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 ——《論語·子張》
原文說的是孟氏任命陽膚做典獄官,陽膚向曾子請教。曾子說:「在上位的人離開了正道,百姓早就離心離德了。你如果能弄清楚那些犯罪的人他們的情況,就應當憐憫他們,而不要自鳴得意。」
看來最初的時候,這句話的意思跟男女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後來人們習慣了把它放在了男女之間的感情上。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詮釋了自己對愛的本質的獨特體驗:愛的本質不在於崇高,而在於卑微。張愛玲有這樣一句經典的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時,你會變得卑微,變得無所求,只想著為所愛的人付出。愛著的那個人,總會比被愛著的那個人卑微.卑微到忘記自己是誰,曾經的尊嚴、個性、驕傲、脾氣,在愛的人面前,都可以拋棄。
「……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彷彿聽到雨聲伴著張愛玲幽怨的自語,心裡有一種無言的痛楚。
張愛玲的心高氣傲眾所周知,她的照片每一張都是執拗地抬頭,斜睨著這個世界。她平生受不得半點委屈,據說,有一次,她手裡拿著包子走在路上,被乞丐搶走,她還要奪回來半個。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極端自戀的女子在愛里也曾那樣的卑微過。胡蘭成那廝在《今生今世》中寫到張在房間里為胡及其新歡畫像,還滿心歡喜著,我簡直要驚呆了,愛上一個人,竟甘心低微至此。張那時對胡一往情深,將對方的好無限放大,以至看不見自己。
也許,愛情,本是一件嚴肅的事情。莊重是對愛情的尊重,卸下面具,洗盡妝容,以最為誠懇與乾淨的心靈,與它赤誠相對。真正的愛總伴隨著心靈深處的一份虔誠與敬畏,使得這樣的愛區別於「有花堪折直須折」的輕浮孟浪,而帶有一點「寧遠觀而不願褻玩」的聖潔。
幸運如《傾城之戀》中的范柳原和白流蘇者,在最後的一場戰爭中,在幾乎毀掉一個城市的同時,在生死攸關的當口,他們唯一的心思是希望對方平安,他們終於斷定,他們是相愛的。而現實中,如張愛玲者,就沒有那麼幸運,她也真的倒霉,偏偏愛上一個拿愛情當做收藏的漢奸,當那一段情早已隨風時,回憶里也只剩風流薄倖,不堪提拿。
以卑微的態度對待愛情,是一種莊重。但卑微不等於卑賤。第一個朋友的戀情中就夾著一個比塵埃更低的女子,以至於很多時候別人看到的不是卑微而是卑賤。像這樣完全失去自我的愛,歇斯底里的哭訴,無盡的糾纏,真的毫無意義,只能讓人徹底生厭。所以說,在愛里,千萬不要迷失了自己。就像後來,張愛玲在她的《小團圓》里也對曾經的自己進行過毫不留情的辛辣嘲諷。
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千年之後,張愛玲給予了這句話最為妥帖的解釋: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毫不留情的嘲諷自己,看透了生活的殘酷,還能讓自己堅強的活下去。這是喜歡張愛玲的理由,無關其他。
依稀又看到這樣的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是啊,原來,你也在這裡。
你輕唱著,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原來你也在這裡。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你不來,我不敢老去。
明知是歲月的童話,很多時候,我們選擇相信,哪怕是騙騙自己也好。
時間太瘦,指縫太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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