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他走後,香港再也沒有真正的傳統填詞人! 【貓眼看人】

          一

    說到香港文化,很多人(尤其是80後)都是從電視劇《上海灘》、《射鵰英雄傳》等開始接觸的。聽我中學政治老師講,他小時候為了看《射鵰英雄傳》,竟然拎著小板凳走了好幾里路去鎮醫院,因為十里八村就只有那一台電視機,還是14寸的黑白機,風一吹,信號受阻,雪花滿屏,聲音滋啦滋啦的,但這並不影響大夥的熱情,幾十個人或站或坐,陣勢比看露天電影還壯觀。

    

    發哥的《上海灘》流行的那幾年,大街上到處都在「裸奔裸摟……」,每個人都想操著蹩腳的廣東話來上兩句:「愛內夯內,滿罐姿否,死待缸聞粑發餿……」

    

    1984年,第二屆春晚,香港歌手張明敏一首《我的中國心》,更是激起了大家的愛國熱情,大街小巷又變成了「黃山黃河,長江長城……」的陣地,那時候如果你沒聽過這首歌,不叫落伍,叫不愛國。

    

    85年春晚,香港歌手汪明荃化著濃妝,一襲blingbling的連衣裙,屁股扭得讓人慾罷不能,唱著《長城長江萬里長》,一下子吸引了當時還以穿軍裝為時尚的我們,從那以後,一個河南的小縣城通過一台14寸黑白電視機連接了香港,瞬間炸了窩,從此,香港成了大家魂牽夢繞的地方。

    

    二

    無疑,80年代是香港文化的「黃金時代」,也是內地接觸香港文化最迅猛的時代。這段時期,香港經濟騰飛,百業繁榮,文化百花齊放,人才輩出,影、視、歌、書等業態異常繁榮。

    

    (TVB「五虎將」)

    文娛界更是湧現了一大批優秀藝人和詞曲作者,周潤發、張國榮、梅艷芳、許冠傑、羅文、陳百強、譚詠麟、徐小鳳,TVB「五虎將」(黃日華、苗僑偉、湯鎮業、劉德華、梁朝偉)等。

    

    今天我們不說他們,我們來說另一位,他是香港的「鬼才」,他的詞曲作品是這段時期文化繁榮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前面說到的《上海灘》、《射鵰英雄傳》、《我的中國心》、《長城長江萬里長》等著名歌曲,全都出自他手,他就是「沾叔」黃沾。

    

    三

    黃沾,1941年生於廣州,8歲隨父母移港,22歲從香港大學中文系畢業,在大學時,就是校園裡各種社團的積極分子,經常活躍在話劇舞台上。畢業以後,班級里30多人,只有兩個人沒去考公務員,其中一個就是他。

    

    他先是「誤入歧途」地教了兩年書,後來投身廣告業,憑藉自己的才華和創意,風生水起,當年為人頭馬寫的兩句廣告語,「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記得用粵語念)」,和今天我們熟知的「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的效果差不多,喪心病狂。

    

    在香港,黃沾與倪匡、蔡瀾一同被稱為「香港三大名嘴」。那時候,黃沾做過電視台、電台、各大活動的主持人,並且以自己反應快、擅長開黃腔而被人們喜愛,後來他還出了一本「黃段子」集——《不文集》,流行一時,至今再版62次,在香港無人可破(想看的可以上網去找)。

    

    三人還做過一檔談話節目,叫《今夜不設防》,節目上,三人抽煙喝酒開黃腔,任性揩油女明星,看著很過癮。這個節目里請過很多大明星,周潤發、張國榮、林青霞、鍾楚紅、王祖賢、關之琳……,談話內容,毫無遮攔,毫無下限。

    

    林青霞來那一期,黃沾他們三人也不說話,死盯著林青霞的耳朵看,林青霞很奇怪,問為什麼。黃沾口無遮攔說:「聽說女人的下面什麼樣,耳朵就是什麼樣。」,亦正亦邪,至真性情,風流而不下流,沒有一點道貌岸然的裝逼樣,著實讓人喜愛。(想看的,也能在網上找到部分)

    

    (金庸見證黃沾求婚林燕妮)

    四

    如果黃沾只會這些,恐怕不會被我們所熟知,其實他還有一個稱號,那就是香港「鬼才」,他與金庸、倪匡、蔡瀾一起被稱為「香港四大才子」,譜曲填詞,一流高手。

    

    (《笑看風雲》,鮮肉時期的鄭伊健)

    從70年代開始,他涉足影視歌曲到90年代末,幾乎每一年的影視劇歌曲欄都能找到黃沾的名字。電視劇《倚天屠龍記》、《楚留香》、《獅子山下》、《上海灘》、《天龍八部》、《蘇乞兒》、《射鵰英雄傳》、《雪山飛狐》、《笑看風雲》等等等等的主題曲歌詞,都是黃沾所寫。

    

    相比於電視劇,黃沾填寫的一些電影主題曲更為我們熟悉,《笑傲江湖》的主題曲《滄海一聲笑》,他六易其稿,最後從中國古典音樂汲取精華,至今傳唱不衰;《黃飛鴻》主題曲《男兒當自強》配合古曲《將軍令》,配上豪氣干雲的歌詞,再加上林子祥底氣十足的男高音,一張嘴就使人熱血沸騰。

    

    「俠骨」是黃沾留給我們非常喜愛的一種氣質,其實,他也有「柔腸」的一面。《倩女幽魂》里,婉轉悠揚的旋律和歌詞,道不盡痴情男女間的纏綿情愛;《英雄本色》主題曲《當年情》、《奔向未來的日子》,由哥哥張國榮那迷人的煙嗓緩緩唱出來,兄弟情義,刻畫得難捨難分。

    

    有一次,黃沾在接受楊瀾訪問的時候,說到他寫的第一首歌《忘記他》,「忘記他,怎麼忘記得起……」他非常喜歡,後來由鄧麗君演唱,並說這是鄧麗君墳前音樂機里10首歌中唯一的一首粵語歌,言語間充滿了些許自豪。

    

    因為真性情,黃沾要深沉能深沉,要豪氣能豪氣,要深情能深情,要滑稽同樣也能滑稽。《東成西就》里張學友爬上爬下花樣表白的那首《我Love你》和張國榮、梁家輝兩人「噁心」的男男對唱曲《做對相思燕》也都是出自他手。

    黃沾一生寫了2000多首歌,他自己謙虛地認為只有20多首才拿得出手,其中的一首《獅子山下》在香港人眼中,算是最能引起共鳴的一首了。

    

    獅子山是香港界內的一座小山,然而卻是香港人的精神高地,獅子山在,精神就在,香港就在。獅子山早就變成了香港艱苦打拚精神的最好代言,鼓舞著歷代香港人頑強不息。

    

    1973年香港電視台開始播出由徐克等人導演的單元劇《獅子山下》 ,轟動全港,一直播到1994年,長達200多集,跨度達21年,劇中講述了香港普通市民逆境自強的勵志故事,獅子山見證了香港由一個小漁村到國際化大都市的艱辛歷程。

    

    「人生中有歡喜,難免亦常有淚,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同處海角天涯,攜手踏平崎嶇」,由黃沾作詞,羅文演唱的同名主題曲《獅子山下》紅透香江南北,至今只要《獅子山下》的旋律想起,每個香港人都會受到鼓舞。

    

    2003年,「非典」肆虐,黃沾為給大家鼓勁,一聲號召,眾歌星積極響應,一場名為《獅子山下》的演唱會適期舉行,一首首經典的歌曲喚起了大家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以及戰勝困難的決心,演唱會辦得異常成功,成為了艱難歲月里,催人奮進的一次「義舉」。

    

    (華娃)

    五

    自古才子多風流,真性情的黃沾更是如此。黃沾一生,大眾所知,深愛過三個女人。第一個叫華娃,是70年代的一名著名歌手,婚後二人育有一子一女,然而在妻子懷著女兒的時候,黃沾卻瘋狂地愛上了(劈腿)當時的才女作家林燕妮,最後不得不離婚收場。

    

    (黃沾和林燕妮)

    郎才女貌,黃林二人非常般配,然而,愛時瘋狂,分時嘴狂,最終二人沒有走進婚姻的殿堂,關係鬧得很僵,朋友也沒得做。分手後,黃沾很痛苦,加上自己投資失敗,負債纍纍,一度有過輕生的念頭,最終,男人的責任喚醒了他。

    

    後來,黃沾娶了位比自己小17歲,年輕漂亮的陳惠敏,曾是他從前的秘書,婚後生活得很美好。2001年,黃沾患上肺癌,太太更是成為他戰勝病魔的重要支撐,他細心地照顧了黃沾的晚年,陪他一起捱過了最後的日子。

    

    (黃沾與徐克)

    六

    娛樂圈裡是非多,影視、廣告、主持,黃沾活躍在這個圈子裡30年,卻因為自己的真性情結交了很多好友。有的是事業上的親密夥伴,有的是生活中的至交好友。

    

    (「輝黃」組合)

    顧嘉輝,對於黃沾是個始終繞不過去的人物,可以說,有黃沾名字的時候必定有顧嘉輝的名字,很多經典歌曲,也都是二人配合而來,當年「珠聯璧合」的詞曲「輝黃」組合,也成為了香港的一段「佳話」,黃沾說,和顧嘉輝合作幾十年,二人從來沒有吵過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黃沾和哥哥張國榮也是一對「好基友」,黃沾對張國榮的人品、才華都很佩服,稱張國榮是造物者的光榮,上天的精心傑作,是上天恩賜給我們的特別禮物。每次見到張國榮,「老頑童」黃沾都要索吻,張國榮走後,黃沾一紙悼詞,滿篇不舍,令人感動。

    

    七

    黃沾是香港文娛圈的一個異類,他本身身處光怪陸離的娛樂圈,然而骨子裡卻有著中國傳統文人特有的情懷。他自小熟讀古書,入讀港大中文系,畢業論文寫的是《姜白石詞研究》,而且從他所填寫的經典歌詞來看,更是最正統的「中國風」。

    

    他擅長小調(小令),深諳傳統,風格多變,登高時滄桑,懷人時纏綿,和大家蘇東坡有些許相似,他的詞作品是他俠義精神與人生哲學結合的最佳體現,他能夠用傳統古詞來填寫流行歌曲,並成為經典,香港再無第二人。

    

    詞壇小生林夕在評價黃沾時說:「以文言筆法寫詞有如行鋼線,一不小心便會一面倒。只有學貫五經才能欣賞。」生命的最後,黃沾重新走進港大,安下心來做學問,以自己的豐富經歷和治學精神,寫出了專業的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成為目前香港流行音樂研究最具代表性的文字之一。

    

    (羅文、陳百強、梅艷芳、張國榮)

    八

    斯人已去,萬念皆思。如果真有天堂,真有重聚,相信「沾叔」、張國榮、梅艷芳、鄧麗君、羅文、肥姐、陳百強、黃家駒……一定正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肆意暢談……(完)

    關注微信公號:詩詞公社,shicigongshe,關注下期內容,台灣填寫歌詞的一代大家,他和鄧麗君是神交好友,鄧麗君的很多經典歌曲也都是出自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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