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實|修大運河的隋煬帝有沒有「艷史」？

隋煬帝沿大運河三游江都所乘龍船，據說船高45尺，長達200尺，足見其奢糜。

一生都在試圖偉大

楊廣從他父親手中得到的，是一個國富民窮的隋朝。《文獻通考·國用考》：「古今稱國計之富者莫如隋」。西漢經濟發展最快的文景之治階段花了40年，而隋朝超過同樣積累只用了20多年。

在糧倉盈溢的同時，仍不斷有饑荒的記載。大業七年起，就不斷有郡縣百姓因災致貧、陷入饑饉。

據《隋書·食貨志》記載，在隋朝滅亡之前：「百姓廢業，屯集城堡，無以自給。然所在倉庫，猶大充牣，吏皆懼法，莫肯賑救，由是益困。初皆剝樹皮以食之，漸及於葉，皮葉皆盡，乃煮土或搗藁為末而食之。其後，人乃相食。」國家聚斂了太多的財富，而老百姓卻因為統治者的苛政，失去了維持生存最起碼的條件。而且，隋時的大量財富聚集到了少數人手中，隋文帝的幾個皇子、煬帝的重臣楊素與宇文述等，都奢侈腐化，富可敵國。

隋煬帝楊廣

隋煬帝畢生都在試圖偉大，他的一切努力，都是想讓整個世界都承認他楊廣所領導的大隋國，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國度，當然，他作為核心，就是首屈一指的神了。如果他的子民都是機器人，不用吃不用喝，不怕苦不怕累，他確實有機會成為獨步古今的偉人，可惜這個客觀條件太不配合他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手下有個幾千萬沒有個人要求、任人驅使的機器人的話，誰當不了偉人？！

隋煬帝的眼中是沒有「民」這個概念的，如果不能提供勞力，那麼他們就是麻煩。楊玄感之亂，牽涉在內而被殺的人數以萬計，而後楊廣再赴洛陽時，見到街上的行人，說：「還有這麼多人？！還是殺得太少了。」

一個人的大運河

楊廣上台之後，做的主要事情基本上可以用兩個詞概括：折騰、得瑟。他不是一個無能的昏君，不過如果他無能一些的話，他的結果可能會比實際上好些。他太雄心勃勃了，太想當一個偉人，要天地人都來配合他，問題是哪有那麼好的事。

大興土木

他的折騰體現在大搞基礎建設和不斷出巡上。他從登台的第一年開始就大建宮室，先後在洛陽建東都，臨淮建梁宮，太原建晉陽宮，汾州建汾陽宮，涿郡建臨朔宮，北平建臨榆宮，渭南建崇業宮，江南建丹陽宮……這些宮室沒有給老百姓用的，也沒有給朝廷用的，統統都是給他自己出遊用的。

楊廣修建東都的時候，每個月役丁二百萬，死者十之四五，大業三年發壯丁百萬修長城，死者也是十之五六。以至於當時有句話，叫「天下死於役」。為了逃避如此可怖的徭役，青壯農民競相自殘，用砍掉自己的手腳來逃過一劫，還管這個叫「福手」、「福腳」，一直到唐朝建立很久以後，這風氣才漸漸消失。

他的出遊貫穿了他的整個執政過程。總結了一下他的出遊史，執政十四年，他在首都待的時間，加起來統共不到一年，最後死都死在江都。文武官員和後宮佳麗都得跟著他到處跑，「從幸宮掖，常十萬人，所有供需，皆仰州縣」，如果路過的地方政府的供應，稍微慢待一點，甚至供應不夠豪華，他都會將地方官員治罪。可以想見這是怎樣的一群蝗蟲。

隋煬帝在遊船上作詩

在建造東都的同一年，隋煬帝就下令徵發河南、淮北各地百姓一百多萬人，從洛陽西苑到淮水南岸的山陽（今江蘇淮安），開通一條運河，叫「通濟渠」；又徵發淮南百姓十多萬人，從山陽到江都（今江蘇揚州），把春秋時期吳王夫差開的一條「邗溝」疏通。這樣，從洛陽到江南的水路交通就便利得多了。 以後五年里，隋煬帝又兩次徵發民工，開通運河，一條是從洛陽的黃河北岸到涿郡（今北京市），叫「永濟渠」；一條是從江都對岸的京口（今江蘇鎮江）到餘杭（今浙江杭州），叫」江南河」。最後，把四條運河連接起來，就成了一條貫通南北、全長四千里的大運河。大運河還有很多配套工程。河的兩旁開闢馳道，岸邊每隔兩個驛站設置一座行宮。自洛陽到江都（今江蘇省揚州市），共設置了40多座行宮。開鑿大運河及配套設施，前後共用了約1億5千萬個人工，平均當時每戶百姓要出近20個人工，有許多開挖運河的民工累死在河中，「役丁死者什四五」，也就是說，將近半數民工都把生命貢獻給了這條運河。

在運河開通之時，隋煬帝曾率數千艘遊船及護衛戰船，自洛陽附近的顯仁宮至江都，展開了一場綿延約九十公里長的大巡遊。乘船的除了後宮嬪妃、王公貴族外，還有僧尼、道士、外國商人及他們攜帶的物品。拖動這樣浩大的船隊動用了八萬兵力，其中身著錦緞的將校九千餘人。護衛船上搭乘了十二大隊的衛士，這些士兵輪換著拉船。此外沿河兩岸還有騎兵護衛隨從。沿途的地方官必須提供船上所有人員所需的食物，後宮嬪妃吃不了的飯菜便刨坑掩埋，而此時的運河兩岸正遭遇年饉，百姓餓得骨瘦如柴，飢腸轆轆。

隋朝大運河地圖

隋末大業七年的吏部銓選是在旅途中進行的，這年隋煬帝要坐船出行，又趕上一年一度的公務員審核，他就讓三千多名參與審核的官員徒步在運河岸邊，跟著他的遊船走，他在船上進行官員的升遷調配工作。由於路途遙遠，天寒地凍，三千多名公務員死了十分之一。

隋煬帝並不荒淫，但荒誕至極

史書確有歪曲楊廣的地方，比如說他「荒淫」，甚至還有人編纂過《隋煬帝艷史》，事實上楊廣終其一生，始終與其正妻蕭氏保持恩愛。他也很愛文學，收集了大量書籍，並曾令人對當時的古書進行了一次完善的清理刪訂工作，他生前寫過很多詩句，身後被人結集成為《隋煬帝集》，其中有部分詩句流傳至今，從中可見其文學素養。如「寒鴉千萬點，流水繞孤村。斜陽欲落去，一望黯銷魂。」(《野望》)「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湖水共星來。」(《春江花月夜》)——估計他也會覺得「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吧。但當皇帝與當文學家畢竟不同，一個心中沒有他人的人，一個不尊重客觀規律的人，能力越大、位置越高、理想越高遠，造成的破壞力也就越大。

小說《隋煬帝艷史》寫他如何荒淫無度

隋煬帝時期，他的自命不凡和剛愎自用發展到了極致。他曾經親口對秘書郎虞世南說：「我天性不喜歡別人規勸，尤其是一個人地位聲望都到了高峰，還想用諍諫求名，我就更不能忍受。地位低的人我雖然可以寬容，但早晚也會把他剷除，你要記住這一點。」這種威嚇很有效果，到後來他計劃一些荒誕的事情時，滿朝文武竟無人敢說話。

他討厭別人說真話，自然周圍只需要也只能圍繞著假話。當變民蜂起、天下大亂的時候，他問心腹宇文述：「盜賊如何了？」宇文述告訴他：「已經越來越少了。」洛陽快要陷落的時候，留守的越王派元善達冒著危險從戰場趕到江都求救，大臣虞世基竟對元善達說：「你開口閉口反賊如何猖獗，你不是平平安安地來到江都了嗎？這就說明事態沒你講的那麼嚴重。」 楊廣聽了虞世基的話頓時來了精神，對元善達呵斥道：「你這身份卑微的奴才，竟敢在眾人面前戲弄朕！」就這樣，元善達被扣在江都，後故意讓他負責危險性極高的差事，在叛軍控制區之間押運糧草，最終果然被殺。

楊廣自詡曠世英才，曾說：「世人都認為朕只是繼承皇位的幸運兒，實際上他們錯了。朕無論生在什麼樣的家庭，都能憑藉自己的實力當上皇帝。」結合他的所作所為來看這句話，可以知道一個人權力太大、地位太高的時候，有多容易錯誤地估計自己，真以為自己是憑實力得到這一位置的了。

楊廣患有嚴重的神經衰弱症，他經常在半夜驚起，夢見自己被人砍殺，夜半常常大叫一聲「抓刺客」並從床上跳起。每當此時，便需數名宮女緊張忙碌為其壓驚、安撫、按摩全身，方能入睡。

葉文龍 摘自 宋燕 著《造反者》（文匯出版社）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