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七年(三) 北京大學校友網

北大七年(三)

2014-10-10

  • 作者: 何雨,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04級
  • 媒體來源: 豆瓣網

九、先生

有一次在張建君老師辦公室聊天,他忽然對我說:「有個往屆的學生寫信給我,稱我為『先生』,你們都習慣這樣叫嗎?」

不不不,我們習慣按中國規矩恭敬地稱呼老師,教授,或者按外國規矩對國際學者直呼其名,「先生」這個稱呼早已不流行了。

但這個詞聽起來格外動人,總讓我想起過去的好時光來,那時男女老師一律被尊稱為先生,謝先生、楊先生、錢先生……聽起來尊敬又不失親切。這個詞也蘊含著一種教學相長的精神,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先生」意味著您在某些領域比我早有了解,更多建樹,但並不意味著我就不能迎頭趕上,或者旁敲側擊地提出些新想法來。《未央歌》里的西南聯大,學生們是被鼓勵去先生家裡高談闊論的。此時的先生更像慈父,坐在一旁靜靜地聽,不加插多餘評論,只在聽到特別精闢的言論時微露讚許的神色,或者聽到明顯錯誤的論述時出言斧正。

民國時期出生的學者大多以作古,或者不在教職。我有幸認識光華的一位老先生,他從東吳大學畢業後便來到北京大學讀研究生,後又在經濟系教書,九二年光華管理學院從經濟學院分出來,於是他來到光華就任副院長。高程德爺爺一生奉獻學術,編撰的《經濟法》教材已經出到第十三版,七十餘歲還為本科生教授《民商法》課程。他講課穿插很多案例,生動趣致,每學期最後一門課都專門向年輕人講授戀愛心得,已經成為傳統。那年我考了全班第一名,收到他親自發的簡訊祝賀。後來他八十大壽,我畫了一幅未名湖送他,之後便常被邀請去他家做客。他和夫人都是建國初期來到北大的,在未名湖畔喜結連理,所以特別愛為別人做媒。高爺爺最喜歡給我翻老照片,講授自己促成的那幾對,偶爾也會感慨時過境遷、勞燕分飛。每次告別時他都會披上外套,專門送我到電梯口,在電梯門關上前他都不斷揮手,一面笑呵呵地說「慢點走」。

「先生」的精神並未消失,在燕園裡前赴後繼的園丁身上都有傳承。本科時都是大課,沒有太多機會同先生們交流。我在讀研究生後才體會到這種討論的樂趣,在課的間隙我會在光華新樓里逛,看見哪個認識的辦公室門開著就進去閑扯兩句,在先生辦公室里喝一杯今年的新茶,談談新京劇的好壞,或是借一本社會學的小書,再或者說說今年的旅行計劃。

還有一些先生,沒有榮幸親自聽他們傳道授業解惑,只能從他人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些神采來。孔慶東先生的通選課《金庸小說研究》和《魯迅小說研究》的人氣是相當高的,蹭課的人可以排到教室外面;戴錦華先生氣質極佳,人文經典隨手拈來,舉手投足又富有天然的詩意,直叫眾人折服;丁寧先生的《西方美術史》開到其他學校的課堂上,他的幽默坦率是舉世通用的法寶。校內上人氣最高的兩位北大老師要數海聞和黃益平先生了。聽說海聞先生上課時會自帶一個從中東不知哪個國家帶回來的小鈴鐺,權作上下課鈴聲;又會週遊世界帶小禮物獎勵踴躍提問的學生。黃益平先生是以與學生的良好互動著稱的,在人人網上不斷報告自己周遊列國的最新照片以及父女情深的日誌,幾乎快成為狀態帝。學生們紛紛要求黃先生在校內開設「知心哥哥」小組,或可與校長信箱爭鋒。

十、刷夜

本科生宿舍十一點準時熄燈。

關於這一點學生們多有抗議,尤其在大考前。北大缺乏通宵自習的教室,學生們通常都呼朋喚友地擁到南門外的通宵飯店去。

城隍廟恐怕是歷史最久的一家。我大一寒假回家,外婆就曾指著《大學生》雜誌上的一張圖片說:「看看是不是你們學校圖書館。」這張顯然是城隍廟一角的照片里人頭攢動,學生們都在埋頭看書,遙遠的桌角擺著一屜包子或是一碗千張包湯,下面的註解是:北大自習室。外婆接著感慨:「北大福利真好,圖書館還給發吃的。」

刷夜的人多了,城隍廟便落了個「城教」的別稱,和理教、二教、三教、四教並舉。此外,與城隍廟同名的「牛教」,一說是離城教不遠的牛牛溢碗香,一說是海淀橋那邊的加州牛肉麵。反正對於熬夜苦讀的學子來說,牛肉麵無疑是最解餓的,儘管清湯上面只浮著寡淡的兩片肉。

以前我在商學院,經常要趕deadline,大家都是拖延症患者,所以這個時候去「通宵教學樓」滿眼都是認識的人,聚在一起攢PPT。各人沉默地對著一台電腦,界面上慢慢長出五花八門的圖表來。但更多的時候,大家都在討論和閑談。比如那邊桌子上有一對顯然是最近湊成的院對,便會成為八卦的中心。許多小道消息都是在案例討論時廣為流傳的。

大考結束或者項目做完時學生們也要刷夜,但心情大不相同。無論是自我感覺良好的,還是自我感覺要掛的,都響應群眾號召,徹夜腐敗,K歌、殺人或者三國殺。剛上大一那會兒學校附近的娛樂設施還不多,K歌的只有那一家東方斯卡拉,我們寢室四個人生日都差不多,因此挑了一天去刷夜慶祝。當時失戀的失戀,想家的想家,暗戀未果的未果,最後竟然抱在一起痛哭,哭累了又唱,唱累了就倒在沙發上睡覺,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被趕走,四個人去學一吃了頓早餐,然後結伴去上英語課。

現在倒個時差都腰酸背疼,更別說熬夜了,恨不得休息一整周才緩得過勁來。不知道那時候怎麼會有這無窮精力,玩完了學,學完了繼續玩,像是永不疲倦的發條鍾。

果然這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

十一、卧談

屬於夜的保留項目還有卧談。

深夜是個臨界點,人的感情神經極為脆弱,最適合聊初戀暗戀畸戀。蔡琴都唱了:「夜晚是個難關,寂寞需要勇敢。」沒有課業壓力時,熄燈後又無甚可做的日子,大家便擁著棉被純聊天。

卧談會最能激發靈感,不思維奔逸的人還真接不上。可以一瞬間從五台山扯到星座,又一下子從從天堂重回人間。異性是免不了的話題,女生寢室談男生,男生寢室談女生,簡直就是不需證明的公理。男生寢室的卧聊有時也會傳到女生寢室來,比方說有個男生說夢話,把班上的女生都排個序,最後大喊「誰也別跟我搶」,霸氣外露。

卧談會直接見證了我們如何由蘋果變成了番茄,大一時的話題還是青澀的「你爸媽允許你談戀愛不」,大二時已然演變為「今天在政治課上看到一個帥哥,不知道是哪個院的」,大三時直接升級為「隔壁寢室XXX最近總跟一個老男人同進同出」,大四時徹底淪為「如果你老公婚後出軌,你比較接受精神上的還是肉體上的」。

我曾經想過要把卧談會的精彩語錄記錄下來,也許能整理成本偉大的談話錄,不過每次聊起來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沉浸在話題中無法自拔。如今翻開小本子,不過記錄了些以後給孩子如何取名字,比方說姓林的要叫「林零柒」,賤名「林光旦」;姓王的要叫「王爾肖」,賤名「王八」……凡是種種,不一列舉。

後來一個人住,沒有室友。上網聊天總覺得缺少了什麼,也許是對鋪女生一反平時淑女形象的大笑,也許是和下鋪不約而同發給對方的簡訊,也許是舍監現身時響徹雲霄的怒吼……漸漸也習慣了抱著一碗面重溫兩集《老友記》,刷刷人人網看看咆哮帝。然後洗洗睡了。

偶爾到以前的室友家留宿,大家平時上班都五癆七傷,闔眼就開始約會周公,再難有卧談會。

十二、貓兒

燕園裡很多貓,比貓還多的是同情心泛濫的女生。

燕園一景是綠化帶深處有隻貓,警惕地弓起身子盯著路邊。路邊那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女孩正拿著一袋韋嘉貓糧,苦苦哀求:「親愛的,你出來吃點吧。」

其實更多的貓已經喪失了這種警惕性,它們是見著食物就會擁過來的,蹭蹭mm的腳,享受一下mm的愛撫,然後在眼光下伸個懶腰,向旁邊滿懷嫉妒的北大男生甩一個挑釁的眼神。它們大多是肥貓。

北大有個流浪貓協會,英文名叫Lost Angels,別稱「洛杉磯協會」。協會的同學們給燕園每隻貓都取了名字,給它們做絕育手術,定期帶它們打疫苗。有一次我去燕南拍照,正看見一個mm抱著一隻貓,很生氣地說:「什麼樣的人會把貓咪打成這樣子。」我走近一看,貓咪的腿上有一個兩厘米長的傷口,無力地叫著。她讓我幫忙拍了照片,回去發到bbs上。虐貓事件是最能激起北大學生義憤的,對貓的傷害彷彿意味著蓄意破壞和諧美好的校園文化,當然每次這樣的言論一出也會激起BBS上的大討論。學生們只是愛爭論的過程,雖然永遠也得不出個結果來。

我一個人住後領養了燕園的一隻貓,它叫加勒比,是只很惹人疼愛喜歡撒嬌的小母貓。它最喜歡在地上打滾,一面打滾還一面用眼睛斜著看我,如果我不睬她,她便無趣地起身來,扭著扭著走到我身邊,在腳邊蹭蹭,忽的又倒下去繼續打滾。

我離開燕園時很多朋友已經不在學校了,它是我和燕園不多的聯繫,因此我們彼此依賴。有一次我沒帶鑰匙,進不了家門,它聽見我的腳步聲便跳到窗台上跟我對望,又伸出爪子撓門,打不開門便喵嗚直叫。我出國後把她送到了同事家,同事的老公是自由音樂人,白天都在家裡。加勒比不愁寂寞了,此外還有隻小公貓做伴。可惜加勒比似乎對這個男朋友不感興趣,任他在後面苦苦哀求。

聽同事講述加勒比如何拒絕小公貓的苦苦糾纏,我想這妞確實是有點北大氣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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