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之琳：一生情願只做一個看風景的人

06-02

卞之琳

卞之琳，一九一零年出生江蘇海門，一九二九年從上海入北京大學英文系就讀。

也是在這裡，他接觸到西方那種浪漫主義情懷的詩歌。也是這段時間，他認識了徐志摩，師從於他。

從此，卞之琳成為新月派的代表詩人。

提起卞之琳，你可能會有點陌生，但如果說到他的傳世之作《斷章》，你會恍然大悟。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如此朦朧夢幻的詩，折射在現實當中，卻是一段愛而不得的憂傷故事。

1933年，二十三歲的卞之琳，正是民國詩壇上一顆璀璨的新星。

那時，他的詩正跳出男歡女愛的小家子氣，他頗自負地表示，絕不自畫樊籬，局限於脂粉氣息的私生活描寫中。

但寫作誓言碰到愛情時，立刻被沖的七零八落。

一次偶然的機會，卞之琳在沈從文家，認識了19歲的張充和。

張充和是沈從文夫人張兆和的妹妹，當時剛考上北大中文系，性格開朗的她主動和羞澀的卞之琳打招呼。

卞之琳猝不及防，對才貌雙全的張充和一見傾心。

卞之琳從此走上苦戀之路。1936年，張充和因病輟學回蘇州休養，卞之琳過去探望，還在張家住了幾天。

第二年，卞之琳把自己的詩作編成《裝飾集》，手抄一冊獻給張充和，但愛情的種子仍舊沒有發芽。

傅漢思與張充和

卞之琳苦追了張充和十幾年，最後依然沒有開花結果。

1948年，張充和與美國人傅漢思結婚，之後遠赴美國，留下卞之琳，仍痴痴的做著那個被她裝飾過的夢。

一九八六年，她們又再一次相遇，張充和應邀來到北京參加活動，她興緻很高。

也許是太久沒有踏上這片土地，還和大姐元和唱了一曲《遊園驚夢》，她雖年事已高，可扮上妝容，往台上一立，那氣質那語調那神情還是充滿魅力，她的小袖輕輕一揚，便也是滿堂喝彩。

晚年張充和

卞之琳在台下看著她，熟悉而痴迷，她的一顰一笑一字一句，都印在他的腦海里，唱進了他的心裡。

他會想起許多年前的一個午後，那個穿著天青色旗袍的少女，坐在那雕花的長窗下，向他輕輕頜首而笑，讓他一生不能忘卻。

晚年卞之琳

《無題五首》

作者：卞之琳一
三日前山中的一道小水，
掠過你一絲笑影而去的，
今朝你重見了，揉揉眼睛看
屋前屋後好一片春潮。
百轉千回都不跟你講，
水有愁，水自哀，水願意載你
你的船呢？船呢？下樓去！
南村外一夜裡開齊了杏花。二
窗子在等待嵌你的憑倚。
穿衣鏡也悵望，何以安慰？
一室的沉默痴念著點金指。
門上一聲響，你來得正對！
楊柳枝招人，春水面笑人。
鳶飛，魚躍；青山青，白雲白。
衣襟上不短少半條皺紋，
這裡就差你右腳─這一拍！三
我在門薦上不忘記細心的踩踩，
不帶路上的塵土來糟蹋你的房間
以感謝你必用滲墨紙輕輕的掩一下
叫字淚不沾污你給我寫的信面。
門薦有悲哀的印痕，滲墨紙也有，
我明白海水洗得盡人間的煙火
白手絹至少可以包一些珊瑚吧，
你卻更愛它月台上綠旗後的揮舞。

四
隔江泥銜到你樑上，
隔院泉挑到你懷裡，
海外的奢侈品舶來你胸前；
你想要研究交通史。
昨夜付出一片輕喟，
今朝收你兩朵微笑，
付一支鏡花，收一輪水月……
我為你記下流水帳。五
我在散步中感謝
襟眼是有用的，
因為是空的，
因為可以簪一朵水花。
我在簪花中恍然
世界是空的，
因為是有用的，
因為它容了你的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