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辛茹苦把弟弟妹妹拉扯大,臨終前妹妹卻忙著打牌不願見她
我奶奶不到七歲娘就沒了,不久她父親給她娶了個後娘。後娘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交給我奶奶帶。後娘對我奶奶很刻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兒,除了帶著兩歲的妹妹和一歲的弟弟外,還負責看管東山坳里的一片果園,稍有差池,就挨打受罰。白天,我奶奶背著弟弟、牽著妹妹去看果園,晚上就摟著妹妹弟弟同床睡覺。但經我奶奶帶大的妹妹和弟弟對我奶奶如同一奶同胞,非常依賴。
我奶奶十五歲那年嫁給我爺爺時,她的妹妹和弟弟一人抱著她一條腿不讓上轎子,掰都掰不開,嘴裡哭叫道:「大姐,我們不要你走,不要你離開我們。」那種依依不捨場面,感動得看熱鬧的人都流下了眼淚。沒辦法,最後我爺爺在一頭毛驢脊背上吊兩隻籮筐,一隻筐里坐著妻妹,一隻筐里坐著妻弟,迎娶的隊伍才得以離開我奶奶的娘家。
之後的幾十年,我奶奶跟她的弟弟妹妹十分親密,走動不斷。我小時候,奶奶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龍兒,等到莊稼完了,我帶你走舅老爺家,走完舅老爺家,再帶你走姨奶家。」在我的童年,奶奶帶我走過舅老爺和姨奶家無數回。不管年景好壞,姨奶和舅老爺每年都要到我們家來串幾趟親。
由於一生勞碌,到了晚年後,我奶奶的身體一直不好,姨奶和舅老爺也都進入了他們人生的暮年,三姊妹間的走動漸漸稀少起來。
一九八四年夏天,我奶奶生了一場大病,卧床不起。得知消息,舅老爺和姨奶買了餜子、糖到家來看望他們的老姐姐。病床前,我奶奶說:「我這病,怕是難好了。」姨奶和舅老爺上前,一人拉起我奶奶的一隻手,掩面而泣。哭了一陣,姨奶說:「姐姐,你放心,我們想盡辦法也要醫好你的病。」
接著她把我父親喊到床前說:「外甥啊,你娘一輩子不容易,無論如何要把她醫好,讓她晚年過幾年好日子。」臨離開我家時,姨奶和舅老爺每人從兜里掏出三塊錢給我父親,說是留給我奶奶請醫生。他們還說,要是家裡沒錢,可以到他們家去取,為了治好老姐姐的病,就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我爺爺在旁邊感動得直抹眼淚珠子。
秋天后,我們家能出息的錢都出息給我奶奶治病了,但病情並不見多少好轉。看著我奶奶躺在床上被病魔折磨的痛苦樣子,我爺爺十分心疼,就跟我父親商量,讓他到我姨奶和舅老爺家借些錢回來給奶奶治病。
吃罷早飯,我父親上路了。
下午,太陽還高高掛在天空時,我爺爺就一趟一趟地跑到村後的高崗上向遠處張望我父親。直到暮色蒼茫時分,父親才邁著疲憊的步子回到家。我爺爺問借錢情況,父親從口袋裡掏出二十五塊錢,無奈地嘆口氣說:「難哪,他們都知道我家窮,不願借。舅舅給了十塊,二姨給十五。都說給了算了,不用還了。」我在一旁看到,聽了父親的話,我爺爺輕輕搖了搖頭,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著他那張布滿滄桑的臉悄悄流下來。
又過了一個多月,我奶奶的病情日益加重。晚上,在搖曳的煤油燈光下,奶奶對我爺爺說:「龍兒他爺,聽人說,人要是見到第四輩傳人,死後到陰間就不會受罪了。我龍兒今年二十二了吧?你們想想辦法,把我這病醫好,我要熬到龍兒結婚,抱上曾孫再死。」
「我們咋不想治好你的病啊?可是這家裡……上哪弄錢哪。」我爺爺長嘆一口氣說。
「龍兒姨奶和舅老爺兩家都很富裕,你讓龍兒爹到他姨和舅家去借。」我奶奶說,眼裡燃著希望的光。見爺爺半天不吭聲,我奶奶似有所悟,說:「龍兒他爺,就跟他們說,是我讓去借給我看病的,一家借五百塊。我估摸著,有個千、八百的,我這病也就醫好了。」
儘管不情願,但為了給我奶奶治病,我父親還是再一次去了姨奶和舅老爺家。結果,兩家親戚一個子兒也沒有借給父親。
時令進入冬季,我奶奶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神志也不像以前那樣清晰了,一天里,有時連續幾個小時講胡話。
一天晚上,奶奶把我、我父親、我爺爺喊到床前說:「我怕是不行了。這一陣子,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從前,眼前全是小時候在家帶寶兒(我舅老爺乳名)、小滿(我姨奶乳名)的情景,在東山坳那座果園裡,我采那麼大一把野花戴在小滿頭上,她呀,滿腦袋的花兒……寶兒吃我摘的野果子,一聲一聲喊我大姐,那一聲聲叫……比野果子還甜。
我想他們得很,這許久,他們也不來看我。龍兒他爺,你讓人把他們叫來我見見,見見,我就走了……」說完話,奶奶很累的樣子,閉上了眼睛。她的眼角析出兩大滴淚。望著我奶奶滿頭灰白而又零亂的頭髮,異常蒼老而憔悴的臉,我和我父親、我爺爺全都哭了。
為了我奶奶臨終前的遺願,我爺爺還是決定去請我姨奶和舅老爺。但是,我父親說啥也不願去見他的舅舅和姨娘了,任務最終落到了我這個長孫頭上。
早晨臨出門時,天陰沉得很重。我從鄰居家借一輛自行車上路。我先去了舅老爺家,說明來意,舅老爺兩隻手相互搓了半天,說:「龍兒,你看多麼不湊巧,我家的老母豬就在這兩天要下崽,我哪裡能離得開哇。」我央求:「舅老爺,我奶奶熬不了幾天了,這也許是她見你的最後一面了。」
「那怎麼辦呢?要不,你回家給奶奶講,等豬下完崽,滿月後我就去看她。」
這時,舅奶奶從外面走進屋,她對舅老爺說:「人嘛,只有今生姊妹,沒有來生姊妹,你就去看看姐姐吧。家裡由我照應。母豬下崽不還得幾天嗎?」
舅老爺一把把舅奶奶拉進裡屋,小聲說:「哪裡是什麼大姐不行了想我?他們分明是想讓我去,當著大姐的面向我借錢。你想,見著大姐,老將抵臉,這錢借還是不借?不借不好,借吧,他家拿什麼還?我的血汗錢不打水漂了?」
我不是故意偷聽,但還是聽到了舅老爺的話。不等他們從屋裡出來,我就騎上自行車離開了他家,向十五里外的姨奶家趕去。
到姨奶家時,姨奶正跟幾個人在堂屋打麻將。其時,正是燒午飯時間,村裡人家的屋頂飄著裊裊的炊煙。姨奶並沒有因為我奶奶不久於人世想見她一面而放下手中的牌。在我講述過程中,她輸了一牌,姨奶不快地瞪我一眼說:「看你這小孩,你就不能等我打完牌再說嗎?光聽你講話,分心讓我輸了牌,十好幾塊錢沒了。」
我懇求:「姨奶,您別打了,去看看我奶奶吧,她快不行了。」
「她不行了怎麼辦呢?我又不是神醫,去瞧瞧就能治好她的病。再說,我的身體也不好,見了她那樣子只能徒增傷心,這大冷的天,弄一身毛病,倒要了我的老命。」
回家的路上,天上下起了雨夾雪,我在風雨中吃力地蹬著自行車,雨水和汗水浸透我的身體,我的臉上成了小溪,淚水混合著雨水流進脖頸,流進心裡……
聽了我講的情況,看到我的狼狽相,我爺爺老淚縱橫,他顫著雪白的鬍鬚仰天長嘆:「這人哪,是死得,窮不得啊——!」聲音蒼涼而悲愴。
這天我奶奶神志一直很清晰,她喊我到床前,問姨奶他們來了沒有。此前我父親和我爺爺已經商量好:為了不讓奶奶傷心,就編個謊話騙她。我說:「他們本來今天要來的,不巧天下起了雨雪。天一晴,他們就來看你。」
此後的幾天里,只要一清醒,我奶奶就問天晴了沒有。我們一家不敢說實話,每次都說雨雪還在下。到了第六天,一覺醒來,我奶奶對坐在床頭守護她的爺爺說:「龍兒爺,你們都騙我。」
我爺爺忙問哪裡騙了她。奶奶說:「哪有下了這麼久的雨雪?」我爺爺發現奶奶的一雙眼睛直直地望著南牆的窗子,窗子上,一片冬日的陽光亮亮地照射到屋裡。
我爺爺見狀,張大了嘴巴。
我機智地對奶奶說:「奶奶,那是反射進屋裡的雪光,外面的雪還在下。不信,我背你到外面看看,雪花落得又密又大。」我奶奶「喔』了一聲,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第七天上午,我奶奶從沉睡中睜開眼睛,她的臉上泛出紅潤的光,對床前的我爺爺、我父親和我說:「我剛剛作了一個夢,夢見寶兒在侍弄他的小豬崽……我還夢見小滿在打麻將。」
緊接著,她嘆了一口氣,「人哪……唉,我這輩子,熬到了兒孫滿堂……不來就不來吧,反正……也無所謂了……」說完,我奶奶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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