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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知新:讀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一個有陰謀,有膽識的女人對一個浪子的征服。

   起初,我實在看不出白流蘇有什麼資本可以將范柳原收服。首先,她是個離過婚的女人,現在還未再嫁,前夫又死了,也算半個寡婦;其次,她已年至二八,青春早已不是王牌;再者,她沒有獨立的謀生之職,最糟糕的是她的錢已被兄嫂花光了,可以說是窮人一個了;最後,她在娘家並不招人喜歡,加上她的娘家人儘是些勢利小人,所以,她根本沒有強大的後援力量來幫助她去攏獲一個男人的心。然而,或許正因如此,她才成功了。

   當她的錢漸漸被兄嫂花光了的時候,他們對她態度就開始變得冷酷無情了。而這種極端式的變化,如傾倒的一盆冷水正中流蘇的腦門,使她在那一刻徹底地清醒過來,兀地意識到一陣危機感。但是,她並未因此而惶惶不知所措。而是在徐太太來給七小姐說媒的時候,果斷抓住了這個機會,答應去和姓姜的相親。於是,一段人生的傳奇轉折就開始了。

其實準確地說,她真正地開始她的陰謀應該是從相親回來那時起的。當晚與范柳原跳舞,使范冷落了真正的相親對象七小姐,原本倒真是她的無心之舉。但是,縱使她解釋也沒有用,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她,相反在白公捫的人的眼裡她身上又多了一條叫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討厭她的理由,那就是不檢點。或許,是娘家人的這種極其冷漠的態度,給予了她沉重的打擊。因此,她後面的舉動,就像是一種報復。那天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裡,對著鏡子,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容貌,帶著點自戀地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老,樣子保養得還不錯。接著,她點燃了一支蠟燭。嘴角竟略向上揚,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我想,一個偉大的陰謀,應該就是此時在她心中誕生的。她必定少不了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們刮目相待,自取其辱,從此再不敢蔑視她。

當徐太太再次到白公捫來說要告辭到香港去的時候,她賭了一把,跟著徐太太一家到了香港。其實,她哪裡會不知道,范柳原在這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他雖半點影子也沒有出現,但是卻在背後操縱了這一切。假借去新加坡之名,掩人耳目,躲開七小姐那檔事兒。然後,在香港幽會流蘇。

這個私生子華僑,受到的是西式的教育。也正因如此,他對於會跳舞的,與別的保守的女子不同的流蘇才會興緻勃然。在當時的中國,保守的女子實在太多,她們雖有傳統上認可的優良品德,但是,卻只是沒有思想的花瓶。在放蕩慣了的范柳原眼裡,或許只是一群讓人視覺疲勞的傻妞。但是,流蘇卻不一樣。她身上有反傳統的一面,學習了西方的舞蹈,但是,又隱隱透著東方女人的含蓄。這極大地激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把青睞的目光投向了流蘇。

流蘇雖外表柔弱,但實底上卻也非等閑之輩。她牢牢地抓住了柳原的心理,她深知這種男人,一旦對一個女人得手,那那個女人最得寵的時候,也就是將失寵的時候。所以,她巧妙地和柳原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她手裡緊緊握住她的貞潔,然後,與之周旋。同時,她那被柳原一直稱道的特長「低頭」不知是她的不經意之舉,還是一個胸有城府的女人為了取悅一個自負的男人而故意露出的柔弱靦腆的破綻。總之,她得手了。

在兩人相處的日子裡,她對范柳原忽近忽遠,不做表態的態度,終於使范柳原內心激起了浪花。他對她是存迷的,她到底愛不愛他呢?他得不出答案,竟至於在夜裡三番五次打電話給流蘇。最後,直白地問她愛不愛他。但還是那句話,流蘇豈非等閑之輩。她斷然不會傻到正面回答柳原的問題。當然,柳原又何嘗是傻瓜,他說「你不愛我。」我認為他一點也沒有猜錯,此時的流蘇對他還算不上是愛。她只是心裡受了一點傷,為了報復那些中傷她的人,她急於征服一個男人,特別是柳原這樣的,有點從敵人手裡奪食的感覺的男人。她這麼做,一來倒也真是想為自己的下半輩子打算,二來卻是為了尋一個讓羞辱她的人自慚形穢的痛快。

當然,她這一步棋實在走得奇險,大概她自己也心有餘悸。以柳原的條件,帥,有錢,簡直就是當今的高富帥,他何愁天涯無芳草。反倒是流蘇,殘枝敗柳的,即便真亮麗過,那也已經是昨日花黃了。倘若柳原真翻了臉,放棄了對他的追求,她就是咎由自取,最後自是自食惡果,不但下輩子沒著落,還得忍受白公捫那伙人的冷嘲熱諷。但是,她就是走運,偏偏攤上了范柳原這樣一個自負的男人。一個有著絕對自信的男人,往往不甘心於想得而得不到,這個相當關鍵。我想,那天夜裡,流蘇並未真愛柳原,柳原肯定也未愛上流蘇。他只是自尊心作怪罷了。一個自以為優秀的男人竟然得不到一個條件平平的女人的崇拜式的愛,那高傲的自尊心如何受得了。所以,他不願放手。畢竟一定程度上說,男人是征服欲更強於女人的動物。

他和流蘇都是聰明人。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正暴露了他內心的錯亂時,他馬上調整好了心態,恢復紳士般的禮貌向流蘇道歉。這一行為,可能使他變得從容淡定了。但是,卻給流蘇拋去了一個大的懸念。一個男人,若為了一個女人變得有點失控,說明這個男人在乎這個女人。但是,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突然禮貌與表現得淡定起來,很可能這個男人已經對這個女人失去興趣了。當然,不排除卑鄙的小人抓住了把柄有十足的把握打到目的。所以,從香港回到白公捫的流蘇,心裡其實很忐忑。加上白公捫里的人都一副等著看她笑話的樣子,這對她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但是,流蘇到底是勝了。你說是命運眷顧也好,事在人為也罷。在這場賭局裡,她滿載而歸。不過,確切來說,到這裡,她還是未勝到十成,充其量可估計為八成半吧。如果,到這裡就完全勝利的話,那張愛玲就不會給這部小說安名為「傾城之戀」了。

再次和范柳原回到香港後,流蘇被安置在一所范柳原新購的房子內。然後他就暫時離開去辦其他的事了。不久,事情的關鍵性轉折出現了:戰爭打響了。當他們在戰爭中相濡以沫的時候,張愛玲把她的文字發揮到了極致,她寫到「流蘇到了這個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邊,一個人放佛有了兩個身體,也就蒙了雙重的危險。一子彈打不中她,還許打中他,如是殘廢了,她的處境更是不堪設想。她若是受了傷,為了怕連累他,也只有橫了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沒有孤身一人死得乾淨爽利。她預料著柳原也是這般想。別的她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別的她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再不需要問愛或是不愛,在生死攸關之際,他們早把對方融入了自己的身體里,甚至,把對方擺到了比其自身更重要的位置。愛?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這場戰爭,給許多人帶來了人生的轉折點。只是,它對於其他人是一場災難,對於白流蘇與范柳原卻是一種成全。所謂「傾城之戀」就是,這段戀愛的告捷,是建立在一座城市的陪葬上的。

以上純屬個人觀點。又是一番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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