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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伽經》導讀三(談錫永)

 

《楞伽經》導讀(三)

 

談錫永

 

  (3)說三自性

  三自性中的妄想自性,實由相生(由現象、境界生起),可分為二種——名相計著相、事相計著相。

  名相計著,是執內外法自共相所安立的名相。如計著色、受、想、行、識;根、身、器:蘊、處、界等等。執名相為實法,是即起計著相。

  事相計著,是執著於所見之事。如見色(物質),便執之為事物的本質。

  至於緣起自性,是謂事物依緣起而生起。

  成自性,是離兩種妄想自性,自證聖智的境界。經云:是名成自性如來藏心。

  由是可知,如來藏只是一種離一切妄想的境界,並非指本體而言,學者須當留意。質言之,成自性如來藏心亦只是一種相。

  (4)說二無我

  二無我,即是人無我、法無我。「我」不指自我,是指有自體的實物與實事。

  以人為例,我之建立,無非由五蘊生。五蘊與十二入、十八界因緣和合,此聚合即名之為我。以五蘊中之色為例,人之眼耳鼻舌身即是色,因有色根,便能攀緣外境,引起感官認知(入),於是便以此為我。佛言:這無非只是妄想設施的顯示而已。一執著於此顯示,便輪迴生死。能知此為虛妄相,即是人無我智。

  說陰、界、人中有種種妄想設施,不可建立為「人我」,只能否定我,卻仍未否定陰、界、入等,如是即是「法我」。若知陰、界、入本身亦由虛妄分別而成,無論自相共相都無實體,是即為法無我智。

  對於人我與法我,有兩種錯誤見地,經云:建立與誹謗。無而謂有,即是建立,如是則墮入常邊:有而謂無,即是誹謗,如是則墮入斷邊。必須離此二邊,始能名得無上正等正覺(阿耨多羅二一藐三菩提Anuttara-Samyak—Sambodhi)。釋迦於是說四種建立與誹謗:即相、見、因、性。建立者即是——

  非有相建立,本來相非有,建立諸相。

  非有見建立,本來見非有,建立諸見。

  非有因建立,本來因非有,建立因。

  非有性建立,本來性非有,建立性。

  當於種種建立作邪見觀察時,發現建立不當,於是便說之為無,如是即是四種誹謗。

  離建立與誹謗,即是離常斷、有無等二邊的中道。對人無我、法無我,皆須如是認識。

  (5)說如來藏

  《楞伽》在《如來藏章》之前,先說四門,即是——空、無生、無二、離自性相。近人呂激先生認為如是等名,與如來藏原無差別。說空、無二等即是說如來藏,此意見可從。茲分別依經意說此四門,然後正說如來藏。經文此數段,為一經重點所寄,是故讀者切須留意。

  空是甚麼?《楞伽》說——

  空者,即是妄想自性處。

  這即是說,妄想的本質便即是空。妄想,是我們處於貪、瞋、痴三毒中所起的種種意念(或對外境的認識),由於心識受分別心支配,是故一切意念或認識悉皆虛妄。

  此處說的分別心,即是拿著「自我」這個概念來作計較利害得失的心。唯識家說,這種心識作用稱為末那識,即第七識。

  由是佛說七種空。即是——相空(LaksanaSunyata):性自性空(Bharasva bhava——唐譯:自性空;北魏譯:一切法有物無物空);行空(Pracarita—):無行空(Apracarita——),一切法離號口說空(Sarvadharmanrabhilapya—唐譯:一切法不可說空;北魏譯:一切法無言空):第一義聖智大空(Paramartharyenamaha—):彼彼空(Itaretara——)。

  佛家說空,數量不定,故有十六空、十八空等說法。七空之義,要言之,無非作三種兩邊遮遣。

  眾生執現象為實有,故說相空:亦有執本質為實有,故說自性空。

  眾生執一切有為法(行,亦即因緣所生諸法)為實有,故說行空:眾生執無為法為實有,故說無行空。——依中觀家的觀點,無為法亦非實有,僅許「無為」為實。此觀點不同唯識家的說法,詳見拙著《金剛經》導讀。

  眾生執一切事物與現象(世俗法,不可說法)為實有,故說一切法空:眾生執勝義諦的聖智為實有,故說第一義聖智大空。

  如是建立,則一切法的現象與本質:有為法與無為法:世俗諦與勝義諦,悉皆遮遺,說凡陷於相對的概念與事相,皆無獨立自存的本體,由是說之為空。當一切相對概念都遺除之後,便顯露出那絕對出來。

  至於彼彼空,即是他空。所空者不是事物的本身,而是說事物中沒有其餘的事物。釋迦舉例說,如說鹿子母舍中無象馬牛羊。此空最粗,僅當時外道的論點,非佛家說。

  無生,是說並沒有「生」這種本質,亦即是說,諸法但由因緣和合而生,並無生起諸法的本質。如是遮遺「一因一生、「因中有果」等外道的的說法。是故經言「不自生」(自體不生)。

  然而,「生」的現象卻非沒有,只是其現象剎那不住,隨生隨滅,相似相續而已。是故經又說:「非不生」。

  經又言「除住三昧」。一般說法是,入三昧(二無心定)的菩薩,心不生起,是故為「不起無生」,此不在緣起法的範圍之內,故佛說「除住三昧」。若依密乘義(中觀家的說法亦同),「三昧」是指定中的境界。唯佛與菩薩在定中證空性的境界是實,與凡夫持分別心於三毒中所起的境界為虛妄者下同,故說一除住三昧」。

  無二,是離開一切相對的概念。經文舉例,如陰熱、長短、黑白等。生死與涅槃亦是相對的概念。

  一般說無二,往往說一尚且無有,何況有二:又或引伸而言,長既不能成立,是則短亦自然不能成立。這樣說無二,有點表面,因為這樣說時,很容易令人誤會,必須先遮遺一邊,然後才能遮這另一邊。實際上是必須兩邊同時遮遺,然後才能得中道見,若非同時遮遺,則始終落於名言的範疇,在實修時便障礙叢生。密乘修「生起次第」的難處即在於此。

  於說空、無生、無二、離自性相之後(經言:離自性即是無生,故此處不別說。),即借大慧菩薩之問,轉入正題,說如來藏。

  關於如來藏的特性,經中其實已不須說,因為當說空、無生等四門時,其實已將如來藏的特色說得十分清楚。今試伸言之——

  空,所以如來藏無相、無性:非有為、非無為:非世俗、非勝義。它只是不受污染時的心識,其相狀法爾如是,因為不是本體,是故亦無自性。它不受污染,所以自然離垢,但又跟污染後的清洗不同,清洗後的清凈,仍與污染相對,並非真實的絕對。

  離自性相、無二等,即是離開一切相對的概念。是故你可以說如來藏是涅槃的境界,但卻不可說將阿賴耶識清洗之後,如來藏顯露,如是即是涅槃。說境界則為內自證的體悟,說清洗即流為執著於相對概念,仍有作意,一有作意即非無二,即非離自性相。

  無生,是說如來藏自體性空,所以自體不生,然而卻不是不生,因自體雖不生,其功能卻可以成佛。就用邊而言,便可說如來藏即是眾生本具的佛性。

  大慧問佛,卻另說三重如來藏義——一、「如來藏自性清凈」,二、「常恆不斷無有變異」(此句依唐譯引,劉宋譯則為「如來之藏常住不變」):三、「具三十二相在於一切眾生身中,為蘊界處垢衣所纏,貪恚痴等忘分別垢之所污染,如無價寶在垢衣中上若依文義,大慧所說似與空、無生等四門相違。自性清凈即是有自性:常恆下變亦即是有自性相;本具佛相(三十二相)於眾生身中,只因受煩惱污染是故眾生才下顯現佛相,那即是有清凈與污染的相對。如是三義,顯然跟空等四門彼此有差別。

  說《楞伽》的人,於是立種種說法來調和,實質上根本不必調和,空等四門,是了義的說法,大慧所說的三義,則為不了義的說法。

  前已說過,若了義,如來藏只是心識的一種現象與功能:若就不了義而言,則可視如來藏為本體。

  為甚麼要將之說為本體呢?

  經中已經說得很清楚,大慧舉三義問佛,且追問道:這樣說如來藏豈不是等同外道之說我?釋迦於是解釋,如是說如來藏,只是隨順眾生的根器。眾生畏聞「無我」之說,所以才將如來藏說為本體,免其因驚怖深法而不入佛道。

  釋迦又再舉例引伸,如陶師用泥可造種種器皿,故佛亦可用種種義理來說如來藏。

  這段經文,本來已清楚,為甚麼要說如來藏為本體,能理解經文,即可知四門與三義的層次分別,然而卻有學者引《楞伽》此文,作為否定如來藏的論據,謂只是因隨順眾生而說有如來藏。這種觀點,其實已說得一邊。不幸的是,近日中觀家與唯識家都傾向於這種觀點,影響相當大,此蓋不明了義大中觀之過。讀《楞伽》的人,必須了解這點,否則便會陷入「如來藏自性清凈」、「具三十二相」等等名相之中,結果便非否定如來藏不可。

 

  乙 修離垢證如來藏

 

  釋迦說法,並不單只說理,必更說依理而修的修持法門。釋迦言:「說食不飽」,若只說理,豈不是等同「說食」。故於說如來藏後,即說如何修證——修離垢以證如來藏。

  所謂證如來藏,即是藉禪定之力,斷煩惱污染,如是體會心識不受污染的境界。——若佛則心識本來清凈,故已不須修,此已不在本經所說範圍之內。

  必須如是理解本經,才能明白經義,倘若因說如來藏之後,忽又說到唯識,便說唯識才是了義,是則為陷於名相矣。

  釋迦說修離垢,開出四門——

  善自分別心現(唐譯:觀察自心所現)

  觀外性非性(唐譯:善知外法無性)

  迷離生住滅見

  得自覺聖智善樂(唐譯:專求自證聖智)

  此四門,實依敦、理、行、果而說,如其次序。觀察自心所現的境相,為修行之教:於觀察境相時,同時觀其無自性,為修行之理;由是遠離生、住、滅見,即視諸法不生不滅、下垢不凈、不增不減、不來不去等,此為所修之行;能如是修離垢,即能得自證聖智之果。

  密乘修「大圓滿」,當煩惱起時,視如水面作畫,隨作隨散,然而雖散卻非斷滅。如是修習,即是前述四法門之具體修行之法,詳見《四法寶鬢》,讀者可以參考。

  釋迦於說四法門之後,復別別細說。

  說因緣相,即是說對一切外境不應執著。小乘行人說由六因四緣生起諸法,於是反執著於六因四緣的概念,一生執著,便必然對外境亦生執著。釋迦因此說——

  無能生所生 亦復無因緣

  但隨世俗故 而說有生滅

  (劉宋譯略同,但譯得難解。)

  由是釋迦又說四種「言說分別相心法門」(劉宋譯作「言說妄想相心經」,難解。)即是分別四種言說妄想相,具如經說,今姑不贅。

  要離對外境的執著,必須遮遺一切足以成立外境的概念,此即所謂離四句(離四種概念)。

  凡討論一事物,約是非正反而言,無非只有四個概念。如一(同)、異(不同)、俱(亦同亦不同)、不俱(非同非不同),如是四個概念,已將同異之見包羅凈盡,外道所說,無非各執一個概念,由是便衍化為許多流派。

  釋迦於是回顧前所說百八句義,說為——

  次第建立百八句無所有,善分別諸乘及諸地相。

  這即是說,百八句的相對概念,須一概遺除,因而是非正反的四句,自然亦在遺除範圍之內。下執任何概念,便易下執外境。

  釋迦又依實際修行,說四種禪與妄執的關係。這樣說,是因為外道亦有禪定。四種禪是——

  愚夫所行(Halopacarikadhyana)

  觀察義(Arthapravicayadhyana)

  攀緣如禪(Tathatalambanadhyana)

  如來禪(Tathagatadhyana)

  佛子所行,是由觀察義禪,入攀緣如禪(攀緣真如禪),然後證如來禪。如是三種禪定,是為正定。至愚夫所行禪則為一切外道所行,由於心識先有所執,於是在禪定中便有種種境界,然後執持此種種境界為實,於是或墮常邊(如言長生),或墮斷邊(如將心識斷滅視為涅槃)。或墮有邊(如出陽神、出陰神以為有),或墮無邊(如枯禪、死屍之類)。一墮邊見,便不能離煩惱垢。

  大慧菩薩以外道既說涅槃,小乘聲聞亦說涅槃,因言禪定,於是便以涅槃之義叩問。釋迦由是說如來涅槃及聲聞緣覺二乘涅槃的差別。略而言之,如來涅槃離一切法執,亦即盡斷所知障,而小乘涅槃則仍有法執,實非涅槃。非涅槃而說為涅槃,亦墮邊見。

  至於大乘菩薩,則以如來加持力入於三昧,然後諸佛手灌其頂,即能不墮聲聞地,迷人如來地。此說已有密乘義趣。(可與拙譯《密續總建立廣釋》所說的釋迦成道相比較,即知顯密意趣的不同)。

  大慧菩薩因禪定與妄執的關係,便問釋迦十二因緣。十二因緣的說法,易跟外道的說法混淆,釋迦的解釋是,主要是遮這能所(能攝與所攝),如說「無明緣行」,是「此有故彼有」,這即是無明為能攝,行是所攝,若知二者皆無自性,則知二者皆是名言,由是即無妄見妄想。此段經文申明,離垢須離能所。

  大慧善薩因佛既說離四句、離邊見、離能所,因此進問何以釋迦有時亦說「常」。

  釋迦答道,是依妄法(Bhranti劉宋譯作惑亂),故說為常。常只是一種虛妄的境界,這種境界雖入聖賢位的菩薩亦有,但菩薩卻不會因此執之為實,是故不生顛倒,此即不同凡夫,每每執著一種心識的境界以為實有,由是生種種顛倒。

  此節經文對實修的幫助甚大,因修習時須作種種觀想,現種種境,必須同時觀察所顯境界的空性,然後始能不顛倒,是則所謂「止觀雙運」。

  接著,釋迦再以深一重的意思申明說「常」的道理。

  佛答問題,有四種方式——

  一向(Ekamsa):即是正答所問。

  返詰問(Pariprcchana):所問有含糊或不正之處,則用反問的方式令其自明。

  分別(Vibhajya):所問混淆,則分別答之。

  止論(Sthapaniya):所問不合理,則置而下答(故唐譯為「置答二。

  為甚麼要置而不答呢?因為來問者早已有一大堆成見,若答其所問,則必問題輾轉相生,糾纏不清,不如置而不答,止其所論。複次若對根器未熟者說深義,彼必驚怖,是故不如不答。因此止論實在是不答之答。

  說一切法不生、一切法無自性,以至說一切法無常,或說一切法常,皆是深義。如說無常,是因為一切相無常:至於說常,則是因為一切相無生,由是其無常之性為常(常具無常之性),在這層次上,故說諸法為常。

  這節經文,是說離垢須離世間的認識論。因有四種不同的認識——完全合理、部份合理、認識混淆三兀全不合理,故亦應以四種不同的態度對付。如常與無常是深法,對先存異見執著者即應止論。

  然而於修學之際,卻須知四依,是為修學的抉擇,即是依法不依人:依了義不依不了義:依義不依語:依智下依識。故以後大段經文,即分別明此四依,具見經文所詳。

  今試略言大意——

  小乘有四果,因果位不同,見解亦便不同,是故只能依法所敦,不可依人所詮,若依人所詮,便受其見解影響。

  所謂法,是涅槃法,然而對涅槃的理解,各有不同,外道亦有四種涅槃。故必須知涅槃的真義,斯即為依法。要而言之,分別識寂滅即為涅槃。

  佛所說法,隨聞法者的根器而異,故有究竟了義,與非究竟下了義之別。了義者為一乘法,此即佛道。說聲聞、緣覺,即為不了義。

  佛說法有兩種法相, 一者為宗通(Siddhantanayeaksana唐譯:宗趣法相):一者為說通(Desananayeaksana唐譯:言說法相)。前者乃真實義,後者為方便說,故學人應依義不依語。

  有分別計較者名為識,無分別計較者名為智。是故識為世法,智為出世法,由是釋迦說三種智,及外道九種轉變論作為比較。外道所依全為依識成立的世智,由是知修學者應依智下依識。

  以上總明如何修離垢,既然已知如何,便更應知修離垢之果。

  修離垢無非欲求涅槃,釋迦由是廣明二十一種外道的涅槃邪見,以及涅槃的正見。

  涅槃即是覺(菩提Bodhi),唯覺然後始得真正的涅槃。是故佛又說何者為「正等正覺自覺性」(Samyaksambuddha劉宋譯:三藐三佛陀),且提出七種外道作為比較,具如經說。

 

  丙 證如來藏心識

 

  上來既說如來藏義,又說修證之道,及如何始為修證的正果,於是接著便說證如來藏的心識狀態。

  證如來藏實有次第,並非一蹴而就。前所謂「事須漸證,理則頓悟」,是故大慧菩薩便問佛陀,一切菩薩及聲聞小緣覺眾的「滅正受次第相續』(Nirodhakramanumamdhilaksana北魏譯:入滅盡定次第相)。即是問登地前的修行人心識狀態,以及登地後各地菩薩的心識狀態。——此中的「滅正受」,即是「滅盡定」,亦名「滅受想定」,行者於定中受、想二蘊皆不起作用,故名。

  釋迦言,由初地至六地菩薩,與緣覺聲聞同,所入都是「滅正受」。

  七地菩薩,則不如前者的定有間斷,常在定中得無念正受。

  八地菩薩的定,任運無間,已離藏識,不同七地以前尚須作觀。聲聞緣覺的行人亦可到八地境界,只不過到這境界時,他們卻以為已得涅槃。八地菩薩本來亦耽著於此境界,以佛加持力始能向上,歷九、十地而圓成佛道。

  然而亦可說本來不須分別次第,主要分別,僅為七地以前尚時或生分別識,至八地則分別識已無作用。

  然則圓成佛道之後,到底又是甚麼狀態,為常、抑為不常?

  釋迦言:佛本體非常、非無常,但就如來自覺聖智所親證的清凈法性而言,卻可以說為常,因無論有佛無佛,法性本然具足,恆常不變。為甚麼呢?蓋世俗蘊界處一切法,皆由虛妄分別而得名,而佛所親證,則不由虛妄分別生起境界,是故可說為常。

  大慧菩薩因釋迦之答,便問若雲「無我」,誰生誰滅,更問親證佛性的心識為如何?

  釋迦在這裡,詳答了如來藏的義理。

  如來藏如魔術師(伎兒),能變現六道眾生的根身器界。它是得善果的因,亦是得不善果的因。

  如來藏如是變現,本來無所謂「我」與「我所」(我所有),因為既如魔術變幻,則變幻而成者實無所謂我。——此如電視觀眾,觀電視中的人物與世間,決不會將之視為我們這個世界的實法。

  然而凡夫卻不知變幻之理(如電視劇中人看電視中的世界),抄是說根身器界皆由內根、外塵與識三者因緣和合而生。而外道則計眾生與世界都有造物主。二者由迷誤之故,由是生種種虛妄,污染(熏習)如來藏,故如來藏即名為藏識(即阿賴耶識)。

  一旦成為藏識,便「生無明住地,與七識俱,如海浪身,常生不斷」。

  但其實它常來是「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凈。」

  這段經文十分重要。中觀家依這段經文,便說「自性無垢」,即是說阿賴耶的本體為如來藏,既言本體,便即是說它「不空」,於是認為是不了義的說法,因為是「空後轉出來的不空」,所以有實事的執著。

  唯識家依這段經文,便說「轉依」之說為了義。轉依者,即「迷依」轉而成悟:「染依」轉而成凈,是即轉識成智的說法。

  「大圓滿」的說法則不同,因為經文已說如來藏染則為藏識,所以其後說「自性無垢,畢竟清凈一,並非說阿賴耶的本體,只等於說「本來無垢,畢竟清凈一二目「自性」者,乃指本來的心識而然。是故心識受染則名藏識,不受染則名如來藏。

  所以在修行道上,「大圓滿」並不以轉識成智為究竟,這只是修習次第中的手段,超過這個次第,於修行道上即無作意,只是直接體驗心識不受污染時的境界,這體驗雖有間斷,但漸次修習,即能任運而見法爾光明(譬喻心識不受污染時的狀態)。

  因此「大圓滿」的修行,並不是將藏識轉為清凈,而是離藏識的功能(使藏識的機理不起作用),去體驗心識的實相,此實相亦說為「自性無垢,畢竟清凈」。

  釋迦續說:藏識隨滅隨生,而餘七識皆有生滅。第六意識依第七末那識(意),於是取著種種名相,生種種妄想,由是從貪而生,復生於貪。此即凡夫的心識狀態。

  修禪定的人若入滅盡定,或至第四禪,或如小乘之得真諦解脫,所滅者其實只是有生滅的餘七識,藏識則實未滅。因餘七識的功能不起,便名為斷惑而已。然而藏識實為餘七識的因,是故藏識不滅,餘七識其實亦不滅(所滅者僅為其功能。由是知釋迦實一直就「用」邊說諸識,並未肯定過甚麼是不空的本體)。

  若能「見如來藏」(即能體驗心識不受污染的狀態),則用以說如來藏藏識的一切分別境界,即前說的五法、三性、二無我等,悉皆寂滅。能離一切分別,次第相續轉進,即能登不動地。更因佛加持力而不住於定境(十種「三昧道門樂」),由此更上,即得十地。

  釋迦在這裡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

  是故大慧,菩薩摩訶薩欲求勝進者,當凈如來藏及識藏名。

  「凈名」 ,即是對名相不生差別,不妄執其性相。識藏之名須凈,如來藏之名亦須凈,是則何嘗視此二者為本體,又何嘗說如來藏有實性相。——「大圓滿」的祖師維摩詰,若意譯其名,即是「凈名」,此名實有深意。

  佛的境界又怎麼樣呢?釋迦說——

  大慧,如來者現前境界,猶如掌中視阿摩勒果。

  言「現前境界」,即禪宗所說的「當下即是」。此境界不能言詮,只能自證,故曰「現前境界」(唐譯:分明現見),如見掌中阿摩勒果(Ameaka庵摩羅果、庵摩勒果)者,即分明現見之意。

  上來說聖凡心識狀態已,大慧因凡夫修行必由五法、自性、識、二無我入,故請釋迦更說此諸法的分別相。

  釋迦說,五法中的相、名、妄想、智、如如二剛四皆有分別妄想,是故應住於如如。其么是住於如如呢?佛言——

  大慧,菩薩摩訶薩住如如者,得無所有境界故,得菩薩歡喜地。

  「得無所有」者,即是——

  菩薩摩訶薩以其正智觀察名相,非有非無,迷離損益二邊惡見,名相及識本來不起,我說此法名為如如。

  如是說五法唯住如如,已攝三自性、識、二無我等分別相屍

  經文以下唯說余義。謂三世諸佛如恆河沙,以七喻明之:又說諸法剎那壞相,但凈染卻下同生滅,凈法一起即不盡,是故非剎那法:更說化諸聲聞趨向大乘,故授記彼等可成為化佛。如是段落,具見於經文,此處不贅。

 

三、流通分

 

  依劉宋譯,流通分僅得一品,說斷肉。

  何以說斷肉?這就是說悲心。以下食肉由長養悲心,悲心即是世俗菩提心,而發菩提心則是入密乘的開始。

  若依唐譯,則街有《陀羅尼品》,及《偈頌品》。——北魏譯,《偈頌品》則名《總品》。

  陀羅尼義為總持,即總持一經大意。

  《偈頌品》除總說經義外,尚說種種預言(授記),及略示密乘法義,這些法義,學密的人當能明白,是故不贅。最先入西藏傳法的寂護論師,以為這一品已盡攝大乘佛法的意趣,故讀者亦不妨加以研究。

  (全文完)

  原載《內明》第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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