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幫、武俠、殭屍、無厘頭喜劇…那些曾經風靡的香港製造
香港導演吳宇森的粉絲昆汀·塔倫蒂諾曾經說過,「世界上有三個地方有電影工業,美國、印度和中國香港」。
上世紀七十年代到千禧年之前是香港電影的黃金三十年。在這三十年里,香港電影星光熠熠,成龍、周潤發、周星馳、林青霞、張曼玉……隨便拎出一個都是一代人的青春回憶。包括吳宇森在內,王家衛、徐克、杜琪峰等一批香港導演,也都憑自己風格化的作品,贏得了國際關注。
千禧年之後,香港經歷了金融危機、非典、好萊塢大片搶佔市場等一系列大事件,電影工業開始走下坡路。當被要求寫一篇香港電影時,我最先想到的不是那個時代真正的大明星,不是香港導演集體北上的愛恨情仇,而是山雞哥、白臉殭屍、捏著小強的周星馳,還有那些隨電影工業衰弱而已經消失或正在消失的香港類型片。
周潤發&周星馳
一個出生在東北四五線城市的大學同學曾和我聊起自己的少年時光,他說,對於他們那些小鎮青年來說,《古惑仔》《英雄本色》不是電影,而是生活本身。每個人都在學浩南哥、學山雞哥,學打架、學喝酒、學兒女情長。好學生、壞學生,都捲入其中,躲也躲不開。
後來,他離家念大學,和故鄉斷了聯繫。兩三年前,他逃離北京,回小城創業,又和當年一起混的兄弟有了交集。「他們沒有變過,好像還活在電影里。」朋友被兄弟請去打牌,偌大的廠房,白熾燈,爐子上咕嚕咕嚕燒著水。兄弟已經成了大哥,小弟在身邊端茶倒水。「以後,我罩著你。」話里話外,都是上世紀的江湖義氣。
《英雄本色》劇照
八九十年代,社會審美還傾向於陽剛之氣,吳宇森的黑幫、槍戰片承包了香港大銀幕的荷爾蒙。《英雄本色》里的「暴力美學」是發哥扛在肩頭的槍,迎風呼嘯而過的子彈和哥哥張國榮身上那件血染的夾克。就像吳宇森的另一部電影《辣手神探》里說的,「給他一把槍,他就是超人。給他兩把槍,他就是神。」吳宇森就是這樣在他的電影中造神的,造得浪漫,造得有想像力,連昆汀都服氣了。
和吳宇森的速度與激情相比,同樣喜好拍黑幫、警匪片的導演杜琪峰就是另一個極端。我至今認為,杜琪峰拍攝於1999年的《槍火》是黑幫片的世紀末輓歌。它安靜、優雅,把形式感做到了極致。電影的原聲音樂,至今聽了都很來勁。
《槍火》劇照
千禧年之後,黑幫片真正沒落了,那些黑幫故事只能被小心地安插在警匪片里。《黑社會》算是不服輸的,但在這新世紀的黑幫片中,已經幾乎找不到毒品、賣淫、刀光、槍火,有的是轉行做正當生意的黑幫大佬,老大不去砍人,而是坐在教室里學經濟學。黑社會分子融入主流文化,黑幫片也徹底走到盡頭了。
去年,在電影院看了爾冬陞導演的《三少爺的劍》,看完很失望,對香港武俠片的感情完全無法在這部電影上兌現。鼎盛時期的香港電影,武俠片是票房大戶。早有邵氏旗下的《大醉俠》《少林與武當》《龍門客棧》等一大票刀光劍影,後有徐克的另類江湖(王家衛也帶著《東邪西毒》插了一腳)。
對內地觀眾影響最深的大概還是李連杰的那部《少林寺》,看完後,不知有多少人跑去少林學功夫。
《少林寺》劇照
香港武俠片的另一大功效是,女性終於在電影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從《大醉俠》中鄭佩佩飾演的女俠金燕子,到《新龍門客棧》里的老闆娘金鑲玉、俠女邱莫言,再到《卧虎藏龍》里的玉嬌龍,香港電影的女性覺醒似乎是在武俠片中完成的。這也是香港武俠片的魅力之一,明明講的是百年前的事,卻偏偏能拍出現代性,甚至後現代性。
《卧虎藏龍》劇照
香港的黑幫片、武俠片令人著迷的不是一拳、一腳、一槍、一炮,而是藏在這些槍炮、拳腳後的浪漫情懷和劍走偏鋒的形式主義。《卧虎藏龍》大熱之後,內地和香港一窩蜂地拍了很多武俠片、功夫片,大多打的熱鬧,卻少了情懷和形式美。這或許解釋了為何《一代宗師》能再度成為武俠經典——王家衛把過去那些年,武俠片所缺少的東西重新做到了極致。
《一代宗師》劇照
黑幫片和武俠片沒落了,但依然有產量。過去那些年,香港真正消失的是曾經的另一經典類型——殭屍片。
殭屍片是絕對的香港特色,是特殊文化背景下雜交的產物。
電影里的「殭屍」大多源於內地湘西民間風俗——趕屍。香港電影人以這一民間傳說為藍本,結合併借鑒西方經典的吸血鬼故事,創造了「殭屍片」這一土洋結合的電影類型。我記得,小時候看過一系列殭屍片,名字又極為接近,《殭屍先生》《殭屍怕怕》《殭屍叔叔》……情節大多記不得了,但電影中殭屍橫著胳膊,一蹦一蹦忽而出現的畫面卻留在心裡十幾二十年。
和黑幫片、武俠片相比,殭屍片風靡的時間更短,幾乎只有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那十年。1998年,冼志偉導演的《我和殭屍有個約會》上映,那大概是殭屍片最後的輝煌。
《我和殭屍有個約會2》劇照
殭屍片是為何絕跡的,我還沒想明白,政策原因一定有,兩千年之後,香港導演紛紛北上,內地對鬼怪題材限制頗多,在這個時候再執著於殭屍片,肯定不是個聰明的選擇。
2013年,香港80後導演麥浚龍導演了一部殭屍片《殭屍》,致敬曾經的殭屍電影和殭屍片製作人。這部情懷之作意外收穫了票房和好口碑,讓已經消失的殭屍片又詐屍還魂了一小下。
《殭屍》劇照
最後,繞過捧紅了任達華和一眾女星的香港三級片,聊一聊無厘頭喜劇(繞得真遠)。
這一類型常常被認為是周星馳的專利。其實,再往前可以追溯到七十年代的許氏兄弟。當時,許冠文和許冠傑兄弟的作品《天才與白痴》《賣身契》等電影中已經有那些使用粵語俚語、諺語,違背常理、戲仿惡搞,時而瘋癲、時而荒謬的喜劇表演方式。只是接力棒傳到周星馳這,「無厘頭」才被明確定義為一種風格,成為經典。
有誰沒看過周星馳的喜劇?我身邊大概找不出一個。《逃學威龍》是每個厭學患者的愛,《大話西遊》是多少人的戀愛聖經,《唐伯虎點秋香》讓華語世界裡的蟑螂有了體面的名字……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表面是神經病,背後是天真和心酸,優秀的喜劇本質上都是悲劇。
儘管周星馳近兩年的電影依然在創造票房紀錄,但在我看來,至少是《長江七號》之後的作品,已經失去了那份天真和悲憫。《美人魚》真的好看嗎?為什麼我越看越覺得臟呢?
香港電影鼎盛時期的從業者大多出生於上世紀五十、六十年代,也就是香港的嬰兒潮時期。陳冠中在《我這一代香港人》中,把那一代香港人稱為「名副其實的香港人」,「在香港成長,人生經驗在香港形成, 有機會主義的特點,有局限也有優點。」
看,就是這樣一代香港人,迎來送走了那些經典電影,締造了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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