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山大師生平及其著作
憨山大師生平及其著作
在著名的古剎南華寺里,供奉著三位肉身菩薩。中間一位是人們熟知的六祖慧能,右邊的是丹田大師,左邊的是憨山大師。憨山大師以何功德能與六祖供奉在一起,這是人們關心的事情。
憨山大師一生,概括起來,有如下特點:勤奮學習,精通中華傳統文化。如法修持,取得驚人成就。潛心著述,深刻闡述佛道妙義。智慧權巧,循循引渡芸芸眾生。持戒精嚴,堪為修行人的表率。
先讓我們概述一下憨山大師的生平。
憨山(1546--1623)名德清,字澄印。明朝金陵全椒縣人。父蔡彥高,母洪氏。憨山,本是五台山一山峰名,山巒奇秀,景色宜人,大師於1573年(萬曆元年)春遊五台山時登上此峰,因以之為自己的名號。關於此峰,有一個動人的傳說:秦始皇為求長生不老葯,派人渡海求仙,他在五台山「鞭石成橋」,許多山峰都被他趕下海了,唯獨此峰不動,傲然挺立。後來人們便稱之為「憨山」,大約是贊其倔犟不屈。大師以此為名號,含義甚深。
憨山大師七歲開始入社學讀書,九歲時,從一寺僧處得到《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心中高興,悄悄把經文背誦下來,回家時還為母親念誦一遍。這是他開始與佛法結緣。十歲時,母親對他的學習要求很嚴,憨山覺得很辛苦,就問母親:讀書有什麼用?母親說:做官。憨山又問:做什麼樣的官?母親說:從小官做起,有能耐,可以做到宰相。憨山又問:做了宰相又做什麼?母親說:做了宰相就罷了。憨山說:辛辛苦苦一生,到頭來反而罷了,做他有何用。我要做個不罷了的。母親說:像你這樣沒學問的人,只可去做個掛搭僧。憨山問:什麼叫掛搭僧?母親說:僧是佛弟子,行遍天下,自由自在,到處有人供養。憨山說:做這個好。母親說:恐怕你沒有這種福。憨山問:為何要福?母親說:世上做狀元的常有,出家做佛祖的就不常有了。憨山說:我有這個福報,就怕你捨不得我。母親說:只要你有這種福報,我就捨得。
十二歲時,聽京城來的僧人說:報恩寺的西林大和尚是一位有道高僧。憨山便產生了去跟隨西林和尚學佛的念頭。母親同意了,十月便被送到報恩寺,西林大和尚一見憨山,高興地說:此兒骨氣不凡,當一個普通和尚就太可惜了。於是帶他去見正在該寺講經的無極大師,適逢禮部尚書趙大洲在座,趙見了憨山,就說:此兒當為人天師!便問憨山:你喜歡做官還是做佛?憨山應聲回答說:作佛。趙公說:此兒不可輕視,好好培養吧!於是憨山便留在寺中了。十四歲那年,西林和尚叫一位徒孫輩中有學行的師兄,教授憨山學法華經,憨山天資聰慧,又極勤奮,三個月便熟背法華經,平均每天熟記八百多字。其餘流通經典,也很快背完。不僅使同輩驚嘆,西林和尚也十分讚賞,認為不可耽誤了他。西林和尚很有遠見,他明白要造就一代高僧,不學習文化知識是不行的。於是延請明師,教授四書五經、子史古文、詩歌詞賦。在同學中,憨山的詩文都得到好評。經過三年多的文化學習,憨山的學問文章俱已初步造就,為他後來的修行和精研佛學、道學、儒學打下了良好的基礎。憨山和六祖都是肉身菩薩,但兩人給世人示現的成佛過程是不一樣的。六祖示現的是一個博地凡夫成佛的過程,而憨山示現的,是一個知識分子成佛的過程。
憨山大師十九歲時,因見同學參加科舉考試取得好成績,也曾經心動過。後經雲谷大師指點,讀元代高僧明本禪師的《中峰廣錄》,深受啟迪,沒等讀完此書,便請西林大和尚為他剃度,決心做出世間的事,把準備參予考試的資料作業全部焚毀。一心投入到佛法修持上來。冬天,受具足戒,聽無極大師講《華嚴懸談》,恍然了悟法界圓融無盡之義理,很仰慕清涼國師之為人,因自命其字為澄印。(清涼國師法號澄觀,《華嚴懸談》是其著作。著作中講到海印定,系佛所持之大定。故憨山取澄印為字。)
1565年,憨山二十歲,西林大和尚圓寂。這年冬天,憨山往天界寺參加雲谷大師主持的坐禪法會,因用心太急,致發背疽,後於韋馱菩薩像前發願,第二天便平復了。次年,報恩寺焚於火,許多僧眾被捕,憨山奔波三月,救援僧眾,始得免死罪。
1567—1570,報恩寺辦義學,有僧徒及學眾二百餘人,憨山為他們開講左傳、史記、四書、五經等課業。但在報恩寺只教了一年多,又先後到高座寺、金山寺授課,是為了幫報恩寺償還債務。憨山大師博學多聞,講授課業,引經據典,深入淺出,深受學子歡迎。
1571—1573的三年中,憨山大師開始了雲遊參學。
先後到過廬山、揚州、京師等地,聽過法華、唯識、因明等講座,參拜過徧融大師、笑巖法師。最重要的是游五台山千像峰時,遇一隱者,居岩洞內修行,憨山與之交談,甚為相得。於是便留下來一同修行。一天夜裡,憨山大師經行修鍊時,忽然頂門一聲巨響,轟如乍雷,山河大地,身心世界,豁然頓空,立即進入特殊的色空境界。過了五寸香時間,才漸覺有身心,漸覺腳下踏實,開眼漸見山河大地,一切境相,恢復如初,身心輕快,舉足如風輕。回到山洞,他把情境告訴隱者,隱者說:這是色陰境界,我在此三十多年,除陰雨風雪夜外,夜夜行經,均歷此境,但不執著,故未昧卻本有。憨山深然其說。
1574年(二十九歲),離開五台山後,到過京師,後又渡孟津,參觀了武王觀兵處,寫過一首憑弔詩:
片石荒碑倚岸頭,
當年曾此會諸侯。
王綱直使同天地,
應共黃河不斷流。
隨即去少林寺參拜達摩祖師,入洛陽,參白馬寺,訪焚經台。山陰太守陳公準備刻印《肇論中吳集解》,請憨山大師校閱。大師過去對《物不遷論》中「旋嵐偃嶽」的深義不明晰,存疑已久。校閱時讀到:梵志出家,白首而歸,鄰人見之曰,昔人猶在耶?志曰,吾似昔人,非昔人也。恍然了悟諸法不遷的道理。他感嘆道:一切萬事萬物,從本體上說,從來沒有生滅去來,是永遠常住的啊!於是下床禮佛,則無起動相,揭簾立階前,忽然風吹庭樹,飛葉滿空,卻了無動相。他說:這就是旋嵐偃嶽而常靜啊!後去小解,則了無流相。他明白了,這就是江河竟注而不流。從此,生來死去之疑便冰釋了。他寫了一首偈語:
生死晝夜
這是憨山大師修持進程中跨越的又一大步。
1575年,大師三十歲。同妙峰師上五台山,居北台之龍門。時農曆三月,萬山冰雪,清涼寂然,如入極樂園中,身心瀟洒。未幾,妙峰師往北台,大師獨住靜修。修行中,心繫一念,不與人交流。久之,見人如見木頭一樣,直至連文字也不認得了。開初,每遇大風時作,萬竅怒號。至冰雪消融,澗水衝擊,奔騰若雷,靜中聞其聲,如萬馬奔騰,甚以為擾。因問妙峰禪師,妙峰禪師說:境自心生,非從外來。古人有雲,三十年聞水聲不轉意根,當證觀音圓通。於是大師選一溪上獨木橋,日日坐立其上。開始時,水聲不絕於耳。久之,須動念始能聞水聲,不動念就聽不到。有一天在橋上打坐,忽然忘身,音聲寂然。從此,眾響皆寂,再不為擾了。大師每天均以麩和野菜加上一些米煮成湯粥為食,當初別人送來的三斗米(計九十斤),半年尚未吃完。一天,粥罷,開始經行修鍊。忽然站立不動,不見身心,唯一大光明藏,圓滿湛寂,如大圓鏡。山河大地,影現其中。出定時,自覺智慧朗然,自尋身心,了不可得。立即說一偈:
瞥然一念狂心歇,
內外根塵俱洞徹。
翻身觸破太虛空,
萬象森羅從起滅。
從此以後,身心世界,內外湛然,再沒有聲音色相等障礙了。從前的疑念,當下頓消。再看做飯的鍋,已經積滿了灰塵。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了。這是憨山大師徹悟心性的日子,大師在其口述年譜中,作了詳細描述。古德說:大悟十八遍,小悟不記其數。有人說一悟便不再悟,是不對的。悟從定中得,大定始能得大悟。可見修定是很重要的。入定對於修行者來說,是一難關,為入定準備的條件是多方面的,功德的積累,明理的積累,尋師訪道,修持場所的選擇,等等,都十分重要。
大師開悟後,因無人印證,便自讀楞嚴經來印證。過去,大師未聞講過此經,便以現量境界去觀照經文,心識微起便立即覺了,不容思量,不起分別。這樣讀了八個月,對全經意旨,完全悟解。初祖以楞伽四卷印心,憨山大師以全卷楞嚴印心,所走的路是一致的。這年,大師三十一歲。
塔院寺主大方因遭盜木者的誣陷被捕,憨山大師親往平陽太守胡順庵處解救。太守曾進山拜訪大師,相談甚歡,見大師親來說明情況,便釋放了大方和尚,並發布了保護五台山林木的命令。住在太守家,多次為太守開示,太守將其開示記錄成文,大師命名為《佛法緒言》。這是大師的第一部著作。
有人來求詩,大師初不允,後勉強為之,忽然詩機頓發,文思如泉,一口氣寫了三十多首,還止不住。大師知是禪病,於是以安睡對治,擁衲端坐,強使入睡,久之,進入坐忘狀態,有人敲門也不應。後胡公命人破窗入,呼之不醒,推之不動。胡公用一法器在耳邊敲擊,才醒過來。已經過了五天。
三十二歲春,為報父母恩,發願刺血泥金寫華嚴經一部,由皇太后賜寫書經紙,遂能順利開展寫經工作,至次年三十三歲時始完成。大師寫經時,每落一筆,念一句佛號。居士來訪,一邊接談,一邊書寫,從不出錯,每日如此,毫無一毫動靜之相。妙峰師讚歎他,說大師念佛三昧已純熟,故可一心多用。憨山大師書法,效法二王,行楷雙妙,寫出的華嚴經,既是佛寶亦是墨寶。
憨山大師在台山一直住到三十七歲,其間,協調修建塔院寺、建無遮會、為皇室祈子嗣種種佛事,大師均全力投入,指揮妥當,上千人的飲食起居,竟毫無差錯,如有神助。特別是1582年春,他開講華嚴懸談,每日聽眾不下萬人,而且持續百日之久,食宿安排,絲毫不亂,秩序井然。皆由大師一人指揮。百日大法會結束,查庫內所余錢糧,約有萬兩之多。大師封存好錢糧,交付與寺主。他和妙峰禪師,便飄然離去了。
1583年,大師三十八歲。因感虛名之累,將澄印之號改為憨山,並且離開五台山,前往東海,去探尋華嚴經上所說的「那羅延窟」,這是從昔以來,諸菩薩止住之處。那羅延是梵語,漢語稱為牢山,據說,在登萊境內,其窟尚存。大師心生羨慕,決意造訪。到了牢山,果然找到了古窟,但不能住人。大師在山南找到一處背負眾山面臨大海之地,原有一觀音庵,已成廢址,地基猶在。沒有房屋,大師用一席於樹下,作為棲居之所。大師在露天住了七個月之後,張大心居士為他蓋了茅屋,這才真正定居下來。1584年,三十九歲,皇太后為感謝祈嗣之功,派人尋訪,並賜三千金,大師不受,讓內官將銀兩用來賑濟災民及貧困百姓。四十歲這年,大師弘揚佛法,使這片土地上的眾生知道了佛法,出現了不少信徒。四十一歲時,朝廷刻大藏經完成,皇太后特賜一部給牢山,經到時因無處放置,只能先供奉在撫台衙門。大師赴京謝恩,太后命宮內眷屬為牢山建寺安放大藏經布施捐獻,後寺建成,命名為海印寺。一夕靜坐,夜起至室外,忽見海天空澄明凈,如一大光明藏,了無一物,立即作一偈:
海湛空澄雪月光,
此中凡聖絕行藏。
金剛眼突空花落,
大地都歸寂滅藏。
回到室內見案頭楞嚴經忽然展開,看到「汝心汝身,咸是妙明真心中物。」頓然有感,立即命筆疾書,半枝燭時間,便寫成《楞嚴懸鏡》一卷。這是憨山大師寫的第二部著作。詞筆雙妙,是讀之可悟道的上上之著。
1587年,大師四十二歲,開始為眾人說戒律,吸引了許多出家人。又為居士講心經,弟子記錄成文,叫《心經直說》,這是大師的第三部著作。四十三歲,採納學佛者的建議,著手構思楞嚴通議,以利於初學者理解。四十四歲開始閱讀大藏經,並開講法華經、大乘起信論。年末,回鄉省親,並為報恩寺請得一部大藏經。迎經安經之日,寺中寶塔連日放光,出現希有瑞相。
1590年,大師四十五歲,寫成《觀老莊影響論》。這是一部學術價值實用價值都很高的著作。這是大師第四部著作。四十六歲時,他的弟子黃子光坐脫。黃子光是大司馬黃公之弟,十九歲拜在大師門下。大師授楞嚴經,二月即能背誦。楞嚴經正文長達六萬二千多字,他每天必須熟記一千多字,特別是楞嚴咒長約二千多字,很難記住,有人花了半年時間才背誦純熟,可見用二個月背誦楞嚴經是多麼不易啊。憨山大師南歸省親時,子光為祈大師歸來,於觀音像前燃臂供養,求大士護佑大師歸來,持大士名號三月,臂上燒傷處癒合,疤痕結一大士像,眉目身衣,宛然如畫。
1592年大師四十七歲,秋七月至京師訪達觀禪師,應請為石經洞作《琬公塔院記》、《重藏舍利記》。與達觀師商議寫明代傳燈錄,約往曹溪,以開禪宗法脈。四十八歲,山東大飢,死者載道。大師以慈悲心,用寺內所儲齋糧,分給災民,又前往遼東購糧豆數百石,賑濟災民。使邊山四社的民眾,沒有餓死一人。
大師五十歲時,遭遇法難。神宗信道教,皇太后信佛教,佛事耗費甚多,引發宮廷矛盾,加之朝廷為立儲事,鬥爭甚激,一派主張立泰昌,一派主張立福王,皇太后與皇帝也意見不一。朝中有人藉此生事,誣陷大師貪污錢糧,神宗大怒,下旨逮捕至京師,遭拷打,大師以其智慧,說服了主審官,徹查其所經手之糧款,分毫不差,帳目清楚。神宗這才釋然,但仍以私修寺院罪,遣戍雷州。大師在獄中呆了八個月,冬十月始上路南行。
1596年大師五十一歲,路過韶陽時專程到曹溪禮拜六祖。飲曹溪水時,作了一偈:
曹溪滴水自靈源,
流入滄溟浪拍天。
多少魚龍從變化,
源頭一脈尚泠然。
見南華寺凋敝不堪,凄然離去。至廣州,以囚犯身份參見大將軍,寓海珠寺。三月抵雷州,住古寺,四月一日開始注《楞伽經》。這年,大飢大疫,死者無人掩埋。七月,大師勸眾人收拾掩埋死者骨骸上萬具。又作法事超度亡靈。法會後天降大雨,旱情解除。八月奉命回廣州。次年春,見骸骨暴露,命人掩埋,有數千之多。又建普濟道場,做法事七晝夜。四月,《楞伽筆記》寫成。由於許多人初學佛法,尚不明佛理,大師便寫了《中庸直指》來啟發他們。由於執法極嚴的制台大司馬陳公親往拜見大師,並稱之為僧中麟鳳,並命三司官員前往拜見。這樣,大師在廣州的名望與日俱增。
1598年,大師五十三歲。為眾人講法華經時,至現寶塔品,忽悟佛意,立即寫了《法華擊節》。門人丁右武信佛而不明佛理,不知佛法。大師用「重下鉗錘」的方法開導他,使之翻然大悟,改字曰覺非居士。大師還寫了《澄心銘》送給他。銘云:
真性湛淵,如澄止水。憎愛擊之,煩惱浪起。起之不休,自性渾濁。煩惱無明,愈增不覺。以我取彼,如泥入水。以彼動我,如膏益火。彼亂我真,亂實我生。我若不生,劫燒成冰。是故至人,先空我相。我相若空,彼從何障。忘我之功,在乎堅忍。習氣才發,忽然猛省。省處即覺,一念回光。掃蹤絕跡,當下清涼。清涼寂靜,挺然獨立。恬澹怡神,物無與敵。
這篇銘文,精要深刻地指出了初學佛法者應該明白的道理。我們的真性,如同澄徹不動的止水,遇到愛憎的衝擊,便會生起煩惱之浪,把真性攪渾了。而那個亂我的煩惱,實由我的意識心所生。而我的真性並沒有變化。明白人,先要從空我相著手,才能登堂入室。這是憨山大師留給我們的十分珍貴的開示,對現代的修持者,仍然無比親切實用。
五十四歲時《楞伽筆記》刻印成書,大師將其遍贈海內法門善知識及護法官員,以示在患難中未忘佛事。廣東民俗好殺生,祭祖時殺生甚多。大師因作盂蘭盆會,講宣佛法,提倡放生、齋素,沒有多久,許多地方都有了放生會,好的習俗便建立起來了。五十五歲,因感社會環境不佳,便遣散門徒,閉關以避動亂。但仍協助地方消解了一次群眾鬧事的事件,制台及大將軍均甚感謝。這年,大師應邀至曹溪南華寺。
1601年,大師五十六歲。開始了對南華寺環境的整治工作,他請制台戴公幫助,戴公令當地縣令坐守寺院,三日內盡驅盤踞於此的流氓惡棍,拆除店鋪,收回寺產。六祖道場,始還清凈面目。但寺廟建築頹廢,制度荒蕪,戒律鬆弛,大師逐一興建。先選僧授戒,培訓沙彌,加強僧眾建設。又立義學,教育學子。設庫司,立規矩,查租課,贖僧產,歸侵佔,一年之內,百廢俱興。又應制台之請,幫助地方解決兩大擾民難題。一是奉旨採珠的船隻上千艘,完成任務後,橫行海上,無惡不作,百姓深以為苦,地方大員,無可奈何。大師以佛理勸說採珠使李公,設法定期約束,過期者治罪。李公力行之,此患即除。海上生產,得以恢復。二是採礦差役擾民,經大師與採礦使協商,由地方每年送解所需之物,盡撤差役,停採礦山。當地官民,對大師十分感謝。更感佛祖慈悲廣大,澤被萬民。
次年,重修祖殿,改路徑,移僧居,拓禪堂。使寺院面貌改觀。
1603年大師五十八歲。達觀禪師遇法難,自行坐化。次年,大師受牽連,奉命迴流戍之地雷州。有感寫《春秋左氏心法》。大師六十歲時,七月份又奉命返回曹溪南華寺。到1606年八月,皇長孫生,大赦天下,大師的囚徒身份始得解除。1607年,大師六十二歲,完成《道德經注》。這是憨山大師一生中耗時最多的一部著作,前後用功十五年。大師說:「太上語旨,蓋身試之而後見,未可謂紙上陳言,無真味也。」又說:「予凡著經,必是凝神入觀,體契佛心,機倪忽自迸出者,方副之紙。若涉思議,即不中用。」1608年,六十三歲,在制台戴公的支持下,募集千金,採集大木,重修大殿。這段時間,少數民族兵變,入侵欽州,明軍戰敗。大師親往洞中說降,亂兵退,欽州百萬生靈免受戰火。次年,大師在運木途中,遇壞人鼓眾為亂,大師安坐堂上誦念金剛經,至佛說四見即非四見時,忽然大悟,立即寫成《金剛決疑》。六十五歲,寺內有僧人狀告大師貪占錢財,後經審理明白,官府欲懲治誣告者,大師反為該僧求情。之後,大師深感厭倦,便離開曹溪了。
大師在曹溪期間,有一件較為神奇的事,值得一記。當年六祖在世時,占成國(即朝鮮)太子率五位大臣前來迎請六祖,六祖未允,太子及五位大臣立化于海濱。顯靈於韶陽,當地民眾便在南華寺外立相公祠供奉。太子死後以靈性現身為六祖侍者,獨不戒酒。六祖許之,後受法離去。留有一缽在寺。寺僧鑄一銅像侍立六祖肉身之旁。像頂有布帽。鄉鄰每日以一缽酒供奉,酒即化為水,供酒後其帽即歪。大師到南華與大眾授戒時,大眾說:靈通侍者飲酒,我們也不該受戒。大師即作了一篇文章,(即《為靈通侍者戒酒文》,見夢遊集卷五十)稟告六祖,先與靈通侍者戒酒,即打碎了供酒的缽。此後靈通侍者即不受酒供,供酒,酒不化水,帽也不歪。
1611年,大師六十六歲時,住端州鼎湖山養病。由於有許多讀書人來請教,大師便寫了《大學決疑》。次年,六十七歲,住五羊長春庵,寫《法華品節》,以補《法華擊節》之不足。又為諸弟子說《大乘起信論》、《百法名門論》、《八識論》等。次年,六十八歲,講《圓覺經》,未完,發背疽,病情十分嚴重,眾人已為大師準備後事。後偶遇民間醫生梁杏山,用草藥為大師敷治,至冬天痊癒。這個病,是大師初坐禪時所發,未徹底治療,四十八年後遂成大病。大師認為這是業病。也許有些現代學佛的人不易理解,大成就者為何還要生病?有人說,看一個人修持好壞,只須看他生不生病就行了。其實,這是對佛法的片面理解。
1614年,大師六十九歲。四月,曾給予憨山大師弘法利生工作大力支持的皇太后病逝,為謝皇太后恩情,大師在靈主前披剃,還僧服。五月,大師動筆寫《楞嚴通議》,五十天脫稿。他的門人悟心、顓愚來看望他,大師十分高興,有詩贈悟心還京口:
空山擬伴老余年,
何意東歸上法船。
好待海門孤月上,
話頭一為老僧圓。
在訊問顓愚的病情時,也有一詩相贈:
四大久觀如泡影,
病魔何處可潛蹤?
古人自有安閑法,
只在無生一念中。
次年,七十歲(1615)。為大眾說《楞嚴通議》。四月,著《法華通議》,五十日完稿。隨又纂集《起信論略疏》。從七十一歲起,大師因年事已高,有歸隱意。遍游兩湖及諸名山,遍覽諸勝,隨緣弘法,多有詩文著述。1616年注《肇論》,十月為達觀禪師作荼毗法會,並為靈塔撰寫銘文。是冬,留山中度歲,著《參禪切要》,《性相通說》《擔板漢歌》等。一位修凈土的鐘居士參見大師,大師賜偈云:
西方只在自心頭,
煩惱空時妄想休。
便見彌陀真面目,
元從苦海泛慈舟。
1617年,大師七十二歲。春,到杭州雲棲寺弔唁蓮池大師。蓮池大師的弟子千多人候于山中。憨山大師留住於此二十天,每晚均為眾居士解答疑難,並講述了蓮池大師生前修持密法的情況,都是人們所不知道的。蓮池大師一生弘揚念佛法門,影響巨大。而他自身除修凈土外尚行密法,是有其深刻道理的。憨山大師修禪宗,修密法,也修凈土,道理是相同的。憨山大師的《念佛切要》即是在雲棲法堂的開示,記錄而成。並為蓮池大師寫了塔銘。後應邀至杭州凈慈寺宗鏡堂,大師除為眾人說大戒外,還開示了《持准提神咒法切要》,之前在徑山法堂,開示了《參禪切要》。修佛法的人,得此三種法門的開示,猶如有了三把開啟證道之門的金鑰匙,幸何如之!憨山大師還寫了宗鏡堂記,使永明延壽禪師集天下高僧共同完成百卷巨著《宗鏡錄》的盛舉,永傳後世。玄津法師和譚孟恂居士把大師此次東遊之著述,彙集四卷,刻印成書,名《東遊集》。
後返回匡山,五月過蕪湖應請作《異夢說》。是年六月五乳峰靜室開始修建。次年,七十三歲。修五乳峰殿堂,塑三聖像,追仿慧遠大師蓮社的風範。七十四歲,為眾說《法華通議》、《楞嚴經》、《大乘起信論》、《金剛經》、《圓覺經》、《成唯識論》等。八月,閉關專修凈土。在關中,念及華嚴一宗將要失傳,澄觀法師的《華嚴經疏》,讀者皆懼其繁廣,世人多不敢問津。大師便寫了《華嚴綱要》,以利於華嚴一宗的復興和發展。
1620年,大師七十五歲。侍者廣益請大師著述《圓覺經直解》、《起信論直解》、《莊子內七篇注》。夏,因足疾,行走不便。病中邊修行邊著述,應南華寺僧眾之請,寫歷代祖師傳贊七十多首。
大師自離開南華寺到廬山,已有八年,曹溪的弟子們都盼望他回去。多次相請,都被大師婉拒了。次年為眾說《楞伽筆記》。七十七歲時,《華嚴綱要》完成。口述年譜完成。還為大眾說楞嚴、圓覺、金剛、起信、肇論等。因曹溪各界多次邀請,大師於1622年十一月十日離開五乳峰法雲寺,前往曹溪南華寺。
臘月初八日度嶺南,有詩云:
五雲一望入南安,
萬疊千回六六灘。
行到水窮山盡處,
梅花無數嶺頭看。
十五日到曹溪。
1623年,大師七十八歲,應大眾之請,為眾說大戒及起信論、唯識論、楞嚴經等。秋八月,祖師法會後,大師派人去感謝郡守吳公的護法誠心,囑咐說:
「佛祖弘化,貴乎時節因緣,緣與時違,化將焉託,一期事畢,吾將歸矣。」大眾聽了,以為大師要回廬山了。十月初一,應弟子凈泰之請,作《自贊》,備述生平大意。初三日,禮部侍郎肖玄圃來訪,相談三晝夜。大師以法語二則詩三首相贈。分別時,大師囑咐說:公為社稷蒼生仰望,前途珍重。又說:山僧老矣,四大將離,與公再晤之緣,當在龍華會上矣。初八日示微疾,初九日,大師不肯服藥,說:我要走了,喝葯有什麼用。侍者廣益請他留下遺言,大師不同意,說:金口所宣,尚成故紙,我言何用。十二日是大師生日,韶陽太守來送禪衣祝壽,大師與太守坐談竟日。是夜,三次沐浴。次日太守告辭,大師說:我要走了,感謝您護法的誠心盛意。併合掌稱謝。中午,取凈水漱口,沐浴更衣,大眾圍繞念佛。大師吩咐:汝等勿得驚慌,當依佛制,不得披麻戴孝,勿得悲哭。一心念佛。
申時,大師端坐而逝。
大師逝後,端坐三日,面皙唇紅,手足綿軟,如入禪定。廬山五乳峰法雲寺眾弟子遵師遺命,扶大師靈龕歸五乳。因為廬山五乳峰潮濕,開始用浮供的辦法,後擇地葬之。過了十一年(1635),山中出現虎患,主事者恐因葬地不妥,仍請出護龕浮供。起出時見護龕已半為蟻蝕,不敢再擇地卜葬。又經過九年,到1643年九月,廣東弟子陳子壯備足經費,來迎請大師靈龕歸曹溪。此舉得到許多善士的支持。迎龕之行,頗為順利。特別是靈龕過梅嶺時,遇見新赴任的廣東總鎮(總兵)宋昭明,與大師曾結法緣,於是命士兵用車載靈龕至曹溪。數月後,宋公復至曹溪,聽護龕弟子廣成、慈力說,從裂縫的小孔中看到大師端坐如生,想開龕,但不敢決定。宋公抽刀劈開縫隙,見大師結跏趺坐如生前一樣,頭髮和指甲都長了,其色鮮紅。衣服的顏色還像新的一樣,但遇風就成碎片了。忽然來了一個和尚,建議用印度的方法,用海南栴檀末塗體,和尚塗完大師身體就離去了。寺僧取出一女居士縫製的千佛衣為大師穿上,此衣放置庫中二十二年,光彩如新。在原修好的塔院中供養,稱為憨山寺。
憨山大師肉身從1643年迎歸曹溪,一直供奉於塔院中。過了三百年,到1943年,虛雲老和尚重興南華寺,始將憨山大師肉身安置於六祖之左側,丹田大師之肉身安置於六祖之右側。虛雲老和尚重興南華寺時,將寺院布局作了較大的變動,使南華祖庭,煥然一新,無量功德,彌足稱頌。
憨山大師是大成就者,弘法數十年,度引無數眾生,影響巨大。圓寂之後留下肉身,繼續向世人證明佛法的偉大,繼續向世界宣告釋迦牟尼在二千多年前所創建所宣揚的佛教真諦,真實不虛。在憨山大師之後的近四百年中,中華大地上出現的肉身不腐現象,的確是層出不窮,有出家人,也有在家居士。其它如舍利現象、藏傳佛教的虹化現象,更是屢見不鮮。可見歷代高僧大德們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而憨山大師是傑出的一位。
憨山大師不僅在修持上為眾生樹立了榜樣,而且著述宏富,為歷史上所罕見。大師的著作有三十多種,共二百卷,計二百五十多萬字。他是散文家、注釋家、詩人。他熟練地運用各種文體,如書、序、記、銘、傳、跋、贊、頌、箴、偈、說、注、疏等無一不精。堪稱運用文字的巨匠。他用詩歌形式寫成的作品有1298首,計7585行。而且格調高雅,禪意深邃。有四言、五言(含五言古詩、絕句和律詩)、六言、七言(含七言古詩、絕句和律詩)。形式多樣,多彩多姿。文字般若的運用達到空前的高度。他的詩歌都是不假思索,援筆立就,頃刻而成。
憨山大師的著作被收入大正藏,必將流傳萬世,永度迷昏,也會像長夜的明燈一樣,為修持者指引航程。大師的有關佛法的著作,與自身的修證體驗有關,是真語實語,沒有修到那種境界的人,學問再高也寫不出來。因為那是從真心流出的,不是做學問,也不是研究成果。讀憨山大師的著作,若未明白這一點,是不會有大收益的。憨山大師的《佛法緒言》,是他頓悟之後的第一篇著作,他以老莊的筆法,寫出佛法修持中的一些根本性問題,既是體驗,又深契佛意。對佛法修持者,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足可度群昏,指航程。「其為文俊偉明潔,而其意旨,難以明言,或老莊猶有所未及耶?」(聊城傅光宅對此書的評語)比如對離世問題,世人多誤以為遠離世間即為離世,憨山大師告訴我們:「世間所有,杳若夢存。夢中不無,覺後何有。故不覺何以超有,不超有何以離世。吾所謂離世者,非離世,離世在即世而離世也。即世而離世者,謂之至人。」
《楞嚴經懸鏡》是大師第二部著作,這是被譽為讀之可以成道的作品。大師在序中指出了楞嚴經是「諸佛之秘藏,修行之妙門,迷悟之根源,真妄之大本。」是我佛慈悲,「大開修證之門,曲示歸家之路。」「從始洎終不出迷悟真妄二法。但迷途萬狀,悟有多門。若尅體窮源,不無其要。」指出關鍵的方法是楞嚴大定和三觀妙門。但是由於經文「文詞簡奧,義理幽深。」修學者不知捷徑,致使「理觀昧於陳言,修習失於正受。」大師便以自身的悟解和體會,寫成此書。他從「大開修證之門」和「迷悟差別」兩個方面,扼要論述了全經的要旨。以達到攬鏡照形,即事安心,頓融藏性的目的。由於大師頓悟之後,找不到印證之人,便以楞嚴經來印證,在楞嚴經上下了數年功夫,由於是印證,領悟之深就非常人可及。大師還著有《楞嚴通議補遺》,以問答形式,進一步闡述了此經的精義。
《觀楞伽經記》是大師的又一部力作。《楞伽經》是佛教重要經典,達摩祖師傳與二祖用以印心,由於文險義幽,一般人很難讀懂。大師在筆記中說:「觀楞伽經記,蓋為觀經而作也。以此經直指眾生藏識即如來藏,顯發日用現前境界,令其隨順觀察自心現量,頓證諸佛自覺聖智,故名佛語心。非文字也。又豈可以文字而解之哉。故今不曰註疏,而曰觀經記。」刻印此書的僧一在題記中說:「觀其三分分科,則祖之彌天氏,五義約釋,則本天台氏。而又會三譯以絡脈,引二論以明宗。節其章解而理貫,疊其多釋而文暢。矢不牽枝引蔓,不穿地撩天。可謂中原絕唱,虗壤玄根。誠義學之司南,亦詮經之正軌也。」
在大師的著作中,《華嚴經綱要》是篇幅最大的一部,計八十卷,約一百萬字。大師著此書的深意,是看到華嚴一宗將要失傳,而清涼國師所著的華嚴經疏鈔,後人因心智不及,懼其繁廣,不敢獵涉。當時的僧界,「或經或論,多不肯深求。或句或文,唯求輕快。以為簡易,以為分明。反以古人疏論為迂談,率以時尚口語為切妙。」清涼疏鈔幾至無人能識了。大師為使華嚴一宗繼續流傳,用提綱挈要,斷義分文的辦法,「收群詮於指掌,窺法界於毫端。」演示本經要旨,便於後學者「因綱要以博疏鈔,又因疏以入經,因經以見性。使狹劣之性,漸行而漸遠,廣大之境,愈入而愈深。此綱要之所以而作也。」(觀衡:大方廣佛華嚴經綱要序)。
大師用三年時間完成此一巨著,還有一層深意,是經文的重要性決定的。華嚴經是一總持法門,文豐義富,事渺宗玄。經中講述的四法界,即:一、理法界,此法界中,世出世法,染凈因緣,當體全空,究竟清凈,不可思議;二、事法界,此界至虛而靈,凈極而妙,不動本然,循業發現,頓變相見二分,幻開迷悟兩途,情與非情,聖凡依正,熾然同異,究竟所有,不可思議;三、理事無礙法界,理外無事,事外無理,理不拒事,事不拒理,波濤萬狀,全彰水體,水性一味,遍示波瀾,空有並施,性相不二,不可思議;四、事事無礙法界;此法界合上三界,圓入一真,理事既不相違,彼此自是無礙。以事入理,理無盡而事事無盡。以理收事,理無殊而事事無殊。舉一念而三世圓明,吹一毛而十方炳現。正中有依,一毛孔中有無量無邊世界。依中有正,一微塵里有無窮無盡如來。一多互融,延促自在,不可思議。世間色心諸法,均不出此四法界。此四界唯是一心,離心之外,無法可尋。此心亦是強名,即是一真大法界也。如來證此法界性,示此法界相,廣此法界量,放此法界光,攝此法界機,彰此法界會,盡此法界理,演此法界經。此經原藏龍宮,由龍樹大師求出。這是一部可見自心現量,可開法性光明的大乘經典。弘揚它的意義是十分重大的。
《楞嚴經通議》是大師為初機之士而作。跟隨大師學佛的士人中,許多人讀不懂《楞嚴懸鏡》,請大師再為一詳盡之著,以利初機之士修學。有人疑問:佛不可思議法,可以議嗎?大師說:「法本離言,而堅執邪見者非言不破。佛說優波提舍名為論議,以折邪慢之幢。良以此經,摧九界之邪風,拆聖凡之執壘。靡不畢見於廣長舌端,種種堅壁,一鏃而破之。直使智竭情枯,降心歸順而後已。以經盡發其情,苟不議明正令,無由以正法界之妖氛。」清代雲水山人諦閑評論楞嚴通議說:「宗趣昭然,言詞切約。不是離文顯妙,亦非滯句談玄。融性相二宗,徹一心三觀。浮定宗旨,不遺纖毫。本末圓通,始終一貫。誠教苑之司南,禪宗之正眼也。」
《妙法蓮華經通義》二十卷,是憨山大師又一巨著。「通義」與「通議」是不同的兩種方法。通議重在議論,闡述自身體會見解而議論之。通義則重在貫通闡明經文本義。天台智者大師註解過法華經,「其玄義釋簽,最為精詳。但文博義幽,淺識難窺,概以為繁而宗之者希。」後有溫陵禪師的注釋,雖注重簡要,但未能發揮,仍使讀者不能得其要旨。這兩位大師判經皆從後八品總入流通,致使「佛意未暢,經旨不明。」憨山大師吸取前人經驗,復為通義,「以尊古德舊解,不敢妄為訓釋,但會通全經,以歸開示悟入佛之知見,發明華嚴始終一貫之大旨,以暢如來出世之本懷。」所以,憨山大師的通義,較之前人著作,有更易使人接受的特色。
《圓覺經直解》是憨山大師以其大智慧所作的又一重要貢獻。這是他七十五歲時完成的最後一部著作。當年圭峰大師讀《圓覺經》未終而悟,故而圭峰注述圓覺經之作有六種之多。由於時代不同,圭峰之註疏,文詞深晦,義亦有所不達。憨山大師以直解方式,了達佛意,不重文詞,務使修行者易於明白。這就使這部書成為希有難得的法寶。唐朝宰相裴休在圓覺經序中提出「一心」「一法」「一道」用以概括圓覺經。「夫血氣之屬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體。所謂真凈明妙、虛徹靈通、卓然而獨存者也。是眾生之本源,故曰心地。是諸佛之所得,故曰菩提。交徹融攝,故曰法界。寂靜常樂,故曰涅槃。不濁不漏,故曰清凈。不妄不變,故曰真如。離過絕非,故曰佛性。護善遮惡,故曰捴持。隱覆含攝,故曰如來藏。超越玄閟,故曰密嚴國。統眾德而大備,爍群昏而獨照,故曰圓覺。其實皆一心也。」裴休接著又說:「背之則凡,順之則聖。迷之則生死始,悟之則輪迴息。親而求之則止觀定慧,推而廣之則六度萬行。引而為智然後為正智,依而為因,然後為正因。其實皆一法也。」那麼,什麼是「一道」呢?「終日圓覺而未嘗圓覺者,凡夫也。欲證圓覺而未極圓覺者,菩薩也。具足圓覺而住持圓覺者,如來也。離圓覺無六道,舍圓覺無三乘。非圓覺無如來,泯圓覺無真法。其實皆一道也。」「三世諸佛之所證,蓋證此也。如來為一大事出現,蓋為此也。三藏十二部一切修多羅,蓋詮此也。」引用一代名相裴休的話,更能說明憨山大師寫圓覺經直解的重要意義。
《金剛決疑》是憨山大師以破疑為線索,來詮釋金剛經的妙義。昔天親菩薩以二十七疑來解此一經,由於翻譯上的原因,「言不達意,反生滯礙。使學人難省。」大師認為,此經一味只是以斷疑生信為主,斷疑則生信,疑斷則煩惱除。學佛者疑佛疑法疑己,障礙重重,正信不立。佛為破眾生之疑而說此經。憨山大師循此線索詮釋此經,契合佛意。
《大乘起信論直解》是大師「頃念法門寥落,講席荒涼,初學之士,既無師匠可憑,己眼不明,非仗此論,無以入大乘生正信。」故而「直注本文,貴在一貫,不假旁引枝蔓,而一心真妄迷悟之義,瞭然畢見,如視白黑,足有便於初學。」
《肇論略注》是憨山大師又一力作。僧肇是大翻譯家鳩摩羅什的四大弟子之一,名列首位。幼家貧,原崇信老莊,後讀《維摩詰經》,倍為讚賞,因而出家。年二十即名震三輔。後拜羅什為師,參與譯經。羅什初見與語,驚嘆其為法中龍象。其所著《般若無知論》、《不真空論》、《物不遷論》、《涅槃無名論》合稱《肇論》。是晉代佛學論文中的精品,被譽為解空第一。有鑒於肇論「摧破邪執,人法雙彰」的巨大作用,憨山大師為之作注,以使「妙盡精微」、「句句深達佛心」的洪論能光大流傳,啟迪後世眾生。
《老子道德經解》、《莊子內篇注》、《觀老莊影響論》、《大學綱目決疑》是憨山大師關於老莊孔子學說的著述,識見不凡,價值極高。特別要說明的是《老子道德經解》是憨山大師耗時最長的一部著作,十五年始完成。其以嚴肅認真的態度對待古文化,是令人敬佩的。大師是研究老莊的專家,功底深厚。他認為,莊子雖有三十三篇,但內篇(只七篇)已盡其義。外篇是蔓衍之說,故只注內篇。《觀老莊影響論》以精闢的見解論述了儒釋道三教的異同。《大學綱目決疑》僅有五千多字,他的弟子認為這是大師「現舉子身而為說法」。見解非凡,發人深省,讀之會受益菲淺。憨山大師的著作還有很多,限於篇幅,不能逐一加以分析介紹。
憨山大師的著作有鮮明的時代特色,針對他所處的明代的芸芸眾生,避前人之所短,盡量用淺顯的言詞來闡述佛理,務使學佛之人能讀懂,能明白。其次,憨山大師對佛經的註疏解釋,極富創見,又深契佛意。是從真心流出,決非世間意義上的學術研究。第三,憨山大師是運用文字的巨匠,他的為文,自然流暢,通俗易懂。在他的弟子中,文字高手是不乏其人的,但雕琢之痕,宛然可見。大師自成一格,決非只是功底深厚,而是智慧使然。總之,憨山大師留給我們的二百多萬字的著作,是十分寶貴的文化遺產。對於現代學佛的人或研究佛教文化的人,都有十分重要意義。由於時代不同,大師的文字對於現代人來說,仍顯艱深。因此需要加以註解,才能為更多的人所用。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要有多人的努力才能完成的。
憨山大師在修持上,胸襟博大,無門派之見。他自身主張禪凈雙修,晚年還專修了幾年凈土。這種示現,含義甚深。這是告訴人們諸法平等,破除一些人的法執。當時的佛教界有些人是小視凈土法門的。作為禪宗高僧都兼修凈土,更會鼓勵眾生修好凈土法門。有利於更多的人修習佛法。他對密法也開示過,專門講過如何修持准提法門。介紹過別人所不知道的蓮池大師的生平密行。蓮池大師是以修持凈土弘揚凈土馳名的,仍在兼修密法。憨山大師把這些情況介紹出來,讓人們對修持佛法有一個正確的觀念。其實,選修何種法門,以何種法門為主修法門,以哪些為輔修,是因人而異的。如何安排,體現修持者的智慧和對佛法的較全面的理解。某些法門在某些階次強調專一是可以理解的。若一味強調專一,也會形成一種執見,並不利於修持。憨山大師是大成就者,有大神通,但他從不輕易顯示。我們用大師的自贊來結束這篇文章:
威威堂堂,澄澄湛湛。不設城府,全無崖岸。氣蓋乾坤,目撐雲漢。
流落今事門頭,不出威音那畔。無論為俗為僧,肩頭不離扁擔。
若非佛祖奴郎,定是覺場小販。不入大冶紅爐,誰知他是鐵漢。只待彌勒下生,方了這重公案。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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