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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說老子 28---37集

戲說老子第二十八集:道之大制不割 (2015-10-10 14:23:01)轉載▼

標籤: 文海新解道德經 戲說老子 一易堂 大制不割

 

一易堂 風蕭蕭

 

上回說到,老聃對關尹子指出,善行者不行而致遠、善言者無言勝有言,聖人只有放下分別之心,遵循大道隨順自然,才能貴「師」愛「資」,不棄一人一物而可救物濟人,自然無為卻無不可為。

 

卻不料,如今的關尹子,自覺已非昔比,再一次對老師的觀點提出質疑:老師一開始就跟我說過,善惡美醜皆是相對而言,亦如長短高下之別,皆不足論。聖人善於救物濟人,不棄一人一物,也正是因為沒有分別之心,才能做到任萬民萬物各隨其性、順從自然,而不進行人為的干涉。可是您也曾說過,委曲反能得到安全,屈枉反而得到直伸,低洼反能得到充盈,陳敝反能得到革新。如此看來,聖人行事,正是離不了分別之心啊。守其一端,其目標卻是要達其另一端。任何事物和現象好象都是有相互對立的兩面,如果沒有分有別心,又怎麼能甘受委曲,實現全安?又怎麼能受枉得直、守窪得盈?

 

老聃卻道,你只記得曲全枉直之分、窪盈敝新之別,可是我當時還說過一句「是以聖人抱一以為天下式」,你大概是已經忘了吧。

 

天地大道化生萬物,都是一體兩面,人們所聞所見,萬事萬物概莫能外。大小多少、長短高下,善惡美醜、利害福禍,皆是如此。

 

可惜世人只能夠看到事物的一體「兩面」,卻看不到「兩面」共存互化方成「一體」的恆常之道,因此只能看到分別卻不能超越分別。在功利心的驅使下,智巧心的蠱惑下,分別之心日重,便總會一味的選擇事物之一面,而拒絕另一面。世人只看到高下有別,好高而惡下;只看到新舊有別,喜新而厭舊;只看到利害有別,趨利而避害;只看到福禍有別,望福而遠禍;卻不知高下相傾、新舊相繼、利害相交、福禍相依的道理,一味的求高求新,一味的求利求福,願望是好的,而得到的結果卻恰恰相反。

 

聖人則不然。聖人深知事物「兩面」共存互化方成「一體」的恆常之道,因此既能看到分別又能夠超越分別,隨順自然,抱一守真,遵循事物運行的根本規律。聖人看到高下有別,也深知高下相傾之道,因此好高而不惡下,甘守下位反見其高;看到新舊有別,也深知新舊相繼之道,因此喜新而不厭舊,甘守敝舊反出其新;看到利害有別,也深知利害相交之道,因此趨利而不懼害,直面其害反遂其利;看到福禍有別,也深知福禍相依之道,因此望福而不畏禍,直面其禍反得其福。

 

尹子聽罷,低頭默言:我好像真的明白為什麼在聖人眼中「世間萬物無一棄物,芸芸眾生無一棄人」了。聖人不是本來沒有分別之心,而是能抱一守真,隨順自然,超越、放下那分別之心吧。

 

見尹子有所領悟,老聃順著關尹子話頭,進而說道,我這裡有三個「知守為復」的法門,你不妨聽上一聽,或許有助於你更進一步了解,聖人是如何超越分別之心,善用自然大道,成就其普救眾生萬物之至德的。

 

其一,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道生萬物,莫不分雌雄,雄者剛強,雌者柔弱。在常人看來,必定是雄者勝過雌者,所以人人喜歡稱雄而不願為雌。可是,真正懂得雄壯之道的人,反而會時常安守雌柔的地位。因為他深知雄雌本是一個事物相對而生相依而存的兩種特性而已,兩者始終處於相互轉化、此消彼長的循環過程之中。強者抑之,弱者扶之,天道本是如此,故,要想真正成為常雄之人,反而不可自居其雄。相反,卻要時常提醒自己安守雌弱,甘願把自己放在溪澗一樣至柔至下的位置。溪澗雖為天地間至柔至下者,卻可以彙集百流,最終成就那奔騰浩蕩的雄壯江河,豈不是守雌反成其雄嗎?江河雖然雄壯,動輒巨浪翻騰、洶湧澎湃,大有沖堤決壩之強、摧屋毀地之威,卻被人們修堤築壩、東攔西堵,頗受人為的干擾和阻遏;反過來,那遍布天下、一向就存在而不知源自何時何地的無名溪流,隨順自然而無潰決之虞,悄然寂靜而又流淌不息,最為柔弱低下,卻得以躺在天地的懷抱中,俯高就低、自然流淌,根本不會受到人為堤壩的阻攔。聖人正是效法那至小、至柔、至下的無名溪水,超越了雌雄強弱的分別,完全放下自己的主觀知見和作為,隨順自然大道的恆常德性一刻也不會脫離,如同回歸到了至柔至弱甚至連言笑作態都不會的嬰兒狀態。這正是人類生命不受任何外界干擾的最本初、最純真的狀態。復歸於雌柔至極的「嬰兒」壯態,看似至柔至弱,反可得天道扶助,終會變得不斷強大而不可侵犯,這才是真正的「知雄」之道。

 

其二,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天地運行,日月交輝,光明與黑暗相繼。在常人看來,光明亮麗會使人舒暢愉快,幽隱昏暗會使人壓抑苦悶,人人都嚮往光明而厭惡黑暗。可是真正懂得光明之道的人,反而更樂於在暗昧中堅守。因為他深知黑白本是世間萬象中相對而生相繼而行的兩種特性而已,兩者始終處於相互轉化、此消彼長的循環過程之中。日中則昃,黑白相繼,明則夷之,昧則麗之,天道本是如此。要想長久的擁有光明,反而要樂於長久的堅守在暗昧的位置。身處光明之中難以看到暗昧,而身處暗昧之中反能看到光明;在光明中堅守迎來的必是黑暗,而在黑暗中堅守迎來的必是光明;正如我們以前曾經說過的,執著於光明彰顯,便犯了「自見」的毛病,反而「不明」,堅守於幽隱昏暗,便是服了「不自見」的良藥,反而「故明」。能夠堅守在這昏暗混亂的塵世中隨順自然,超越『暗明黑白』的分別,便可以象抱一守真的聖人一樣,成為天下人的行為範式了。能成為天下人抱一守真的行為範式,就可在窈冥暗昧之中抓住天地運行中最本真的精質,隨順自然大道的恆常德性一刻也不會偏差,如同回歸到了無窮無極、無始無終的無極狀態。無極狀態正是那循環往複、永遠不會達到極限的宇宙大道最本真的狀態,能夠復歸於「無極」,就能避免「物極」而必反的命運,這才是真正的「知白」之道。

 

其三,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朴。

 

道生萬物有雌雄,天地運行分黑白,表明萬物萬象都存在著兩種相對而生、相依而存又相互不停轉化的屬性-----既使這種屬性的界定是人為的。作為四大之末、萬物之長的人類,生存於這紛繁複雜等級森嚴的社會秩序中,不但面臨雌雄之別、黑白之異,還有榮寵和卑辱之別。在常人看來,得寵者顯赫榮耀,受辱者卑微低下,所以人人都追逐榮寵逃離卑辱。可是真正懂得榮寵大道的人,只以得到天地大道的榮寵為榮寵,人世間的一切榮寵,實際上都是不同程度的卑辱而已。我們曾經說過,辱為下,一個人如果把受到別人的寵愛作為一種榮耀,本身就將自己置於卑下的位置。可見榮寵與卑辱本身也只是自己在心中人為設置的一種對立關係而已。如果能夠放下、超越人世間的榮辱分別之心,就能夠明白天地大道才是人類社會生活的基本規律,身無榮寵而不以為辱,安居下位而不以為卑,如同天下至虛至靜至下至闊的山谷一般。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高者抑之、下者舉之,天道本是如此。山谷雖然空曠靜寂、低下廖遠,卻可使得百川任意奔流不息,容得萬物自然生生不息。一個人如能具備象山谷一般的心胸,隨順自然大道的恆常德性自會十分的充足,如同回復到了到素樸純真的本初狀態,其心如同未經染色修飾過的生絲,沒有榮辱高下虛實尊卑之分,又如同未經修飾雕刻過的原木,保持其最天然的狀態。

 

我希望你能記住這三個「知守為復」的法門:

 

知雄壯之道,則可超越雌雄之別,可守雌柔之勢,可為天下溪澗,可復嬰兒之態,可得大道扶助而不離棄;

知光明之道,則可超越黑白之別,可守幽暗之地,可為天下範式,可復無極之境,可得大道指引而無偏差;

知榮寵之道,則可超越榮辱之別,可守卑辱之位,可為天下山谷,可復素樸之心,可得大道充實而脫虛榮。

 

關尹子聽罷,突然感覺到,好像是多年來壓在自己心上的一塊石頭終於放下了。這就是分別心。那功利心自己早已徹底放下,那智巧心倒也不難降伏,單單這個過重的分別之心,多日來似乎總是揮之不去。前些日子,老師講善惡相對、有無相生、難易相成,我就開始嘗試去掉分別心;後來又講到守曲得全、守枉得直、守窪得盈,我仍然沒有真正去掉分別之心。

 

如今聽老師講過這「知守為復」的法門,才算真正明白了,放下分別這心的根本,還在於是否真正「知」曉大道:知「道」方可守「道」、方可為「道」,也方可復「道」啊。

 

老聃聽了關尹子的話,接著說道。

 

沒錯,無論是復歸於嬰兒、復歸於無極,還是復歸於素樸,都是復歸到未經分化的道朴狀態啊。

 

道朴自行分化,產生萬事萬物。萬事萬物隨順自然,各合其道,並無割裂,因此其道朴不散長存;而人類自恃其萬物之長的智慧、萬物莫及的技能,在那貪慾功利之心的驅使下,不但不「知守」、不「為復」,反而違背萬事萬物的本性,對其進行人為的分別、割裂,甚至是滅絕,在製成種種器具以供人類享用的同時,卻使得蘊涵在萬事萬物之中的自然本性,全部被破壞掉了。如同原木一旦被分割雕飾,製成漂亮的器具之時,其作為樹木的本性也就不復存在了。然而,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人與萬物同生於天地之間,如果不知隨順自然大道、參贊天地化育,反而一味破壞自然大道、損毀天地萬物,又怎麼能夠長久呢?

 

一般的國家治理者不知道隨順自然大道的重要性,做不到「知守為復」,因而老百姓並不願服從他們的統治;而象堯舜那樣的聖人,能夠看到宇宙間萬事萬物發展的根本規律,了解萬事萬物的自然本性,也掌握黎民百姓的自然本性,懂得保持並運用不被分割的、完整的宇宙大道,來治理國家,因此能夠做到「知守為復」, 避免對社會進行種種人為的、強制的割裂和取捨,既無棄物,也無棄人,從而讓人民自由自在的生產生活,而不受統治者人為的干擾。

 

百姓如果從內心感受到,服從聖人的治理也就是服從天地大道,自然也就樂於服從聖人這種看似「無為」的治理方式了。統治者又何必整日歇斯底里的強迫百姓相信自己是代表上天來治理他們呢。這就是為何自古以來得道聖人往往也會成為眾官之長,成為社會最高統治者的根本原因了。所以說,治理國家最高明的體制,就是不要去分割破壞人類社會發展的根本規律和自然狀態。

 

正所謂「朴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附:《道德經》第二十八章原文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朴。朴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戲說老子第二十九集:道之為敗執失 (2015-10-14 18:27:58)

 

一易堂 風蕭蕭

 

 

 

 

話說老聃將那「知守為復、大制不割」的道理講述了一番,然後對關尹子說道。

 

 

本來大道不是用言語來說的,出口即錯。可是你看老師我這麼多天以來,滔滔不絕,長篇大論,那裡有一點「不言之教」的聖人境界啊,反倒是離大道越來越遠了。這可都是受你所逼、拜你所賜,不得不勉強一說呀。只是車軲轆話說了一大堆的,有用的沒幾句,還免不了很多牽強附會之語,只怕是對你反有誤導啊。

 

 

關尹子聽罷,對老師報以會心一笑。既然老師受弟子所累,尚不能脫離凡塵,就不妨再聽聽弟子對您教誨的理解吧,看看是否還有偏差。

 

 

老聃說道,對我所說的話,理解是否有偏差倒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我還是很想聽聽,看你對大道的理解和感悟是否有偏差。

 

 

關尹子說道。還是從近幾天來您所說的這域中「四大四法」說起吧。域中四大,道天地人;四法運行,人地天道;四法本一,一法分四,其首要則在人之法地,厚重篤靜,不強為妄為,也即「無為」而已;

 

 

然善行者不行而行,善言者不言而教,聖人救物濟人也正是「善救者不救而救」,其實都是善用大道、遵循自然,「無為而無不為」而已。由此我想起您以前說過的「聖人不仁」之語,近日方解其妙啊,在此套用一下,則是「聖人不仁而至仁」啊。

 

 

聖人之所以能夠善於把握運用大道,實現無為而無不為,根本還是在於他能夠超越事物的分別之心,做到「知守為復、大道不割」,不破壞萬事萬物的自然本性而已。由此我認為,說到底,還是落實到「無為」兩個字而已。古時那些世之聖人,往往也會是天下的統治者,究其原因,大概正是因為只有聖人才能深知「善為者無為而無不為」的大道吧。

 

 

老聃捋一下頦下長髯,點點頭說道,不錯,看來,你對大道的理解似乎沒有什麼偏差了。但是有一點,我還是想糾正一下,我們常常說到聖人應該如何如何『治理』天下、如何如何『統治』國家。其實,從大道的要求來看,所謂的治理、統治之類的思想都是要不得的。要想讓天下安定,就必須認識大道,懂得「知守為復」的法門,不要總想著如何如何治理,如何如何統治,如何建功立業,如何有所作為,甚至要將天下人之天下,執掌在自己一人一家之手。在我看來,這都是根本不可能真正實現的。「天下」,是個神聖的東西,不可將其當做一般的物件,讓人拿在手中任意把持擺弄,隨意修理整治。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甚至是萬物的天下,關係到天下蒼生萬物的利益。作為一個整體,有它自身內在的運行規律。最好的辦法不是去治理它、把持它,而是讓它順著自己的本性去發展。妄圖治理它的人,很容易弄壞它;妄圖把持它的人,也很容易失去它。正所謂: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當年的姜尚姜太公就曾經對文王說過: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擅天下者,則失天下。不以役作之故害民耕織之時,削心約志,從事乎無為。道之所在,天下歸之。如果上古記載屬實,那麼真聖人非是文王,實是姜尚啊。

 

 

姜尚這是在告訴文王,天下社會,是天地用來衣養蒼生萬物的神聖器具,這個器具如何運行,如何發揮其衣養萬物的功用,都有其內在的本性和綱紀。如果你不能認識並順應社會的本性,而是一味按照自己個人的願望和意志,去強作妄為,那麼這個社會、這個國家,早晚會敗壞在你的手中;如果你擅天下之利歸己一身、執天下之柄操己一手,你也早晚會失去治理天下的權利。

 

 

相反,如果能夠削減心中的慾望、約束個人的意志,因應物性,順應民心,從事於自然無為之道,則天下萬物因此而可自由生長不受破壞、天下百姓因此而可自由生活不受干擾,則引領萬民參贊天地的權柄,自然會歸屬於你。比照前言,正是「善為國政者不為而不敗「、「善執國政者不執而不失」。

 

 

你剛才說,講了這麼多天,實際最終還是落實到兩個字----「無為」,可以說再沒有比這兩個字更能概括聖人之道了。

 

 

關尹子說道,雖然我現在已經了解什麼才是真正的「無為」之道。但這「無為」二字行之於世,實在是很容易招人誤解,甚至是遭受攻擊啊,有些人評論您老人家這「無為」之道,實在是消極避世之道,而絕非聖人之道,於國於民有害而無利。現在我終於知道,這實在是天大的冤枉!究其原因,還是真正懂得大道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我們又何必跟他們逞什麼口舌之辯呢。

 

 

不錯。聽了關尹子寬慰式的反饋,老聃不單為徒弟有這樣的領悟而欣慰,更為多一個知音而高興。他進一步總結到:

 

 

我們所言之聖人「無為」之道,實際上就是不將個人意志凌駕於自然之上的所作所為罷了。隨順大道而不主動作為,因應自然而不強作安為。自然宜為之事則為之,自然宜止之事則止之。實在不是什麼消極懈怠啊。

 

 

正如我們此前探討過的「動靜有時」,動久則濁,靜之徐清,安久則死,動之徐生。宜動則動,宜靜則靜,只要不行偏執極端之事、不行強欲造作之為,順道而行,以顯物之性,以盡器之用,那就不違背自然之道,就是「無為」之道啊。

 

 

天地萬物,千姿百態,形式多樣,動靜不一,各隨其性。一個事物的整體之中總是有兩種相對而生的另一屬性存在;一個事物出現也必然有相對應的另一事物伴隨而生。萬物的運行,有前行的就一定有隨後的;萬物的呼吸,有輕噓的就一定有呼喘的;萬物的力量,有強壯的就一定有羸弱的;萬物的居所,有安載的就一定有隳殆的。兩種相對的屬性也好,兩種相對的事物也罷,總是在不停的相生相剋、相依相化過程中,達到一個動態的平衡、相對的穩定,循環往複、周流不止。一旦到達極端,即是平衡被打破、穩定被終結的時候,同時也是新的平衡開始建立、新的穩定開始構築的時候。此前我們所說的行止動靜、高下長短、曲全枉直、強弱雌雄、黑白榮辱,概莫能外。正所謂: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聖人之於天下,就是放棄主觀意志,持守無為之政,保持無極之道,通過隨順和因應天下萬事萬物自然本性的發展變化,使社會整體的平衡穩定不被頻繁的打破,從而實現普天之下的無為而治、百姓心中的長治久安。

 

 

從前我曾經說過,修道之人,要做到「三心皆無」,便是近道了。無功利心、無智巧心、無分別心。

 

 

今天,我想再送給你一個名叫「三去」的法寶,如果你還想繼續為官理政,也許會對你有所幫助,那就是「去甚、去奢、去泰」。

 

 

甚、奢、泰,三個字又分別是什麼意思呢,我來一一說給你聽。

 

 

何為「甚」?上「甘」下「匹」,甘者甜蜜快樂,匹者男女匹耦。「甚」之本意,是指沉溺於男女歡情,異常安樂而不能自撥,「去甚」之意,在於提醒為政者不可過分的安逸享樂。後人多用此字代表做事過分、有過於平常。

 

 

何為「奢」?上「大」下「者」,即「大者」。"者"之本意,是指不從事農業勞作之人。"大者"就是"大的不稼不嗇之人之家。「去奢」之意,就是不要讓百姓負擔過多的官員和軍隊等不事稼嗇耕作之人,不要過分消耗浪費百姓的財力。後人多用此字代表排場大、生活無節制、花銷無節度,有過於平常。

 

 

何為「泰」?本意是指,三人處水之岸上,故而無所憂患。三人為眾、為多,所以「泰」字除有安全平安之意外,後人也以「泰」字代表「人數太多、過多」之意,即,泰者侈也,侈者「人數極多」之意。「去泰」之意,在於提醒為政者,不可自持人多勢眾,對百姓過分強迫、過重盤剝。引而伸之,後人也有以「泰」字,喻「太」喻「極」者。

 

 

治理天下,只要遵循自然大道,又哪裡需要「人數過多」的官員、軍隊,白白增加百姓的負擔。在上者自以為有民眾供養,捧著個安泰的鐵飯碗。於你,感覺猶如泰山之穩;於百姓,卻感到猶如泰山之重。殊不知,易之道,泰極否來,老百姓不堪重負之時,就是金飯碗也會將把它打破。

 

 

因此,甚、奢、泰三字,是我反覆斟酌而用,今日說與你聽。甚奢泰者,皆為做事過分、沒有節制、走向極端之意。然而天下萬物的本性就是物極必反,超過限度則一定會向相反的方向發生變化,因此萬事要懂得適可而止,不可走向極端,做到「知守為復」。也就符合了自然大道的「無極」狀態,事物發展的平衡穩定也就不會被破壞。

 

 

記得此前我們曾經把治理天下家國比喻為人們使用鼓風箱,「多言數窮、不如守中」。持中者,不過也、不極也,今日我們所說的「去甚、去奢、去泰」,正是體現了古之聖人「持中」的基本施政原則。

 

 

只要順應天「道」,掌握天下運行的「中軸」,不實行過分極端的的政令,百姓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產生活。對百姓而言,一切「皆謂我自然」;對國家的治理者而言,不仁而至仁、不為而不敗、不執而不失,天下自然會「無為而治」。

 

 

附:《道德經》第二十九章原文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戲說老子第 三十 集:道之物壯則老 (2015-10-23 15:26:49)

 

一易堂 風蕭蕭

 

 

上回說到,老聃將那「三去」的法門悉心傳授與尹子,並笑言,如要繼續盤桓於官場仕途之中,「三去」法門一定會對你大有裨益。

 

關尹子聽完,心中暗想,看來,道不離紅塵呀。當初自己離開王室做這個邊關小吏,無非還是因為眼看著王室傾頹,天下大亂,諸侯逞雄,戰禍頻仍,自己身為天子近臣,朝廷大夫,卻苦無良策,遂萌生厭世之心、遁世之意。如今已知,這天地大道,並非只在那山野叢林,也在那市井之中、朝堂之上,只要大道不離,又何必非要避世遠遁呢。

 

於是關尹子向老師問道,當今天下,凡輔佐天子王公者,莫不教以強兵備戰之事,逞以攻城奪地之能,成以雄霸天下之業。假如弟子我真的繼續為官,欲以「道」輔君,當從何處入手?

老聃說道,我無法告訴你應當做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不應當做什麼。

 

你如果去輔助人君,匡扶天下,是否能夠做到讓國君「順應大道、無為而治」,我是很懷疑的。但至少你要讓他放下以兵事逞強於天下的念頭啊。

 

「兵」者本義,雙手持斧以博殺也!故自上古以來,對於戰爭、武力、軍隊諸事,皆以「兵」稱之。遠至三皇五帝,近至當今天下,歷朝歷代,興衰更迭,其背後,一次又一次的武力戰爭總是如影隨形。

 

但是,如果依照循環往複的自然大道為原則,去輔助君主的人,是不會慫恿國君依靠武力戰爭來逞強於天下的。因為天下之事,無往不復,一個作用力必然會帶來相應的反作用力,每件事的發生必然都會帶來相反相對的事情隨之發生。

 

你怎樣打別人,反過來也會怎樣被別人所打;你打人一記耳光,人家至少也會「鼓你一腮」;你殺人父兄親人,人也思殺你父兄親人;你奪人一寸疆土,人也思奪你一寸疆土。所以說,打仗這種事情是最容易受到報復的。你看這當今天下,你攻我打,一還一報,何止何休啊?

大道循環不止,因果報應不爽,事實告訴我們,凡是依靠武力稱雄稱霸的國家,最終也都會被它國的強大武力所擊倒。因此,你要切記「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此外,戰事一起,生民遭殃。凡是軍隊所經所駐之地,百姓便不能正常生產生活。兵荒馬亂之中,百姓紛紛遠走他鄉,流離失所。更有那虎狼之師,搶奪民田,強霸民宅,抓壯充丁,擄掠民財,使得田無人耕、房無人住。久而久之,十舍九空,人煙稀少,荊棘叢生,一片荒涼。正是,師之所處,荊棘生焉。

 

人常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一將功成萬骨枯朽。戰爭越是激烈,死傷越是慘烈。大戰之後,死傷無數,遍地枯骨,屍填溝壑,血流遍野,以致戾氣肆虐,瘟疫流行;倖存百姓,往往衣不敝體,食難果腹,饑寒交迫,朝不保夕,以致餓殍滿地,民不聊生;國家長久以來整軍備武,也往往河道不修,水利不備,以致旱乾水澇,天災不斷。因此凡是發生大的戰爭之後,往往兵連禍接,出現市井蕭條、滿目瘡荑的凶荒之年。這正是,大軍之後,必有凶年。這些凶災饑荒之年,有時候看似天災,實際上都是戰爭帶來的人禍呀。

 

一個國家既使通過軍事戰爭,實現一時的強霸天下,也往往因為戰爭造成重創,使得整個國家由強盛走向衰落。天道好還,報應不爽,依靠武力戰爭強大起來的國家,也往往難以逃脫被其它國家武力征服的命運。為人主者不可不戒,佐人主者也不可不察呀。

 

關尹子聽了,對老師說道,遺憾的是當今天下已然是這樣了,王室衰微,綱常盡廢,整個社會已陷入無序的戰亂,到處都是持強凌弱的叢林法則,國小兵弱根本難以生存。今天放下武器,明天可能就會滅亡。這種情況下,想讓諸侯國君們放棄「先軍」思想、遵循以道治國,又有誰能夠聽得進去呢?

 

老聃說道,是啊,本來天生萬物,各從其類,各隨其性,皆有所養。如果人人都能隨順自然,恬淡知足,本可共安於無事之天下,互不為害,哪裡會有什麼戰爭呢?

 

只可惜,天性至公而人心有私,私慾所驅則紛爭必至。自古以來,戰爭大都是因那些私慾膨脹的國君所起。那些貪慾無度之君,儘管也深知兵凶戰危,但是為了滿足自己無盡的慾望,總是視天下為一人之天下,而不能與人共安天下。在慾望的驅使下,往往置百姓生死於不屑,置國家存亡於不顧,對內武力鎮壓,對外戰爭擴張,以搶奪更多的土地、佔有更多的財物。如果不能使他們放下心中的貪慾,又怎麼可能讓他們放下手中的兵器呢。

 

然而,兵者,雖為凶事,但自三皇五帝直至當今天下,既使是以道治國的聖人,對於兵革武備之事,也不敢有所懈怠荒廢,有時還要經歷大規模的戰爭,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說,聖人也好兵樂戰嗎?

 

原因就在於興兵者如果縱兵侵奪他國土地、擄掠他國人口,受兵者則必然起兵保衛本國土地、保護本國人民,是以戰爭之事就會不可避免。只是,對於同一場戰爭,那些興兵作亂、挑起紛爭的,行的是違背大道的侵伐之戰,而那些受兵應戰、保衛家國的,則不但不是違背大道,反而是因應本性、隨順大道的禦寇之戰。共工作亂,蚩尤興兵,都是欲以兵強天下而終被滅;黃帝堯舜率兵征伐,都是因應天道、除殘去暴,而最終平定天下。

 

因此,真正懂得用兵之道的聖明君主,皆視戰爭為迫不得已之事,用兵之目的,僅在保衛本國安定和平的社會秩序不被破壞而已,只要能達到這樣的結果,就會適可而止,從來不會自恃國大兵強而隨意的侵伐他國。此所謂「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

 

對於用兵之事,他們之所以能夠做到「善有果而已」,正是因為他們深知「其事好還」的道理,能夠做到以兵止兵。一旦達到了用兵目的,就會止軍罷戰,休兵睦鄰。因此,不管戰爭的過程是輕鬆還是艱辛,是不費一兵一卒還是傷亡慘重,只要達到了用兵的目的,就能儘快端正心態,正確認識戰爭的兇險,而絕不自矜自負,盛氣凌人,否則必生好戰之心;也不會自伐自誇,宣揚武功,否則必動窮兵之念;更不會自驕自傲,目空一切,否則必有黷武之事。反過來,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視戰爭為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絕不一味的逞強好勝,得寸進尺。否則,必然會從被迫起兵抵禦外寇的得道者,變為主動窮兵黷武肆意侵略的失道者。正所謂,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

 

真正符合自然大道的事物,都是永遠處在不停的循環往複之中,持和守中,從不走向極限極端,正如我們此前所說的「無極」狀態。任何事情一旦到了盡頭就必然會向相反的方向發展,強壯到極點也就必然會走向衰老,這是因為凡是追求極限、達到極端的事物,都不符合「無極」的自然大道。所以,追求強壯的速度越快,就越是不符合自然大道,就越是衰老的快;追求極限的慾望越重,也就越是滅亡的早。正所謂,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用兵之道,也是如此,本來是以有道之師誅無道之兵,始弱也必漸強,始敗也必終勝。但是,如果漸強之後、勝利之餘,卻不知適可而止,休兵睦鄰,反而沉迷於戰勝帶來的好處,繼續攜兵逞威,得壟望蜀,甚至欲「兵強天下」,這就成了變御為寇,誅無道卻又自行不道了。其結果,只能是一步步走向窮兵黷武的極端,失敗消亡的命運也因此而早早的註定。

 

綜上所述,就是想告訴你,和平安定源於恬淡知足,戰亂紛爭起於貪慾佔有,如要以「大道」來輔佐人主,首要之事便在於能使其掌握「三去」之法門,摒棄心中慾望之誘惑,明白物壯則老、兵事好還,從而徹底打消以武力逞強於天下的念頭。

 

 

 

附:《道德經》第三十章原文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兵之後,必有凶年。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戲說老子第三十一集:道之恬淡為上 (2015-10-29 09:11:16)

 

一易堂 風蕭蕭

 

 

上回說到,關尹子向師父請教以道佐君之要義,老聃告知,以道佐君,最重要的就是讓國君掌握三去法門,免受慾望所驅,放棄先軍思想。其因有三,一則兵事好還,二則兵凶戰危,三則強兵非道。

 

關尹子聽後,進而說道,但是老師也說到,聖人治理天下,雖不可窮兵黷武,但有時也不得已而用兵,以便以兵止兵、以戰止戰。我想知道,聖人如果不得已而兵之時,具體應該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對待戰爭才算符合大道。

 

兵器,乃殺人害物之器;兵事,乃殺人害物之事。正如黃帝曾經所言「人發殺機,天地翻覆」,戰事一起,輕則殺人害命,重則天翻地覆,所以用兵之事絕不是什麼吉祥的器事。兵則有凶、戰則生害,甚至連螻蟻草木之命也不能倖免,因此,對於包括發動戰爭的人類自身在內的一切天地萬物而言,戰爭從來都是很討厭的一件事情,真正懂得天地大道的聖人,從其內心本性而言,是不屑於依靠兵戈武力來治理天下的。這正是,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

 

然而,正象我們昨日所說,貪慾使一些人迷失了本性、丟失了大道,總是妄圖依靠強大的武力將天下萬物據為己有。只是天道好壞,一往一復,違背天道人心的暴力出現,反過來也迫使隨順大道者不得不報之以武力。所以,自上古三皇五帝以來,歷朝歷代,既使對戰爭深惡痛絕的聖賢明君,也是文治武備,不敢有所偏廢。

 

因為聖人深通大道,知其運行循環往複,往往具有居安思危的超前意識,既使太平盛世也不敢完全放棄武備之事。如此一來,文則有禮樂教化,武則有兵戎干戈。天下太平,則重文韜而備之以武略;天下有亂,則重兵戈而輔之以文韜。這也是聖人不拘泥於善惡之別,根據社會人世的實際變化規律,而採取的因應之策罷了。

 

因此,如果沒有戰事發生,得道君子的日常起居之禮,往往以左邊為貴,表示治理天下以文韜為上;而一旦戰事發生,派將用兵,則往往以右邊為貴,表示安邦定國以武略為上。正所謂,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關尹子問道,這左右之分又有什麼道理可言呢?

 

左文右武之說,我可以姑妄說之,你也應姑妄聽之,切不可執著拘泥於此。

 

你也初知易理,應知天地之道一陰一陽,聖人之道一文一武。凡物貴陽而賤陰,左為陽,生氣也;右為陰,殺機也,文事以教化救人曰陽曰生,武事以兵戈殺人曰陰曰死,故而聖人治國,以左為文,用以治世,教化天下。以右為武,用以平世,攻克戰取。盛世貴文,以文治天下。亂世貴武,以武定天下。此以陰陽之說。

 

古之聖人參贊天地之化育,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始作八卦,以類萬物之象。南離北坎,離為火其德至明至上,坎為水其德至冥至下。聖人王天下,向明而治,故面南而背北。左則為東,為木主生,右則為西,為金主死。文事以教化救人曰吉曰生,武事以兵戈殺人曰凶曰死,故文左武右,分列兩旁。此為五行之說。

 

不論以陰陽之說論之,還是五行之說推之,皆可看出,兵戈之事,即便在亂世受到尊崇,也改變不了其殺人害物的兇殺本性。所以說,不論在什麼情況下,對於天地萬物而言,兵戈之事也都是不吉祥的器事,而絕非有道君子所喜好的器事。既使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動用兵戈,攻伐爭戰,也只是為了除殘去暴、弔民伐罪,使動蕩混濁的社會早日恢復安定清靜,而絕非為了更多的殺人、更多的掠奪財富,其恬淡知足的本性、以戰止戰的初衷,也絕不會改變。此所謂,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也正因為君子用兵的最終目的不在勝敵殺人,而在安定天下、澄清六合,所以既使戰勝敵人,也不會覺得是什麼美好的事情。面對傷亡遍地的士兵、流離失所的百姓,深通自然大道的將軍,非但不會以戰勝為美事,反而會覺得有背天地好生之大德,故而能夠做到適可而止,果而不強;反過來,那些以戰勝為美事者,一旦勝敵,便自鳴得意,好像做了一件多麼漂亮的事情一般沾沾自喜。這其實是在以荼毒天下生靈,博一己之功名,把殺人的凶事當做他個人的吉事來看待了。這種人往往會迷失大道、嗜殺成性,危害天下蒼生,一旦得志於天下,必會走上窮兵黷武之路。然而物壯則老,盛極必衰,天道好還,事盡必反,這種人既使一時得遂其志,也遲早會失去天下民心、走向滅亡。正所謂,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也。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如前所述,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其禮其意也不外乎吉事尚左而凶事尚右。自古以來,上至朝堂下至民間,凡吉慶之事,其儀禮皆以左為上位;凡凶喪之事,其儀禮皆以右為上位。按照軍旅之中的禮儀,位階較低的偏將軍反居左位,位階較高的上將軍反居右位。上將軍臨敵制眾,居右之凶位,是言必專殺伐之權;偏將軍戰止奉命,居左之生位,是言不可妄動殺伐。這樣的軍中禮儀旨在表明,戰事一起,殺機必發,死傷之事雖在所難免,但體念天地好生之德,重殺伐而又不得濫行殺戮,因此要按照凶喪之事的禮儀來處理軍務。正所謂,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

 

常言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戰事越大,死傷之眾也就越多。因此,心存天道的上將軍,把每一場戰爭都當作一個悲哀的過程來看待處理,儘可能做到以較少的傷亡代價,取得戰爭的勝利。既便僥倖戰勝,也不會當作喜慶之事來炫耀慶祝,反會以莊嚴肅穆的喪葬之禮來善後,對戰死的士兵,無分敵我,全部都會予以好生安葬。正所謂,殺人之眾,以悲哀蒞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為君為將,凡是能夠以對待喪禮一樣的慈悲心態來對待戰爭,都是因為心中大道不滅,深知世間萬物的發展變化,包括至凶至惡的兵戎之事在內,都逃脫不了一個「道」字,因而不會背棄大道,妄圖兵強天下,既使不得已而用兵作戰,也能夠恬淡為上,以兵止兵,使形勢的發展早日回歸自然大道。

 

正象有道者用兵不得不為,我們連續兩日談及兵戈之事,也是因為兵禍連綿已成為當今天下的主旋律,實在是難以迴避的話題,不得不說而已。歸根結底一句話,兵事紛爭,因貪慾所驅迷失大道而起,當然也可因放下慾望復歸大道而止。正所謂天性人也,人心機也。天下是治是亂的機關,終究還在於人心,是「唯道是從」,還是受慾望所驅。

 

附 《道德經》第三十一章 原文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也。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故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是以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蒞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戲說老子第三十二集:道之知止不殆 (2015-11-02 23:15:21)

一易堂 風蕭蕭

 

 

話說老聃接連兩日跟關尹子討論兵戈之事,其目的就是要關尹子明白,兵事不可輕動,戰端不可輕啟,以兵強取天下,早晚必亡,以道取天下,方可長久。天下治亂之機,其根本還在於身為王候將相者,能否不受慾望所驅,早日復歸大道,唯道是從。

 

關尹子聽罷,對老聃說道。

 

依老師所言,如果當今天下各國的候王將相,都能夠去甚去奢去泰,反過來守住一個「道」字,天下之眾自然都會各安其國、各歸其所,老百姓也就不必再忍兵災戰禍之苦。可問題是,自古及今,天下的候王將相車載斗量,而能守持住一個「道」字的實在是太少了。王候們五官九竅出出進進的皆是名利聲色,唯有「道」這個東東,卻是知者甚少,守之者則更是少之又少啊。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老聃說道,這也難怪,正所謂「道常無名」,「道」這個東西,連個恆常固定的名稱都沒有,恍惚窈冥,或隱或現,連你這一心向道之人都莫名其妙,至於那些心中裝滿塵世間名利聲色的人,就更是無暇顧及大道了。如非達到「玄覽無疵」之境,「道」這個東東又怎麼可能進入得了他的內心呢?

 

我以前說過,用「道」這個字來形象化的表示宇宙大道,實在也是無奈之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可言傳,也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道」了。我也勉強給她起了個名字為「大」,無量無邊之大。然而正如我早先就表明的態度,「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為了形象的說明「道」這個東西,我們也曾稱之為「無」為「天下始」;稱之為「有」為「萬物母」;也稱之為「穀神」為「萬物之宗」;稱之為「夷」為「希」為「微」,稱之為「素」為「朴」,稱之為「逝」為「遠」為「返」,稱之為「物」為「紀」為「古始」。

 

然而,「道」之得失,在己不在人,在心不在名。我可以用各種帶有名相的言語把「道」講給你聽,卻實在沒有辦法把大「道」交付給你。作為佐人主者,既使你已知「道」為何物,也能夠盡你所知,把「道」講給那些國君聽,卻沒有辦法真正把大「道」從你的手上交到他們手上,從你的心中傳到他們的心中啊。這就好比你把自己夢見的一件東西講給他們聽,但卻沒有辦法把這個東西交到他們手上是一個道理。

 

「道」雖然沒有一個恆常固定的名稱,但我所有勉強用來描述大「道」的這些概念名相,都旨在說明,大道才是天下萬物最原始的本源。如果你記性不算太差的話,應該知道我經常會借用「朴」這個字來形容「道」吧。

 

關尹子說道,是的,老師,我記得非常清楚。你曾經說過,那善為士者七貌俱全,「敦兮若朴」乃其一貌;你還說過醫治天下之病有三大良方,「見素抱樸」乃其一方;你也曾講過放下分別之心有三大法門,「復歸於朴」乃其一法。

 

是啊,老聃接著說。我之所以常常「以朴言道」,是因為「道」行而生萬物,「朴」散而成百器。道即萬物之初朴,朴即百器之原道。天地萬物誕生之前混然一體的最初本源稱為「道」,那人間百器製成之前天然完整的最初原木稱為「朴」,道初化育萬物,猶如朴木製成百器,器物成而道朴散於其中,以朴言道,可說是再恰當不過了!

 

道朴寥廓無邊名之為「大」,然其「逝遠而必反」,終會回到其最本初狀態,那麼相對於無邊之「大」,其本初之時就不妨稱其為「小」為「微」,小至無內,「微」至不可摶持,至微至小復歸於無聲無色無形,到最後連個人為的名相也沒有了。我們以前說「道」是個三無「產品」,如今論來,恐怕要稱她為「四無產品」了。

 

道朴其大無邊,其小無內。可是,即使她至微至小,以至於無聲無色無形也無名,卻也改變不了她萬物之源的本質。天地之間沒有誰能夠使道朴臣服順從於他,反過來萬事萬物卻只能臣服順從於道朴的支配和主宰。這就如同,未經人類雕刻沒有製成器物的原料,人類反而不能直接使用支配它,而只能支配使用這些原料割散之後製成的器物;原料的特性從根本上決定著人類能夠製成何種器物,制器者必須隨順著原料的道朴本性,方能割製成所需的器物,反之則必不能。此所謂,朴雖小,天下莫敢臣也。所以,自古以來的得道聖人,總是「長而不宰」,放任天下萬物自由生長,從不敢以天下主宰者自居。

 

如果當今天下的候王都能夠持守住心中的道朴,不為私慾所驅,讓一切隨順自然大道,不但四方百姓會欣然相從、不召自來,就連天地萬物也自然樂意相助。持守道朴的王候如果能最大限度的減少人禍的發生,就連天災也會相應的減少。天地萬物沒有了人禍的破壞和戕害,陰陽有序運行,自然交合,甘美的雨露便會應時而降,潤澤萬物的生長,根本不需要人為的分配和調節,就能夠四時有序、風調雨順,使萬物均衡的享受甘露的滋潤。此所謂,候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關尹子聽罷說道,道朴常常無名無相,以至於那些身為王候的,鮮有能知能守之人。但是,人類為了認識大道而制定了眾多的名稱和概念,為什麼還是不能使這些王候將相們「知道守朴」呢?

 

你問的非常好,老聃以讚許的口吻對弟子說道。

 

道朴無名無相卻能夠長存不滅,人類生生死死卻一刻離不開名相。人類自製這些名稱概念之類的東西,確實對於人類認識天地大道、認識宇宙萬物,有著不可否定的重要作用。正象我運用十數個名稱來描述道朴,儘管包括「道」字本身在內,沒有一個名相真正能夠代表道朴本身,但這些名稱卻使你我能夠無限的接近於大「道」。而一旦離開了這些名相,我也就只好三緘其口,默不作聲了。我無法開口「講道」,你也無法傾耳「聽道」啊。我想,人類之所以敢自居於四大三才,號稱萬物之長,大概就是因為人類能夠制定出各種各樣的名相併通過這些名相來逐步接近天地大道吧。

 

正所謂,始制有名。當我們人類一開始想要認識宇宙之時,就制定出各種各樣的名相和概念,結繩記事、八卦五行、語言文字、河圖洛書、聲音樂律,詩詞歌賦,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無非都是用來區別和認識天地萬物之情。但是,一定不能忘記,人類雖自居域中四大,卻應自知僅是四大之末;雖自封三才之一,卻應自知難逃於天地之間;雖自視萬物之長,卻應自知仍是萬物之一。正所謂,名可名,非常名,人類依靠自己制定的這些名相和概念來認識宇宙大道,永遠有很大的局限性,只能是無限接近大道,而不可能真正擁有大道。

 

對於我們人類而言,既然知道這些名稱和概念的局限性,那麼在有了這些名相之後,就一定要懂得適可而止,而不可過於執著痴迷於這些名相,否則必然會遠離真正的道朴,走到人為製造的極端,如同掉入自設的陷阱一樣,給自身帶來危險和傷害;相反,不論做何事情、用何名相,只要能夠適可而止、不走極端,持中守正、沒有偏執,則不論行有多遠,都一定會「遠曰反」-----最終返歸大道。也只有適可而止回歸大道,才能夠隨順自然,避免危險和災禍的發生,因為人類的災禍往往都是自身違背天道、自作自受的結果罷了。此所謂,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道朴散而成萬物,萬物復而歸道朴,循環往複,周流不止。大道運化,生出天下萬物,也散存於天下萬物之中;反過來,天地萬物生於大道,最終仍是回歸於大道之中,生生滅滅都離不開大道。這就好比,遍布天下的河谷川流,追根溯源無不來自於江海,最終也都會回歸於江海之中。此所謂,譬道之在天下,猶川穀之於江海。

 

在得道的聖人看來,何強何弱?何多何少?何榮何辱?何貴何賤?何富何貧?何善何惡?這些都不過是人類為了認識宇宙世界,而自逞智巧、自我制定、自說自用的一些名相罷了,最終都將復歸於道朴,消失於無形,又有什麼分別呢?就如同萬千條河流,不論來自天南還是地北,不論是流經高山峽谷還是丘陵平原,最終都會流入大海、融為一體,還會有什麼長江黃河之別、有什麼大小清濁之分嗎?

 

如果人們能夠認識到,在大道的面前,人類制定那些名相的智巧心是多麼的愚蠢好笑,分別心是多麼的微不足道,那麼,又怎麼會執著痴迷於這些名相的煽動蠱惑,而放縱慾望、追求極端、遠離道朴呢?

 

聽到這裡,關尹子不住點頭,對老師說道,弟子明白了,您剛才說「候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的確如此啊,如果這些王候的心胸都能夠象大海一樣,廣闊寥遠而不居大,可納百川而善居下,甘守道朴,順道而行,那麼四方百姓不招而來,萬眾歸心,就如同千萬條河流同歸大海。自然而然,雖不欲取天下而必得天下,哪裡還用得著依靠殺人害命的兵戈武力來強取天下,這樣的候王才是真正的明智之士啊。

老聃了呵呵一笑,說道,只可惜,候王常有,而明智之士不常有啊。

 

 

附 《道德經》第三十二章 原文 道常無名。朴雖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猶川穀之於江海。

 

 

 戲說老子第三十三集:道之不失者久 (2015-11-10 22:17:01)

 

一易堂 風蕭蕭

 

上回說到,關尹子聽了師父關於「跳出名相、持守道朴,自可萬物賓服、萬眾歸心」的論述之後,不由感嘆,那些不依靠兵戈武力來強取天下的候王才是真正的明智之士。

 

不料老聃卻報之一笑,說道,候王常有,而明智之士不常有。我且問你,眾生芸芸,你可知什麼樣的人才能稱得上你口中所言的明智之士呢?

 

關尹子乍聽,倒是不由一愣,似乎有點啞口無言,「明智」二字日日掛在嘴邊,卻真的未曾詳加考究,究竟何為明、何為智,真的應了聖人那句話-----日用而不知啊。於是只好唯唯說道,大概,智就是智巧,明就是聰明吧。

 

老聃哈哈一樂,還是讓我來告訴你何謂真智、何謂真明吧!

 

「智」者「上知下日」,日者白晝是也。猶如一人身處白晝日光之下,你能夠清楚的觀察其言行舉止,從而深刻了解其內心本性、所思所想,正所謂「知人者智」,能夠察其顏而知其意,觀其面而知心,見其外而知其內,這樣的人應該算是很有智巧之能了。反過來,如果對那些猶如大白天呈現在你面前,任你一覽無餘的人和事,你都不能夠理解其內在的真實情況,恐怕就不能算是個「智」者了。善「知人」者,不容易做到,老百姓常言「知人知面難知心」,那孔丘也說,「不患人之不知己,患不知人」,可見知人之難。那孔丘周遊列國,奔波一生,到處兜售仁義之說而終未遂願,可是就憑他這句話,倒也算得上一個智者了。

 

然而,知人難,還不算真難,真正難的是「自知」。人常說,百步之外可見,自己的眼睫毛難見,其實是在說那「自知」之難。了解他人依靠的是智慧和能力,而了解自己則需要有反觀內照直視己心的修養和境界,否則,再多的智慧也不足以自知。

 

相較於「知人」之「智者」,能夠「自知」則可以稱之為「明士」了。此所謂,自知者明。「日月」為「明」,日為晝、月為夜。白日黑夜皆可洞若觀火,是謂真「明」。能夠「知其白,守其黑」,指的就是這類真「明」之士。我們曾說過,「不自見故明」而「自見者不明」,看來,只有「絕學忘知」,放下自己的主觀知見,以道朴為鑒,反觀內視,方能做到「自知之明」,客觀、正確、真實、全面的認識自己的長短得失啊。

 

百姓有言,「人貴有自知之明」,可見人不貴「智」而貴「明」。智者,知日而不知月,知白而不知黑,知陽而不知陰,知人而不知己;明者,知日又能知月,知白又能知黑,知陽又能知陰,知人又能知己。上古三皇五帝皆號稱「聖明」之主,而不稱「聖智」之主,可見得道的聖人也是貴「明」而不貴「智」呀。所以,身為王候將相,重在以道朴為鑒、反觀自照,持守「大明」之道。對那些為了爭名奪利而察顏觀色、揣摩人心的「小智」,不要也罷。

 

聽了老師這番關於「明智」的講解,關尹子不由的大為驚嘆,想不到日常掛在嘴邊的兩個字,竟然有這麼深奧的「道」理在裡面。

 

老聃接著說道。正象我們昨日所講,如果人類能夠有自知之明,在大道面前謙恭下來,那麼,為方便認識宇宙大道而設制一些名相,倒也無妨。怕的是迷惑於這些人為的名相,分別之心日重,反生了智巧之心、功利之欲,並甘受那些名相的蠱惑、功利的煽動,最後必然會違背自然大道,你爭我搶,直至刀兵相見,生出那麼多的兵戎之災、武力之禍。

 

可是,既使能夠僥倖以兵取勝,充其量也只是暫時的力量勝過對方,不過是「勝人者有力」而已。但敵我雙方的力量無時無刻不處於此消彼長的不斷變化之中,一時的「勝人」,根本稱不上真正的強者。真正的「強」者,不貴勝敵,而貴在勝己啊。正所謂,自勝者強。

 

「強」字何解?南方有一種蟲,名叫「強蟲」,其實只是米榖中生出的一種小的不能再小的蟲子而已,若論力氣,恐怕再也找不到它能戰勝的生命了。此蟲未生之前,其卵至微,人眼所不能見,及其待時而孵,卻好像憑空生出來一樣,而且繁殖力、生存力極強。瓮底缸隙,無所不能存其身,人可殺之而不能絕之,人們對如此至小至弱之蟲卻也是無可奈何,反稱之為「強」蟲。可見,古人以「弘蟲」為「強」,含義頗深啊。即便是至小至弱的卑微之物,只要勇於超越自我,弘揚生命之偉大,也自可為「強」。

 

蟲如此,人亦如此,萬物皆如此。面對無量無邊的宇宙大道,人也不過一「蟲」而已。《易》言,「君子以自強不息」,這自強之意,便是自勝之強啊。一個真正強者,只求戰勝自我,不求勝過他人,只把自己內心背道的瑕疵作為敵人以徹底滌除,而從不把他人看作對手,人們因此而不會感受到他的威脅,甚至會得到他的幫助,自然也就不但不會與他為敵,反會尊重他擁護他。因此,那些以道佐人主者,真應該奉勸他們的國君,與其追求「勝人」之「力」,不如追求「自勝」之「強」,後者才是真正的的「強」大啊。

 

多少世之賢達,不可謂無知人之智,不可謂無勝人之力,也不可謂無自知之明,可往往都會在同一個地方同一件事上三番五次遇災被禍,究其根本,還是在於難以戰勝自我、超越自我。這與那卑微弱小而自強不息的「強蟲」相比,尚且不如,那裡還能稱得上「強者」呢?

 

所以說,勝人不難,難在自勝。世上號稱賢達的人,如同天上的繁星,可是真正能夠與日月齊明的的聖人,我卻一個也還沒有看到,這都是因為「自強」二字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呀。人類受後天種種人為的名相所累,沉浸於聲色貨利,天長日久而根深蒂固、積習難改,若非得道之人,要想完全跨越和清除內心的種種慾望,談何容易呀。唯有以道朴為鏡,反觀內視,洞明內心深處玄覽之疵,把什麼分別心、什麼智巧心、什麼名利心,統統堅決予以「滌除」,以達「玄覽無疵」之境,方才稱得上「自勝」之強啊。

 

老聃略一停頓,繼而言道,不過,要真正戰勝自我,做到「滌除玄覽」,則不能沒有「知足」之心和「強行」之志。

 

我們先說這「知足」之心吧。

 

鳥巢於林,只需一枝;獸飲於河,滿腹而去。鳥不能佔有整個森林,獸不能盡取整河流水,人雖自封萬物之長,不過是萬物之一,飲食睡眠又與鳥獸有什麼根本分別?生不過百歲,日不過三餐,衣不過四季,眠不過一床。只是人類所自設的種種名相,既方便了人類認識大千世界,也容易使人類墜入名相的陷阱而背離大道。世人受名相所累,無休止地追求富足而拒絕貧窮,追求長生而憂患短命,追求高貴而輕視下賤,追求享樂而厭惡吃苦。然而卻根本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富足、真正的長生、真正的高貴、真正的享樂。卧只一床,足可供眠,如果不知一床之為足,房屋千間尚且不足;一日三餐,足可果腹,如果不知三餐之為足,良田千畝猶為不足。似此不知何為真正「富足」,也就永遠也得不到「富足」,無休止的追求下去,離富足反而越來越遠。正所謂,知足者富。如果人類能夠去掉世俗三心,而擁有一顆

「知足」的道朴之心,才算是真正的富足啊。「知足」方能「知止」,「知止」方能「不殆」,不跟著無止境的聲色貨利奔跑,就不會掉入自設的陷阱,招致危險和災禍的發生。

 

然而,人有知足知止之心,卻未必能有強行之志啊。咱們再來說說這強行之志吧。

 

關尹子聽到此處,不由反問,老師一向主張遵循大道,隨順自然,又怎麼可以不顧時勢而強行蠻幹,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呢?

 

老聃著回道,這所謂的強行,並非你所說的「強行蠻幹」,也非那孔丘被他學生所批評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我謂「強行」,乃「強者」之行,也即「自勝者」之行。剛才說過,能夠勝人只是「有力者」而已,而戰勝自己內心深處所有不合大道的慾念,達到三心皆無、玄覽無疵,方可稱得上「強者」。只是,人有知人之智,卻未必有自知之明;有自勝之力,卻未必有自勝之強。同理,人有知足之心,卻未必能有強行之志。這強者之行、戰勝自我之行,是要讓人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為常人之所難能為,放下塵世「三心」,以朴為紀,唯道是從,決不可強作妄為。世人說我老聃一生無非是消極無為而已,卻不知那「無為」正是常人所難能為也。世人皆以建立豐功偉業視為「有志」,可在我看來,真正的「有志」之人恰恰是那些能夠戰勝自我、滌除玄覽的「強行」者啊。此所謂,強行者有志。何為「志」?上士下心,實乃「士者之心」啊。而所謂「士」者,「見一而知十、推十而歸一」,既能通過認識大道而知曉天下萬事萬物的變化,也可從千變萬化的事物當中認識大道,具備此心者方可稱為「志士」啊。世人不知「志」之真意,枉把那追名逐利之心當做「有志」,豈不可笑。

 

人生於這碌碌塵世之中,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誰也難免會受到聲色貨利的誘惑,但是,如能有自知之明、自勝之強、知足之心、強行之志,不論處於何種境況,都能夠安守本位、持守道朴,就不會受慾望的驅使而輕動妄為,也就不會輕易失去生存發展的根基,而根基不失,才能夠保持更長久的發展。既使肉體死亡了,只要一顆道朴之心沒有消散,肉體的死亡也只是意味著生命完全復歸於自然大道而已。那些好富惡貧、好生惡死的帝王們,終其一生追求長保富貴、長生不死的靈丹妙藥。卻不知,安守本位、持守道朴,就是真正的久富長生之道啊。此所謂,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中庸》有言,「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如果在世人眼中你是富貴的,那你就安守住這所謂的富貴好了;如果在世人的眼中你是貧賤的,那你就安守住這所謂的貧賤好了。人諂你富貴,不會放縱奢侈,也不會刻意節儉;人厭你貧賤,你不會自慚形愧,也不會自命清高。富也樂道,貧也樂道,一切隨順自然發展變化。在自己的心中無所謂富貴也無所謂貧賤,可是無論你由富貴而貧賤,還是由貧賤而富貴,這個發展變化的周期,會因為你安守道朴,而能保持的非常長久。

 

不只是富貴與貧賤之事,人的生命活動中所有可能發生的事物,甚至生與死,都是如此。安守道朴者,生命自然長久。芸芸眾生,能過百歲者實在是少有,既便堯舜的塵世壽命,也不過一百一十有餘而已。然其不同於眾生者,是其留存於世的道朴精神長存不散,直至於今,乃至後世。如此而言,他們雖死猶生,只要人類尚存,他們的壽命就不會停止而啊。

 

 附 《道德經》第三十三章 原文 

 智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戲說老子第三十四集:道之終不自大 (2015-11-16 10:05:55)

一易堂 風蕭蕭

 

 

上回說到,老聃將那世間的久富長生之道,對關尹子細細講解一番,當弟子的,自然也少不了談一談心中體會,以便請老師指點。

 

只聽關尹子說道,老師近日所說,無非就是要人能夠有自知之名、自勝之強、知足之心、強行之志,以徹底擺脫名相,復歸無名道朴。誠如此,為君者可致萬眾賓服,為人者可保久富長生。

 

聽了弟子感悟,老聃很是欣慰。但他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塵世中人,想要復歸道朴,固然少不得自知自勝、知足強行,只是這些修行,不過還是在圍繞一個「己」字轉圈圈罷了,我應這樣、我應那樣,到頭來,還是很難跳出「自我」這個圈子。那孔丘推崇仁義禮教,是在教人「學道」,他不知,「道」是「學」不來的,由於那名相的蠱惑,學的結果往往是離道更遠了;而我們所說的這些「自知之明、自勝之強、知足之心、強行之志」,卻都是在「修道」。在為師看來,只要這個「修」字還存在,心中的「自我」就還是難以放下,所以修道便成了一件頗為辛苦的事情。塵世修道之人,大多數一生堅忍異常,辛辛苦苦追著恍惚窈冥的「大道」跑個不休,卻如同夸父追日,到頭來連「大道」的尾巴也沒有追到。

 

你看那遍布天下、無所不有的小溪細流。它們積小成大、積少成多,最終會或左或右的匯入大江大河,而江河之水也隨時會四處漫溢、隨勢分流,無論向左還是向右,都不偏向於某一個固定的方向,但最終卻能自然而然的全部流入大海。正是因為遠古以來,沒有人類的干涉和修治,江河得以廣泛流行、左右泛濫,才形成如今河道兩側大面積良田沃野。人類為了永恆的佔有這些良田,反過來憎恨江河的泛溢漫流,不斷的修堤築壩,左右攔截,試圖把江河置於在人類控制之下。可是這種「修治」的結果如何呢?也許在特定的時間、地段可以實現人類的願望,可是,自古及今,江河的泛濫又何曾被人類的「修治」所征服和改變呢?

 

大道的運行,正象那廣泛流行的川穀河流,可左可右,卻無左右名相的束縛;從來沒有特定的方向,卻自然而然復歸於江海。正所謂,大道氾兮,其可左右。不象人類一樣,分別心太重,要麼執著於左,要麼執著於右,既便是一心修身向道,也是持中守正之念常掛心頭,時常「猶兮豫兮,若畏四鄰,若冬涉川」,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不知隨順自然、靈活變通。豈不聞,《詩》云:「左之左之,君之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一念之間,明心見性,則隨時隨地皆是大道,無人不具,無物不充,無處不有,無時不在,隨時隨地取而用之,不盡不竭。又哪裡用得著自知自勝、堅忍強行的苦苦修行呢?

 

關尹子聽罷老師所言,禁不住反問道,既然大道廣泛流行、無處不在,可我們芸芸眾生,為何卻時常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呢?

 

老聃回道,是啊,天地萬物都是依賴大道而生,大道也始終不辭紛擾,甘為萬物所恃,從來不會離開萬物。大道對於萬物眾生的功勞可以說是至高無上了,可她卻從來都是消無聲息的成就萬物,不將萬物生長的功勞居為己有,使得萬物眾生都好像自生自養、自然而然一般,時常感覺不到大道的存在和功用。我們之所以覺得大道恍惚窈冥、似有似無,就是因為「萬物恃之以生」,而大道卻「功成不名有」啊。

 

大道廣泛散漫地充盈於天地萬物之中,無所不至,如同江海之水,雲行雨施,分散充盈於遍佈於天下的川流溪谷,甚至每一條涓涓細流,都是一個江海之水充盈而成。然而江海卻從來不把自己視為天下川穀的主宰,按自己意願決定川穀的運行,反而甘居其小,不加干涉,任每一條涓涓細流,都能各行其道,充分弘揚自己的生命。道也如此,無物不充盈其內、無物不庇護養育,然其既不名有功,亦不自視為主,而是任萬物自主生髮、自由成長。甚至於一木之小、一草之微,其道朴也甘願隨之而小、隨之而微,有庇護養育之功,卻無自以為主之心。這草木之「道朴」,實在是可以稱之為「小」了。此所謂,「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可名於小」啊。

 

我們曾經說過,道之在天下,猶川穀之於江海。江海之水分散充盈於天下川穀,川穀溪流也終將回歸江海;大道散存於天下萬物,萬物也終將復歸於大道。人常言,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江海包容天下溪谷川流,其容量之大不可想像,然而,容量之「大」,終為有限。百川流歸江海,江海卻從不自以為主,從無佔有控制之念,百川來也自由、去也自主。因此,川穀常年奔流不息,而江海卻好像永遠都能夠容納,這才是江海之真「大」所在。道也如此,天地萬物恃道而生,最終都復歸於大道,比之於江海之「大」,更是不可想像,實在是可以稱之為「大」了。然而,這無邊無量、包容萬物之大,猶不為真「大」。萬物歸之而不妄自尊大、擁有萬物而不以主宰者自居,任萬物各自為主、自由生息、隨意往來,此乃「道」之真「大」也。此所謂,「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於大。」

 

關尹子想起老師此前,時而名之為「大」,時而名之為「小」,尚未盡悟其要,如今聽完老師這番話,不免有恍然大悟之感,於是對老師說道。

 

如老師所言,大道廣泛流行,可左可右,其實也無所謂左右;可小可大,其實也無所謂小大。所謂的大小左右,都是人類為認識大道所設制的名相而已,大道自己卻並沒有什麼大小左右的意識。無左右之謂方能庇覆萬有,無大小之別方能充盈萬物。一粒微塵不厭其小,天地六合不自為大,不自居有功而萬物卻要賴其而生,不自以為主而眾生卻要唯其是從。在我們人類的眼中,正是因為大道始終不妄自尊大,才成就其域中四大之首的地位呀。

 

對於弟子能有這樣的感悟,老聃的欣慰之情溢於言表,隨口讚許道,你說的非常好,此所謂「以其終不自大,故能成其大」。人類與萬物一樣,由道所生,賴道所養,道尚不自大,人又怎可妄自尊大,以天下主宰自居。古之聖明君主,正是效法大道,讓百姓自由的休養生息而不妄加干涉、隨意支配,百姓也好似「不知有之」、「皆謂自然」。這樣的君主看似「無名之小」,可是四方百姓卻自願的爭相歸附。儘管四方賓服、萬眾歸心,以至民多地廣、國勢日大,他卻依然不會妄自尊大,自居萬民主宰,把百姓看作自己的私有財產。這樣的國君,就是不想使其國為「大」恐怕也辦不到啊,哪裡還用得著興師動武,攻城奪地,以兵強天下。

 

 

附 《道德經》第三十四章 原文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於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戲說老子第三十五集:道之用之不既 (2015-11-20 23:08:32)

 

一易堂 風蕭蕭

 

上回說到,老聃以川穀江海為喻,以其「不自為主而萬物歸附,不自為大而反成其大」的道理告訴關尹子,身為人主候王,只要效法大道,不自為主、不自為大,四方百姓定會象百川歸海一般爭相歸往,又怎麼會用得著窮兵黷武之類難以長久的蠢事。

 

關尹子聽罷問道,可是老師說過,天下候王遍地,而真正明智者卻少之又少。甚至說,到現在為止,真正的聖人您一個也沒有見過。想來候王們也未必全是至蠢至愚之人吧,既然道朴廣泛流行隨時可取,其功用又是如此之大,為什麼冒牌的聖主明君多如牛毛,而真正能夠持守道朴的聖人卻鮮如麟角呢?

 

老聃說道,我們知道,聖人治理天下,卻又無法象修治一件普通器物一樣直接把天下這個神器拿在手中,即所謂「不可執也」;我也說過,只有用「道」治天下,方可為天下「官長」,可「道」又恍惚窈冥,「摶之不得」。怎麼辦呢?

 

老聃自問而不答,只是微笑著注視著關尹子。

 

關尹子禁不往自問,是啊,怎麼辦呢?道朴不散吧,卻「摶之不得」;散而成天下萬物吧,卻又「不可執也」。看來,還是我以前說的,大道功用雖大,卻如同狗咬刺蝟無法下嘴。現在看來,弟子還是沒有辦法跳出這個圈子去啊。還請老師指點!

 

老聃哈哈大笑,說道,你也不必氣餒,如果那麼容易就能「得道」,天下的聖人也就不會如同鳳毛麟角了。不過,大道既是「眾妙之門」,就一定留有讓人進去的法門啊。

 

關尹子一聽,趕忙問道,是何法門呢?

 

老聃說道,此法門,便是大道之「象」。雖然大道不可摶之、天下不可執之,但是大道與天下萬物融為一體,所表現出來的「大象」,卻完全可以為人所領悟和掌握,並由此而感受到大道之所在。你看那四時交替寒來署往,人雖不能摶之執之,然而通過萬物榮枯之象,便知陰陽相推四時以成的大道。四時交替如此,天下興亡人事更迭也是如此,人雖不能執之摶之,然而通過興衰成敗朝代更迭之象,便知民心向背興亡以定的大道。

 

身為「官長、人主」的候王,只要能認識並掌握「大象」,也就守住了「道朴」;而道之所在,則「萬物歸焉」,猶如我們前面所述之百川歸海,萬民嚮往、天下歸心。正所謂「執大象,天下往」。

 

關尹子若有所悟,說道,弟子想來,凡物皆有其象,有器物之象應該謂之形象,眼可見之,耳可聽之;無器物之象應該謂之意象,眼不可見,耳不可聽,但其意可感、其象可知。記得老師曾經說過,道之為物「唯恍唯惚」,但卻「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是謂「無物之象、無狀之狀」。大概就是說的無器物之意象吧?

 

老聃點點頭,說正是如此。

 

關尹子接著問道,那麼再請問老師,你曾說過,天下萬物歸於大道,川流溪谷歸於江海,今日您所說,「執大象,天下往」,無非是大道用之於人事而已,都是一樣的道理,夫物芸芸,各歸其根罷了。那麼,為何天下百姓都願將「執大象「者視為自己生命之根而爭相歸附呢?

 

老聃呵呵一笑,說道,你可真謂問到「根「上了。我就根據自己的體會試著為你說上一番吧。

 

趨「利」避「害」之心,不獨人類。眾生萬物,皆是如此。利其生則往、害其生則去。然而,六合內外,萬物眾生,時時都是福禍相依,處處都是利害相連。那「利而無害」的所在,豈非是眾生的一廂情願、根本不存在嗎?

 

非也,對眾生利而不害者,唯「道」而已。

 

我們前面剛剛探討過,萬物恃道以生,道卻從來不名有功;大道衣養萬物,卻不自居萬物之主;萬物歸附大道,依然不自主自大。道之利眾生而不為害,顯而易見。執大象者,即為「道」之所在,甘願衣養萬物而又任萬物自由自主,不加任何的控制、支配和妨害,正是利而不害的根本所在呀。得此歸宿,萬物豈有不爭相歸往之理。

 

身為人主候王者,當知天下百姓所求,也無非就是一個能夠「利而不害其生「的所在罷了,能夠自由自主的過上一個安寧、和平、祥泰的生活,是他們最自然、純樸、本真的願望。哪裡沒有戰亂紛爭,他們就往哪裡去;哪裡沒有繁雜的政令,他們就往哪裡去;哪裡沒有沉重的捐稅,他們就往哪裡去。此所謂,往而不害,安平泰。利害相較,百姓心中自有衡量;何去何往,百姓心中自有選擇。能使百姓安平泰者,百姓不招而自往。反之,既便施之以暴、臨之以兵,又怎能禁得住萬民紛紛離棄呢?

 

只可惜,當今天下,真正能夠執大象而不失道朴的候王人主,實在難找。我所知者,既便如齊桓晉文之流,也只是偶而打一打仁政的招牌,用那一時的小恩小惠施之於民,以此作為釣民的香餌,嘩眾取寵罷了,遠非執大象、以道治天下的聖人之治。他們的作派,就如同旅途的客棧在大道兩旁免費提供賞心悅目的樂曲和香甜可口的飯菜,無非是作為招攬旅客的噱頭而已,又哪裡是真正為過客的利益著想呢?

 

可是,美妙動聽的樂曲誘惑著耳朵之欲,香味撲鼻的飯菜誘惑著口舌之欲,過往的旅客如果經受不住誘惑,定會駐足止步。此所謂「樂與餌,過客止」。過客們一邊欣賞著妙曲,一邊享受著美食,一時之間,倒也顯得門庭若市、絡繹不絕,甚至人滿為患,你爭我搶。

 

殊不知,樂有終時、食有盡時,如果人們進得店來,發現店內的方方面面並非是理想的住宿之所,甚至可能還有潛在的危害,便少不得最終還是打馬揚鞭,匆匆而去。可嘆店家,落得個曲終人散、食盡鳥飛,釣魚不成,反蝕其餌,此當為候王者所戒,莫要做那黑心的店主,不執大象,專施小利,人往而害,豈可長久;當然,也有那貪戀耳目口舌之欲者,執迷不悟,留戀忘返,便難免會落入店家的轂中,反被洗得個乾乾淨淨,甚至丟了那卿卿性命,豈不悲哉。這都是貪慾所驅,以致迷失大象,被那曇花一現的聲色所誤啊。人之在世,恰如匆匆過客,當以此為戒,莫為眼前聲色貨利所惑。

 

在常人看來,與那誘人的香餌美食和妙曲美樂比起來,「道朴」二字,自我的口中說出來,入你的耳朵聽進去,實在都是淡然無味,不堪咀嚼。但常言道,粗茶淡飯最為養人,千萬不要認為,大象無形無色不足以使人看見,無音無聲不足以使人聽見,便沒什麼用處。殊不知,色素卻可養目、音希卻可養耳、味淡卻可養口、寡慾卻可養心,正是因為大道沒有「五色」之美以逞目欲、沒有「五音」之妙以逞耳欲,沒有「五味」之濃以逞口欲、沒有「馳騁」之狂以逞心欲,才能夠使人避免「目盲、耳聾、口爽、心狂」的危害。這無聲無色的無物之象,其功用實在是太大了。

 

在我看來,這「大道」雖然看起來好像沒有形狀,實際上是真正的大象;雖然聽起來好像聲音希微,實際上是真正的大音;雖然品起來好像淡然無味,實際上是無窮的至味。如果能夠放下貪慾,一任自然,歸往這大象大音,選擇這無窮至味,則可終身用之而不害,如同江海之水、日月之光,取之不窮、用之不竭。正所謂,道之出口,淡乎其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而用之不足既。既者,窮盡之意也!

 

勸言天下的人主王候,如能認識並掌握「利生萬物而不害、往而取之則不竭」的大道之象,就應該實實在在的持守道朴,處無為之事,讓老百姓自由自主的的休養生息。容民而不去民,利民而不害民,不以「君大」而以「民大」,不以「君主」而以「民主」。

 

反過來,天下百姓,也應該明白,唯有「執大象」者,方可「往而不害、用之不盡」。自知自勝、知足強行,實實在在的歸往「色素聲希、味淡欲寡」的道朴,以免受到那聲色貨利的誘惑和傷害。

 

 

附 《道德經》第三十五章 原文  執大象,天下往。往而無害,安平泰。樂與餌,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可見,聽之不可聞,用之不可既。

 

 戲說老子第三十六集:道之柔弱勝強 (2015-11-23 23:08:30)

 

一易堂 風蕭蕭

 

 

上回說到,老聃告訴弟子,雖然大道至微而不可摶持,但卻可以認識並掌握大道運行之象:雖無樂餌之可欲,百姓卻爭相歸住;雖無視聽之形聲,其用卻無窮無盡。

 

關尹子說道,那就請老師大概給我講一講,身為候王人主者,應該如何執持那「天下興亡」的大象吧。

 

老聃說道,我曾經說過,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但雖不可執,卻可以通過天下的戰和治亂之象,來了解天下興亡變化的大道。在我看來,有四種「象」變,不可不察。

 

關尹子趕忙說道,願聞其詳。

 

老聃不慌不忙,說出天下興亡的四種「象」變,卻把那關尹子驚了個目瞪口呆。

 

其一,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其二,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其三,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其四,將欲奪之,必固予之。

 

驚訝不已的關尹子,小心翼翼說道,老師所言,莫不是說,凡天下之事:如果想要收斂它,就必定先要擴張它;如果想要削弱它,就必定先要強壯它;如果想要廢棄它,就必定先要振興它;如果想要奪取它,就必定先要給予它。我當然知道,天下萬物,勢極必反,象勢變化之機,重在反其道而行。正如人們常說的,欲擒故縱之道。只是這樣做,好像有失「光明「吧?如果此說流行,恐怕老師要被天下人所詬病,尤其是那些推崇聖智仁義之學的人,定會對您口誅筆伐、群起而攻啊。

 

老聃哈哈大笑。你如果非要按你剛才所理解的去理解,也不能說就是錯的,因為本就無所謂對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已。我說「毒藥可以殺人」,聽者一定會有人指責我教人以毒藥殺人,也一定會有人讚揚我教人慎免毒藥之害。天道本就如此,我又何必「寵辱若驚「,擔心別人的評價。只是你既然認老朽為師,卻並沒有深體我意,倒是不得不說上一說。

 

如你所言,這四「象」之變,本就不是什麼「光」明,恰恰相反,稱其為「微」明倒是更為妥貼一些。只是你口口聲聲「想要怎樣怎樣、必定先要如何如何」,就絕非我之本意了。你為什麼總是忘不了心中的那個「自我」呢?為什麼總是想著要主動作為呢?讓一切「象」變順其自然,豈不更好嘛?

 

我的本意,

 

其一,將欲翕之,必固張之。是說擴張之象往往暗含翕合之事會發生,一個事物如果將要發生翕合收斂的態勢,那它原來固有的狀態一定是無限的擴展張揚,到了極點;

 

其二,將欲弱之,必固強之。是說強壯之象往往暗含柔弱之事會發生,一個事物如果將要發生柔弱虛軟的態勢,那它原來固有的狀態一定是極端的強壯剛健,到了極點;

 

其三,將欲廢之,必固興之。是說興旺之象往往暗含廢毀之事會發生,一個事物如果將要發生廢毀頹敗的態勢,那它原來固有的狀態一定是過度的興旺發達,到了極點;

 

其四,將欲奪之,必固予之。是說受予之象暗含削奪之事會發生,一個事物如果將要發生被剝奪削減的態勢,那它原來固有的狀態一定是過分的收受給予,到了極點。

 

這些都是事物勢象變化中暗含的大道,正如我們以前曾經探討過的,曲全枉直、窪盈敝新。這些道理雖然至微至幽,卻不可不察,能洞見者謂之明道之人,是謂「微明」。所以,你剛才說此道有失「光明」,倒也沒有什麼不對。

 

只是此微明之道,一任自然,何需耗費人力,又豈是人力所能強成。如果非要說是鄭莊公養成了段叔之惡而致其滅、韓趙魏養成了智氏之惡而致其亡,那也是庄公與三姓善處「無為」之事,靜待勢象之自然變化罷了。段叔之死、智氏之亡,皆是其自己無限擴張、極端強壯、過度興盛、過分收受的必然結果而已,又怎能怨得了別人呢?

 

所以,在我看來,凡事翕而可張,柔而曰強,廢而有興,舍而後得。張翕有度,方可長久;知強守柔,方謂真強;大破之後,方可大立;行削奪損減之舍,而後方有增益受予之得。

 

「翕、弱、廢、奪」都是事物所處的柔弱之勢,而「張、強、興、予」都是事物呈現的剛強之象。剛強之象暗含了趨向柔弱之勢,柔弱之勢積成了剛強之象的根基。身為人主候王,唯有甘守雌柔之弱,方能成就雄壯之強,而一味自居剛強雄壯,就必定難免「物壯則老,不道早已」的下場,到得頭來,就是想保住柔弱的地位恐怕也辦不到了。

 

遠有千年來夏商周曆代的興亡更迭,近有當今天下諸候霸業的興衰更替,早已詳盡的詮釋了這種隱藏在事物表象之下的幽微而至明之道。那就是,持守看似柔弱的自然之勢,勝過追求剛強的外在表象,簡而言之,「柔弱勝剛強」是也。涓涓細水,品物流行,實為至柔至弱,抔土可掩,而一旦匯成江河,則無堅不摧;人亦常言,水滴而可石穿。這都是柔弱勝剛強的微明之道的絕佳例證啊,只可惜,人們常常『知其神之神也,不知其不神所以神也』,對於日常慣見之事物所蘊含的大道理,卻很少能去體悟啊。

 

我曾有言,不失其所者久。柔弱之勢,正是剛強之象的根本所在啊,剛強而不失柔弱之所,方是剛強持久不衰之要道。勸言天下號稱人主候王者,應洞察微明之道,自處柔弱於外,收斂剛強於內,寧可外柔而內剛,不可色厲而內荏。這就如同,淵水至柔至弱,卻是淵魚剛健生命之根本。魚之在淵,則可優遊自如縱橫翻騰,一旦脫離淵水的庇護養育,則須臾斃命,為魚者豈可自逞剛強,而失其柔弱之所!所以,那些被候王看作治國利器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隨便拿出來,在國人面前煊耀誇示。此所謂,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示人。

 

我此前之所以竭力主張「不尚賢」、「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不以兵強」,都是因為當今天下的諸候國君們,無不視這些東西為治國之利器,什麼賢能之士、聖智之學、仁義之法、巧利之財、兵甲之利,統統拿出來炫耀於世,或以利誘,或以力威。殊不知,推崇賢能之士,卻讓愛民治國的賢人失去了健康的空間;推崇聖智仁義之學,卻讓抱一守真的有道之士沒有了傳真佈道的平台;推崇機巧貨利,卻讓天下財富失去了自均的渠道;推崇兵甲之強,卻使天下百姓失去了安寧的生活。最後的結果,往往是這些顯於當世的治國利器,紛紛失去其本來的生命力和應用的作用。殊不知,賢才能士的根本在於平民大眾之中而非朝堂之上,聖智仁義的根本在於持守道朴而非偽裝使詐,貨利財富的根本在於知足自均而非囤積聚奇,兵甲之利的根本在於民心向背而非兵強馬壯,這都是柔弱勝於剛強的微明之道啊!

 

說到此處,老聃突然正言厲色的說道。我另有一言,不得不說與你聽,望你能慎之戒之。

見老聃突然如此嚴肅,關尹子也趕忙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老聃說道,今我所言「國之利器不可示人」者,若無道朴之心者聽之,則會將此甘守柔弱的微明之道,流為弄智使詐的陰謀之術,如果不加修持,按此行於軍政商學之途,則很可能背離大道,造成禍國殃民之害,自己也難逃「不道早已」的結局,不可不慎!

 

 

附 《道德經》第三十六章 原文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予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戲說老子第三十七集:道之以朴鎮欲 (2015-11-27 09:21:53)

 

一易堂 風蕭蕭

 

話說老聃以天下興亡的四種「象」變為題,向關尹子揭示了隱藏在事物發展變化表象之下的微明之道。並藉此勸言天下諸候,持守看似柔弱的自然之勢,勝過追求剛強的外在表象。不要過分的炫耀和推崇那些看似有所作為的治國利器,以免丟失道朴自然。道朴一失,如魚離其淵,人失其所,必不長久。

 

關尹子聽後進一步問道,依老師所言,為候王者應該持柔守弱、利器深藏。面對天下興亡的四象之變,無非是徹底放下自我,隨順自然變化。然而,生而為人,任何事都不作不為,與那無所事事的行屍走肉,又有何異,更何況號稱萬民之主的候王呢?而我所求之道,又豈不成了百無一用的空頑之學?

 

不料老聃哈哈大笑,說,似你這等冥頑不化,耳入耳出,心不存一,我就是講上九九八十一天,也是枉然呀!

 

見老師連笑帶挖苦,關尹子只得誠心誠意鞠上一躬,說道,還是請老師點化一下吧。

 

老聃道,只怕我說的越多,你卻離道越遠啊!不過,既然自己本也非什麼聖人,倒也不妨再費一番口舌了。

 

你應記得,見面不久我就曾說過,古之所謂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還說過「為無為,則無不治」。既是「處」無為之「事」?就是要「處事」;既是「為」無為之事,還是要「為事「。你再回想一下所有我主張的「不為」之事: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生而不辭、不名有功、不爭;不自見、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不自為主、不自為大;魚不脫淵、器不示人。。。。。我又何曾告訴過你,象行屍走肉一般無所事事,象木雕泥溯一樣一動不動,就是得道了。

 

我強調的是,「無為」者,無為背道之事。只要所為非那些隨順己欲而違背自然的強作妄為之事,皆是 「為無為」之事。怎麼能說無所事事呢?只有在消除私慾方面「有所為「,方能達到在隨順大道方面的「為無為」啊!

 

關尹子接著問道,那麼為什麼說,聖人「為無為」之治,則一定會達到「無不治」?記得您當時說,聖人通過無為之治,既消弱百姓追名逐利之心志,又滿足其基本生存之需求,使天下民心思定、智者不敢亂為,則天下「無不治」。弟子雖然倍加認同老師所言,但對這「為無為」與「無不治」之間的因果道理仍未參透,還請老師指點。

 

老聃說道,大道周行不殆、循環不止,一切皆以「自然「為法則。 雖然萬物「恃之以生「,道卻又從不自名有功、自為主宰,以支配萬物的運行。反而永遠任萬物各隨本性,自然的繁衍生息、發展淘汰,實在可稱其「無為」;然而大道看似寂靜「無為」,卻創生了天地萬物萬有,其「功」可稱是「無所不為」。此正「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呀。

 

域中四大---道天地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而道法自然。聖人治國安民,其道一也,與天地大道生養萬物,本無二質。若果能效法大道隨順自然、「為無為」之事,又焉有「不治」之天下。

 

我們曾經說過,候王若能歸守道朴,萬物將自賓。現在我可以進一步講,候王若能持守道朴、隨順自然,萬物不僅會自行歸往賓服,更會因為「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使萬物都能夠自行的化育演變、生生不息。正所謂,「候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也!

 

關尹子點點頭,似有所悟。不過現在的關尹子再也不是剛剛見到老聃之時的關尹子了,好像越是接近大道,現實的問題卻是越多。

 

關尹子隨即說道,我深知,貪慾過重是驅使人類做出種種違背大道之事的根本原因。然而老師也說過,天下萬物都是利其生則歸而往之、害其生則棄而去之。萬物在自行運化過程中,趨利避害的行為本是隨順自然本性,可是在利之所驅下,難免會有一味趨利的慾望萌動其間,甚至無節制的泛濫,而最終走向違背大道的極端。我的意思是,既便是過分的貪慾,也都源於萬物自然之本性,又怎麼可以消除得了呢?

 

老聃聽了關尹子的疑問,說道,你說的沒錯,人之欲得貨利之欲,本也源自「利生」之本性。人與萬物之本性,無非是「利其生」而已。若知精茶淡飯足以養生、五味之濃反害於生,則自生知足之心、行自勝之強,釋然自反無欲,便得長生之道;反之,若無知足之心、自勝之強,慾望便不得消除,反日益膨脹,一味盜取天地萬物而慾壑難填,以為盜取愈多愈是利生。卻不知人盜萬物,萬物亦在盜人,本為利生而縱慾,反因縱慾而害生。正所謂「不道早已」,又何需人力除之!

 

所以,對於萬物自然運化中萌動的慾望,聖人「鎮之」的法寶,不是人為的干預和鎮壓,不是 「以不道制不道」,而是因循萬物利生之本性,以無名之道朴「鎮」其一己之私慾,使其自行消退。

 

有利生之需,則以自然之道予以滿足;若趨利之欲萌動而偏離利生之需,則仍以自然之道予以鎮服,使慾望自行消退,回歸自然。這都是聖人善於救物濟人的襲明之道,雖曰「鎮」之而非害之、雖曰「鎮」之而實「生」之。沒有了慾望的驅動,才能「夫物芸芸,各歸其根,歸根曰靜」,只有復歸最初的自然本性,安靜平和的持守道朴,才能「不失其所」,人人安其本分、不失其所,天下混濁動亂的局面才會逐漸趨於安定平和啊,正如我們此前所言,「熟能濁以止,靜之徐清」。若人人不欲,清靜自守,縱有智者為亂,豈可得乎!此正「化而欲作,我將鎮之以無名之朴。鎮之以無名之朴,夫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

 

聖人以無名道朴鎮服萬物自我萌發的慾望,此乃「執天之道,以定人也」;聖人不用任何非道的人為力量,卻可實現天下自定的大功,不正是「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嗎?

 

關尹子聽了,接著問道,老師所言「鎮之以無名之朴」,在我想來,就是任其自然發展,在其慾望萌生並日益增長的同時,也自然會產生種種運化之象,使其逐漸知道何為利生、何為不利而害生,使其自發知足之心、自知之明,並自覺通過「自勝強行」,逐步調整其內心的慾望,使之復歸合乎自然道朴的狀態。

 

老聃聽了,對弟子的總結性發言連聲稱讚。卻不料關尹子又是話鋒一轉,接著問道,可是,難道人類就沒有除「道朴」之外的任何手段可以實現這種目標了嗎?對於那些不能自行消除慾望而窮奢極欲,直至暴虐天下的殘暴君主,仍堅持什麼隨順自然、「鎮之以無名之朴」,不是顯得過於愚腐,甚至姑息養奸嗎?誠如此,天下何時才得安定、百姓何時才得太平。

 

聽了關尹子的質問,老聃有一種被涮的感覺,剛才看似總結的很到位,但實際上卻是不以為然啊。老聃心嘆道,我知道這天下的禍亂的根源了,看來,學道難、不如修道難;修道難,不如悟道難;悟道難,卻又不如行道難啊!

 

於是,老聃斬釘截鐵回道,唯「道朴」而已,絕無第二種你所謂的手段。萬物皆是「順毛」驢,逆其本性則必不得其果!順其自然,也決非姑息養奸!

 

道常無名卻是萬物之宗、朴散雖微卻是萬物之本。千斤重石,難壓一草之生。以任何不合自然道朴的力量去強行鎮壓,或者用所謂的仁愛去感召、所謂的禮義去約束,都非但不能實現「夫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的目標,反會滋生更多更高更新的慾望,使天下更加長久的動蕩不安;若鎮之以無名之道朴,處無為之事,任其自然發展,知足而返道者久治長生,不知足而極端者,也自然逃脫不了「不道早已」的結局,又怎麼會是姑息養奸呢。

 

天生天殺,道之理也!天地不仁,但也是利而不害,不棄一物、不棄一人,在人眼裡,天道使之「早已」者,是奪之、害之、殺之,而在天道而言,只是以另一種形式使其早歸自然大道而已。天道使其早已,可以假手於天地之間任意一人一物,而任何人卻不能自行代替天道行事,所謂的「替天行道」,只是那不守道朴的候王們瞞天過海的把戲而已,怎麼能當真給百姓帶來永久的天下太平呢!

 

聽完老師此番剖析,關尹子知道,不是老師過於執著那無形無名的道朴,而是自己過於執著那世俗功利的自我,很難達到玄覽無疵的境界罷了。那就索性把內心的疑問瑕疵統統拿出來,讓老師幫自己洗個清清靜靜吧。

 

於是,關尹子又說道,可是古往今來,那些縱慾無度、窮兵黷武而最終推翻的無道之君,又有哪個不是被他人「以暴制暴」所消滅呢?商湯滅桀、周武伐紂,莫不如此啊。

 

老聃反問道,可是結果呢,天下實現永久的安定和平了嗎?商湯也好,周武也罷,倘若他們以兵止戰,有果而已,不以兵強天下,尚屬有道之師,少不得萬民歸往,人多地廣,得以長久的持盈保泰。可是他們莫不是高舉「替天行道」、「弔民伐罪」的旗號,實際上藉此邀買民心,擴充自己實力,以最終實現兵強天下、取而代之。這就是以殘除殘、以暴去暴、以無道伐無道了。老百姓白白付出慘烈的代價,換來的只是片刻的喘息和安寧,到頭來,只不過夏桀換了個商紂、商紂又換了個周厲,天下已然紛爭不斷、戰亂不止。對這些不道的王公將相而言,老百姓只不過是他們無盡貪慾的犧牲品罷了。

 

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人類的慾望並非是以無名道朴予以鎮之,使慾望自行消除。欲不能制而無以至靜,人人不安其所,強動妄為,天下又焉能不亂、焉能自定。武王伐紂之後,曾憂心忡忡的表示,後人會不會也象他一樣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推翻他一手建立的大周王朝。試看現如今這紛亂的天下,周武的擔憂,正在一步步變為現實呀!

 

可以斷言,只要人類的慾望沒有被「鎮之以無名之朴」,這種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興亡怪圈、治亂難題,人類就永遠無法跳出去、解得開。不論是鎮之以武力,還是感之以仁愛;不論是約之以禮義,還是享之以樂餌,都無法實現天下永久的安定與太平。

 

聽完老師這番話,關尹子不由喟然長嘆,說道,這無名之朴對於實現天下的「安平泰」是如此的重要,而又如此的難以實現,人類當真是陷入了一個永遠跳不出去的怪圈嗎?慾望源自本性,唯有道朴方可鎮之;人類若不能清除慾望,便難以復歸道朴;而難以復歸道朴,慾望便難得鎮撫。怪不得老師說,自古及今,他尚未見過一個真正的聖人,此言不謬啊。我強留老師不放,本是一心欲得大道,卻不料如今方知,人類只能是無限接近大道,而不可能真正「得道」啊。

 

老聃見弟子唉聲嘆氣,不由哈哈大笑,大道雖然循環往複,卻是無量無邊,怎麼會是跳不出去固定圈子呢?那不過是人類受名相所累,不知「足「之真意,才受慾望所驅,掉入一個自設的陷阱罷了。你說你一心「欲「得大道,我便知你「欲」之難去,道之難得。

 

然而得道雖難,用道卻不難,我們不久前不是說過嗎,大道散行於萬事萬物之中,猶如江河之水,廣泛流行,隨時可取,不竭不盡。你何不放下「得道」之「欲」,隨時取用也就是了,又何必如此煩惱呢!

 

真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關尹子聞聽此言,幡然醒悟,於是趕忙起身,向老師深深鞠了一躬。

 

 

附 《道德經》第三十七章 原文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皆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朴。鎮之以無名之朴,夫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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