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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正說 · 二、別釋-念生死苦發菩提心

  念生死苦發菩提心

  演培法師著述

  【云何念生死苦?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常在生死,未得解脫。人間天上,此界他方,出沒萬端,升沈片刻。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獄、畜生、餓鬼。】

  這是發菩提心的第六種因緣,就是念生死苦發菩提心。以上已經講過的五種發菩提心因緣,是側重在報恩方面,亦即由外在的影響而激發內在的菩提心生起;以下所要講的五種發菩提心因緣,是側重在本身方面,不過其中亦有與眾生發生連帶關係的。如念生死苦,自身的生死,固應深加思念,由自身的生死苦,推及到他人,以及一切眾生,無不在生死苦海中浮沉,因此,乃又想到如何度脫自己與一般苦惱眾生,出離生死大苦,於是菩提心就被激發起來。假定我們只念自身的生死苦,而對其他眾生所受的生死苦,漠不關心,甚至以為與自己毫不相干,自然就不會生起菩提心來,因為單為自己的生死而想出離,那只是發的厭離心,亦即八種相中的小發心。

  大小乘都是由苦而發心,其中差別,專在但為自度,抑於自度之外,同時能觀法界眾生,與我同苦,不僅為個己求解脫,亦要拯拔一切眾生,同得解脫。如純為個己痛苦而求解脫,則所發的心,必然是厭離心。如從個己而念及眾生,那你將會感到:生死大苦,在我本身,雖還沒有得到解決,但流轉在生死海中的芸芸眾生,醉生夢死,渾渾噩噩,不但不覺悟到生死是苦,反以為世間是快樂的,不惜終生追求欲樂。這種將苦作樂,不能不說是顛倒。如是顛倒愚痴的眾生,我怎麼能夠坐視不救?我不去感化他們又讓誰去感化?由是觸發起大菩提心來。所以,念生死苦,雖以個己為主體,但也含有一切眾生的意思。

  然而,究應『云何念生死苦』?說到苦,佛經說有三苦、八苦、無量諸苦的差別。但在眾多的痛苦中,以生死為諸苦的大本。假定沒有生,哪來生命體?沒有生命體,在生滅演化中,苦又從什麼地方來?一切痛苦,都根源於這個生命體,所以尋求諸苦的根源,就是生死。如把生死大苦的這棵樹,運用大力將之從根砍掉,徹底拔除,則一切枝末的痛苦,就可不解而自然除滅。

  佛經描寫眾生的生苦,特別是在初出胎時,由於久處在溫暖的母胎中,習慣於胎內的溫度,一旦呱呱墮地,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或堅硬的物體,那他幼嫩的皮膚所感受的痛苦,就如萬把鋼刀刺身一樣的難受。這種生苦,現在我們雖已忘失,但當時確曾吃過這樣苦頭,而且人人如此的,只要你出現到這世間來,誰也免不了這個苦的。

  出生以後,經過童年、少年、壯年,最後進入老年,如不中途夭折,在數十年的人生旅程中,飽經憂患苦惱,甚至坎坷一生,而最終的結局,總不免於一死。當這生命體結束時,其所有的痛苦,雖是每個人所恐懼的,但每個人都必須接受的。老年人死時,固是很痛苦,而少壯的年齡,死時尤其痛苦。經說我人死時,猶如烏龜脫殼,或如剝活牛皮,加以吾人的生命體,是由四大組織成的,死時四大分張,真的如大山崩。由此,可以想像死苦為何如。而且所謂生死,不是某個階段,一期結束就算,乃是生而死,死而生的一直在生死漩渦中流轉不息,如以佛眼看來,真是實堪憐憫。可是迷昧眾生,不但善忘過去生死大苦,且把生死當成家常便飯,習以為常,不自覺其苦。

  我佛如來,不論在大小乘的任何經典中,都殷切的開示我們,應痛念生死之苦,必須去求得解脫。但世間的人,能有幾個會體認到這個道理?絕大多數的人,不但對生死大苦不能體認,即由生死帶來枝末之苦,亦沒有誰能體認到它的來源。

  大乘經中所說發菩提心的教言是很多的。省庵大師在本文中,雖亦開示發菩提心的十種因緣,但通常說發菩提心,主要有兩種因緣:就是念生死苦發菩提心與觀佛法衰發菩提心。後者,在下講到第十令正法久住因緣會講到,現在先講念生死苦發菩提心的因緣。

  『謂我』的我,站在省庵大師的立場,是即代表他自己,站在我們各自的立場,是即代表我們每個人。除了我們之外,『與』我們相對的,不論是人類、畜類以及其他種類的一切有情,都包括在『眾生』之類。『從曠劫來』,可以說為久遠劫來,亦可說為無始以來。如懺悔文說:『從於無始,以至今日』,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我們與一切眾生,生而又死,死而又生的生生不已,形成了一個生命長流,『常在生死』中受諸痛苦包圍,而『未』能夠『得』到『解脫』。解脫是對系縛說的。在生死苦海中流轉不息的眾生,所以不能得到解脫,原因在於兩條無形的繩索,把我們系縛得緊緊的,使我們在生死牢獄中動彈不得,那就是無明與貪愛。這兩條無形而堅固的繩索,不是世間任何鋒利的鋼刀所能割斷的,只有運用吾人所有的智慧刀,能把它割除。

  因此,我們每個修學佛法的行人,必須不斷的修習智慧。在座諸位也許常聽人強調:戒與定,在佛法修持上的重要性。不錯,戒定的確是很重要的,一個佛法行者,不持戒不修定,還成什麼樣子?但據佛經所示,敢向諸位斷言,戒定不能割斷系縛生死的繩索,能夠割斷系縛生死繩索的,唯有清凈的無漏智慧。佛法行者,如一味的重視戒定而忽略智慧的修習,那所收到的成效,充其量不過是享受人天福樂而已,要想了生脫死,是決不可能的。可是學佛,無非是為解決生死大事,因而非修學智慧不可。

  我們從無始以來,所以一直沉淪生死苦海,原因就在還未將我們本具智慧開發出來,以致無法衝破生死的網羅。再進一步說:我們學佛的目的,除了解決個己的生死大事,還希望度脫眾生而達到成佛的目的。既然如此,就得精進勇猛的修學智慧,以期完成學佛的最高目的。不然,不但成佛的希望會落空,而了生死亦不可能。

  輪轉在生死中的眾生,未必固定的生於人間,而是隨著善惡業力的差別,或在『人間天上』,或在『此界他方』,是沒有一定的。天人等五趣,是約豎貫說的;此界與他方,是約橫遍說的。

  此界,是指我們現在所居住的世界;他方,是指此界以外的他方世界。據佛經說:像我們所居的這樣世界,有無量無邊那麼的多。這句話,在過去,特別是在天文學未發明前,是難以令人置信的。自從天文學家在天文方面的觀察上,發現有無量無數的恆星後,已證明佛經所說的真實不虛。

  在這段文中所說的此界他方,是表示我們與眾生,並非永遠局限在此娑婆世界流轉不息,由於業力的牽引,亦可能流轉到他方世界去的。尤其是地獄眾生,經說:當這世界從壞劫進入空劫時,地獄就隨世界的毀滅而毀滅,在地獄將毀滅而未毀滅時,於地獄受諸苦報的眾生,如他們的罪報尚未受盡的話,則這批未受盡而應受盡苦報的地獄眾生,就隨著他們的各自業力,而被牽引到他方世界的地獄去,繼續去受他們所未受盡的苦報,直至這一世界經過空劫而又入於成劫時,這群地獄眾生,又從他方世界的地獄,遷回原居世界的地獄來,所以說此界他方。地藏經觀眾生業緣品說:『動經億劫,求出無期。此界壞時,寄生他界,他界次壞,轉寄他方,他方壞時,輾轉相寄,此界成後,還復而來』。

  眾生既是不絕的往來天上人間,此界他方,當然就『出沒萬端』,而有無量生死,所謂頭出頭沒,真是頻繁得很。於中,或上『升』人天的善趣,或『沈』墮三途的惡趣,並不需要經過很久的時間,而是非常迅速的,只不過『片刻』而已。所以接著說:『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獄、畜生、餓鬼』。俄焉,是忽然義,亦即形容時間的短暫。說明白點,就是忽而生天,忽而為人,忽而又墮入地獄,或者去做畜生,或者去當餓鬼,輪轉在五趣中,沒有辦法久停,所以說為俄焉。古德說:『鑽馬腹,入驢胎,剛從帝釋殿前過,又向閻君鍋里來』,正是這幾句話的最好寫照。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亦是這幾句話的最好明證。是以在這世間,生死確是一大問題。

  【黑門朝出而暮還,鐵窟暫離而又入。登刀山也,則舉體無完膚;攀劍樹也,則方寸皆割裂。熱鐵不除飢,吞之則肝腸盡爛,烊銅難療渴,飲之則骨肉都糜。利鋸解之,則斷而復續;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

  此下明地獄苦:黑門與鐵窟,都是指的地獄。地獄,在我們所居地球的下端,是昏黑而無光的,所以稱為『黑門』。『朝出而暮還』,是形容作惡眾生,剛剛出離地獄不久,又因造諸惡業,而復墮入地獄受苦。佛說:『得人身者如爪上塵,失人身者如大地土』。眾生在這世間,要想上升善趣,確是很難的,其機會之少,如指爪上的一點灰塵;但要墮入惡趣,卻是非常容易,其機會之多,如大地之土一樣。『一失人身,萬劫不復』,細想起來,多麼可怕!『鐵窟』,是指鐵圍山內的地獄。地藏經說:『聖女問曰:我聞鐵圍之內,地獄在中,是事實否?無毒答曰:實有地獄』。在這鐵圍山內的地獄,好似鐵的窟穴一樣,所以稱為鐵窟。『暫離而又入』,與朝出而暮還,其義是一樣的。從現實人間看,常有一些慣賊,因犯偷竊罪而鋃鐺入獄,等到刑滿而獲出獄,應改過重新做人,從此洗手不幹才對,可是由於賊性難改,出獄以後一犯再犯,失手再度關入牢獄,其出入於牢獄,飽嘗鐵窗風味,似乎不知厭患。這正如作惡業的眾生,惡性難改,雖受盡苦報,卻不知悔悟,作惡如故,復入地獄受苦。誠如地藏經觀眾生業緣品所說:『如魚游網,將是長流,脫或暫出,復又遭網』,這是多麼可怖的一幅畫面!

  地獄,有各種形式的不同,以懲罰造不同惡業的地獄眾生。在地藏經及其他經中,對於地獄的描寫,是很詳盡的。如有地獄,叫做刀山,或名飛刀,亦名刀輪。地獄眾生,由於業力所感,當刀山顯現在罪人面前,其所見的,不是刀山而是自己一向所喜愛遊玩的青山,或是其他能引起自己所喜歡攀登上去的東西,於是興高采烈的向這刀山走去,可是等他『登』上以後,立刻就變成了可怖的『刀山』,而且由於罪人的業力所感,刀山上的刀頭尖端,會隨罪人的上攀或下爬,而改變刀頭或上或下的方向。這樣,罪人在刀山上,受尖刀的剮割,自然是『舉體無完膚』了。或說四面都是刀山,空中有八百萬億極大的刀輪,旋轉落下,如雨點般的密接,一著罪人的肉體,立即首足分離,肌肉狼藉,哪裡還有纖毫的完膚。

  劍樹,是地獄的另一相,罪人亦因罪業的招感,其初所見的,根本不是劍樹,而是好吃的果樹,或是其他什麼能引起罪人喜愛的樹,因此,罪人就欣然的『攀』上『劍樹』,可是等到攀上以後,豈知不是什麼果樹,而變成了可以致人死命的劍樹,於是罪人的生命肉體,立刻就『方寸皆』被『割裂』。方寸,是顯示極小的部份,亦即表示沒有微塵許不被割裂開來。由此,我們可以想像,在地獄的刀山劍樹中受苦的眾生,那副血肉模糊的慘狀為如何!

  又有鐵丸地獄,其丸都是熱得滾熱的,不用說,如是『熱鐵』之丸,根本『不』能『除飢』,可是地獄中的罪苦眾生,看到鐵丸,好似人間可以充饑的肉丸或菜丸,於是立刻取來吞入口中,即或有時自己不知道吞此鐵丸,當你有時感到飢餓,獄卒就用鐵鉗鉗開你的口,將灼紅的滾熱的鐵丸,拋入你的口中,使唇、舌、齶依次焦爛,經過小腸,向下而出,鐵丸還是紅的,肝腸當然也都糜爛,所以說:『吞之則肝腸盡爛』。

  又有烊銅地獄,烊是溶化的意思,銅放到高度烈火中去燃燒,就溶化為銅汁,而變成了液體,不用說,如是『烊銅』,是『難』以『療渴』的,但是地獄中的罪苦眾生,看到烊銅,以為是什麼上好飲料,於是立刻取入口中,期能以之療渴,哪知飲入口中,不但不能療渴,而且使得骨肉,因抵不住火燙的銅液而都糜爛。即或有時自己不知道飲此烊銅,當你有時感到口渴,獄卒會用鐵鉗鉗開你的口,將溶化了的銅汁,灌入你的口中,使你的唇、舌、腸、胃、小腸及至骨肉,依次熱得糜爛不堪,所以說:『飲之則骨肉都糜』!

  在地獄裡受苦報的眾生,另外還有一種罪報,即由獄卒以犀利鋸子,把罪人的身體,予以鋸斷支解,受種種的痛苦,而且鋸斷以後,問題並未解決,因業力的推動,而又重覆的接續起來,又得勞煩獄卒再來鋸斷,所以說:『利鋸解之,則斷而復續』。被利鋸鋸斷的生命體,當然已告生命結束,可是由於巧風,亦即所謂業風一吹,使得罪人死了又活過來,再行重覆受罪,所以說:『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可見眾生一入地獄,就萬死千生的受苦無盡。如經中說:『一日一夜,萬死萬生,求一念間,暫住不得』。諸位請想想,這是怎樣一種境界?

  【猛火城中,忍聽叫嗥之慘;煎熬盤裡,但聞苦痛之聲。】

  這是形容八熱地獄的苦痛。『地獄在地下,即地球中心,地心確是火熱的』。『地獄為各宗教所共同承認的,佛經說主要是八熱地獄,基督教也說地獄中是火』。在地獄中,有名猛火地獄,或名流火地獄,於中遍處火燒,罪人被圍困在這『猛火城中』,受到烈火燃燒身體,要想逃出這猛火城,但又絕對沒有出路,因而城中猛火,燒彼罪苦有情,使他沒有別的辦法,唯有發出受苦的叫號之聲,乃知彼猛火中,尚有有情存在,且其叫嗥之聲,真已到了聲嘶力竭,令人慘不忍聞地步。所以說『忍聽叫嗥之慘』,如真聽到他們凄慘叫號,絕對不忍聽聞!

  八熱地獄中,有燒熱地獄和極燒熱地獄,或將罪苦有情,置於極熱燒燃多瑜繕那的大鐵□上,猶如炙魚那樣的煎熬罪人,或將罪苦有情,倒擲於熾然灰水滿鐵鑊中而煎煮之,上下漂轉,涌沸而行,待皮肉血皆銷爛已,唯留骨瑣存在之時,尋復從鐵鑊中漉出,置鐵地上,令其皮肉血脈復生,還置鑊中煎煮,這樣的處置罪人,罪人發出的苦痛呻吟之聲,可以想像是怎樣的情況?所以說:『煎熬盤裡,但聞苦痛之聲。』如人間以活生生的魚蝦之類,放在烈火的鍋盤上煎熬,其痛苦的情形是一樣的。

  【冰凍始凝,則狀似青蓮蕊結;血肉既裂,則身如紅藕華開。】

  這是形容八寒地獄的苦痛。一、□部陀,譯為皰。二、尼拉部陀,譯為皰裂。此二是從寒冷逼身,以致有皰及皰裂得名。三、阿吒吒。四、阿波波。五、阿喉。此三都是聲音,即從寒冷所發出的苦痛聲音而立名的。六、□缽羅,譯為青蓮。七、缽頭摩,譯為紅蓮。八、摩訶缽頭摩,譯為大紅蓮。此三是從寒冷的逼迫,而使身色變成如青蓮等。『冰凍』剛剛開『始凝』結,『則』其罪人的形『狀』,就好『似青蓮蕊結』一樣。據經說:罪人的皮肉裂如青蓮,是因遭遇大風的逼迫,令到膚色變為青瘀,而裂成五破或六破。在寒冰地獄中,『血肉既』然凍得『裂』開,『則』其罪人的『身』體,就『如紅藕華開』一樣。據經說:罪人的皮肉裂如紅蓮,是即顯示罪人的皮膚,由青轉紅,裂為十分,或復更多。設若裂如大紅蓮華,是即顯示罪人的皮膚,轉為極紅,破為百數,或復多於彼數。諸位請想一想,八寒地獄又是怎樣一種苦況!

  【一夜死生,地下每經萬遍;一朝苦痛,人間已過百年。】

  在經論中,說到人間與天上的時間,是有很大差別的。人間天上地獄的時間,更是絕對不同。首先要知道的,地獄有情的壽命極長,不但長過我們人間,亦復長過欲界六天。如人間五十年,為四天王天的一晝夜,彼天壽命有五百歲。現來簡單的計算一下:彼天一晝夜是人間五十年,十晝夜就是人間五百年,一個月就相等於人間一千五百年,一年總共是人間一萬八千年。彼天五百歲,如以人類的年月計算,那就等於人類九百萬年,再向上去,忉利天的一晝夜,等於人間的一百年,而其天人壽命計一千歲。如以人類的年月計算,則等於人類一千八百萬年。再往上推,到欲界第六他化自在天,壽高一萬六千歲。如以人類的年月計算,則等於人類二億八千八百萬年。

  然而人天與地獄的時間又是怎樣?俱舍論告訴我們:人間九百萬年,亦即四天王天的五百歲,為等活地獄的一晝夜。因為如此,所以說:『一夜死生,地下每經萬遍;一朝苦痛,人間已過百年。』亦即上面說的:『出沒萬端,升沈片刻』。而等活地獄有情的壽命,有五百歲。如依年月計算起來,確是人間驚人的數位。所以經說:『一失人身,萬劫不復』,這實在值得我人深長思的!

  以上都是描寫地獄之內的慘況,而且是佛金口所宣說的。所謂:『非經不能陳其事,非佛不能道此言』。省庵大師為了警惕學佛行人,特根據佛經而略為我們指出。世人如稍明因果,特別是我們佛弟子,別的不信尚可,而對如來所說地獄苦痛的實情,應予深信而不應置疑的。因如前說:『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佛的目的是為憐愍我們,不是以此來嚇唬我們,所以我們應堅定的信受,不可大意的墮入地獄。

  【頻煩獄卒疲勞,誰信閻翁教誡?受時知苦,雖悔恨以何追;脫已還忘,其作業也如故。】

  地獄中有獄卒,猶如人間牢獄有獄卒一樣。地獄中的罪苦眾生,是受獄卒管束,並受獄卒施刑。所謂地獄中的獄卒,就是通常說的牛頭馬面之類。是否真有這類形相的獄卒?依唯識學說:這是地獄有情本身業力所感招的,亦即罪苦有情的業識所變現的,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獄卒。假如有人認為真有這些獄卒,那麼,地獄是純苦無樂的,去到地獄裡的眾生,必然要受諸苦痛。如是,地獄裡的獄卒,是否也同樣受苦?獄卒本是驅使罪人受苦的,如果獄卒本身亦要受苦,則本身受苦已感不堪,哪還有力量令諸罪人受苦?設若獄卒本身不需受苦,那他們又是以什麼業力而墮入地獄,去當這份差使?如是輾轉推尋,證知獄卒不是實有的。但在小乘大眾部及正量部的學者,不承認獄卒是假有的,而認為是實有的有情。這在唯識二十論中,有詳細的論爭,現在姑且不去談它。

  以獄卒驅使罪人受苦來說,它亦運用各種施罪的器具:或用燒熱的鐵杵和鐵臼,碓舂罪人的身體,或把罪人用磨來磨,用鋸來鋸,用鑿來鑿,或將罪人拋入大鑊里用湯煮,或用燒紅的鐵網纏絡罪人的身體等。是以一夜死生每經萬遍的地獄受苦眾生,真的常常麻煩獄卒,且使獄卒感到疲勞不已,所以說:『頻煩獄卒』施刑的『疲勞』。

  閻翁,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閻羅王,閻羅王常派遣使者,來這人間巡察人群的善惡,將之一一記錄在功過簿上,死後到閻羅王前,按他的功過予以處罰,既不循從人情,亦復無法抵賴。因在閻羅王的立場,本不希望眾生作惡,而願一切人類行善,所以閻王對於世人,常常進行多方教誡。如人到老邁時,或牙齒脫落,或白髮斑斑,或眼花繚亂,或腰彎背駝,是即閻君來催請你的訊號,亦即告訴你為日無多,應如何的『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免得將來按罪施刑,可是那個肯真相信?所以說:『誰信閻翁教誡』。站在佛弟子的立場,更應好好的有番修持的工夫。

  俗說:『病後方知身是苦,閑時多為別人忙』。又說:『眼見他人死,我心熱如火,不是熱他人,看看輪到我』。自己病也罷,他人死也罷,這都是閻君以現實從旁來告誡我們。可是愚昧眾生,在生不知這些,造作種種罪惡,等到墮入地獄去『受』苦『時』,才『知』道其『苦』不是好受的。雖悔恨當時不該作惡,但為時已遲,所以說:『雖悔恨以何追』?等到苦報受盡而『脫』離地獄轉生到人間『已』後,『還』復『忘』了在地獄受苦時的慘狀,依然如過去那樣的作種種惡業,所以說:『其作業也如故』。地藏經利益存亡品說:『我觀是閻浮眾生,舉心動念,無非是罪,脫獲是利,多退初心,若遇惡緣,念念增益』。閻羅王眾讚歎品又說:『然諸眾生,脫獲罪報,未久之間,又墮惡道』。復說:『自是閻浮眾生,結惡習重,旋出旋入』。正因眾生旋出惡道而又旋入惡道,所以勞苦了地藏菩薩,經過久遠的劫數,專做救度這些眾生的事業。

  【鞭驢出血,誰知吾母之悲?牽豕就屠,焉識乃翁之痛?食其子而不知,文王尚爾;啖其親而未識,凡類皆然。】

  以上是說的地獄苦,以下來顯畜生的苦,亦即證明佛法說的輪迴真實不虛,更示因果報應的絲毫不爽。所以這段文所說的畜生苦,同樣是值得吾人警惕的。

  『鞭驢出血,誰知吾母之悲』,這是說明因果報應的一個事實。在以前,我國北方的鄉村,鄉民常以驢子背負什物到市場去賣。驢子的行動如果稍為走得緩慢一點,主人就嫌其行走不夠迅速,而以鞭子在後抽打,使其行動加速,有時將驢子鞭撻得出血。以因果律的觀點說,被鞭撻的驢子,誰能知它不是趕驢主人過去生中的母親?關於這,現在不妨說個事實:在我國南京金耕縣,有個養驢的人家,主婦生下一個兒子,剛滿三歲,母即去世。可是這個母親,生平沒有做過什麼善事,所以死後就墮入畜道為驢,且即生到她原來的家中。經過十六年的時間,一日其子令驢負糧食返家,由於驢已衰老,行走極為緩慢,其子不大高興,立刻予以鞭撻,直至皮破出血,驢望其子悲哭不已,可是其子不知驢就是他自己的母親,並不因為驢的悲哭而稍加憐惜!但到這天晚上,驢以神魂託夢給她的兒子說:你不要這樣狠心的打我,我就是你生身的母親,因我過去偷你父親四兩銀子,所以今生變驢而來還債。現在債已還清,我亦已經脫苦,今後再駕驢出,不要再痛切的鞭我,以減輕我的痛苦。兒子從這夢中驚醒,知道驢是親生母親,不特不再鞭撻,且亦不再使用,而予以撫養之。

  『牽豕就屠,焉識乃翁之痛』,這亦是說明因果報應的一個事實。豕就是豬,當養豬人,或屠宰人,牽著一隻豬去就屠時,在你或以為不過是一隻豬,殺了給人去食又有什麼關係?殊不知就屠的這頭豬,就是你過去生中的父親亦說不定,怎麼可以隨便殺而食之?現在不妨亦說一個事實:經說:從前有一屠夫,買了一頭肥碩大豬,當他想把所買的這頭豬牽去宰殺時,說來真是奇怪,不但自己用力牽它不動,就是請了很多人去牽,亦同樣的牽它不動。當大家正在無計可施時,文殊菩薩示現一個普通人來對屠夫說:你請這麼多工人,花這麼多工錢,牽不動一頭豬,不如讓我一人來替你牽。屠夫聽了很歡喜,以為這個人一定是力大無比,豈料這人並不去牽它,只是輕輕呼喚它的名字,豬就欣然的移動它的身軀,隨著文殊菩薩走去。這時,那個屠夫,卻放下屠刀,泫然而泣,因他聽文殊菩薩所喚的名字,不是別人,正是他已去世的父親。這麼說來,殺豬宰羊,怎可當作豬羊來看,而不想到是自己已故的父母?所以說:焉識乃翁之痛!

  『食其子而不知,文王尚爾』,這同樣說明世間一個事實。我國古代商朝末代帝紂王,因為殘酷無道,所以人民都歸向於修德行仁的西伯侯,亦即後來周朝的文王。文王是位了不起的賢能人物,老百姓很想推舉他為天子。不幸這個消息傳到紂王耳里,大為震怒,立刻將文王囚於□里。紂有臣告於王曰:文王是不是聖人,可以試驗得知的,不必為這事擔心。現請大王將其子殺了煮成肉食,送給文王去吃,如文王知道這是他兒子的肉,就可證明他是聖人,假定不知是自己兒子的肉,就不得稱為聖人。紂王聽了,覺得有理,就照著去辦。於是殺文王之子伯邑考,做成羹湯送給文王去吃。文王不知,還以為真是一盤佳肴吃得津津有味。文王雖極賢能而得民心,但他畢竟還是一個凡夫,不知所食的就是自己親生兒子。紂王以他不知是自己的兒肉,證明不是一個聖人,就將他從□里釋出。文王尚且這樣,何況一般普通的人?是以前生父母,今生墮在畜生,世人當然多不認識,於是殺而食之,習以為常,所以說:『啖其親而未識,凡類皆然』。聽來能不毛骨悚然?又怎能不茹素奉齋?更怎可恣意殺生食肉?

  現在再來說個真實故事:約在我國唐朝時代,有個在官場中很有名望的人,名字叫做韋慶植,生有一個貌美的女兒,大概由於過去的習性,經常歡喜偷竊父母的錢買東西吃,後來未到成長的年齡就不幸夭亡,墮入畜生道中為羊。某年冬天,韋慶植想宴請賓客,特囑廚師在宴客日宰殺家裡畜養的那頭青毛羊以饗客。在宴客的前夕,青毛羊託夢給韋夫人說:我是父母死去的女兒所投生的羊,因為在生偷了父母的錢,現在特地來還債的,明天父親請客要殺我待客,萬請母親救我一命,明天千萬不要殺我,母親是疼愛女兒的,想來會應我的請求。夫人醒後,於次日清晨,到羊群中去看,果然發現有一隻羊,頭及身毛的顏色,頗似女兒在生所穿的衣服及所佩戴的玉釵顏色,因此,就去囑咐廚師切勿殺那隻羊。當日,韋慶植公畢回家,發現廚師未宰殺羊,就去怒責廚師,並囑速殺速烹。廚司以其為一家之主,當就遵命照辦。廚師將羊牽出懸掛於鉤上宰殺,正在這時,賓客相繼到來,見到懸掛在鉤上的,不是一隻羊,而是年輕的一位小姐,並且相貌很像韋慶植的千金,於是,個個面面相覷,感到十分詫異。不久開席,僕人端上一盤鮮美可口的羊肉來,不論韋慶植怎樣嚷著要大家吃,可是沒有一個客人敢動筷子吃。韋慶植見到這情形,不知發生什麼嚴重事,忙問客人為什麼不吃?客人齊聲答道:今天你請我們來吃羊肉,為什麼不殺羊給我們吃,而殺一個女孩給我們吃?韋慶植聽了,知道事非尋常,立刻奔去問他夫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夫人就將夢中所夢的情形詳告。韋慶植知是殺了自己女兒,大受刺激,一慟而絕。由此可以推想,世間的人,食子不知,啖親不識,真多得很。在這世間,我們敢說:除了少數本於佛陀所示而持素食主義的佛教徒,可知畜生道中的豬馬牛羊,是我們過去生中的父母子女。其他的人,舉世皆無所知,亦即本文說的凡類皆然,這是值得宣揚而提醒世人的。

  【當年恩愛,今作冤家;昔日寇讎,今成骨肉。昔為母而今為婦;舊是翁而新作夫。宿命知之,則可羞可恥;天眼視之,則可笑可憐!】

  前說人畜之間的因果關係,此說人與人間的因果關係。『當年恩愛』的當年兩字,在這兒是指過去生說,謂在過去生中,或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彼此之間搞得難解難分,可是到了今生,卻成了一對冤家,即或仍然結為夫婦,亦是一對怨偶,輕則齟齬不休,重則對簿公庭,甚至弄到需要殺害對方的程度。或雖未再結為夫妻,而是有著深切關係,亦復不能互容,甚至相互仇視,這是世間所常見到的現象,亦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所以說『今作冤家』,試想這是怎麼一個人間?

  反過來說,過去生中,原是自己的一個大仇人,但到今生卻成為自己的子女,所以說:『昔日寇讎,今成骨肉』。所謂骨肉兒女,在佛法立場說,都是為債而來,或是來討債的,或是來還債的,俗說:『討債還債,無債不來』。常見世間一般愚痴的父母,對愈忤逆的子女,愈加是愛得入骨。不特在現社會中,可以明確的看到,即在歷史的記錄中,亦可找出許多這些例子。

  還有,在『昔』過去曾『為』自己『母』親的,等到改頭換面再來做人時,『而今』反而成『為』自己的妻『婦』,你說這個變化多大?『舊』昔曾經做過自己的父親或公『翁』的,『而』今重『新』來做人時,反而『作』了自己的丈夫』,如是彼此掉換,又是多麼迅速?

  所惜我們現在沒有宿命通,如有宿命通而知道這些顛倒的事實,那你不論是個怎樣的人,都會感到無限羞恥的,所以說:『宿命知之,則可羞可恥』!幸而我們現在沒有天眼通,如有天眼通而親見這些愚昧的事實,那你必然要為自己以及世人,覺得可笑亦復可憐,所以說:『天眼視之,則可笑可憐』!關於以上所說的事實,在有新頭腦的人聽來,不但不會相信,甚至認為怪誕;但在具有天眼宿命二通的人,看到以及知道,過去生中的這些事實,自然會深信不疑。我們現在生而為人,不知不見的事情多得很,但不能因為不知不見就不相信,特別是做個佛弟子,對於佛所開示的因果事實,務要認真的信受。現在說個故事於下:

  過去有個富有人家,夫婦二人誕生一子,不久丈夫死去,兒子養到幾歲,聰敏伶俐非常,做母親的異常疼愛。可是過了沒有好久,母親又去世而轉生到同一鄉里,為一有錢人家的女兒,長大出嫁,剛好嫁給前生的兒子為妻。因前生疼愛兒子的親情未斷,所以轉世就又成為恩愛夫妻。後來生了一子,愛如掌上之珠。一天殺雞烹食,夫婦相互對酌,並取好肉□子,真可說是一個和樂家庭。

  哪知夫婦正在吃得津津有味時,忽有一個僧人從外而來,直入他們的家裡去,夫婦看到一個僧人走進,感到異常的驚奇,且從不認識這個僧人,於是不客氣的斥責說:你們出家人為什麼隨便闖入人家?這麼不守出家人的規矩,真是太過豈有此理?出家人亦不客氣的回答說:你自己沒有道理,還說我沒有道理,真是奇怪!夫婦二人又說:你出家人無故闖入我家,自己不承認錯誤,反說我沒有道理,那你講的什麼理,倒請你講給我聽聽。

  僧人這時指其丈夫說:你殺害你的父親,姦淫你的母親,還養一個冤家在家裡,敢說你是有道理的嗎?其夫聽到出家人無故這樣誣謗,不禁心中大怒,立即呼喚僮僕,欲打這個僧人。僧人看這情形,就又對其夫道:我不是隨便亂說的,怎麼可以要來打我?現我將實情告訴你:你所吃的雞肉,是你前生父親,你眼前的妻子,是你前生母親,你所養的兒子,是你前世冤家,現在不論你怎樣疼愛他,到他長大後必定會殺你的。

  夫婦聽到僧人這樣說,當然不會馬上信以為真。僧人進一步對他說:你如不信我所說的話,我可將天眼宿命二通借給你,讓你自己親去體驗,假定不是事實,再來打我不遲。其夫接受僧人這個意見,就借天眼來看,看看碗中的雞肉,果然是自己的父親,看看在旁的妻子,果然是自己的母親,看看面前的兒子,果然是自己的宿世冤家。到了這個時候,不得不信僧人所說的話,更不得不感謝高僧的指示,因而就從高僧學道,以解宿世之冤。

  【糞穢叢中,十月包藏難過;膿血道里,一時倒下可憐!少也何知,東西莫辨;長而有識,貪慾便生。須臾而老病相尋,迅速而無常又至!】

  以下明人類眾生生老病死的現象。在念父母恩中,講十月懷胎時,曾略為說到人類受生的情形。據佛經說:當父母結合時,吾人業識見光而投入母胎中,進入母體胎盤中的胎兒,其所盤踞的地方,是在母體的生熟臟間,四周圍繞的都是不凈之物,因此,一入胎中,即等於投入『糞穢叢中』。以人類說,不論男女,無分貴賤,肉體因有一層表皮包裹的關係,致使內部的諸多不凈物,不得流露於外,實際肉體內部是極污穢的。我們慣常稱這身體是『臭皮囊』,靜思之下,的確是很切合的。

  儘管胎兒處在這不凈的胞胎里,但還得等待到成熟時期,亦即是要經十個月的時間,然後才得出胎。在這『十月包藏』的時間內,胎兒的生活,是很『難』受而不好『過』的。依佛經說:在胎如在地獄:當孕婦以熱辣的食物下肚時,胎兒所感受的,如在八熱地獄之中;當孕婦以冰凍的食物下肚時,胎兒的感受,如在寒冰地獄之中;當孕婦將固體的食物吞下肚時,胎兒的感受,如在夾山地獄之中;當孕婦在走路的時候,胎兒的感受,如在碓□地獄之中;當孕婦彎下腰的時候,胎兒的感受,如在壓山地獄之中。初期的胚胎,因體積小,在胎中所佔的面積亦小,是還有活動的餘地,但隨時日增進,胚胎在母體內,也就逐漸成長,因自身的體積增大,其所佔的面積,當然日見狹窄,而活動自亦受到限制。本此,胎獄中的痛苦怎樣,不難由此可以想見。胎兒在胞胎里,於十月時間內,是隨每月的階段,而有不同的變化。到了十月期滿,最後分娩之時,胎兒的整個身體,是頭下足上的顛倒著,及至呱呱墮地,頭是倒置而下。以此看來,人出世時,是十分可憐的,所以說:『膿血道里,一時倒下可憐』!這證明了佛經說的生處不凈,的確是不錯的,因為是從尿道中出生的。

  每一生命出世,當其在年幼時,什麼事都不知道的,即東南西北的方向,也沒辦法辨別清楚,以東為西,以南作北,是尋常的事,所以說:『少也何知,東西莫辨』。原因在這時期,知識還未開發,什麼都需要人教導的。所以人出生後,有相當長的幼稚期,不特不能獨立生存,還有賴於父母的教養,才漸漸的學會語言、知識、技能。

  一旦到了長大之時,亦即生命成熟時期,約在十五六歲左右,知識開始啟發,根境相接觸時,心識有所辨別,往往生起貪慾之心。在這時候,就是十二緣起中所說觸緣愛,所以不論觸對什麼境界,只要自己認為是可愛的,即對它生起貪慾,而想取得這喜愛的事物。同時,在這階段,不論少男少女,都開始愛好修飾,以期取悅異性,且其內心,對異性的愛慕之情,也在逐漸滋長,甚至對五欲境界,無不生起貪求,所以說:『長而有識,貪慾便生』。由於貪慾心的生起,於是對客觀的外在境界,就進一步的採取行動而求攫取,這就是十二緣起中所說的愛緣取。一經採取行動,就造作了業力,不論是善是惡,又為未來生命,奠定了動力。特別是在今日這個世界,一般無知瘋狂的青少年,沉湎於物欲及肉慾中,其造業的力量,遠勝一般成人。造業開始,在分位緣起說,就是取緣有。有,就是業的別名,以此而感未來的新生命。

  一般人,大都有這麼一種錯覺,以為出現到這世間來的生命,從生到死,是要經過一段漫長的人生歷程,甚至感到悠悠歲月,不知如何度過是好。殊不知生命是很短促的,誠如古人說的:『光陰如白駒過隙』,哪裡會有很久的生命?所以說:『須臾而老病相尋』。人出世後,經過童年、少年、青年、壯年、中年的各階段,很快的就又邁入老年。一入老年,疾病就跟著而來,因為那時體內細胞的組織已呈退化,一切新陳代謝的機能逐漸衰退,不但活力不足,更因機能的衰退,而各項疾病叢生。『看看雞皮鶴髮,漸漸老態龍鍾』,這豈不是老相即來的明證?『身肉消瘦,皮乾枯等』,這豈不是病相即來的明證?而且老病相侵,痛苦不已,人生究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

  生命出現在這世間,不但老病接踵而至,就是無常也是跟著而來的。所以說:『迅速而無常又至』。這裡說的無常,就是代表死字。原來有情的生命體,不論是在什麼地方,不論是在什麼時候,最後終為死神之所毀壞的。而且當死神到來的時候,縱然以迅速騰躍的腳步奔跑,或者以極大勢力財物等想避免,都無法逃避得了的。因為生命是生存在時間中,而時間沒有一剎那停住在那裡不向前走的。所以不論任何人的壽命,都在歲月如梭的時間中,而日趣於滅壞,決不可能久存的。經中喻如被殺的牲畜,當被牽赴殺場時,只有一步一步的逼近,哪有逃脫的餘地?試問在這世間,有哪一個生命,能永久不結束的?能永久被保持的?既然如此,無常怎能不至!

  【風火交煎,神識於中潰亂;精血既竭,皮肉自外乾枯。無一毛而不被針鑽,有一竅而皆從刀割。龜之將烹,其脫殼也猶易;神之欲謝,其去體也倍難!】

  生命自入胎來,無一剎那暫停,而不趣向死亡。所以可說生的開始,就是死的開始,生死猶如形影一樣的不相舍離,什麼時候一息不來,什麼時候便成永訣!但死的時候又是怎樣的?這幾句文,就是描寫人類於死亡邊緣時的種種苦況,可見死不是很安然而是很痛苦的!

  『風火交煎』,形容死時的寒熱相迫。風與火,是四大中的二大,其性雖都是向上的,但火是分化的,具有離心的功能;而風是輕動的,具有變動的功能,火猛風鼓,相互交煎,時臨死亡的人,平時如沒有相當佛法上的修持工夫,必然就會『神識於中潰亂』。意即顯示這時,神志昏迷,心識混亂,沒有辦法把持得住自己這念心,對於什麼自然模糊起來。在平時,我們的眼識能分辨人物,我們的耳識能辨別音聲,但當死時,由於四大分張,風火交煎的關係,神識就隨之崩潰而呈混亂狀態,聲音入耳既不能辨別,人物現前也無法辨認。同時,由於風火交煎的影響,生命體內的精血,就被煎熬得竭盡,『精血既竭』,則表層『皮肉』,當然也就『自外乾枯』,不再如生前的光澤滋潤。這從現實世間,我們明白見到,不特臒者死時乾枯,有很多肥胖的人,到了死時,不是變成骨瘦如柴,就是將人縮短成為嬰兒一樣大小。這因風鼓動火,火乘勢而熾然,身上的水份,自然被蒸發,而變為乾枯了。

  還有,人當臨命終時,由於四大分離,其痛實在是不堪言狀的,勉強的說:其時生命體上,沒有一根毛孔不感到似被針鑽一樣的難受,所以說:『無一毛而不被針鑽』。同時,人的生命體上,是有很多竅穴的,如頭面的七孔,或身上的九孔,乃至體內骨骼相接之處,都是竅穴。可是當你命終之時,你將感到全身竅穴,沒有一竅不似被刀割一樣的難受,所以說:『有一竅而皆從刀割』。針鑽刀割,都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所以每見世間的人們,稍微被針刺了一下,或者被刀割了一點,立刻呼痛不已,何況一毛一竅,都被針鑽刀割?當更苦痛不堪!所以一個人死時,的確是很苦的。因而佛在每部經中,都痛切的告誡吾人,死苦是怎樣的慘烈!再以烏龜脫殼的譬喻,來與人死神識離體作一比較。如將烏龜置於熱鍋里烹煮,當它煮熟時,龜殼就脫落,雖說龜殼在煮熟時才能脫落,但還是比較容易的,所以說:『龜之將烹,其脫殼也猶易』。可是,如果一個人死時,神識離去人的軀殼,比烏龜脫殼倍加困難,所以說:『神之欲謝,其去體也倍難』。這裡說的神識,就是八識中的第八阿賴耶識。根據唯識學說:人在入胎時,第八阿賴耶識首先而來,人當臨終時,第八阿賴耶識最後離體。在第八識將離而未離時,瀕於死亡邊緣的人,真是極其痛苦的。其痛苦的程度,遠勝於活龜的脫殼。因人類的情識,較之其他眾生更為旺盛,加以一向執持生命肉體執慣了的,現在忽然要精神與肉體分離,自然是苦不堪言的。

  複次,人當死時,或對其生平辛苦積聚的財產難捨,難捨仍得要舍;或對其最極親愛的眷屬難離,難離仍得要離;或對其他最極友愛的朋翼難分,難分仍得要分;或對其現實生命體不願放棄,不願放棄亦得放棄,再加上臨命終時,備受種種的憂苦,所以死苦是相當慘重的!

  【心無常主,類商賈而處處賓士;身無定形,似房屋而頻頻遷徙。大千塵點,難窮往返之身;四海波濤,孰計別離之淚。峨峨積骨,過彼崇山;莽莽橫屍,多於大地。向使不聞佛語,此事誰見誰聞?未睹佛經,此理焉知焉覺?】

  以身心說:我們的一顆心,看似屬於自己,而實無有一定的主宰,亦即自己絲毫做不得主,所以說:『心無常主』。為什麼會如此?因它常隨境轉,攀緣六塵境界,時時刻刻的在東奔西馳,不是心猿意馬,就是妄想紛飛;好似做生意的人,出外貿易,處處奔走,沒有一時一刻的暫息,所以說:『類商賈而處處賓士』。嚴格說來,吾人的一念心,實在難以駕馭,完全不聽招呼。不說是通常的人,即平時對佛法有相當修持的人,想要把心一直繫於一處,亦是不容易做到的。不過兩者之間亦略有所區別:通常一般對佛法沒有涉獵過的人,他(她)們對自己的心是蒙然不知的,而曾在佛法上用過工夫的人,就可發現這顆心的如同野馬,無法予以馴服的。你要它停在這個境界上,它非要跑到那個境界上去,你要它就留在那個境界上,它卻又飛回這個境界上來,真如商人為了商務利益,到處勞碌奔波不息,沒有片刻得以安定的。

  再說我們這個身體,亦不能永遠保持定形,如說於所得身不可保信,因為不斷的捨身,就不斷的改變身形。且以人類來說:今生是個人形,來生未必是人。人是立體直行的,改頭換面以後,可能成為橫行的旁生。即或來生仍舊重來人間做人,但又未必能保持今生或男或女的原來性別。換句話說:原來是男性的,可能變易而為女性,原來是女性的,可能變易成為男性。若以六道輪迴來說,更未必能保持人的身形,或上升而為天身,或下墮而為龍身、虎身等,同樣是改形易報的。所以說:『身無定形』。如我們所居住的房屋,忽而是高樓大廈,忽而是蓬門蓽戶,時時總在搬動,不得常住在同一房屋中,所以說:『似房屋而頻頻遷徙』。頻頻,是常常的意思。

  眾生從無始來,在生死輪轉中,所受生死,不知經過幾千萬遍,每受一次生死,就換一次身形,所換身形,當然也就不知有了多少。如將三千大千世界,磨成一粒粒的微細塵沙,然後再以一粒微塵之點灑下,將所有塵點都逐一灑完,諸位想想,如是塵點,當然是很多的,就以這麼多的塵點來推算,一個塵點一個身體,也難以窮究我們在六道中往返的身體之多少。所以說:『大千塵點,難窮往返之身』。再以四大海的水量來說,一點一滴的水份,其數之多,也不是我人所能測算得出的。當知眾生從無始來,捨身受身,往返六道,生離死別,所流下的傷心之淚,其淚水較之四大海水,更有過之而無不及,根本沒有哪個能算出其淚水多少的。所以說:『四海波濤,孰計別離之淚』?

  峨峨,是高聳貌,形容山的崇高。眾生從無始來,在生死流轉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每受一次生死,就留一堆屍骨,如果將這屍骨堆積起來,可以超過那最高的山,所以說:『峨峨積骨,過彼崇山』。依佛經說:在我們現所居住的這個世界,其所最高的山,無過於須彌山,亦即一般說的喜馬拉雅山,此山的確沒有一山可以比得上其高的,但是我們生生世世的屍骨,堆積起來可以超過須彌山。諸位想一想看:我們所受生死之身,如何眾多?莽莽,是草盛貌,形容草的眾多。眾生從無始來,在生死中流轉,每經一番生死,即有一個屍體,其生生世世橫倒下來的屍體,當比大地還要多,如果一個個的屍體排列起來,盡大地亦容不了,所以說:『莽莽橫屍,多於大地』。

  如上所說的種種事實和情形,都是佛在經中明白告訴我們的,為佛弟子的我們,聽了佛陀的這些開示,當然會由衷的信受。然而世間一般的人,多是愚痴無知的,特別是注重眼前事實的科學研究者,不論做什麼,都要有事實證明,才肯相信,而不求在理論上加以推想。在這世界上的各個宗教及各種思想,除非斷滅論者,沒有不信生死流轉的,沒有不信六道輪迴的,沒有不信三世因果的。因為這也是世間的事實,我們雖看不見,但在佛菩薩的眼光中,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佛以其所見的事實,如實的講給我們聽,絕對不是欺騙我們的。一『向』以來,假『使不聞佛』的『語』言教導,試問『此事誰見誰聞』,設若從來『未睹佛經』,試問『此理焉知焉覺』?是以聞佛語閱佛經的人,對佛所說如上的一切,不能不承認是真實不虛的,更不能不深信不疑。

  【其或依前貪戀,仍舊痴迷;只恐萬劫千生,一錯百錯,人身難得而易失,良時易往而難追。道路冥冥,別離長久,三途惡報,還自受之,痛不可言,誰當相代?興言及此,能不寒心?】

  眾生在生死中流轉不息,根本不出無明與貪愛的兩大動力在推動,如說:『於無始生死,無明所覆,愛結所系,長夜輪迴,不知苦之本際』。又說『無明為父,貪愛為母』,共成此有情的苦命兒。所以眾生從無始來,任憑經過多少生死,而實全由貪痴所致。貪痴兩根繩索不斷,生死永遠不能了脫,因而要想了生脫死,首要而唯一的課題,是運用智慧刀,斬斷貪痴繩索,以解放被束縛的身心。假如我們現在對生死輪迴深信不疑,而仍如過去那樣的貪戀世間的一切,或仍舊像以前一樣的痴迷不悟,那就大錯特錯,所以說:『其或依前貪戀,仍舊痴迷』,則問題就重大。怎樣重大?『只恐』要經『萬劫千生,一錯百錯』的難以出離這生死的牢獄了。以做人說,一錯再錯,前途是不堪設想,何況生死大事?怎可一錯百錯?我們不想出離生死便罷,如果真的想要出離生死,就要步步踏實的依照佛法去做,以期解決生死的根本,設若仍然一錯再錯甚至百錯,你怎麼能跳出生死輪迴?

  經中常說:『失人身如大地土,得人身如爪上塵』。如爪上塵的『人身』,是『難得而易失』的,必須緊緊的抓住這一生的人身,利用這難得的人身來修學佛法。假定不是如此,等到失去這可貴的人身,任你怎樣追悔也來不及了,所謂:『一失人身,萬劫不復』,就是這個意思。現有這個人身,似乎不覺希奇,到了人身失去,你就知道這仍是很可貴的,所以應該好好保持這個人身。不但寶貴的人身難得,就是良好的機緣亦難遇,因而在這世間做人,更應把握大好時光,尤其是良時,更應珍惜它。實際說來,時間的本質,沒有什麼良與不良的差別,其差別在於我們能否善加運用而已。在整個人生歷程中,如能好好的利用時間,那時間就受我所支配,當知善用時間,時間就成良時。不然,讓時間在我們面前,悄悄的溜了過去,則一生的大好時光,就將被我們糟蹋殆盡。

  本文說良時,還含有一特殊的意義,即本來沒有聽聞佛法的我們,如今幸能碰到聽聞佛法的機緣,而此聞法機緣就是良時,應知它的可貴而予以重視。當知『光陰一去不復返』,要想追回來是不可能的。誠如古代伊朗一位學者說:『時間逝去不可追,機會錯過不可追』,這實在是至理名言,值得我們重視的。所以在這世間做人,不但應珍惜光陰,且還要重視機緣,尤其對人生有莫大轉捩點的良好時機,更應不可忽視。文中說的『良時易往而難追』,正是指此。

  『道路冥冥』,指死後的九泉路上,是杳杳冥冥的昏暗無光。且一旦墮入了惡趣,要想再回復到人身,那將是遙遙無期,不知要經過多少時間,所以說:『別離長久』。生前不管是怎樣的恩恩愛愛,到此都將完全成空,根本是就什麼都不是你所有的了。同時,你不墮入三惡道便罷,如墮入了三惡道,其所有一切痛苦,還當自己去承受。所以說:『三途惡報,還自受之』。所受三途惡報的痛苦程度,不是人間語言可以表達的。且你所受的那痛苦,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得了,即使大慈大悲的佛陀,怎樣有心代你受苦,結果仍是代替不了的。當知佛力固然不可思議,眾生業力亦復不可思議,所以佛也難以救拔。大力的佛陀,尚且不能代替,更有什麼人可以相代?所以說:『痛不可言,誰當相代』?

  自作自受,『興言及此』,我人『能不寒心』而有所警惕嗎?真的什麼都可能有人相代,唯有痛苦,特別是生死大苦,絕對無人可以替代的。獅子峰和尚對這有痛切的教誡道:『縱使妻兒相惜,無計留君;假饒骨肉滿前,有誰替汝?生者空自悲啼痛切,死者不免神識賓士。前途不見光明,舉眼全無伴侶。過奈何岸,見之無不悲傷;入鬼門關,到此盡皆凄慘』!

  【是故宜應斷生死流,出愛慾海,自他兼濟,彼岸同登,曠劫殊勛,在此一舉。是為發菩提心第六因緣也。】

  關於生死苦,省庵大師在前,已為我們詳析。現在大師再為勉勵我們,希望我們出離生死苦海。『是故』兩字,是承上啟下之詞。謂因生死有如是苦患之故,在生死中流轉的我們,得遇遠離生死的法門,『宜應』怎樣的來截『斷』生生不已的『生死』狂『流』,而求『出』離『愛欲』的苦『海』。生死之流,怎樣始能截斷?唯有修學如來的正道,運用這個正道堤防,來堵塞生死狂流的奔放。愛欲之海,怎樣始能出離?唯有駕駛般若的舟航,運用這個般若舟航,將我人運出愛欲的苦海。如是,不但使自己得利益,亦復令眾生得利益,所以說:『自他兼濟』。不但使自己出生死的此岸,登涅槃的彼岸,亦復令諸眾生,出生死的此岸,登涅槃的彼岸,所以說:『彼岸同登』。自他兼濟也好,彼岸同登也好,都要運用智慧的觀照,照了一切諸法的本性空寂,不再顛倒痴迷,不再愛著諸法,自然就可斷生死流,出愛慾海了。是以曠劫以來所欲建立的功勛,無有超過這樣殊勝而崇高的功勛,而此『曠劫』莫大『殊勛』,不是在於別處,即『在此』念生死苦的偉大『一舉』,『是為發菩提心』的『第六種因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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