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古詩詞第274首

06-01

第274首[唐補125]

　　倦夜

　　杜甫

　　竹涼侵卧內，野月滿庭隅。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無。

　　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

　　萬事干戈里，空悲清夜徂。

　　[寫作背景]

　　出事了。

　　嚴武真的是從心裡欣賞杜甫，終於有了動作：請其入幕。

　　嚴武入京，房琯入京，詩人皆有入仕想法，希望提攜。這次，我們會以為，正是詩人報國的極好機會，一定會欣然前往。

　　錯了。

　　此一時彼一時也，那時代宗剛剛繼位，杜甫有期待。可這慫人不爭氣，被吐蕃趕出長安後，杜甫心灰意冷。

　　如果想入仕，不必等到現在。

　　嚴武第2次來成都之前，大概還在梓州的時候，杜甫就曾接到朝廷認命，授京兆府功曹，被詩人斷然拒絕。

　　詩人不是官迷，嚴武此舉，杜甫為難了。

　　可以不給皇帝面子，但嚴武的面子難駁，他可是自己名符其實的衣食父母。

　　白吃白喝，替人家干點活，不應該嗎？這是情難駁。

　　嚴武也是為杜甫好，國家危難，匹夫有責，你有才，應該發揮，這是理難駁。

　　左右為難的杜甫，必須接。

　　那麼，嚴武給了杜甫什麼官？

　　檢校尚書工部員外郞，賜緋衣與魚符袋，節度使參謀。

　　若說詩人一生中的恩人，非嚴武莫屬，唯其一人耳。

　　為了給足杜甫面子，嚴武煞費苦心，說說杜甫的這幾個官。

　　尚書省下分6部，工部是其一，主要負責建築、屯田山澤的改造，主要職能相當於今天的建設部。每部又下設若干司，每司的第一把手叫郎中，而員外郎是副手老二。

　　而檢校只是個虛職，有職無權，總之，嚴武給杜甫弄得這個，是個面子工程，並非由嚴武授予，他是在長安為杜甫專門跑出來這麼一個官。

　　賜緋衣與魚符袋，簡稱緋魚袋，多說幾句。

　　按唐制，官服是分顏色滴，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魚袋，五品以上緋袍，佩銀魚袋，六品以下綠袍，無魚袋。杜甫這個員外郎，到底幾品？

　　從第六品上階。也就是說，杜甫還不夠享有佩魚袋的級別，本該綠袍無魚袋。

　　嚴武用心了。

　　節度使參謀，才是杜甫的實職，當時節度使均有自聘幕僚的權力。

　　就這樣，杜甫上班了。

　　上了班的杜甫，工作順利嗎？

　　年齡大，詩名高，又掛著京職，最主要的，還是嚴武器重的朋友，工作成績暫且不論，至少，應得到同僚的尊重。

　　事與願違，問題恰恰就在這，與小弟弟們關係不睦，很被動。

　　為什麼不睦？

　　不知道，杜甫沒說。

　　當不睦的時候，嚴武出面了嗎？為杜甫撐腰的嗎？

　　不知道，杜甫還沒說。

　　總之，杜甫告假，回到了草堂，休息。

　　如果同僚們有意欺負杜甫，嚴武肯定出面，然而仔細想，他們敢嗎？

　　杜甫書香門第而非武夫出身，打仗與寫詩不同，那是玩命的事，如果萬一提出的建議臭，那是誰也幫不上，包括嚴武。

　　即使不提建議，如果為人迂腐，不善交際，嚴武也沒轍，因為法不責眾。

　　混辦公室絕對是一門學問，詩人不精此道，其中的乖巧，他遠遠不懂。嚴武的好意，令杜甫很難堪。

　　現在，我們關心的是，詩人自己到底怎麼想？讀詩。

　　　　[本詩簡析]

　　 ——竹涼侵卧內，野月滿庭隅。

　　草堂前，杜甫種了很多竹子，晚上，從竹林處，吹來了陣陣「涼」。

　　這些「涼」，可能影響了詩人的睡眠，走出房間時，看到的是明月當空，清暉滿庭。

　　機械地以為，「竹涼侵卧內」時應是初夜，而「野月滿庭隅」，已經深夜。

　　讀詩先讀題目，從這2句，還讀不出「倦夜」中，是如何的「倦」。一個人溜達到深夜，正常。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無。

　　草堂附近是浣花溪，水氣濃，霜重，致使「成涓滴」。這時候，再回味第1句中的「竹涼」，也是因為浣花溪，微風吹過，涼意颼颼。在河邊居住過的，都有體會。

　　此時，星星寥寥，乍有乍無。

　　這2句，判斷後半夜。

　　杜甫體弱多病，這時候，應該「倦」了，應該回去睡了，已經溜達幾個時辰了。

　　 ——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

　　但杜甫沒去睡，繼續溜達。這時候，月亮已經落下，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候。

　　最黑的時候，凸顯螢火蟲，即使它的光很微弱。

　　還是不睡，還是溜達，「宿鳥」醒了，它們相呼相叫，天快亮了。

　　如果前2句已經「倦」了，那麼此時會更「倦」。如果因為「竹涼」，而不去睡，可以關閉門窗，加厚被褥。所以，詩人的不睡，不能拿喜歡夜景來解釋，一定心裡有事。

　　什麼事？

　　 ——萬事干戈里，空悲清夜徂。

　　干戈：指戰亂。清夜：清靜的夜晚。徂（cú）：消逝。

　　以時間為序，詩人不睡覺，按部就班地寫景，到底想表達什麼？

　　讓人急，最後這2句，充滿期待。

　　「萬事」是些什麼事？

　　是在目前「干戈」背景下的事，也就是杜甫所想的這些事，應該都與「干戈」有關。國家的興亡，個人的前途，家鄉的思念，今後的生活等等。

　　而「個人的前途」，當是重中之重。

　　不睡覺，這麼整晚地想，有結果嗎？

　　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之後，情緒如何？

　　本想在這樣一個清靜的夜晚，細想這些事，結果落「空」，「悲」從心生。

　　在杜甫看來，所謂「空悲」，就是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的那種悲，讓人想不出一點辦法。

　　讀完最後2句，我們才知道詩人的心情。那麼，前面的6句，表面全是寫景，有比興嗎，是否有寓意？

　　如果有，該如何理解。

　　「竹涼侵卧內，野月滿庭隅。」

　　自己躲在角度里，感覺冷，外面卻很光華。離開了幕府，缺了他，工作照樣有人干，有聲有色。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無。」

　　心情沉重，熱情無幾，像霜像露。想想自己，希望渺茫。

　　「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

　　被冷落，羨慕「鳥相呼」。

　　可是，杜甫老實厚道，直來直去。詩如其人，這樣的作品，以前幾乎沒有。有必要，重新角度。

　　與同僚們關係不睦，心情不暢，出來走走很正常，不睡覺的原因，絕不是「竹涼」。

　　真正的詩人，是將詩揉合在自己的生活中，同步同趨，杜甫肯定是。

　　見到月光溶溶，灼灼生輝，詩性大發，有了「野月滿庭隅。」

　　但是，這1句明亮透徹，明顯與詩人的心情不符，他忘了嗎？

　　讀杜甫詩，最好想著他的一個好品性，不怎麼狹隘，不怎麼事媽，很少斤斤計較，說到底就是大度。我相信此時，他暫時忘了。

　　之後，又回到初衷，繼續想心事。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無。」這2句，再見景生情，又忘。

　　就這樣，忽左忽右，到了黎明前的時候，「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應該是有意為之，因為在外溜達的時間已經很長了，還是想自己事的時候多。如果一個人，一夜不睡，寫詩只是為了寫景，有點神經，杜甫再刻苦，也沒到這程度。這2句，終於切入正題，自己很孤獨，別人很和睦，充滿自憐和羨慕，是「空悲」的前奏。

　　最後2句是總結，「萬事」，包括與同僚不睦，都無計可施。

　　身「倦」只是表面，心「倦」才是根本。

　　關鍵是，心「倦」之後，他變了嗎？

　　從「空悲」，找不到絲毫跡象。

　　這首詩，比較複雜，解起來，有一定難度。如果專註他與同僚的不睦，則更能讀出他的度量、倔強和對大自然的熱愛。不如意的時候，沒有罵街，沒有指責，堅守自我，不願妥協。雖然技不如人，但甘心承受。

　　解析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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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假回家的杜甫，我們關注他的下一步。

　　倦夜

　　杜甫

　　竹涼侵卧內，野月滿庭隅。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無。

　　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

　　萬事干戈里，空悲清夜徂。

　　謝謝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