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由於有案可稽的最早《易經》應用史實是公元前672 年:「周史有以《周易》見陳侯者,陳侯使筮之,遇觀之否曰:是謂『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左傳·庄公二十二年》)這說明在孔子(551-479 B.C.)之前的公元前672 年《易經》就已經成書或初具規模。這從歷史的角度否定了孔子作《易》,可與前述從思想角度的否定相補充。
然而,《易經》的語言風格與《詩經》、《春秋》確有相似之處12,不比《尚書》古奧,如:
《易經》 《詩經》
或躍在淵(《乾》) 魚潛在淵,……或潛於淵(《小雅·鶴嗚》)
王用出征(《離》) 王於出征(《小雅·六月》)
受茲介福(《晉》) 報以介福(《小雅·信南山》;《小雅·甫田》)
繫於苞桑(《否》) 集於苞桑(《唐風·鴇羽》)
君子於行(《明夷》) 君子於役(《王風·君子於役》)
《易經》 《春秋》
童蒙求我(《蒙》) 齊人救邢(《閔公·元年》)
高宗伐鬼方(《既濟》) 晉侯伐衛(《文公·元年》)
震用伐鬼方(《未濟》) 楚人伐吳(《定公·二年》)
利牝馬之貞(《坤》) 考仲子之宮(《隱公·五年》)
公用亨於天子(《大有》)公會鄭伯於垂(《桓公·元年》)
這從一個側面表明《易經》與《詩經》和《春秋》的形成年代不會相差太遠,有可能是孔子統一編定。
於是,從歷史與邏輯相結合考慮,符合史實的《易經》成書經過的邏輯推斷是:
《易經》是西周時期將卜筮卦象與有應驗的卜辭結合起來的卜筮記錄,作者為西周多位卜筮官員。西周末年,社會動蕩,王權衰而諸侯興,於是一些卜筮官員攜《易》投奔諸侯。春秋時期,魯國文化發達,必有《易經》傳入,《易》在傳抄過程中難免添加減漏,這應是後來形成多種《易經》抄本的根源。孔子早年可能傾力於《詩》、《書》、《禮》、《樂》而未注意《易經》(這從《論語》中多次提及《詩》、《書》、《禮》《樂》的內容可以看出),到晚年才「晚而喜《易》」,驚呼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論語·述而》),於是「讀《易》韋編三絕」(《史記·孔子世家》)而編定《易經》(包括卦序和卦爻辭),傳與門人,奠定今日通行本《易經》之基礎──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孔子作書編冊之艱辛可以想見,竹簡之錯漏脫落當屬常事,故編《易》時可能發現個別中斷或不連貫處,於是孔子自行補入──這應是有些爻辭與前後爻辭關係不大的原因,如乾卦「九一」、「九二」、「九四」、「九五」、「九六」各爻都講「龍」,唯有「九三:君子終日乾乾」講君子等。《易經》也只有通過孔子經手並以其所創之師授徒式教育體制代代相傳,才得以發揚光大。
5. 關於《易經》思想和作者的結論
至此,得出《易經》草創於殷商、漸成於西周、編定於孔子的分析結論,《易經》思想總體上是西周時期掌握知識的中層卜筮官員對世界事物的認識。這一結論可以較圓滿地解釋《易經》的思想、形式、作者以及卦爻辭中記錄的「高宗伐鬼方」、「晉侯以錫馬蕃蔗」等故事,不致於產生邏輯矛盾和歷史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