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春秋戰國（二十五）伍子胥的復仇

闔閭篡奪了吳王寶座之後，又得到了兵法祖師，《孫子兵法》作者孫武，而楚國卻在令尹囊瓦的治理下走向衰弱，並且內憂外患。吳國君臣抓住時機，一舉攻下楚國都城郢都，楚昭王被迫流亡，伍子胥鞭屍楚平王，從而完成了其報仇的願望。那麼吳國大軍是如何把楚國打的潰不成軍，而楚國又是怎麼復國的呢？

終於到了闔閭和伍子胥大展身手的時候了。闔閭在吳王僚手下帶兵打仗的時候，就曾經有機會進一步攻打楚國，甚至謀取郢都，只是不想為吳王僚做嫁衣裳而已。現在乾的活取得的功勞都是自己的了，闔閭就有了攻打郢都滅亡楚國的念頭。伍子胥告訴他這還不是時候，並且給闔閭出了兩個主意。

第一，伍子胥建議用車輪戰襲擾楚國，使之疲於奔命，進一步降低楚國的戰鬥力。此時的楚昭王才十來歲，楚國內政基本都掌握在楚共王的孫子，令尹囊瓦的手上。這個囊瓦雖然是王室之後，但是能力跟楚靈王楚平王那些叔叔們相比還是差的不少。面對伍子胥的聲東擊西之計和車輪戰術，囊瓦不得不派軍隊東奔西走，但是吳軍一見到楚軍就撤退，搞的楚軍完全弄不明白吳軍的意圖，並且開始產生了鬆懈的情緒。與此同時，囊瓦還在楚國搞內亂，並且聯合那個殺害伍奢的費無極殺死了楚國重臣郤宛一家，只有郤宛的兒子伯嚭逃了出去，也來到了吳國。這下兩個把楚國視為仇人的人在吳國走在了一起。

第二，伍子胥向闔閭推薦了一個齊國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孫武，《孫子兵法》的作者。孫武是齊國的田氏家族，算血緣跟司馬穰苴估計能攀上親戚，不知道他們老田家為啥都出這種猛人。伍子胥引薦孫武的辦法很簡單，直接把那本著名的兵法擺在闔閭面前。闔閭也是帶兵打仗的人，對兵法也是知道很多，可是當他看完這十三卷的《孫子兵法》之後，竟然產生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於是大手一揮，聘孫武為上將。不過闔閭還是想親眼看看孫武的本事，就問他這兵法對女人是不是適用，他想親自看看。孫武說沒問題啊，於是在宮中找出一百多宮女，讓闔閭的兩個愛妾帶隊，聽從孫武的訓練。孫武一本正經的訓練，那些宮女做的亂七八糟，還說說笑笑的。孫武告訴她們，她們做的非常差，按照軍法隊長要受懲罰，於是讓人把闔閭的兩個愛妾殺了，把兩顆人頭掛在宮女們面前。宮女們立刻嚇的不敢吭聲，闔閭也嚇得夠嗆，當他看到孫武要對自己的愛妾下手時，立刻令人阻止，沒想到孫武不吃這一套，殺了再說。現在好了，殺雞儆猴之後，所有宮女們都老實了，乖乖的聽從孫武的命令。孫武向闔閭彙報：訓練完成，首長請指示！闔閭欲哭無淚的回到宮中，但是還是將孫武任命為吳國統帥。

吳國已經在磨刀霍霍，楚國的囊瓦卻一點都沒有緊張起來，反而進一步欺負周圍的小國家。他利用蔡國和唐國的國君訪問楚國之際，向他們索要財物，並且威脅說沒有財物要軟禁他們，後來兩國國君在各自大臣努力之下才勉強逃回國內。蔡國過去一直是楚國的鐵杆粉絲，這下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蔡國直接找中原大國晉國說理去了。但是晉國已經大不如前，晉定公在國內說話都沒人聽，而且現在的晉國已經是六卿爭鬥的時代，只能對蔡國表示了一下，卻沒辦點啥有用的事情。一看晉國指望不上，蔡國又把求援信送到了吳國。這下他們找對了人，闔閭跟伍子胥，孫武，伯嚭等人一商量，時機到了。

公元前506年，吳國聯合蔡國，唐國，向楚國發起進攻。楚國令尹囊瓦親自率領大軍迎戰，雙方在柏舉展開會戰。闔閭的表弟夫概請戰，說：「囊瓦不仁不義，他手下人沒人願意為他打仗，請讓我做先鋒，我直接拿下囊瓦所在的中軍。」夫概的建議遭到了闔閭和孫武的拒絕，他們覺得這樣有些冒險。可是夫概卻跟邲之戰中的先谷一個毛病，那就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沒打招呼，自己帶著兵就沖著囊瓦殺了過去。雖然夫概只有五千兵馬，但是囊瓦的中軍卻不堪一擊，以至於吳軍主力還沒出動，兩位赫赫有名的軍事家闔閭和孫武還蹲在地上用樹枝畫著作戰地圖的時候，有人報信：楚軍敗了！有點蒙圈的闔閭看到楚人逃跑的背影，才相信自己表弟真不是蓋的，立刻揮兵掩殺。囊瓦此時也不管自己是什麼楚國令尹了，只有一個念頭：逃，於是一溜煙跑到了鄭國，而楚國的主力軍隊也在此次戰爭中損失大半。闔閭趁楚軍潰敗，率軍直接殺向楚國都城郢都。這是郢都第一次面對外敵的入侵，但是楚國都城已經無法擋住吳國人潮水般的進攻了，很快就被攻破。

危難關頭，被堵在城裡的楚昭王卻展現出了非凡的一面。他找來自己皇家動物園裡面的幾隻大象，用火點燃他們的尾巴，讓他們向著城外的吳軍奔去，衝散吳軍，為自己開路。隨後楚昭王帶上自己的妹妹和一批大臣逃出郢都，先是進入楚國江漢平原的雲夢濕地，後來輾轉來到了楚國的附屬國隨國。沒過多久，吳國派人要求隨國將楚昭王交出來，但是隨國國君沒有依照吳國人的要求做，這也使得楚昭王倍受感動，與隨國國君歃血會盟。於是楚昭王就留在了隨國，組成了楚國流亡政府，遙遙的指揮楚國人抵抗吳國人的侵略。

吳國大軍殺入郢都之後，在楚國都城燒殺搶掠，而闔閭則直接入住楚王的王宮，霸佔了所有的楚王妻妾。伍子胥，孫武，伯嚭等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把囊瓦等大臣的府邸和家人一律佔有。伍子胥追殺楚昭王失敗後，親自把楚平王的墳刨了，然後把楚平王的屍體拉出來打了三百鞭泄憤，甚至還把楚平王的眼睛挖出來，罵道：「讓你當初聽信讒言，殺我父兄，你有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就這樣，志在報仇的伍子胥終於了卻了自己的心愿。

如果說楚靈王時期楚國對周邊國家的侵擾，以及楚平王冤殺伍奢父子等行為，都是楚國的錯誤，那麼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吳國對楚國的所作所為已經可以說是侵略戰爭了。儘管楚昭王還在遙控指揮，但是真正幫助楚國取得這場反侵略戰爭勝利的人叫做申包胥。他是伍子胥的好朋友，當年伍子胥含冤逃亡，申包胥正好在外地出差，兩個人曾經在伍子胥的逃亡之路上見過一面。申包胥對伍子胥的遭遇深表同情，就問他打算怎麼辦。伍子胥恨恨的說：「不滅楚國，誓不為人！」申包胥十分理解當時伍子胥的心情，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按說滅楚國這種事情在當時可以說是天方夜譚，連晉國那麼牛逼的中原強國都沒有踏上過楚國的土地，別說滅國了。但是他也知道伍子胥的厲害，經過了快速的權衡和糾結之後，申包胥告訴他：「你走吧，我不會告訴別人我見過你。但是你要記住一句話，如果你滅亡了楚國，我一定會恢復它。因為我是楚國人。」

如今，伍子胥實現了他的誓言，攻入了郢都，基本滅了楚國。加上他鞭屍楚平王，該出的氣也出了，該報的仇也報了。於是申包胥就給伍子胥寫了一封信：「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請你現在帶兵回去吧，還楚國一個安寧。」伍子胥根本就不搭理他。於是申包胥長嘆一聲，悄悄的來到了楚昭王的娘家，秦國。他請求秦哀公出兵幫助楚國復國，可是秦哀公現在偏安一隅，小日子過的也不錯，並不想插手南方的亂局。申包胥迫不得已，拿出一套狗皮膏藥加小板凳的戰術，就在秦國的宮殿上抱著柱子大哭，哭了七天七夜。秦哀公一看，覺得申包胥也挺可憐的，動了惻隱之心，估計此時秦哀公能夠理解了一百多年前趙盾的心情（就是晉靈公他媽抱著孩子天天哭的事情）。他告訴秦國大臣們：「楚國有這麼好的忠臣，真是不應該被吳國滅掉啊。」最終秦哀公答應申包胥，出兵幫助楚國。

申包胥親自召集了楚軍的殘兵敗將組成一隊，殺回楚國向吳軍挑戰。闔閭派出夫概迎戰，夫概輕鬆擊敗申包胥後，秦軍突然在兩側殺出，把夫概打得大敗而逃。夫概這個人也是有野心的，因為他知道闔閭對自己並不是很信任，即使將來闔閭死了之後，吳國國君也不是自己的。於是他在敗給秦國軍隊後，竟然扔下大哥闔閭不管，直接率兵回到吳國，自己稱王了。面對夫概赤裸裸的造反，闔閭等人並沒有驚慌，井然有序的帶領吳軍撤回吳國。其實真正的原因是闔閭他們也不想在楚國這地方待下去了，現在吳國人是侵略者，楚國人民同仇敵愾，在遙遠的楚昭王指揮之下，楚人自發組織起一場場反侵略的復國戰爭。闔閭他們陷入了楚國人民戰爭的汪洋之中，根本看不到勝利的希望，夫概回國造反，反而是給了他們一個撤軍的理由。回到吳國之後，闔閭，孫武等人輕鬆擊敗了夫概，穩定了後方。然後他們再次調轉槍頭，向西進攻秦楚聯軍，企圖給楚國殺一個回馬槍。此時的楚國軍隊可不是當初囊瓦率領的那支軍隊了，剛剛趕走侵略者的楚軍士氣高昂，與秦軍一起大敗吳國前鋒部隊，並且把吳國人徹底趕出了楚國。

流亡在外一年的楚昭王，終於可以以勝利者的姿態，在楚國人民的鮮花和掌聲之中重新回到郢都。因為他是楚國的象徵，即使那些之前不支持他的人們（尤其是那些曾經支持熊建的群體），這一次也緊密團結在以楚昭王為核心的楚國中央政府周圍。楚昭王及時獎勵了那些在楚國復國戰爭中做出貢獻的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但是第一功臣申包胥卻拒絕了楚昭王的賞賜，獨自一人隱居深山，再也不問國家事務。

然而，此時的楚國上下卻有點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紛紛要求在吳國新敗之際，立刻向東進攻，一舉消滅吳國，俘虜闔閭以雪國恥。但是此時的吳國還是兵強馬壯，他們雖然從楚國撤軍，可是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因此這一次吳國輕鬆的擊敗了楚國的進攻，並且再一次產生了反擊楚國的念頭。這一下楚國朝野人心惶惶，擔心亡國的一幕再次出現。令尹宜申建議楚昭王遷都到鄀，並且將鄀改名為郢。由於鄀地距離吳國更加遠一點，楚昭王和大臣們也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楚國的都城就換了地方。從此之後，吳楚兩國各自停戰，都開始忙著休養生息，恢復生產，八年之內兩國未動刀兵。

經歷了這次險些亡國的經歷後，楚國再也不是那個跟晉國百年爭霸的巨無霸，一直到戰國結束，楚國也沒能再有任何霸主的舉動和成就。而八年之後，吳國則把戰火燒向了南方，這一次，他們要把越國夷為平地。（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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