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與狗不得入內」與「租界」的來去

   最典型的「辱華」記憶，當屬教科書告訴我們的，舊上海外灘公園門口豎著的那塊「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牌子了。曾經激怒了多少中國人！我們讀書時，常常以此勵志，痛恨帝國主義。   然而在上世紀末有學者行文，說沒這樣內容的牌子。文章「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了很多憤怒的批駁，有人列舉了諸多名人的回憶，都說親眼看到過這塊牌子。   當然也有不少人支持那學者，人家做過功課，翻出了當時公園門口的告示，就是沒有把「華人」與「狗」連在一起的說法。   公園的檔案里沒有，社會的證明也只是些回憶。以當時上海發達且自由的新聞條件，沒有一張照片可以證明有那塊牌子，我等讀書人就只有自己去判斷了。   一個極其重要的「物證」，只憑些名人的記憶而成立，說服力也是不強的，批駁者沒有追溯，那些名人是啥時候回憶的？   我們經歷過太多的憶苦思甜，和階級鬥爭，名人們說的應景之話也聽得多了。   曾經形勢逼人，他們也不得不應景，這本可以理解，但如果要憑他們在那三十年里的片段記憶，要讓一個找不到「實證」的事件成立，我覺得力度不夠。   私下裡，朋友間，都覺得好笑。   當然那事也不是無中生有，現在找得到的檔案里，那時外灘公園的告示牌上，確有「狗不能入內」，「華人不得入內」的條款，但沒有連著一起說的牌子。   回憶起來，曾經我們對這塊牌子的憤恨，連帶著對「租界」的痛恨。帝國主義列強是「強盜」，豪奪了我們的國土當「租界」，還在中國人自己的土地上，豎起這樣一塊侮辱性的牌子。   也就在十多年前，檔案剛剛披露，「租界」不是被列強豪奪的，不是「城下之盟」，不是「殖民地」。而是當時上海地方長官主動提出的一種「開放」模式，   目的是為了「華洋分治」，劃一塊地方，讓外國人自己過日子去，自己管自己的是非，是「租地皮」給人家，收錢的。   然而關心究竟的人畢竟少，很多人還來不及從過去的宣傳中解脫出來。   2014年我隨市工商聯去黑龍江考察，同行中有個剛退役的正師職武官，聊到「租界」話題，我說到了才披露不久的真相，他表示不同意。   但第二天，他就主動與我打招呼了，說是查詢過了，「租界」果然是當時中國政府與外國人的商業交易，是我方主動，屬你情我願。   然而因為歪曲真相而產生的仇恨，實際已經拉不回來了，「租界」造成的屈辱已根深蒂固，很多人還在說「不堪回首」。   也許就因為對「租界」的誤解，就支持了觀點：「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是真實的。倘若「租界」就是好好談，互利「租」的，還真找不出掛這樣惡毒牌子的理由。   批判者強調，否定這塊牌子存在的人，證據不夠充分。我倒覺得，舉證的主體，恰恰是說這塊牌子存在的人，因為爭議因「有」而起。   順便提一下，「租界」是怎麼消失的？小時候我們都籠統地認為，「租界」是被「解放」的，教科書只說「租界」是被帝國主義掠奪的，沒交代去路。   電影《霓虹燈下哨兵》中，一輛美國吉普的傲慢，讓我等孩子認為，那時還有租界，然後帝國主義耀武揚威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   事實上，英美法的在華「租界」，在二戰中與我國成為盟國期間，由美帝提議，歸還給我們了。   所以在抗戰勝利後，日本人手中的上海，連帶著所有的「租界」，全盤由當時的國民政府接收。   解放戰爭時期，不復存在「租界」。上海回到人民手中的時候，「租界」早已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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