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煙雨《琵琶行》 趙竹毅

        一千一百多年前,白居易左遷 九江郡司馬,在鄱陽湖邊住了下來。一個秋天的夜晚,詩人被一支琵琶驚醒了,循著琵琶聲,詩人發現了自己,鄱陽湖流下了兩行清淚。琴聲和4著淚水沉到湖底,千年之後這裡仍然能夠聽到嘈嘈切切的弦。                                                                              

       我也是被琵琶聲驚醒的,走在湖畔,千年之前的那聲裂帛,彷彿就在耳邊,仿天。                                                                                 
                  

       那一個瞬間,白居易走在歌女的弦上,琵琶聲響在詩人的詩里,撥弦的人輕攏慢捻,弦上的人醉不成歡,琵琶聲漸行漸遠,在心頭響起,在詩里隱沒,書案前,只留下江州司馬,淚濕青衫。

  潯陽江頭夜送客,

  楓葉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馬客在船,

  舉酒欲飲無管弦。

  新醅1的酒,明前的茶,飲不醉 但求一醉的白司馬,湖心的飛鳥,湖邊的新芽,挑不明詩人的~醉/眼昏花。你來了嗎?你醉了嗎?你要走嗎?你醒了嗎?詩人與秋風,一問一答。江南的秋雨扯天扯地,詩人的酒杯,舉得起,卻放不下。

  醉不成歡慘將別,

  別時茫茫江浸月。

  忽聞水上琵琶聲,

  主人忘歸客不發。

  石獅子 立在湖邊有上千年了,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個白司馬?白司馬怕是已經記不得你/們了,那天,晚歸的詩人真的醉了,烈酒燒灼著他的胸膛,他的胸中,只有難酬的壯志,烈酒朦朧了他的雙眼,他的眼裡,只有模糊的背影。

  我聞琵琶已嘆息,

  又聞此語重唧唧。

  同是天涯淪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識。

  琵琶聲並未遠去,但春天還是來了。

  詩,是有氣味的,這會兒的詩,有一種濕淥淥的青草的芳香。詩人一來,滿山的清流鳴泉便開始吟詠唱和,天罡gāng 浩蕩,那是風在尋章摘句。詩人一伸手,便拽了滿把的新詩,詩太多了,詩人開始隨手拋撒,我跟在後面,一俯身,便是/千古的 經典。

  詩實在是太多了,詩人專門為它們建造了家園。

  白居易草堂,這是一個詩的樂園。日上三竿,詩人在這裡高卧,伸一個懶腰,竟也是詩意/盎然。

  我獨坐在草堂前,守候著詩人,守候著白司馬有些遲了的春天。

  琵琶還在,我分明聽到了欣喜的彈拔,比詩人的腳步更迫切,比詩人的心情更舒展,比詩人的 詩 更浪漫。

  詩人 歸來了,一起歸來的,還有詩,有酒,有花。

  一朵花,一杯酒,一首詩,分不清誰更醉人,誰更燦爛。分不清誰會芳華於彈指之間,誰將流傳得更加久遠。有花,有酒,白司馬醉倒在詩的馬前,詩無言,詩是詩人最初和最終的家園,詩是詩人永遠的春天。

  今夜聞君琵琶語,

  如聽仙樂耳暫明。

  莫辭更坐彈一曲,

  為君翻作琵琶行。

  江州任職時期,白居易自編詩集十五卷,有詩約八百首,《琵琶行》六百一十六言,最為膾炙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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