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美猴王之迷:孫悟空為何濫殺無辜,顯擺背景,處處激怒唐僧?

第100章、真假美猴王迷案之一:孫悟空的奇怪舉動

真假美猴王是《西遊記》中熱門事件。關於這個事件的解讀很多,一些名家也寫得挺好。雖然心中多少有些「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惶恐,但最終還是打開了本子,敲響了鍵盤。

李白不用為吃飯發愁,小子無能,還停留在碼字只為稻粱謀的階段。閑話不扯了。

真假美猴王一事搞得挺大,孫悟空為了討個說法,遍訪天界、人間、冥界,驚動了觀音、玉帝、地藏、如來。可以說,這個公案是整部《西遊記》最大的公案。不過,無論事情如何複雜,我們只要抓住主線,就可以提綱挈領,撥開迷霧,看到真相。

這個主線,就是孫悟空。

只要我們看清楚真假美猴王出現前後,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想明白他們如此言行,目的是要幹什麼,那麼,真假美猴王的謎案,就可以迎刃而解。

本章先講假美猴王之前,真美猴王的種種舉動。

孫悟空、豬八戒在昴日星官的幫助下將蠍子精打殺,救出了唐僧,師徒四人再次踏上征途。之後,唐僧孤身一人,騎馬先行,遭遇人類強盜打劫。唐僧推說徒弟孫悟空有錢,逃得一死。之後,孫悟空將唐僧救出後,將兩個強盜打死。唐僧見孫悟空殺人,心中憤怒。後來,師徒四人在一個姓楊的老漢家中吃飯、借宿。晚上,楊老漢的兒子回家——他兒子竟然就是白天的劫匪之一。楊老漢的兒子聽說唐朝和尚就在自己家中,招呼群盜,準備幹掉唐僧一行。楊老漢急忙將唐僧放走。走了一會,強盜趕上。孫悟空留下斷後,將所有強盜全部打死。

以上,就是原著第56回的主要內容。

乍一看,這一回的內容和當初孫悟空初次拜唐僧為師,遭遇六賊搶劫,孫悟空發威將強盜全部打死,唐僧大怒要將孫悟空趕走幾乎一模一樣。但是,當我們細細看本回,就會發現,在同樣的虎皮裙、錦布直裰下的孫悟空與以前完全不同。

第56回的孫悟空,言談舉止相當怪異。簡單歸納,有五大奇怪處。

第一處,揮棒打馬。

豬八戒走了一天,肚子很餓了,想要走快些,要趕到下一個村莊投宿,化點齋飯,睡個飽覺。可是,唐僧騎著白龍馬,看著春花燦爛,優哉游哉,一點也不著急。豬八戒放下擔子,讓沙和尚幫忙挑一會。他抄起九齒釘耙,做出要打白龍馬的樣子。沒想到白龍馬絲毫不懼,依然是緩步徐行,保持龍馬優雅的姿態。

豬八戒向猴哥訴苦,孫悟空聽了,把金箍棒拿在手中,喝了一聲。那白龍馬竟然就如飛似箭,往前方直躥了出去。

書中解釋白馬為何怕孫悟空呢?「你說馬不怕八戒,只怕行者,何也?行者五百年前曾受玉帝封在大羅天御馬監養馬,官名弼馬溫,故此傳留至今,是馬皆懼猴子。」

其實,孫悟空曾當弼馬溫,學得一手御馬的好手段,只是白龍馬怕孫悟空的一個次要原因。更主要的,是一直以來,豬八戒都在打白馬的注意,而孫悟空則一直維護白龍馬。

在原著第23回時,豬八戒抱怨挑擔太辛苦,提議讓白龍馬來駝。馬駝行李,天經地義嘛。孫悟空卻告訴豬八戒,白龍馬乃西海龍王三太子,那也是仙人中的貴族。何況,當初觀音招募白龍馬的時候就談好了,白龍馬只是充當腳力,只駝唐僧,不幹別的。這叫做各人都有各人的功果,攀咬不得!

那麼,這次孫悟空為何要嚇唬白馬呢?

孫悟空就是要再一次證明,豬八戒再努力也做不到的,他孫悟空輕易就可以做到。

唐僧的單獨前行,為後文遭遇強盜埋下伏筆。

第二處,存心殺人

在五行山下遭遇六賊,孫悟空是奮起反抗,將六賊殺死。而在本回中,孫悟空是一心激怒強盜,從而「被逼無奈」將強盜殺死。

孫悟空登上高坡,看到前方強盜將唐僧吊起。他不是著急上火,而是心中暗喜說:「造化,造化!買賣上門了!」

孫悟空具體怎麼做呢?他變成一個人類小和尚,背著一個大包袱上前,告訴強盜,只要放了唐僧,包袱里幾十錠金銀都送給強盜。強盜大喜,將唐僧放了。本來,以孫悟空的手段,完全可以用個障眼法,將什麼石頭瓦塊變成金銀,避過這場劫難。可是,孫悟空沒有這麼做。

等唐僧走後,孫悟空告訴強盜,自己的錢,一分也不能給,不但不給錢,還要強盜把搶劫來的錢分給他一份。眾位強盜大怒,紛紛上前,拿刀亂砍,孫悟空巋然不動,任你砍。等到眾強盜人人膽寒時,孫悟空出手,兩棍子把強盜頭子打得腦漿迸裂。

唐僧在臨走時已經交代孫悟空不要傷生,見到豬八戒、沙和尚後,立刻讓八戒上前,提醒孫悟空切莫殺人。按照常理,孫悟空知道唐僧不喜歡他殺人。那麼,在自己打死人命後,當稍稍處理現場,把屍體掩埋,避免與師父矛盾激化。

可是,孫悟空沒有,不但沒有,反而在豬八戒趕到時,特意提醒豬八戒去觀看倒在地上的屍體。

看原文,頗有趣味:

八戒道:「那強盜往那裡去了?」行者道:「別個都散了,只是兩個頭兒在這裡睡覺哩。」八戒笑道:「你兩個遭瘟的,好道是熬了夜,這般辛苦,不往別處睡,卻睡在此處!」獃子行到身邊,看看道:「倒與我是一起的,乾淨張著口睡,淌出些粘涎來了。」行者道:「是老孫一棍子打出豆腐來了。」八戒道:「人頭上又有豆腐?」行者道:「打出腦子來了!」八戒聽說打出腦子來,慌忙跑轉去,對唐僧道:「散了伙也!」

八戒還不知道孫悟空的脾氣?孫悟空說兩個頭兒在地上睡覺,豬八戒就說人家是熬夜辛苦,還睡得很香,口水都流了出來。豬八戒早已經默認了取經團隊第三人的地位,因此順著孫悟空說話,幫孫悟空圓謊。是孫悟空強調自己將強盜頭子打出腦子來了。

孫悟空為何如此做?顯然另有目的。

第三處:霸氣介紹

當唐僧得知孫悟空打死人命後,好一番嘮叨,但是,他沒有念緊箍咒,也沒有提趕走孫悟空的事情。若孫悟空不多嘴,唐僧也就是嘮叨幾句就算了,師徒絕對不至於撕破臉。

可是,孫悟空根本不給唐僧機會,他連續做了幾件事情,對唐僧一再催逼,逼著唐僧不得不翻臉。

唐僧焚香禱告,為強盜頭子超度亡魂。唐僧的超度詞也很有意思。他說:

拜惟好漢,聽禱原因:念我弟子,東土唐人。奉太宗皇帝旨意,上西方求取經文。適來此地,逢爾多人,不知是何府、何州、何縣,都在此山內結黨成群。我以好話,哀告殷勤。爾等不聽,返善生嗔。卻遭行者,棍下傷身。切念屍骸暴露,吾隨掩土盤墳。折青竹為香燭,無光彩,有心勤;取頑石作施食,無滋味,有誠真。你到森羅殿下興詞,倒樹尋根,他姓孫,我姓陳,各居異姓。冤有頭,債有主,切莫告我取經僧人。

《西遊記》原著中的唐僧,和央視版中的唐僧絕對是兩個人。唐僧為何要祈禱?不是因為孫悟空濫殺無辜,他心中慈悲,而是要告訴強盜頭子,死了之後到了地府,若是告狀千萬記得只告孫悟空,別牽連他唐僧陳玄奘。

孫悟空為何殺人?那是為了救唐僧!別人都可以罵孫悟空濫殺無辜,唯獨唐僧不行。唐僧如此無情,把責任都推倒孫悟空身上,連豬八戒都看不下去了。豬八戒說:「師父推了乾淨,他打時卻也沒有我們兩個。」

唐僧也搞笑,竟然真的接著祈禱說:「好漢告狀,只告行者,也不幹八戒、沙僧之事。」

見到唐僧行為如此齷齪,孫悟空大怒,可表現在臉上卻是笑意盈盈。他也學唐僧,大聲宣讀自己的祈禱詞。孫悟空說:

遭瘟的強盜,你聽著!我被你前七八棍,後七八棍,打得我不疼不癢的,觸惱了性子,一差二誤,將你打死了,盡你到那裡去告,我老孫實是不怕:玉帝認得我,天王隨得我;二十八宿懼我,九曜星官怕我;府縣城隍跪我,東嶽天齊怖我;十代閻君曾與我為僕從,五路猖神曾與我當後生;不論三界五司,十方諸宰,都與我情深面熟,隨你那裡去告!

雖然孫悟空有點自戀,動輒想當年大鬧天宮如何,可看人家這番自我介紹,那是句句屬實。這份囂張霸氣,三界之內,除了孫悟空,還真沒有第二人!

第四處、嚇唬唐僧

孫悟空明明犯下殺生之錯在先,卻態度強硬,死不認錯,明擺著是逼著唐僧先翻臉。可唐僧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聽孫悟空如此說,心驚膽戰,再不敢責備。唐僧解釋說:「徒弟呀,我這禱祝是教你體好生之德,為良善之人,你怎麼就認真起來?」大家看看,徒弟殺了人不認錯,師父責備幾句反倒要道歉。

唐僧嘴上不敢說,可心中肯定極度悲憤——我堂堂大唐御弟,如來佛祖二弟子,咋就混得這麼慘呢?

可是,取經路上降妖捉怪都要靠孫悟空。這一點,是經過了無數次驗證的。因此,唐僧打掉牙往肚裡咽。

唐僧的讓步並沒有徹底解決矛盾。原文說:孫大聖有不睦之心,八戒、沙僧亦有嫉妒之意,師徒都面是背非,依大路向西正走。

楊老漢初次見到孫悟空三人,嚇得倒退,說:「爺爺呀,一個夜叉,一個馬面,一個雷公!」若是在以前,孫悟空必定囑咐八戒沙僧,收拾起醜態,然後安慰人家,他們三兄弟,面貌雖丑,可都是好人。此前的許多次,孫悟空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可這次,孫悟空卻厲聲高叫說:「雷公是我孫子,夜叉是我重孫,馬面是我玄孫哩!」楊老漢聽了,嚇得魂飛魄散,面容失色。其實,孫悟空這話是說給唐僧聽。他孫悟空在仙界地位尊貴。所謂的天庭神將雷公、海中大將夜叉、冥府的鬼官馬面就如同孫輩,相比孫悟空,地位卑微之極!

後來,楊老漢說起兒子不孝,經常搶劫。孫悟空兇相暴露說:「老官兒,似這等不良不肖、奸盜邪淫之子,連累父母,要他何用!等我替你尋他來打殺了罷。」楊老漢嚇了一跳,連忙說:「我待也要送了他,奈何再無以次人丁,縱是不才,一定還留他與老漢掩土。」一旁的八戒沙僧連忙打圓場,提醒孫悟空,楊老漢的兒子雖然作惡,但他畢竟是人類,只有人間官府的王法管束。作為仙人,是不適合過多干預世俗界事務的。

後來,楊老漢兒子與群盜追殺唐僧,孫悟空主動提出斷後。唐僧再次提醒,切莫傷人。人家楊老漢可是好心留他們師徒吃飯、睡覺,還在群盜動手前偷偷傳話,放走了唐僧師徒。按照常理,即便楊強盜該死,也該念及楊老漢的恩情,放人家一馬。

孫悟空怎麼做呢?他拿出金箍棒,一頓亂打,把幾十個強盜全部打傷打死。孫悟空喝問一個還沒斷氣的強盜,哪個是楊老漢的兒子。強盜告訴說,是穿黃衣服的。看原文:

行者上前,奪過刀來,把個穿黃的割下頭來, 血淋淋提在手中,收了鐵棒,拽開雲步,趕到唐僧馬前,提著頭道:「師父,這是楊老兒的逆子,被老孫取將首級來也。」三藏見了,大驚失色,慌得跌下馬來,罵道:「這潑猢猻唬殺我也!快拿過,快拿過!」

這一段文字中的孫悟空,簡直就是殺人魔王重生,變態得可以!師父讓他別殺生,他一口氣殺死幾十個人。楊老漢祈求孫悟空留個兒子給他送葬,孫悟空不但將其殺死,還把頭割了給唐僧看。唐僧的小小心臟,估計當時跳躍速度絕對超過一百五,這才會一下子嚇得摔落馬去。

連豬八戒都看不過眼,一腳踢飛頭顱,然後在路邊挖土安葬。沙僧也一臉憤怒,連忙上前扶起師父。

第五處、竟不求饒

在這樣的刺激下,唐僧才念動緊箍咒。孫悟空疼痛難忍,說:「有話便說,莫念,莫念!」孫悟空明擺著死豬不怕開水燙,逼著唐僧趕他走。在孫悟空的暗示下,唐僧說:「沒話說,我不要你跟了,你回去罷!」孫悟空磕頭說:「師父,怎的就趕我去耶?「孫悟空並非是求情,而是要唐僧給個理由。

唐僧把理由說了,就是前面提到的,殺生害命等等。我們回想《三打白骨精》一回,唐僧要趕孫悟空,孫悟空或者威逼利誘,或者軟語哀求,可謂想盡了辦法。而這一次呢?孫悟空竟然啥也沒說,就告訴唐僧:「莫念,莫念!我去也!」說聲去,一路筋斗雲,無影無蹤,遂不見了。

孫悟空為何如此呢?只因上一次是唐僧要趕走孫悟空,因此孫悟空處處被動,再三懇求。這次確實孫悟空主動激怒唐僧,讓唐僧不得不趕走孫悟空。

那麼,是什麼導致孫悟空的這一變化呢?激怒唐僧,對孫悟空有何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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