍的照片。這幅作品比較大,大概有4.2×3.6米,還有很多內容。這是我畫的最大的一幅畫。
這張畫是我接受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侯連海教授的邀請,為他們畫古鳥類,這真是勉為其難。這幅畫非常不容易,很多人一起協作,有的專家專門為我提供鳥類化石的骨骼,有的專家幫我查找那個地質年代的植物化石標本,侏羅紀,大概一億四千萬年前,那個時候從地層挖掘出來的古銀杏,跟現在的銀杏基本上是吻合的,但是有所不同。這個經經過國內外的專家和院士看過,很慎重。這幅畫在參加一次中國美協插圖專業委員會全國展的時候,得了個金獎。這種古鳥類被命名為聖賢孔子鳥。
現在對鳥類的進化有兩種觀點,一種是鳥類由恐龍進化來的,另一種觀點認為鳥類和恐龍都是由初龍類進化而來。你看這隻雄鳥的翅膀,還有爪子,而且有的還有牙齒,這個種沒有。但是這種畫我後來沒敢太多畫,因為勝任不了,羽毛的顏色什麼的,都是我自己設想的。我問專家,專家也不知道,因為化石標本上沒有顏色。這種畫人為的因素較多,我個人怕犯錯誤,畫了兩年,不敢畫了。
這一張到了今年七月份,在深圳召開國際植物學大會期間舉辦了一場國際植物藝術畫展,這是參展畫家中部分畫家的合影,其中有德國人,有法國人,有美國人,有我們中國年輕的畫家。這是一次中外生物繪畫的一次聚會,也是植物學家和植物畫家多年一次的邂逅,開得比較好。這次活動主要是發現了很多年輕的畫家,他們的參與,他們的貢獻,為我們這類繪畫帶來了勃勃的生機。
這是一張很不容易的作品,是應國家郵政局的邀請,畫的一幅中國鳥郵票的設計稿。這裡面包括了九種鳥,其中有六種上了齒孔,這些都是中國特有鳥,只有中國土地上有。包括紅腹錦雞、黃腹角稚、台灣藍鵲、藏鵐、黑額山噪鶥、白尾地鴉。這幅畫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和一位叫楊嵐的鳥類專家全力合作,他與其說是我的顧問,不如說是參與者,我每畫一個鳥,姿態對不對,都要請教他 。對我來說,這是我畫郵票的最後的一幅作品,也是我對郵票的一點點貢獻。郵票是我生活當中的一個插曲,我就原原本本地用生物畫的技法,應邀為國家畫了九套郵票,是一個很幸運的人,九套郵票有三套郵票獲得年度最佳郵票獎,這套《中國鳥》郵票得了一個國際大獎,還有一套郵票得優秀獎。九套郵票有五票郵票得獎,就是非常幸運,在專業的設計郵票的隊伍當中,像我這樣得獎率那麼高的,沒有。所以我認為我們這類繪畫,不應該是一個小眾的,應該是大眾的。只要我們工作做到家,公眾是會承認的。我希望更多年輕人充實到我們的隊伍里來,我們可以做得更好,因為這種畫特別接地氣,很容易被大眾接受。
這張照片我覺得透露出一種信息,就是年輕人熱情非常高。這是我前兩年在《中國國家地理》雜誌做的一個講座,沒想到當時到會大概有二百多人,熱情非常高漲,對我的鼓勵非常之大。我期盼他們中能夠湧現出一批傑出的生物繪畫家。事實證明這一撥年輕人現在有不少的人在從事我們這個工作,《中國國家地理》雜誌為此做了很大的貢獻。2014年他們舉辦了一次自然影像大賽,大概收上來的稿件有三萬多份。整個在《中國植物志》完成以後那種低迷的氣氛——全國一百六十四個人,老的老了,死的死了,散的散了——,那一次會突然發現怎麼那麼多年輕人,那麼多作品,就點燃了我心中快要熄滅的火焰,透露出來的是一種雙向交流,我期望他們,他們也期望我們。
這是我今年過生日的時候寫的一個順口溜,感言,我給大家念一念:「信手塗鴉一頑童,機緣巧合入畫途,以臘葉標本為依據,為植物志畫插圖。世人多不屑一顧,我偏覺得味道足。既要坐得冷板凳,也要登得大山頭。時而心猿意馬闖深山老林,領略狂野之壯美;時而呆若木雞靜觀花開花落,澄懷味象,感悟生命之真諦。動靜之間尋覓靈感之沃土。以勤補拙,死摳硬磨,練就無法之法。凝花鳥樹木於筆端,哄慰自己,也給觀者留下些許回味。隨意而安,儘力而為,平平淡淡,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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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根據曾孝濂9月9日單向空間《一個人的生物藝術繪畫史》講座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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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在雲南,鳥在雲南,萬物在筆端
「文革」期間,他們深入中越老緬接壤林區……
那個曾經把你美哭的老頭
植物的心事,手繪者知
上述曾孝濂先生為第十九屆國際植物學大會特別創作的十幅畫作,我們取得授權後製作了一批高仿複製畫,由曾老師定紙、調色、監印,原寸復現原畫細節,活頁函裝,名曰《花葉》,可做饋贈、收藏、裝飾、臨摹之用。現已在讀庫微店上架,歡迎大家選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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