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19 - 野馬

來自專欄 Fridge on the Beb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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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被機器利用，還是利用機器？」

——杜漢「Wild Horses」

如果說上一話《童言童語》的核心，是少女的情懷的話，這一集的主題就可以說是男人的浪漫了。熱血、義氣、機械，本話故事的每一個關鍵詞都足以讓屏幕前的觀眾胸中的硬派之魂熊熊燃燒。這話也是全劇集中冰箱君最喜歡的一話。

與上一話一樣，本集的故事也是充滿了懷舊情懷，這一點從杜漢（Doohan）修理廠中各種曾經馳騁舊地球的航具殘骸中就不難看出來：Mi-24 「雌鹿」、F-16 「隼」、M4「謝爾曼」，還有這一話的關鍵——太空梭「哥倫比亞」號。就像杜漢的學徒邁爾斯（Miles）所說的，在這個幾乎所有人都依賴著M.O.N.O.（外太空導航系統「Machine Operation Navigation of Outer Space」）系統的自動引航操控穿梭於太陽系的未來時代中，這些來自20世紀末期、充滿純粹機械美感的機器，已經成為了近乎老古董一般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存在了。但不可否認，就像現世中沉迷於手排汽車、機械手錶的少數人一樣；在那個未來時代中，也還有杜漢、斯派克這樣一群固執、懷舊的硬漢，不願意將自己的命運輕易交到演算法產生的那一串難以預知的0與1手中。

曾經看到過一篇粉絲的影評，提到杜漢這個角色就像是一個斯派克未來所可能成為的樣子的一個投影。這一點我非常認同，因為這兩個角色身上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且不論杜漢將自己曾經的愛機「劍魚II號」交給斯派克這一層傳承的關係，兩人的性格也是異常的相似：戀舊、固執、硬得像石頭一塊，但當朋友有難時，卻會毫不猶豫地不在乎性命地捨身相助（本話中斯派克駕駛「劍魚」為「比波普」號擋帶著病毒的飛鉤，以及杜漢那句「用那些酒當交換，我把你拖回來如何？」的段落，真是滿滿的硬漢豪氣啊）。為了義氣做一次不要命的冒險，這也許就是所謂「男人的浪漫」吧。

同樣的，這一話中的致敬內容也都是男生們所熱愛的各種元素。從先前的各種傳奇載具，到邁爾斯最愛的棒球隊——致敬波士頓紅襪隊（Red Sox）的藍襪隊，以及分散在三位海盜名字（喬治、赫曼、魯斯）中的美國著名棒球手喬治·赫曼·「貝比」·魯斯（George Herman Babe Ruth）；再到來自科幻經典《星際迷航》中「企業號」上三位工程師/機師飾演者或是角色名字的杜漢（James Doohan）、邁爾斯（Miles O』Brien）、雷吉（Reggie Barkley）；最後，當斯派克用破損的部件在駕駛艙舷窗上手刻標度觀察飛行角度，則是致敬了「水星9號（Mercury 9）」宇航任務中航天員戈登·庫珀（Gordon Cooper）在飛行過程中由於技術故障不得不在舷窗上畫線以校準方向的事迹。

在音樂上，本話的標題「野馬（Wild Horses）」源自滾石樂隊的同名歌曲。這首蘊藏了滾石樂隊兩位主創基斯·理查茲（Keith Richards）和米克·賈格爾各自情感糾葛的歌曲似乎與本話的故事關聯不多，但是光是「野馬」兩字中所蘊含的那種不羈的靈魂，便是斯派克、杜漢這些在太空時代中仍保留著牛仔精神的人們最好的寫照。

Felt Tip Pen

作曲：菅野洋子

貝斯、曼陀林：HITOSHI WATANABE

在相似的烈日黃沙間，斯派克悠閑地坐在拖車的副駕駛座上，伴著邁爾斯滔滔不絕的念叨，這首許久不見的老朋友突然響起。別看主角們總是被卷進爾虞我詐的陰謀或是水深火熱的危機之中，在這個未來時代中，總還是有那麼一群小人物，能夠在各種他們平凡的生活里苦中作樂，慵懶地在這熾熱的陽光下享受片刻的悠閑，用他們自己的方式追逐著昨日的幻影以及明天的夢想。

N.Y. Rush

作曲：菅野洋子

《Rush》這首曲式，絕對可以算是專為斯派克定製的專屬動作配樂了。先有第一話時大樂隊版配著斯派克與阿西莫夫拳拳到肉的近身搏鬥，再有第三話時斯派克與菲雙人配合著《N.Y. Rush》快速的節奏與太空賭場上演黑吃黑，但我覺得最最精彩、配合的最為精妙的，還是這一話中斯派克駕駛著「劍魚II號」與太空海盜纏鬥的這一段。小編製的配器加上電子樂器的運用讓旋律充滿科技感、比波普風格的自由寫意如行雲流水版無所桎梏，讓這段配樂與畫面中所上演的太空狗斗相得益彰。同樣的，這段空戰戲長達3分多鐘的篇幅，也給了我們一個相對完整地聽到曲子中精彩部分的機會。

隨著劍魚II號追逐著太空貨車駛出空港，鬼魅般撩人的鍵盤和弦伴著迴旋往複的貝斯低音線來回遊走，不斷試探著進擊的時機。緊接著加入的薩克斯與小號吹響《Rush》的第一旋律，「劍魚II號」紅色的身影隨之輕巧一側，機炮吐出一連串火舌，直向著海盜飛船用來釋放病毒的飛爪發起攻擊，為雙方正式的較量拉開了序幕。隨著第二主題伊始的旋律爬升，海盜船甩脫了卡車的偽裝，亮出它獠牙般密集尖利的飛爪陣。好在這並不能難倒駕駛技術高超的斯派克，他一個急轉從繩索的縫隙中穿插而過，宣告了雙方第一回合交手的結束。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的飛爪陣原來只是海盜們的障眼法，他們藉此將斯派克騙進了自己主炮的範圍內，成功地將病毒輸入了「劍魚」的M.O.N.O.系統，此時再度響起的第一主題象徵著雙方第二回合的較量的開始。陷入被動的斯派克無暇發動反擊，但同時多行不義必自斃的海盜們也終於遭了報應，飛船被飛回的飛爪擊中失去控制退出了對決，於是乎接下來的部分，就成了斯派克一人的獨角戲。

作為比波普風格最顯著的特點之一，在開篇合奏主旋律之後各個主要樂器的即興獨奏段永遠是全曲最亮眼的部分。首先開聲的是小號，出跳的聲線張揚而桀驁不馴，反覆突強而後下行的旋律線以及充滿張力的節奏將此時「劍魚」和海盜船上中病毒後的緊迫情景烘托得淋漓盡致。隨著小號旋律的緩和，電鋼琴踩著柱狀和弦慢慢奪過主導權，伴著重新取得手動控制權的斯派克長舒一口氣，嘴角微微揚起得意的微笑。電鋼琴與眾不同的醇厚音色充滿科技感，密集的音符快速上行下滑，遊走出一條充滿魅惑的旋律線，就像「劍魚」紅色的身影快速在散布太空中的月球碎礫間飄移穿梭。不過好景不長，失控的海盜船爆炸毀滅，散射出無數攜帶致命病毒的飛爪，在這危急時刻似乎旋律都隨著空氣凝固，只剩下鼓點迅捷的搖擺節奏如同心臟在激涌的腎上腺素驅動下快速的搏動，以及貝斯快速的撥彈不斷凝聚張力。危機時刻容不得太多耽擱，重歸的電子鋼琴旋律不斷爬升，引出英雄般的小號薩克斯三度奏響主旋律。只見斯派克硬派地一抖機翼，操縱著「劍魚II號」在空中滑出一條亮紅色的光影，英勇地用自己的機身為比波普號擋下了突如其來的危險，而全曲也在華麗而帥氣的齊奏中來到尾聲，等待著下一位重磅演員的登場。

Too Good, Too Bad

作曲：菅野洋子

等了15話，終於可以一提《CB》所有爵士原聲中我最愛的這一首了。大樂隊風格的演奏熱血、張揚、華麗、充滿氣勢，配上畫面中傳奇的哥倫比亞號豪邁非凡的亮相，以及幾位角色硬氣的出演，讓這一場看似不可能的太空援救變成了主角們炫技耍帥的舞台。

隨著管樂部以一段石破天驚、先聲奪人的齊奏作為開場，在大號與架子鼓的鋪墊下，杜漢的修理機庫緩緩打開，一個白色的巨大身影從陰影中漸漸顯露出來。伴著薩克斯部吹出激昂的主旋律，我們終於看清了那龐然大物的全貌：碩如巨鯨的身長、黑白分明的機頭、機翼上的美國國旗與「USA」字樣；待到機身側面那行「Columbia」字樣出現的時候，相信銀幕前感動得熱淚盈眶的觀眾絕不只我一人。「藍襪隊的球迷就喜歡熱鬧！」，邁爾斯駕駛著M4坦克牽引著航空飛機駛出機庫，他嘴角微揚、直視前方的眼神中帶著果決與興奮，與響起在主旋律兩次反覆之間這段管樂部與中音薩克斯你呼我應熱鬧非凡的間奏完美地契合。

在主旋律短暫的反覆之後，一段行雲流水版飄逸的中音薩克斯獨奏響起，斯派克在杜漢的指揮下開始嘗試通過空氣制動來為「劍魚II號」減速。如果只是聽兩人對話的口氣，這一切似乎只是閑庭信步小菜一碟，但事實上卻是九死一生的賭博。「我可不是白白把『劍魚』交給你的。」 「你那邊也別中途放棄了！」憑藉著舊友之間的默契與信任，斯派克、杜漢和邁爾斯三人將性命託付在了彼此手中。

「出發了。」「了解！」杜漢一聲令下，哥倫比亞號掙脫出固定索的束縛，開始沿著跑道加速推進，同時機頭旁側的八個助推器噴射出耀眼的火舌，無畏地向著蔚藍的天空拔升而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煙火般的白色雲氣。與此相呼應，配樂一側也由聲線更加低沉寬厚的上低音薩克斯代替中音薩克斯接過了獨奏的位置。相比於之前中音薩克斯輕巧靈動快速上行下竄的旋律線，這一段獨奏則是多了幾分大巧不工的肆意，就像是此時應當已是耄耋之年的「哥倫比亞」號重新回到太空中，綻放屬於它自己最後的輝煌。

緊接著上低音薩克斯的獨奏，由薩克斯部引領的主旋律再次響起，並最終以齊奏呼應開場的方式，為全曲畫上句號，象徵「劍魚」號最終停入飛船貨倉，宣告這次救援行動的完滿結束。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這部上映於1998年的動畫（本集首映為1999年3月5日）中，「哥倫比亞」號在返程途中遭遇了絕熱板鬆動的事故，不得不狼狽迫降沙漠之中。這一原本只是為了惹人一哂的段落，卻無比準確地預言了五年後現實世界中2003年哥倫比亞號失事的肇因，不得不讓人在吃驚之餘不禁感到唏噓。但是至少令人稍稍欣慰的是，在這一個特殊的平行世界裡，那七位探索宇宙的先驅者們，都平安與順利地回到了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