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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輪釣竿的歷史(多圖)

在南宋畫家馬遠的傳世名作《寒江獨釣圖》中,漁翁坐在船上手持魚竿垂釣,馬遠並沒有像其他畫家一樣,把魚竿簡化為一條直線,而是細筆畫出了魚竿上所配的線輪。從畫面來看,線輪應為木質,輻條八根,投入水中的魚線,是從輪上的凹槽中導出,魚上鉤時,可搖動線輪,將漁線收回,從而得魚。這裡的線輪,已經和我們今天所使用的線輪式釣竿基本一致了。這幅《寒江獨釣圖》清晰摹寫了公元十二世紀古人用繞線輪釣魚的情景,可能是現存最古老的反映釣魚竿上使用繞線輪的畫作,因而具有重要的漁具史價值。

古代人們稱這種裝有繞線輪的釣竿為「釣車」。最早提及「釣車」的著作是公元三世紀或公元四世紀寫成的道教典籍《列仙傳》:

陵陽子明者,姓竇,漢銍鄉人也,好釣魚。於涎溪釣得白龍。子訝懼,解鉤,拜而放之。後得白魚,腹中有書,教子明服食之法。子明遂上黃山,采五石脂,沸水而服之。三年,龍來迎去,止陵陽山上。百餘年,山去地千餘丈,大呼下人,令上山半,告言:「溪中子安當來,問子明釣車在否」?

此篇神仙傳,說的是竇子明的成仙故事。陵陽子明本是漁夫,釣起了白龍而放走,因此而成仙。關於《列仙傳》的成書時代,古今論者聚訟紛紜。古代學者已經大致形成西漢末、東漢和魏晉三說。所以論述釣魚用的釣車這段文字,以及故事的母本,可能比這本書成書的時間略早些,至少在西漢時期。竇子明的成仙故事,又使釣車沾染了仙家氣象,道家學仙者流,多有仿效竇子明者。殊不知,仙緣可遇不可求,直到後來持釣車者滿坑滿谷,熙熙攘攘,猶如今日人人爭戴佛珠,唯恐落後。釣車在被神化的同時,也無可避免地走向了庸俗化。

元代畫家吳鎮在他的《漁父圖》也描摹了釣車,畫面中的漁夫也是乘船垂釣,他端坐在船頭,右手抱櫓,左手持竿,與《寒江獨釣圖》不同之處在於,這裡的線輪被簡化為一個單線條的圓圈,輪轂也由交於圓心的三條線段表示。雖然這種處理極為精簡,甚至簡化成為抽象的符號,但仍能一眼認出釣車的形態,而漁人的愜意神態,與《寒江獨釣圖》則不相上下。明人戴進的《渭濱垂釣圖》也涉及到釣車,此圖所繪是姜太公遇周文王故事,姜尚在渭水之濱垂釣,遇到了前來訪賢的周文王。在畫面中,姜尚與周文王相見,魚竿放置於樹杈製成的支架上,半截魚竿在地上,另外半截仍伸向水中。就在水陸交接處,魚竿上的線輪極為醒目。明人作此畫,當屬以今推古,即以明代的釣具制式來入畫,而身處商周之際的姜尚,所用之竿卻未必有釣車,彼時的魚竿,仍處於草創階段,但這並不妨礙釣車入畫。飛速旋轉的釣車,使古賢的隱逸生涯充溢著更為輕盈的精神背景,而釣車的收與縮也使隱者看上去更加悠閑,不論多深多遠,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還有一幅刊刻於明萬曆三十七年的版畫《釣鱉圖》,可見明代釣車制式。該圖中有一老翁正在手搖線輪收起釣線,釣線的末端掛著一隻鱉,正被拉出水面,老翁滿臉喜色,鱉則回身反拽,正在掙扎中,造型極為生動。在這幅木刻版畫中,可以看到釣車線輪的尺寸進一步加大,輪轂中的輻條也極為密集,收線和放線也更加快捷。釣車的製作工藝及其使用技術,都在民間默默積累,不斷進行自我完善。民間技藝的發展軌跡,大抵如是。

裝上了繞線輪的機械原型,早在《墨子》一書中就提到了。該書是戰國時期一些精通軍事的哲學家和最早的科學家們的著作,這派人物就稱為墨家。他們在軍事技術方面做出了許多創新。他們發明的一種名叫離勝車的兵器,是早期的一種大炮,它能向敵方發射一簇簇標槍。當時標槍很昂貴,浪費不得,於是他們就在標槍上繫上繩索,通過繞線輪和卷物器(即轆轤)使標槍回收以備再用。先人們根據這種兵器的原理髮明了最安全的用具——釣魚竿上的繞線輪,這一發明由最早的軍用推廣至民用,立刻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釣車的主要功用,在於得魚之後的收線功能。俗語云:放長線,釣大魚。若放長線至深水,收線時至為困難,甚至還有自縛之虞,久而久之,就有了線輪的巧思。唐代詩人陸龜蒙的《釣車》詩中寫道:「溪上持只輪,溪邊指茅屋。閑乘風水便,敢議朱丹轂。高多倚衡懼,下有折軸速。曷若載逍遙,歸來卧雲族。」陸詩描繪了用釣車垂釣的情景,可見唐人使用釣車的熟稔程度。釣車上有輪子纏絡釣絲,既可放遠,也可迅速收回,從而避免了大幅度的身體運動,身不動膀不搖,端坐之間就可收大魚入手。使用釣車垂釣,甚至成為一種享受。陸龜蒙的《釣車》一詩,可謂得到了釣車的妙諦,也為他飄然出世的「漁隱」形象平添了幾多倜儻風流。

若說使用釣車的樂趣,自是非比尋常。駕一葉輕舟,上蓋翠篷遮風擋雨,更兼載酒攜餚,飄蕩於江湖之上,有時把釣車掛在翠篷之上,披蓑衣靜坐,看天凈月出,別有一番趣味。幸喜歷代詩家多喜釣車,才使得釣車的風雅不致湮沒。南宋詩人陸遊《客思》詩云:「此生那得常飄泊,歸卧東溪弄釣車」,釣車似已成為歸隱的良伴了。五代譚用之《貽費道人》詩:「碧玉蜉蝣迎客酒,黃金轂轆釣魚車」,釣魚車即「釣車」。又有韓退之《獨釣》詩:「坐厭親刑柄,偷來傍釣車。」高啟《臨頓里》詩之五:「斬伐憑樵斧,經綸在釣車」,以釣車之線喻經綸在腹,頗有顧盼自雄之意,似非真隱。而晚唐詩人陸龜蒙多年事漁,深得釣具之精微幽隱奧義,他甚至注意到了釣車放線時的細微聲響:「靜含風力有車音」,此聲雖細,卻足以令喜釣者心癢難騷,躍躍欲試。陸的好友皮日休也認為釣車深得己心,藉此足以「得樂湖海志」。

如今,我們早就用上了更為高級的釣車,比如線輪內置、電動收線甚至聲納探測技術的應用。高科技因素的加入,都使現代釣車成為全副武裝的神器,在垂釣中無往而不利,這於古人而言是難以想像的。不過,因環境污染,自然水體萎縮,古人泛舟江湖垂釣的樂趣,我們也很難享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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