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斌：我為什麼關注「結石寶寶」(東方早報 2009-9-11)

【記者手記】盧斌說實話，我從小膽小，而且懦弱、懶散，即使長大後參加工作，成為一名新聞采編者，這樣的性格依然沒有改變。去年9月，三鹿事件剛曝光的那幾天，我對這一事件留意不太多，直到國家質檢總局公布國內奶粉的檢查結果，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顯得遲緩，麻木。但後來看到輿論重心似乎更偏向中國乳製品行業受到的打擊時，我感到沉痛了：有人居然比我還麻木。我的孩子當時也在喝奶粉，一天三次，沒喝國產的，那是妻子聽同事推薦做出的選擇。得知全國各地發現越來越多的「結石寶寶」，我後怕不已，假若起初有人向我推薦三鹿奶粉，那麼我的孩子和我們全家又會如何？所以這一年來對「結石寶寶」以及三聚氰胺，我更多是作為一名父親，而不是一名記者去調查採訪。第一次接觸「結石寶寶」是去年9月下旬。這一年來，我寫了很多關於「三鹿事件」的報道。今年3月，我在三鹿的奶源基地河北行唐縣了解到，確如官方通報的那樣，三聚氰胺是被一些「不法奶販」加入原奶中的。但是，這些「不法奶販」並不是什麼外來奸商，也是當地農民，而且每個奶農都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奶販。位於產業鏈最上游的奶農們只關心自己的奶牛，他們對成千上萬的「結石寶寶」並沒有像人們想像中的愧疚，以至於他們還到當地法院，為一名被捕的奶販求情。「三鹿事件」曝光後，行唐縣法院對兩名奶販進行了判決。據法院起訴書，在行唐縣開化工店的薛建忠僅2007年就銷售了6噸以上的「蛋白粉」（編註：即三聚氰胺）。2008年，薛建忠又和高俊傑合作生產了數十噸「蛋白粉」銷售。行唐縣類似化工店不只薛建忠一家。熟識薛的一名三鹿的老員工對我說，他很多年前就不吃包括三鹿在內的任何奶製品了。隨著調查深入我發現，整個產業從30年前開始，就一步一步邁向深淵，且有問題的不只三鹿一家。行唐同時是另外兩大乳業巨頭的重要奶源基地，它們在三鹿的大本營爭搶奶源，加上監管的缺失，最終導致造假橫行。這個社會的絕大多數人都善於習慣，至多阿Q式地調侃兩句又忍耐下去。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大家依然很有覺悟、很講原則，卻少有行動來改變現實，雖然「三鹿事件」已經超越了人性，甚至超越了我們作為動物的底線。我還記得一年前，在廣州的醫院病房採訪，家長們正在觀看電視直播中國宇航員太空漫步。一名家長對我說：「我們的老祖宗修了世界上最長的城牆，我們現在舉辦了最盛大的一次奧運會，如今能造飛船上天，卻生產不出安全的奶粉。」這番話對我觸動很大。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天天憂國憂民滿口正義公平的人，我和很多家長一樣，都希望國運恆昌、民族興旺。但我首先最關心還是自己的孩子能夠健康成長，能吃上安全的食品，喝上潔凈的水和呼吸潔凈的空氣。我只希望，那些具備雄才大略的人，為人民服務時，多想想自己的孩子，想想我們的下一代，認認真真做事，踏踏實實做人，不要造假貨，不要做假事，不要說假話，不要再含淚勸說家長們，不要再無聊到攻擊為結石寶寶創辦的網站。我的想法也許幼稚，別人的心思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我愛我的女兒，我非常愛她。（作者系《南方都市報》深度報道記者）http://www.dfdaily.com/node2/node24/node619/userobject1ai189275.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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