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學》自上古伏羲畫卦、中古文王作《卦辭、爻辭》以及近古孔子作《十翼》,前後歷經三千多年之醞釀,累積了三位聖人之大智大慧,所謂「人更三聖,世歷三古」,始克完成了「揭示宇宙奧秘」、「剖析人生真象」千古傳承之不朽鉅作—《易經》。《漢書藝文志》以《易》為《詩》、《書》、《禮》、《樂》、《春秋》五書之原,遂成群經之總匯,而為我國一切學術之淵藪。尤其自唐孔穎達作《周易正義》成為科考士子必讀之書後,《易經》更成歷代思想家、哲學家、政治家以及大文豪必須研讀之課題,這在我國二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上,的確是舉足輕重、影響至深且巨而無以倫比者。就因為《易學》領袖群經而為中華文化道統之原頭,所以凡為治《易》者,皆應闡精竭慮,不但要續其脈統,而且允宜張皇補苴,以臻其於圓融無缺之境界,而此亦係治《易》後學之職責所在也。 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理不真則情不達」。文王之時,先天、中天、後天三大卦本為齊全無缺,然文王卻不但去其卦名,且將中天掩飾隱去不見,含混籠統,合三為一,獨存《周易》傳世,而世人之被其所欺矇者,又豈僅孔聖一人而已!近代《易》學家杭辛齋云:「讀古人之書,無定識定力鑑核之,受古人之欺多矣。」誠哉斯言!只以「《周易》一出,他《易》皆亡」。是故,後之學者,若無接通天地信息之能耐,亦無獨特超人知識見,則《易學》再傳千年,恐亦無從還原其本來之面貌,而天人地三才大道,亦恐只有「存其名而不見其實」之窘況虛浮於世也。
《易學》本以「卦、理、象、數」為其主要內涵,然觀諸《周易》以及漢唐以迄清代儒家通人所有之《易學》著作,發現其要皆難以全賅,以致於互相爭議、辯論紛紛,曾無半點有益於《易學》術數之用也。是以,傳誦愈久,益見歧異,漸行漸遠,終成見解無有一致之態勢!此時,若無正本清源之正確理論加以導正並予張皇補苴,則《易學》必卜難以逃脫式微沈淪之窮途浩劫!譬如:《易學》本為三才大道之學,但僅有先天與後天兩卦可以說明其內涵,歷來治《易》之儒家,要皆知其尚缺中天一卦,然而幾乎無人能為之補正,甚且抱殘守缺而專以挑剔他人之文章見解為能事,炫己輕他,致令陰霾萬里,愈論愈遠離於《易學》之原經義旨!是故,杭辛齋亦有感而言:「建諸天地而不悖,質之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但得其數而神其用,固無投而不合,至其名稱之如何,宜可無問焉。」識者之見,確為的論!
《易經》雖以《周易》為其全部內涵,然而一經深入探究與實踐,不論是根據經文之記載,抑是依據實踐之結果,其邏輯理論與應用原則,可以發現尚有若干未前圓融與契合之處,諸如:
一、「天地人」三才大道,其中「天道」有「先天八卦」可表,「地理」有「後天八
卦」可象,只有「人事」獨缺「中天八卦」可徵!如此,三天缺中,信息不全, 當然其應驗必為不全與不靈也。 二、天地之數,由一至十,總數為「五十有五」,衍之已可全括億萬。然而經言「大
衍之數」則僅謂「五十」而已,將天地之數憑空減去五數,後之學者眾儒,雖皆 各各自圓其說,然人為之鑿痕未去,說法終竟不與道契,理由總與術違,若不駁 正,難臻圓融。 三、河圖洛書,宋儒有「十圖九洛」與「九圖十洛」兩派互異之爭議,於斯總見儒者
「尊己、輕道、棄釋」弊端之一斑,亦徒顯「文人相輕」而予人以「紙上談兵, 難收實效」偏頗感覺之譏也。
四、文王之後天八卦(其實非屬文王所作),將乾卦置於西北,把坤卦安於西南,而
與先天八卦乾坤分別位居南北正中者,迥然不同,遂引發先儒時賢諸種說解相異 之論。於今,中天卦出(請詳後文),三天卦齊,遂知乾坤兩卦在後天卦位之安 排,乃純屬三天八卦自然演變之法則有以致之者,是亦凸顯先儒時賢「學猶未迨 、筆花亂顫、牽強紐合、強作解人」淺陋之一斑也。 五、《周易說卦傳》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
,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易卦順逆之言,蓋亦文王愚弄後學之一端, 此與文王特意將「中天八卦」隱去不言如出一轍也。卦本有先天、中天、後天之 分,然文王亦吝於繪圖說解,亦未肯將其卦名明示於經上,全賴後世宋代邵康節 前賢之點明後,始能名正言順也。文王將三天八卦溶三為一,籠統混說,而未將
三天八卦之方位,一一詳為言明,致啟後學諸多之猜測與辯說,而後學仍渾然不
察文王《周易》撰著手法之特異,致為其多所欺矇也。 以上五點應該釐清,或該補正之處,乃為《周易》經文含糊其辭之犖犖(音洛,分明也)大者,也是二、三千年來困擾、迷惑群儒時賢之關鍵所在!這些謎團陰霾,若再不予揭開並予撥雲見日,必將形成往後無人修習研究之嚴重後果!試想:自《周易》成書傳世以來,歷經三千多年,投身鑽研之賢者碩士學人,代不乏人,而且皆數以百記,惟觀其所有論著,始終鮮有開聾震瞶、光大經文義旨之作者?是以,論著愈夥,則歧異愈盛,而離經旨則愈遠矣! (二)「帝出乎震」這章是中天卦的根據所在 清代江慎修先賢著有《河洛精蘊》一書,云:「先儒傳先天之學,因謂『帝出乎震』一章為後天,其卦位乃文王所定,愚嘗疑之。」江氏懷疑「帝出乎震」一章之卦位,非屬文王所定。遂又云:「然象辭雖文王所繫,而八方之位,自有天地以來即定矣。豈待文王而始知所當之卦耶?河圖之妙,先天已含後天,一、二、三、四,即坎北、離南、震東、兌西之位,但易其乾、坤、艮、巽之四隅耳。此卦位非聖人不能定,而聖人不必為文王,古人神智創物,誠有不可思議者。…以事理驗之,南面而聽天下,嚮(音義皆同『向』)明而治,上古之為君者,即當如此矣。是知南為離明也,離在南,則坎不在北乎?堯命羲和,春曰『東作』,震在東也;夏曰『南訛』,離在南也;秋曰『西成』,兌在西也;冬曰『朔易』,坎在北也。更以事驗之,夏《易》曰《連山》,以艮為首,豈非有取於『終萬物,始萬物』之義乎?商《易》曰『歸藏』,以坤為首,豈非謂坤與艮對,取其對方之卦,以示變革乎?」江氏認為八方之位,乃天生自然所定,即以為八卦之當配其位,舉凡聖人皆能為,而聖人不必為文王。文中更舉以事理作為其認定之佐證。江氏雖言之成理,然若於知曉《周易說卦傳》所言:「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悅)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此乃寓中天八卦之義旨於後天八卦方位之文,其說法可能有變而必當修正下文之所云:「古之聖人,心通造化,變易伏羲之八卦,別為方位,其理精深,其義廣大。天道、地道、人道,無所不在。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即古經之言,豈足以盡此圖之義哉?夫子即其言說之,或言方,或言時,或言德,或言象,互文見義,各舉一隅,以待後人之引申觸長耳。豈謂此圖之義盡於所解說哉?故後儒不妨各隨所見為說也。」江氏擬「帝出乎震」一章,「似是古經之言,夫子述之,下文解說之也。」雖然頗有見地,惟亦無從揭開此一千古謎團也。夫經文必先透識其義旨,而後始能「隨所見為說」。今者,《傳》文云:「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巽,東南也。齊也者,言萬物之潔齊也。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嚮(向)明而治,蓋取諸此也。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焉,故曰致役乎坤。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悅)也,故曰說言乎兌。戰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陰陽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這裡洋洋灑灑地解說了「帝出乎震」這一章經文之義旨,辭雖明而實晦,如果僅按後天方位來解說,其中的確尚有諸多疑點有待澄清者。諸如: 一、相見乎離:(表示人之降生在世,由一至十八歲之歷程)。此指先天乾與中
天艮,兩「首」同宮相見,亦即人身難得今始得,形(艮)與神(乾)相見 而合於一體,即人出生在世之謂也。此宮先天乾九,中天艮六,後天離三,
合計為十八之數,即表示人由初生至十八歲這段光明、天真、無邪、茁壯之
成長過程也。 二、稽考歷代帝王宮殿,要皆「座北朝南」,而無「帝出乎震」之儀象。此為帝王宮
殿建築之座落取向,只符堪輿地學「南北八神共一卦」之真旨,而與「帝出乎震 」毫無干涉也。事實與經文脫節,誠屬可議也。 三、將後天乾位說成戰鬥場所,而以陰陽相薄(交迫)釋其旨意,真不知其所據為何 ?金丹訣曰:「取出坎中畫,補離還復乾;純陽命本固,無礙性珠圓。」乾元一 氣,正大光明,「戰」從何來?牽強說解,理應道明為是。 四、說解又謂坎為勞卦,乃萬物之所歸者。此處所言,遍觀《周易》卦辭,何曾見說
坎為「勞」而為歸藏萬物之所哉?北方「坎」位,義當為「險」。是以,不但「
險」「勞」殊義,而且亦無「萬物所歸」之義涵也。 五、說解「齊乎巽」,謂「齊也者,言萬物之潔齊」,義旨不明,真不知其何所云哉?
六、謂「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難不成萬物於東、西、北三方皆不相見乎?
七、將坤之「致役」解說成「致養萬物」,殊屬不當。按:役,乃役使而為服務於人
之意;養,乃育養、生養之意。坤雖能致養萬物,然「役」「養」異義,本旨不 能全同,怎可混同說解哉? 八、兌值西秋,雖言秋季有豐收喜悅之慶,然若為歉收之年,則悅從何來?誰能保證 年年豐收大有?而且秋季肅殺之氣最盛,怎能釋其為「萬物之所說」耶?
九、艮雖為「萬物之所成終、所成始」,然其位居東北,於時令應為冬春之交,於斯
萬物正值冬藏蓄元儲精階段,如謂萬物因而終於此、始於此,亦屬勉強湊合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