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樹的人

來自專欄春暖花開

菲菲，昨天的電話里，你告訴我對「是否競選學生會主席」很猶豫，因為在三個候選人的條件中，你覺得自己是最弱的。我聽得出來，電話中你的猶豫和遲疑，也感覺得到你對自己的期望，和對同學的欣賞和肯定。當我結束了一天的事情，安靜下來的時候，你猶豫的樣子又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決定給你寫封信。

剛好媽媽是去安徽合肥參加新加坡國立大學 EMBA16 班同學的聚會。他們在畢業答辯之後，還希望保持交流和學習的習慣，所以就有了第一次管理論壇和聚會，媽媽很高興獲得邀請，並和大家分享我的一些思考，接下來我們一起去九華山。

一路上下著雨，我們並沒有擔心雨水會影響我們的行程，在內心裡媽媽是認為等到了九華山，雨會停歇下來，事實也果真如此。坐落在蒙濛霧氣中的九華山，廟宇的外牆全是那種明黃色，佛教特有的那種黃，給人很安全的感覺。我們沿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拾級而上，石階上散落著落下的各種植物的葉，濕潤而涼涼的空氣伴隨著我的呼吸，更令我感動的是一路上來看到的虔誠的信徒，在潮濕的石板路上，三步一叩頭，五體投地，一路朝拜地叩過來，全然無視石板的堅硬，無視雨水的阻隔，無視其他行人的干擾，只有前行，三步一個叩拜。

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懷著自己的理想，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他們並沒有擔心天氣、能力和環境，他們只是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他們只是在完成自己要完成的任務。靜靜地站在路旁，媽媽在那個時刻，只有敬仰。

因為工作的原因，媽媽需要早些下山，同學們還會繼續爬山。在下山的路上，亞敏阿姨給了媽媽一本書，在等候飛機的時候，我把這本書看完，書的名字是《種樹的男人》，這是一本小冊子，書里記述了一個牧羊人的故事。

這個牧羊人，一個人在高原生活，他認為，這塊高原因為沒有樹，正走向死亡。他決定負擔起拯救大地的任務。開始的時候，他在這個偏僻的山上種了三年的樹，大概有十萬棵橡樹，但是十萬棵橡樹中，只有兩萬棵發了芽。兩萬株小苗，大概有一半因為地鼠或者難以抵抗高地多變的氣候而無法存活。剩下的一萬株樹苗，就在這片原本光禿禿的高原上，慢慢長大。

接下來是 1914 年的世界大戰，五年的戰亂，很多人在戰爭中倒下，但是牧羊人依然在種樹，他的森林已經可以分為三個地帶，全長十一公里，最寬的地方有三公里。別忘了，這片森林是從這個男人的雙手及心靈中創造出來，沒有任何外界技術的支援。他的作為讓我體認到，人也能和老天一較高下，在烽火連天的五年里，他以自己單純的想法，按部就班地執行著自己的計劃，心裡並沒有任何的負擔。

他從未對他所做的事情有任何的懷疑或者任何的疑慮，即使是很多時候，天氣的因素也只能是接受，不難想像，這是需要多大的堅持和毅力，去克服這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去面對困境和絕望的心情。純粹的孤寂，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旅程，他甚至失去了說話的習性。

創造猶如一種連鎖效應，因為森林，原本乾枯已久的河床，現在水流淙淙，風，也會傳播種子，當春回大地的時候，柳樹、燈芯草、牧草、野花等紛紛出現，這些自然的變化在不知不覺中進行。

當我回到廣州，坐在桌子前，想到你電話中的問題，種樹人的故事和九華山山路上虔誠叩拜上山的信徒，給了我回答你問題的答案。我知道你面對的困難是你自己的困難，媽媽沒有能力去解決你面對的難題，但是這些信徒，這個種樹的人，也同樣面對的是自己的問題，只是他們堅持自己的目標，身體力行，結果就是收穫他們的結果。到九華山叩拜的信徒並不是為了登上山峰，而是讓心愿得以實現；種樹的男人並不是種出了森林，而是獲得做人的幸福感。媽媽是這樣理解的，也希望能夠讓你理解到，去競選學生會主席，獲得主席職位是一個外在的標誌，真正獲得的應該是達成目標的身體力行，是讓自己改變，並不斷地行動。

從你去美國就讀高中開始，我內心裡一直有一種震動，我喜歡你義無反顧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的勇氣和行動，欣賞你不斷地挑戰自己的安排，更喜歡你融入生活，並能夠主宰自己生活的嘗試，這些都是一個人美好的秉性，也是一個人單純生活的特徵，媽媽非常高興，在你身上能夠一一看到。

書中說：「這個男人明白地揭示了一個真理：只要身體力行和擁有無私高尚的品德，便能將荒地變成沃土……一位年長、未受過高等教育的農夫，也能完成一件可與上蒼媲美的偉業，這著實讓我對他充滿無限的敬意。」

從九華山下來，我也感受到這種敬意，因為朝拜的行人，因為種樹的男人，也因為菲菲要努力做的這件事情。

願你為達成自己的想法而付諸行動。（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