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專題: <女人節話女人>〖女人 用名份祭奠愛情〗
作者:張廷珍
這幅經久耐用的麻將，他們三缺一打了一輩子，最後都熬死在麻將桌上。沒有勝負，或者說每個人都完勝人性，輸給自己。
班婕妤慈悲地對於鳳至說：抓一手好牌又怎樣呢。
趙飛燕妖嬈地對趙四小姐說:耗著，架不住手氣好，最後誰贏還難說。
他們為史記活著，愛著，耗著。
活給對方看，愛給歷史去書寫，耗著對方看誰先死。
活得都挺久的，老天爺爺就是讓他們乾巴巴的活著，耗著，這次，老天爺就是想看個笑話。看誰的老骨頭比另外的骨頭更頑強。看誰的肉手能把麻將磨損。
時至今日，楊麗萍活成孔雀標本了，塔莎奶奶活成風景區了，亨利.戴維.梭羅的《瓦爾登湖》磨磨唧唧把嘴皮子就都磨出泡了。麻將桌上的三人早已飛灰湮滅了，可是，他們的影子一直在麻將桌上噼里啪啦地拍打著一個民族脆弱的神經--名份。
于鳳至抓一手好牌又怎樣呢。
富二代于鳳至十八歲那年，遵雙方父母之命嫁給了小她三歲的官二代張學良。她叫小鳳，他叫小六子。
她是東北王張作霖向她父親還債討來的兒媳婦。張作霖打天下缺錢時，她爹借錢給了張作霖。她也是她爹政治投資的入股的紅利。
張家連本帶利娶回了一份紅利。
她爹用女兒入了一份政治保險。
于鳳至作為一個雙贏的產品進入到了張家，成為大夫人。
歷史多少年才是一個輪迴呢。
在此，我想起了大名鼎鼎的武則天。
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彟（yue）,在李淵奪天下時，他投資入股，李淵坐了天下，他把女兒嫁給了李淵的兒子李世民。再後來，他的女兒連本帶利坐上了李家集團的董事長。
可惜。于鳳至不想坐天下的董事長，她只是一個小女人，她只想坐她穩婚姻的總經理，做她丈夫的老婆，相夫教子的大夫人，她就很知足了。他小她三歲。他一直叫她大姐，這個稱呼里，有他的不滿，他的委屈，他的無奈還有他的抗爭。當然還有他父親張作霖的默許。
在一聲大姐的稱呼里，她感覺到了隱隱的危機，危險。就是這一聲大姐，像個無聲的繩索勒索著她的本真，本性，本能。她需要什麼都要做得最好，最完美，不允許有任何缺陷，漏洞。
她是張府上上下下人心裡的好人，好媳婦，好榜樣。
于鳳至，一個這樣的女人，在危機四伏的婚姻保衛戰中，獨自作戰，活得疲憊不安。應該說自從她嫁進張家，她就在婚姻這個麻將桌上，守著大夫人這個名份與一個又一個女人不屈不撓的戰鬥著，廝殺著，努力著，絕望著，直至死去。
名份。為了名份，她裝聾作啞理解包容接納著那個叫張學良的男人的一個個女人。
于鳳至，沒有愛情，只有悲情。
還是在他們婚姻的六年里，于鳳至守家生兒育女，張學良在上海天津大都市和各色名媛交際花趴蹄。
婚姻第六年，他和一個叫谷瑞玉混血兒好上。之後，這個隨軍夫人就成了他的紅顏知己。彷彿礙於各種綜合原因，谷姑娘一直沒能進入張府而是被安排在外面住。
對張學良而言，這很正常。
張學良除過遵父母之命娶回于鳳至，再看以後的一個個女人，都是新式的洋派的女子。儘管于鳳至賢良，樹德，知書達理，但是說到底還是一個村姑類的女子。
據說，于鳳至一直對谷姓能女子恨之入骨。她認為自從谷瑞玉以後，張學良才一發不可收拾的和趙一荻等一個個女子明目張胆的好上的。
錯了。于鳳至。
沒有谷瑞玉，還有稻瑞玉，沒有趙一荻趙四小姐，還有趙二小姐，趙三小姐等等。
守住一個大夫人名份，于鳳至過著日子，熬了大半輩子，那是她自己的黃粱美夢，那是中國所有女人的白日夢。
張學良什麼人。他自己在九十歲的時候還說，他一輩子嗜毒愛女人。他骨子裡的每一點每一毫米都是毒品，都是女人，都是風流，都是好色。怎麼能奢望他對一個女人忠貞不二。
對於一個風流不羈人來說，沒有釣上鉤的魚兒都是最好的。他快百歲時還說，他的夢中情人是宋美齡。
無羈是什麼。是沒有底線。沒有底線的人，無敵。
一九二七年，在他們婚姻的第十二個年頭，張學良遇見趙四小姐。
從此，兩個女人在歷時七十餘年的時光里，糾纏著，糾結著，掙扎的活著，正室拚命的守著名份，小三節節進攻爭取奪得名份，兩個人都努力著為自己的名份奮鬥著。
真累啊。
理解是有痛感的。
包容往往是讓心猝死後再麻木活過來的代名詞。
不敢想，于鳳至是怎麼樣一天天熬過去的。
當年趙一荻被張學良帶回家時，他看著他的大姐說，你看怎麼辦好呢。
大姐于鳳至盯著張府上上下下的人看，幾乎所有人躲開了她巴望的眼神背過臉去。
至此，她知道，她的賢良樹德都敵不過三妻四妾的正統。唯有，名份，是她的唯一。
不知道這位知書達理的大夫人于鳳至看過西漢的歷史沒有。她不知道漢成帝的妃子班婕妤的故事嗎。
班婕妤一代才女美人，賢良淑德才華嘩啦，當奶奶受寵時，皇上出巡，抱她上車，她說不合規矩。可是，就這個處處守規矩的人，當老公遇見小三趙飛燕趙合德姐妹後，這兩個日夜爬上男人頭頂玩樂的女人，班婕妤還是你乖乖的投降，認輸，自願請求護理婆婆，之後，為了活命，一代才女再次請求看護王陵，守一份名份留給後人留給歷史評說。
于鳳至看沒看過這段歷史，不知道。但她很理解很大度很寬容地按照男人張學良的意願把趙一荻請進了家門，堂而皇之的安排了住處。除了大度寬容，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唉。中國女人啊。
這台麻將桌終於湊夠四個人。
如果不是谷瑞玉中途退出，多麼完美的一桌牌。
在這個牌局裡，張學良出兩張三張牌，女人，毒癮，敗家子。
于鳳至自始始終一張牌，名份。
趙四小姐兩張牌，起初，名氣，其後，名份。
谷瑞玉一張牌，女人夢。
一副牌曠日持久的打著。老天爺爺也被他的韌性韌度感動了，忘記了他們的年齡，他們的初衷，讓他們活著，戰鬥著。
張學良活到了101歲。于鳳至活了93歲，趙一荻活了88歲。
他們活到日月都蒼老不堪的年歲，他們把多少個白天黑夜都熬的愁死了，愁得狼狽逃竄了。
局限。時代的局限，人性的局限，正統的擴散，延伸。
一個人的高峰一定是人性與世界會晤的地方。
他們，都輸給了局限。賠進了自己一生的年華。她們輸給了婚姻，委屈了愛情。
一九六三年，于鳳至鬆開了手，解除了與張學良長達近五十年的婚約。這一年，五十一歲的趙四小姐了終於有了名份。
值得嗎，為這樣一個男人。
歷史為泣血悲歌。
婚姻為他們涕淚禿頂。
愛情為他們老到續發斑白。
于鳳至，如果忽略她的悲情，她的愛情戲很好看。
趙四小姐，如果忽略她的白髮，她的連續劇勝過韓劇。
張學良，如果忽略他的身份，可是，他最不能忽略的就是身份，沒有身份，他就是戒毒所的熟客。
作為民國四公子之一，他爹拼下的江山就是墊在他腳下的金字塔，沒有這個金字塔，他就是一個很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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